叶欢好像是疯了,他的眼神里透露着疯狂的意味,那只手的指甲如同鹰爪一般,刹那间风起云就像是一只被捏住脖子无法动弹的小鸡。她的双脚开始慢慢离地,眼珠子不停地上下翻滚着,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勃起,嘴巴里不停的发出难受的“嘶嘶”声音。
“你他娘的!”胖子是第一个冲过去的,抬脚照着叶欢的小腿就是狠狠一下,要说这力道怕也是不下百斤,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踢到了石头上一般纹丝不动。刚想举拳砸下,却反倒被叶欢用同样的方式掐住了脖子,这叶欢到底有多强?两个成年人双双被提着离开地面,手臂都不带颤抖的!
无论胖子和风起云如何想用手去掰扯就是无法撼动他分毫,为今之计,查文斌看了一眼还在沉默的叶秋找到旁边的一根木棍抄起就往叶欢的头上狠狠砸去。
这一棍子那是砸得结结实实,“咔”得一声,木屑碎片横飞。那叶欢也不是铜墙铁壁,被这一棍子砸中之后当即一道血注从他头上淋了下来,这只能让他看起来是更加的狰狞。
一扭头,那目光足以把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查文斌给吓得镇住了,脚下步子那么一挺,叶欢那双黑面布鞋已经向后撅起了蹄子,重重的一脚踹到查文斌的肚皮上,既然是以这样的姿势,仍旧是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打滚,翻倒在一边看是短时间内无力再起了。
查文斌倒在地上看着那两位真是眼泪都忍不住要往外流,风起云原本白嫩的面孔此时已经成了猪肝色,胖子那脑袋这会儿就跟刚刚杀好刚进开水里滚过一边的猪头没两样。两人的双腿都在无助的登踏着,嘴边那泡沫一串串的泛着白色不停地往外涌,眼珠子好似马上就要爆裂一般。
他把头偏过去看向叶秋,向他投出求情的眼神,现在唯一还能救人的也只有是他了。他在心里说道:“秋儿啊,你动一动吧,那两个都是你的兄弟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秋就如黑夜里平静的树杈,干涩而呆立。
大约是已经开始绝望了,风起云最后时刻念念不忘的努力把眼睛对准了倒在地上的查文斌,又轻轻的转过去再次看了一眼叶秋。然后她开始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两滴清泪不甘心的从眼角划过,也许在这一刻她的心中是无尽的懊悔和数不清的遗憾。
动了!叶秋动了!就在此时,他终于是动了,查文斌看见他手中的寒月刀已经滑落,锋利的刀刃在这星光下熠熠生辉。一步,两步,他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动如鬼魅,每一次脚步落地都是那般的清晰。低下头,轻轻的看了一眼查文斌,身子微微一弓,忽然间,一道寒光想着前方毫无防备的叶欢划去。
“啊!”得一声惨叫,叶欢的后背顿时炸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这猝不及防的背后袭击让叶欢当即甩开手中的两人。他的动作同样是极快的,即使是在自己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下,依旧及时的往前一倾,躲过了接下来那更加凶狠的一刀。
躺在地上不停咳嗽的风起云注视着沉默阴冷的叶秋,她终于还是等到了,一声轻轻呼唤的叫声:“哥哥,是你回来了嘛?”
“叶秋,你是不是疯了!”叶欢暴跳如雷,叶秋是他亲手培养的,从头至尾,查文斌的一举一动之所以能够被自己了如指掌,全凭借的是叶秋的那双眼睛。在叶欢的眼中,叶秋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因为叶秋是自己穷尽一生心血最满意的作品。
没有回答,又是一刀,这横向的一斩只取叶欢的脑袋,后者身子微微一低,纵然是如此,缕缕花白相见的头发如同被斩断的蚕丝片片落下……
胖子好不容易缓过神,那喉咙被掐得就像是刚泼过辣子一般,痛的他说话声都是那么的无力:“好!老二打得好,砍死这个狗日的王八蛋!”
叶欢捂住自己的后背,黏糊糊的鲜血顿时染满了整个手掌,在这样的夜里,他第一次觉得有些冷,这股寒意并不是来自这天气,而是对面那双眼睛。
为何他相信叶秋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那是因为叶秋是一个借尸还魂者!
叶欢,当今世上为数不多精通鬼道邪术的顶尖高手。在二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婴儿被人带到了罗门,这个婴儿与众不同之处便是他的左肩上有一枚特殊的印记,自幼他便更随着罗门最为顶尖的高手习武,十一二岁的时候普通成年男子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慢慢在罗门撅起,成为当时最被人看好的后起之秀。
知道叶秋真正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叶欢恰恰是其中之一。原本,这是一个有些歹毒的计划,亲兄弟之间的互相残杀,又或者打算借助这个少年的手去铲除那个潜在的敌人。所以,自动年幼时期,那个孩子便会被教会了各种杀人的技能,他被视为能够在十年之内打败不归刀神秦无炎的存在。
十六岁那年,一场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发生了。
那一年的查文斌和胖子还在东北飘雪的林子里为了工分而努力挣扎着,那一年的风起云才刚刚有些明白自己将来要承担的使命有多重,那一年,一个少年已经开始只身单闯入罗门三层。
罗门有三层地宫,第三层是被视为禁忌的存在,据说它向所有准备挑战的人开放,可是自古至今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那一层。他,年仅十六岁,略显消瘦单薄的身体却掩藏不住背后那强横无比的力量。终于,在某一天夜里,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潜入了那个被誉为是最危险的禁地。
天亮后,有人在三层的入口处发现了一具少年的尸体,他的身上没有一点伤,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引起了一些震怒,这是一个不容有变故的计划,于是叶欢利用自己所擅长的开始准备了一场精心的借尸还魂。
他们发现在有个神奇的地方埋葬着一队封有灵魂的人俑,这些人俑是守卫地下王陵的士兵,死过千年,它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记忆,空洞的灵魂只剩下最后的信念,那就是忠诚。
这样的魂魄是叶欢想要的,简单,没有情感,无比的忠诚。
于是,远古的魂魄被注入了新鲜的肉体,在恰当的时机用了恰当的办法又恰当的让查文斌和他相遇。
有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一对夫妻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容貌会越来越相似。
那么一个魂魄进入原先的肉体,他们之间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所谓肉体是被精神控制的,经过一段时间,崭新的生命容貌也开始发生了变化,慢慢的,这个被取名叫做叶秋的人开始逐渐改变了容貌。
所以,当叶秋第一次打开那个人俑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被封进去的尸体发现竟然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
这是一个忠诚的灵魂,一个没有感情的灵魂,他其实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被控制的拥有强横和恐惧肉体的人。叶欢非常喜欢这件作品,只是他没想到,后面的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叶秋对查文斌产生了兄弟般的情感,这种情感是在生与死,平淡与激烈的生活中慢慢产生的。
第一次,他产生了怜悯之心是因为那个状元村的女孩。人一旦有了情感便不再是行尸走肉,与其说是叶欢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不如说是查文斌赋予了他全新的生命。
于是叶秋开始困惑,困惑自己,他时常陷入沉思,但是唯独查文斌能够读懂他的心。一颗孤寂的灵魂飘荡在这原本没有爱的世界却遇到了爱,生命从此开始重生,他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当他看见风起云身上的刺青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来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于是,忠诚和情感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叶欢让他所做的一切与他见到的是矛盾的,是冲突的。那个被要求监视的小道士并不是什么邪魔,相反他救人与水火,查文斌的慷慨和善良,品德和操守一点一滴开始感染着这个没有感情的人,那些悠长而富有节奏的道家经文从小屋里恍惚间开始飘进了他的心灵……
“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叶欢冷冷地看着自己那件作品,他当然明白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具行尸走肉有着何等强大的力量。忽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低声问道:“那两个人是你杀的?”
刀锋微微抬起,叶秋用一种不容置辩的语气道:“叛我家园者,杀无赦!”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之所在
这变故来得太快,可惜当年还没有那部叫作《无间道》的电影,否则这时候叶秋的台词应该是那句经典的: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另外再给结束的时候加上一句:对不起,我是卧底……
“你知道自己是谁嘛!”叶欢重复着这一句,他从未想过叶秋终有一天会反过来对付自己,因为这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虽然这个办法并不是他想到的,却是被他成功实施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侵犯了我的家园,伤害我的亲人。”叶秋持剑在这黑夜里就像是杀神附了体,他的眼眸里再次闪起了久违的寒光,这是来自于心底的仇恨被彻底击发。无数个日夜,我是谁这句话一直反复的在他脑海里盘旋,终于有一天他明白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叶秋也好,风氏也好,哪怕还有记忆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赵姓。
“你没有资格说家园,这里是你的家园嘛?”叶欢呵斥道:“你是罗门的人,我是你的父亲!罗门才是你的家,我才是你的家!”
他扭头看向查文斌道:“文斌,谢谢你,不论我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你曾经告诉过我,要跟着心走,心之所在,大道之源。没有你,或许我会永远迷失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是你让我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世界,去分辨是与非,黑与白,善与恶。”
查文斌不住的点头,这句话从叶秋的嘴中说话,他已经不能用欣慰来表达了。好一句“心之所在,大道之源”,想不到叶秋的境界竟然已经到了这么高,虽然他不了解叶秋的过去,也从未想过去了解,但是扪心自问,从始至终查文斌却没有相信他会害了自己。
他又去看向风起云说道:“也许我是你的哥哥,也许我不是你的亲人,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心告诉我,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园。你的那位大长老早就已经跟他们串通在了一起,目的就是拿到卦辞,而他将取代你成为新一任的王者。你不要怪我,也许他对你而言是一位尊者,但是对我而言,任何想要伤害于你的都是我的敌人。这是我们的家园,我有责任和义务共同来抵抗侵略者,在我心中我早已把你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哥哥……”风起云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仰望着夜空在心中祈祷,“父亲你听到了嘛?哥哥回来了……”
“石头,”最后一个他是对胖子说的,他说道:“那个张老汉并不是我杀的,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知道正确进山的路线,这会阻碍大长老的计划。我没能阻止他下的杀手,替我去跟豆豆说一句对不起。”
“我……”胖子此时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虽然他猜中了开始,也猜中了部分的过程,可是他终究是没有推断出这个结果。此时一切都已经明了,大长老自然是知道叶秋与他是一伙的,同时代表着罗门的利益,于是在胖子和查文斌先后下坑后,他并没有顾忌叶秋而是当着他的面杀掉了张老汉。殊不知,正是因为他暴露出来的杀意反倒是让叶秋心中怒火丛生,如同查文斌所言,他已经有了感情,那个无助年幼的豆豆在一旁,大长老即将会把下一次屠刀举起来面向那个孩子……
你能说他错了嘛?也许他错过,那就是在不停的泄露查文斌的行踪,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错。因为不能说,所以一切都只能自己背负,他无法去和查文斌解释为何自己会杀了大长老,也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在一开始就是一枚用来侦查的暗子。
终于,那颗长期以来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落了地,以前的他活得的确是一具行尸走肉,现在他活得像个人了!
叶欢这时才明白,原来一切早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疯了!你真是疯了!一具行尸走肉竟然在这里谈什么大道之源,狗屁的道,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你要记得,我能让你活也同样可以让你死!”
叶秋手腕一抖,寒月如同收割的死神,耀眼的寒光伴随着那句呐喊道:“纳命来!”
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划破了空气,“呼”得一声让周遭的气流都发出着悲哀的鸣叫,叶欢自是不敌,往后一撤,饶是如此,额头之上还是被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了狼狈不堪的禁地,后背、脑壳乃至前额,红色的鲜血让他早已失去了昔日里那番大家风范。单拼肉身搏杀,叶欢根本不会是叶秋的对手,而且是一个已经进入了彻底愤怒状态的叶秋。
曾经罗门里的那个人曾说,他是三百年之内罗门出现的第一等高手,其造诣是同时期秦无炎的数倍之上并且潜力无限,他的肉体有着太过于强悍的自愈能力,只是那个人并不知道在神农架的神仙台还有一个被胖子叫作老三的家伙,如果见到它怕又会是另一番感叹了。
武学大家金庸曾经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可叶秋偏偏是一个集速度、力量、耐力和防御于一身的人。他从来就没有华丽的招数,最简单的一劈,一砍,一撩,一刺,凶戾的寒月配合他那霸道至极的招数,你明知道他下一刀会是面向那个位置,但却是躲不开又抵不过,这便是他最为厉害的地方。
叶欢说到底是个修道之人,并不是个习武之辈。面对如此不讲理的叶秋,他就连招架都非常困难,两刀过后,前胸又被开了一道口子,体力和精力双重都已经跌到了低谷的叶欢已经无力再战。一头的乱发夹杂着斑驳的血迹让这个老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狰狞,露出满口是血的牙齿,叶欢弯着腰轻轻摇摇手道:“你当真是要杀了亲手给了你生命的人嘛?你从他那听来的道中难道没有一点良知嘛?”
叶秋停下了,他沉默了,一丝犹豫从他的眼球里闪过。其实,此刻他只要再往前一步,第三刀叶欢的项上人头就会落地,可是他真的就停手了,寒月刀慢慢地垂下……
“老二,宰了他!”胖子叫喊道:“你不杀了他终究有一天他会杀了你,这种王八蛋根本不用和他讲道,他不配!”
“你走吧,”放下刀的叶秋默默的转过身,向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垂败叶欢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这一片宁静,否则终于有一天我会来亲手结束你。”
垂着头,叶欢的面孔被凌乱的头发所遮掩,谁也没有看清那张脸此刻的表情。只见他的右手慢慢伸进了怀里,黑夜中,细小的动作依旧没有逃过查文斌的眼睛。他知道叶欢想要做点什么,但是他不缺不了解风起云的身世,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么就一定有办法破解。
是的,叶秋是个借尸还魂的人,人的魂有三种,天地人,主婚也被称为命魂,人魂,和魄一同组建了身体。魂和魄永远是独立的,借尸还魂不仅仅借的是尸,更加需要的是借魄!众所周知,魂飞魄散,其中之一只要出了问题,哪怕你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会一命呜呼……
简而言之,叶秋是一个不稳定的生命体,他的魂魄有着前世残存的记忆,而身体却又有着这一世血液的召唤,他的心灵深处已经开始有了思想,有了感情,这一切都是阻碍魂和魄融合的关键。僵尸之所以能够百年千年的不腐不烂,那是因为它们不需要魂魄的左右,当魂和魄产生了间隙,彼此之间希望开始支配彼此的时候,这个间隙就会扩大,其不稳定的特征便会爆发。
民间有很多借尸还魂的例子,但追究下去,多半的案列都是昙花一现,多数借尸还魂的人只是还有尚未完成的心愿,在有限融合的时间里去完成这些心愿是促成融合的关键。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我们的身体具有排它性,灵魂同样也不例外,而这种排他性在失去了稳定融合后便会产生最令人不能接受的后果,那便是:死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叶落于秋
河图告诉我,他听他师傅讲,叶秋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他说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步,这种天生具有超强第六感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最终自己的命运呢?我问他,我说如果当时叶秋把叶欢给杀了,是不是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后来了。他笑着说,你真傻,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叶秋是往回走的时候倒下的,听说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叶欢,只有胖子听到了那一声脆响,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原来是叶欢把一只小小的泥人丢到了地上。没错,看上去无比强大的叶秋此刻的命运只不过和一只泥人想通,查文斌后来说,那只泥人就是借尸还魂的关键,玩鬼道的,犹如他们玩的那种针头扎小人,弄一张白纸,上面写上人的生辰八字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时间再回到那一年……
叶秋转过头来,他看着一地的伤病,风起云、查文斌还有胖子。从血缘来说,他此时还是风起云的哥哥,以前在他的意识里是没有亲人这个概念的。大约是从状元村救了那个女孩,叶秋便觉得自己开始有感情了,只是一贯的孤独和冷漠让他的心要远远比常人封闭的多。
胖子看着他笑,那是一种兄弟团圆和胜利的笑;查文斌看着他笑,那是一种重新找到和欣慰的笑;风起云也在看着他笑,那是一种亲人感动和问候的笑。
而叶秋也在笑,他很少笑,即使是胖子经常讲出一些让钭妃都能喷饭的段子,叶秋也总是淡淡的面无表情。所以,胖子说,他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哪个女孩愿意嫁给整天一张扑克脸的男人。而这一次,他笑了,他的嘴角微微上翘,这种笑在心理学上被解读为:解脱!
“老二,好样的!”胖子竖起大拇指,他的眼里和其他两位一样都闪着泪花,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并不是在为自己身体上的疼痛而流泪,这是喜悦的泪水。这个世界早已不是那般的单纯,而他们的友情在最后的关头还是经受住了考验。
“文斌,我有一个请求。”他站在他的面前轻声说道:“请你答应我。”
查文斌的脸上忽然一愣,听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呢,看着他衣服上的那些血现在都开始结痂了,心中暗想应该没事吧。查文斌一边笑,嘴角却一边不停地在颤抖,那种颤抖是恐惧和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呢?
“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气嘛?”查文斌故意想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他想叶秋该不是提出一个要离开的请求吧,如果是,他能重新去找回那个失去的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通宵天文地理,帮他们重新找一个家,不求荣华富贵风水宝地,但求平平安安,让这里的人可以重新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我以为多大事呢,”胖子笑道:“中国那么大,找个无人区多大点事,咱们就盖一座城,落草为寇,白天打猎耕作,晚上喝酒吹牛,这样的日子岂不乐哉?”
“对,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在一起呢。”查文斌也说道:“只要起云愿意,我想我们一定有能力重新建立一个家园,你觉得神农架神仙台怎么样?那个地方只有老三能进去,所以也就永远不会有外人可以找得到。”
“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回家。”风起云伸出手去想拉着叶秋,而叶秋也主动向她伸出了手,两个手掌在那即将交汇的一刻,忽然叶秋的身子一软,接着便像是一座大山顷刻倒地……
“哥哥!哥哥!”风起云不停地摇晃着倒在她怀里的叶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胖子听到了那一声。他看到叶欢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他的脸上写满了狰狞,那就是叶秋的命,他的命从始至终都是被人捏在手心,很显然他是知道的,知道被判叶欢的下场是什么……
“狗日的!”胖子挣扎着一下子就跃起来,他抓起叶秋的寒月挥舞着奔向叶欢道:“你做了什么,你刚才做了什么!”
此时外面那些留守的风氏族人也都冲了进来,眼看着叶欢是要被团团围住了,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小丸朝着地上一阵猛丢,一阵刺鼻的青黄色烟雾顿时腾空而起,那烟非常的刺鼻,呛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这些就是炼丹师们发明的最早的土烟雾弹。等到那些烟雾散去,叶欢也已经不知道了去向,而不多久在山岗上那些或明或暗的灯光也跟着也都散去了。
对于新洪村的风氏族人而言,这是一场胜利,他们打败了侵略者,可是风起云的脸上却再也无法挂上笑容。她怀里的那个男子身上的体温在逐渐散去,闭着的眼睛是那样的安详,长长的睫毛仿佛还在微微抖动,一如是刚刚睡着了而已……
“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你是那么的强大,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是在生我的气,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拿剑对向自己的亲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风起云的无语伦次让查文斌的心沉到了极点,这并不是什么好信号,难道……
“风兄,他,他没事吧……”他微微靠近了一些,查文斌只看到叶秋倒下,虽然那种不安非常的强烈,可他依旧是在告诉自己,仅仅是受了一些伤昏过去了罢了。
“啊……!”那叫声惨痛得震破了天地,查文斌一直就在旁边跪着,他不敢去确认那个身体还有没有呼吸,有没有心跳。
风起云死死的抱着叶秋,她的头发在黑夜里凌乱的飘舞着,查文斌抬头一看,天空中恰好一枚拖着红色尾巴的流行一闪而过……
“看流星!”远处躲在山林里的豆豆兴奋的拍着手说道:“那是有尾巴的星星,我爷爷说过它叫流星!”
一旁负责看护的大人赶紧的把这外来的孩子揽回自己的怀里连连说道:“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这是丧星……”
良久,胖子才在地上找到了那个被捏碎了小人,小人的背部有一根带着红色毛发的银针,那是一个小陶俑的造型。他默默的蹲下来,眼泪早已迷糊了一切,几经哽咽后才说道:“查爷,你想办法救救老二吧,就是这个东西,我看到那个老王八蛋把他捏碎了,然后老二就倒下了……”
很可惜,那一年的查文斌并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他无法做到去让一具已经停止心跳的肉体重新起死回生,捏着那陶俑,他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有些明白,叶秋到底是谁?
风氏的人跪下了,风起云宣布,这才是他们的王!他们的王回来了,他们的王一直在最后的时刻都在为着自己的族人而战,他理应成为那个拥有王权的人!
查文斌也跪着,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已经崩溃的风起云。叶秋来的时候是那样的如同一团谜,他走的时候也是如此,在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说不清和道不明,但是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有一颗善良仁爱的心。
“叶秋的墓现在在哪里呢?”我看着已经微醉的河图,他的酒量比起他师傅那是要好很多了,我们两人这会儿两瓶干红下了肚子,我连说话舌头都有些打卷了,他的思路却是异常清晰,越说越带劲。
“没有墓,”他挥手道:“谁知道呢,听说是给把尸体给藏起来了,我师傅说要给他重新找魂,找回那个被叶欢打破的三魂。”
一直到很多年后我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叶秋这个名字,在查文斌的后半生里,这个名字是个忌讳。不光是他,后来甚至连胖子都成了忌讳,只有回到五里铺那座小桥上的时候,查文斌才会偶尔念叨一下。曾经我在他的那间负责修道的小房子里见过一块没有上油漆的牌位,当时岁数还小,认得字不多,学校老师教过春夏秋冬,恰好认得那个“秋”字。
我问他查叔,为什么这块牌位是个木头呢?我以为没有上油漆的都是普通木头而已,而其它的则都是一水黑褐色的大油漆,河图跟我说过,只有把名字写在那个上面就代表着人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块没上油漆的,我俩在小时候经常就这个问题发生讨论。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我开口问了查文斌。
他看着我怔了一会儿,好半天的才站起身来盯着那块牌位看,看了许久,终于是伸出手来轻轻把它取下放在自己的掌心细细的擦了又擦。
“因为这个人还活着……”说罢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把那块牌位丢进了那个正在烧着大火的铁盆里……
后来,我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叫叶秋?我想这人啊,名字都是注定的,叶生于春,却落于秋,一开始便是注定的……
第五卷 那些年那些事
第一章 有一道坎
1985年的春节,一首《十五的月亮》唱哭了很多在外漂泊不能回家的人,那一年查文斌团圆了,他做了父亲,过年前没几天,钭妃生了个儿子,取名叫作查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