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都看向我,说到探墓,这里能指望上的也只有我,我站在山上仔细查看了一遍,玄武挂印虽是大凶格局,但却极其精妙罕见,我也仅仅是在那本入地眼中看见有所提及。
“我们可能找错了地方,这里应该没有玄武挂印的风水局。”我回头很确定的摇头。
“没有?”两人都失望的看着我。
要成此局,必须龟蛇合一,风水是以山水地形自然形成,绝非人力可为,玄武挂印之所以罕见,就是前面明堂必须有断山连绵如同盘蛇,左右案山相连形如巨龟,这已经超出传统风水讲究藏风聚气的范畴。
“从这里望前一马平川无山无峰,难成蛇形,左右山势平缓参差不齐,全无厚重难成龟势,蛇不盘龟何来玄武。”我挠挠头,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才后悔当初没好好研究那本入地眼中的东西。
“那会不会玄武挂印是暗示其他的意思,并非是风水格局?”宫爵问。
“玄武挂印是入地眼中记载的十大凶局之一,鲜为人知,书中提及此局必须和伏羲八卦相互印证,两者缺一不可,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和风水格局有关。”我确定的说。
“八卦……”旁边的田鸡走过来,像是想起什么。“我刚来洛阳的时候,听那帮盗墓的说,骑牛的老子也来过这里,据说在北邙山用太极八卦炉,以八卦方位,调动天地五行灵性炼过丹,说是揭炉的时候,轰的一声,只见万道金光四射,直窜云霄,老子自尝一粒,瞬间面露紫气,脱了凡骨。”
“你一个挖墓的,连这些都相信,居然还能活到现在,我也是算是服……”我刚想奚落田鸡,话说到一半突然灵光一闪。
我站在原地慢慢转动一圈,八卦刚好也能定方位,我很快就在脑海里用八卦标示出这里的方位,嘴里细细重复田鸡之前那句,直窜云霄……
我缓缓抬起头,今夜云淡风轻,夜空繁星点点,四象代表方位,而玄武在道家是北方七宿星君,星象中玄武是由北方七宿组成,我很快便在夜空中一一找到七宿。
斗宿为头,壁宿为尾,七宿相连在一起远望犹如一条游弋在夜空的盘蛇。
玄武是蛇盘龟,也被称为龟蛇台体,如果夜空中的北方七宿是蛇形,那龟势就应该在其下面,听我说到这里,宫爵和田鸡两人连忙低下头。
登阜远望,伊洛二川之胜,尽收眼底,山下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璀璨,邙山晚眺素来都有洛阳八大景之一的美称,随着灯火勾画出整个洛阳城的轮廓,宫爵有些激动和兴奋的抬起手,指着山下说,洛阳城地势远眺正好是一只巨龟,一直向北邙山延续,如今我们站立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拱起的龟背。
玄武挂印果然是极其精妙的风水局,根本不是局限于一山一水,而是夺天地造化,以天时地利为局,难怪虽然是大凶之局,却在入地眼中被誉为天下奇局。
玄武挂印的关键就在挂印上面,找到玄武也无济于事,挂印就是这个风水局的穴位所在,风水堪舆中有,三年寻龙十年点穴之说,找风水宝地其实不是难事,风水堪舆的精华便在这点穴上。
我这点风水本事大多都是从入地眼中学的,跟着封承,也没学得精髓,充其量只算半吊子,能找到玄武完全是巧合,让我点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四象生八卦,既然玄武挂印需要和伏羲八卦相互印证,点穴的关键也应该在八卦之中,四象中玄武是太阴,分解为太阴之阳的艮和太阴之阴的坤。”田鸡在原地转了一圈后若有所思的说。“玄武主北,和八卦之中的坤卦所指示的方位一样,从这方面下手看看能不能有突破。”
田鸡这话一出口,我直愣愣看了他好半天,我压根没想过他居然会懂这些,田鸡多半是猜到我在想什么,摊着手一脸简单的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混在一帮盗墓贼中间,这些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田鸡这话还提醒了我,坤卦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卦,坤为地,为阴,卦象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原意是说秉承天道诸事大吉。”宫爵点点头像是受到启发。“坤卦用在这里,刚好是指丧葬,是指此地承载万物,葬于此可谋事如愿。”
“你对八卦比我熟,你不是学机关术的吗,怎么会懂八卦?”我好奇的问。
“机关术包罗万象,开把锁破一个密钥那不算什么机关术,真正的机关术博大精深,最难的就是从八卦衍生出来的机关,变化无穷深不可测。”宫爵不以为然的回答。“诸葛武候当年用几个石头设下八阵图困了陆逊十万兵,这也属于机关术,其威力可想而知。”
“别,别在显摆了,知道你厉害。”我听着头胀,之前封承教我这些,太繁琐而且枯燥无味,每一次都昏昏欲睡。“既然你懂,就把挂印的地方给找出来。”
“坤卦的原文是,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宫爵胸有成竹想了想说。“意思是说,君子远行迷路,往西南方向能得到朋友。”
“我们是来挖墓探宝的,怎么会和朋友扯上关系。”田鸡不解的问。
“不对,这里不是指人,朋在古时候也有朋贝之说,最开始的钱币是用贝壳,贝十枚一串为朋。”我立马认真起来。
利西南得朋,是暗示我们以此地往西南方向可以找到贝墓。
我们连忙往西南方向探寻,宫爵一边走一边解读坤卦,前面虽然依旧怪石嶙峋,但却平坦开阔,和卦象不谋而合,没走多久看见一片树林,在手电的灯光下,这片树林黄色的树叶在夜风中摇曳。
宫爵停下来,我看见他慢慢上翘的嘴角,他抬手指着树林兴高采烈的说,坤卦六五爻辞:黄裳,元吉。
是说黄色的裙裤,大吉大利。
而这片树林中随风飘舞的树叶像极了黄色的衣裳,我们三人欣喜的对视一眼,这里的地势居然和卦象不谋而合,走进树林里,我们借助手电四处仔细探查。
一不留神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宫爵和田鸡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宫爵表情有些激动的盯着我脚下的石头,他压根都没管我有没有摔伤,蹲在地上拨开草丛露出一块蓝黄相间的石头。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宫爵一边动作快速的清理石头上的野草,一边兴奋的对我和田鸡说,这是坤卦上六的卦辞,意思是说龙在大地上争斗,血流遍野,卦象是暗指走到绝境。
宫爵说完已经清理出一半地上的石头,大约有三米多宽,因为长时间被野草所覆盖,加之这里乱石本来就多,根本不会被人留意,石头的颜色印证了玄黄,等我们完全清理干净,那是一块大致四四方方石头。
在手电的灯光下,我的嘴慢慢张开,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旁边两人:“你们看着石头像什么?”
田鸡偏着头看了半天一脸茫然:“你说像什么?”
“印玺!”宫爵深吸一口气透着激动回答。
玄武挂印,最重要的就是挂印,这石头四四方方,如果从上往下看,正好像一块印玺,这里就是重明环中提及的玄武挂印之地。
“刚才宫爵不是说,这是暗指走到绝境嘛。”田鸡看看四周还是没想明白。
我和宫爵同时白了他一眼,这里当然是绝境,到这里已经无路可循,因为随侯珠就藏在这挂印之地的下面。
第16章 金主
我围着石头走了一圈,这石头颜色奇异,虽然久经风雨但上面蓝黄相间的色彩别具一格,我跟着叶九卿学探墓,什么地方该有什么样的土质和山石早已烂熟于心,可以肯定这绝不会是在北邙山自然形成。
像叶九卿那样眼睛毒的人,若是让他瞅一眼立马能看出端倪,我看石头四周陷入土层契合完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么长时间没被发现,全要归功于这里的地势,谁也不会在一堆乱石里探墓,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不得不佩服藏东西在这里人的心智。
我确定好地方让田鸡打探铲,田鸡按照我交代,顺着石壁慢慢往下打,开始的时候还遇到土层里的碎石,清理干净后渐渐田鸡手里的探铲开始得心应手。
我在旁边借助手电的光亮查看每一次带上来的土样,打到三米左右的时候,我从探铲上取下土,刚搓揉几下突然停住,田鸡和宫爵看我这反应,都围过来问怎么了,我把土样放在手心,拨去泥土后,在灯光下一块残破的米白色碎片出现在我手心。
“贝壳!”田鸡埋下头认出碎片上的纹路。
“再打深点。”我面色凝重对田鸡说。
探铲打的越深,带上来的土样中贝壳残片越多,宫爵看我一眼:“原本想着随侯珠就藏在这石头下面,没想到……玄武挂印之地居然有贝墓!”
这些贝壳是用来修建墓地的,贝壳防水而且坚硬,在春秋时期是修建陵墓极其奢华的材料,这说明随侯珠很可能随同墓主一起埋葬,但让我真正担心的是,在北邙支锅包坑的金主委托陈文找寻的也是一处贝墓。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个金主和我们找寻的极有可能是同一处地方,我们破解了重明环才得知这个线索,如果那个金主想要找寻的也是这里,我实在想不通金主是怎么知道的。
当!
我的思绪被探铲传来的撞击声打断,田鸡回头说土层下面有东西,问我还要不要继续挖,这里和之前叶九卿教我探的墓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符合常理,至少没人会把自己埋在被玄武镇压的地方。
我接过田鸡手里的探铲,先看看带上来的土样,应该是快探到墓壁,跟着将军也挖过不少墓,但贝墓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风水大凶之地的墓葬,难免有些好奇,重新打下探铲用力捅了几下,感觉下面阻挡的东西有些松动。
再一用力,手里的探铲直接穿透进去,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层在塌陷,顿时一惊,心想这下坏了,我不了解贝墓的结构,估计直接捅穿墓壁导致上面土层陷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脚下的土轰然掉落,我随同一起落了下去,结结实实摔在漆黑的地底,好在这里还不是很深,不然就算不要命,指不定也会断条腿。
这下摔的着实不轻,好半天都没撑起来,抬头看见宫爵和田鸡一脸着急的看着我,估摸少说也有五六米深,我让田鸡把手电扔下来,灯光下我看见一条通往地底深处的通道。
被我挖通的应该是墓道,而且这墓道还不短,单凭这墓道就不难看出这古墓规格不低,从墓道的结构来看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但墓道砖石的纹路和图案却是西汉的。
看了半天我都有些迷糊,墓主应该是西汉时期的人,死后却用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葬制,这让我想起成都城东,最开始被宫爵刨开的古墓,连叶九卿都认为是战国墓,可叶知秋回来却说是西汉时期下葬的。
这两个墓都诡异的很,一时间我也搞不明白这两个墓有什么联系,手电的灯光下长长的墓道终止在一道厚厚的墓门前。
目测这墓门少说也有几吨,就我们这三人,估计没十天半月别想打开,而且工具也不够,反正地方已经找到,其他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
时间已经不早,我找树枝掩藏好被挖开的洞口,上面重新铺上土,这墓比我想象中要大,就靠我们三人成不了事,这得通知叶九卿帮忙才成。
距离汇合的时间差不多,得及时赶回去,免得招人怀疑。
我们赶到汇合地点的时候刚好是凌晨四点,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无功而返,等人到齐了我才看见刘天和几个人在前面说什么,看穿着不像是和我们探墓的。
“都静静,金主有几句话要说。”刘天走过来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我立刻抬起头,这金主的路子还没摸出来,如果和我们找的是同一样东西,我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谁,消息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刚想到这里,我就看见那几个人让开一条道,我这才看见一辆车停在后面,摇开的后窗里坐着一个人,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依稀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应该是一个男人。
我很快发现这车停的位置也是精心安排好的,无论从任何角度都别想看清车里的人,这人似乎不愿意让别人记住他的模样。
“各位披星赶月劳作一晚,辛苦了。”车里传来那人的声音,缓慢而沉稳,虽然客气却透着威严。
那声音刚一传到我耳里,心中突然一惊,这声音好熟悉,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人在车里轻挥了一下手,站在车前的人掏出一个袋子交给刘天,打开里面竟然是厚厚一摞钱。
“我从来不亏待帮我做事的人,找不找的到不要紧,只要大家能尽力就好,各位也辛苦了好些天,这些钱大家分了,当是一点补偿。”车里的人声音低缓,像是在赏赐,完全听不出客气。
这金主还真是阔气,来头多半不小,打赏下苦一出手每人就是五百,那年月这可是一笔大数目,车里的人好像完全没有心痛的感觉,可我注意力根本没在钱上,还在脑子里思索那声音到底是谁。
“我这人有两个优点。”那人见我们都拿到钱后,沉稳的继续说。“第一,我向来赏罚分明,只要帮我在北邙山找到西汉的贝墓,之前承诺大家地鼠一根,我看各位这么辛苦,也不能亏了大家。”
我看见那人在车里慢慢比出两根指头,四周一片喧哗,能到处跑插枝的盗墓贼油水都不多,两根金条运气好也得干三五年,还不说盗墓这行当,指不定就是三年不开张。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车里的人出手这么大方,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寥寥数语已经让我们身边的盗墓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至于第二个优点……”那人不慌不忙继续说,他一开口嘈杂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我这人说一不二,那个西汉贝墓各位找不到全当是我天运未到与人无尤,该给各位的酬劳一分钱不会少。”
那人的声音停顿下来,四周一片死寂,听他说的越多我越是肯定,这人的声音我绝对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不起来。
“如果是各位之中有人找到了地方,打算中饱私囊隐瞒不说。”车里的人声音开始变的冷冰。“拿了我的钱没替我做事,那就是有错,前面说过,我赏罚分明,对于这样的人……”
那人没有再说下去,车里的阴影中,我看见他缓缓抬起手,竖起的大拇指在脖子上划动一下,就在他抬手的时候,微弱的光线中,我还是清楚的看见一个被袖口遮挡的图案。
……
那一刻我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般,身体不由自主抽搐一下,我终于想起这人是谁,十年前他在我父亲面前做过同样的动作,那是灭口的意思,难怪他的声音我感觉这么耳熟,这是被我铭刻在心里永远不会被磨灭的声音,只是突然听到完全没想到车里的人竟然就是杀父仇人。
当时因为年幼,没能记住他手腕上的纹身图案,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记忆,我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反复勾画那图案的模样,就是怕忘记。
我跟着叶九卿学探墓最大的原因也是这个,父亲极有可能也是盗墓贼,而杀他的人我猜想多半也是这行当里的人,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四方当铺留意每一个来出货人的手腕。
这个纹身和声音我足足找了十多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让我在这里遇到,我一把夺过田鸡手中的探铲,在四方当铺被一群刀口舔血的盗墓贼养大,其他不敢说,血性从来没缺过。
田鸡和宫爵估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走了出去,直直向坐在车里的人走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晚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报仇。
刚靠近就被一直站在车前的七八个人堵住了去路,估计是我一脸戾气和手中紧握的探铲让他们警觉。
“你干什么?”最前面的人用手抵在我胸前,其他几个人的手已经往身后的腰间摸去。
我面无表情盯着车里的人,从阴影的轮廓看,我可以肯定那人在和我对视。
……
第17章 不共戴天
十年!
我第一次距离杀父仇人如此之近,我握紧的探铲已经慢慢抬了起来,而对面那些人的手也从腰间往外拿着什么。
我的手刚提到一半,就感觉被人紧紧按住,田鸡和宫爵都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抓住我手臂,他们看见我眼神的那刻都愣住,我想他们也能感受到我透着的杀意。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朋友脑子不好使,听说给的钱多就激动。”田鸡力气比我大,硬生生把我拖了回来,嬉皮笑脸给对面的人解释,然后埋在我耳边压低声音。“你他妈傻啊,没看见他们腰里都有枪,没等你抬手就被打成筛子。”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发疯?”宫爵生怕我挣脱,死死抓住不放,疑惑的问。
我目光落在对面那些人的手中,月色中他们手里拿着的果然是枪,我就一把探铲,莫要说报仇,估计连仇人长啥模样都看不见,这条小命今晚也会撘进去。
“松手。”我看了宫爵和田鸡一眼,他们多半是没见我强横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