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走得太急眼花了吧,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继续往前走。
但是路过那棵槐树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往树后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浮在半空中,正盯着她。
她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尖叫,忽然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吸气,接着鼻子和嘴巴贴到了橡胶上而窒息。她想抬起手去抓糊住脸的橡胶,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往后拽,她只感觉到一瞬间的失重,接着后脑被什么东西用力砸了一下,就像按下了她灵魂的开关按钮,“咔”的一声,关机了。
她的意识在彻底消失前,感知到了一串声音,但她已经没法分辨那些声音是什么了。
戴瑶听到隐隐的铃声,过了几秒钟,曹姝月没接电话,也没挂电话。她看了眼身边的祁亮和牛敦,三人立刻跑了起来。
铃声越来越响。三人冲过墙角,看到了夜色朦胧下的槐树和老井。老井旁边有什么东西,祁亮用手电照过去,才看清那是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
三人跑过去,看到了头上套着橡胶头套的曹姝月。牛敦打着手电,祁亮想把头套取下来,却发现是死扣。戴瑶起身四处观察,忽然看到了墙脚下一闪而过的反光。她走过去,捡起了一片玻璃。
祁亮摘下领带缠在手上,握住玻璃去切割橡胶,终于划开了一道口子。戴瑶用手扒着切口,祁亮小心翼翼地切割,担心失手戳到了曹姝月的脸。
橡胶头套被切开了,曹姝月睁着眼睛和嘴巴,已经摸不到脉搏了。
戴瑶把曹姝月的头摆平,给她做人工呼吸。祁亮解开她的上衣,双手按在她的胸口,看戴瑶吹了十次气,便开始做心脏按压。他做完两次按压,戴瑶再做第二组人工呼吸,接着他再做第二组按压。
做完第五组的时候,曹姝月的胸腔开始起伏。戴瑶累得坐倒在地,祁亮脱下西服,盖在曹姝月的身上。
“啊——”牛敦一声惨叫,往后滚了个跟头。
戴瑶和祁亮顺着牛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槐树背面的树枝上挂着一个白色的人,在风中诡异地飘来荡去。祁亮上前扯掉随风飘荡的白纱布,里面是个祭祀用的纸人。
他再用手电照向地面,看到挣扎和拖拽的痕迹,以及高跟鞋脚后跟拖地出现的两条黑印。
“这是伏击吧。”戴瑶走过来问道。
祁亮用手电照向对面的小巷,巷口很窄,立着一个破衣柜,也许凶手就躲在那后面。等曹姝月过来,先用假人吓唬她一下,然后从身后袭击。
“这是一个人吗?怎么每次还不一样的手段?”牛敦拍着土说道,“第一次是铁锤加钢丝绳,第二次是镜子,这次干脆弄个鬼吓唬人。你看这地方,枯井老槐树,拍恐怖片都够了。”
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侦查员带着急救人员跑了过来。急救人员把曹姝月抬上担架车,给她挂上氧气瓶。急救医生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瞳孔,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
“问题不大。”医生说道,“幸亏你们处置及时,再晚几分钟,就算救回来了也可能缺氧脑死亡。”
“幸亏救回来了。”祁亮喃喃道。
半小时后,技术科接管了现场。他们架好被称为藿香正气灯的探照灯,阴森恐怖的氛围一扫而光。
祁亮望着这块空地发呆,戴瑶拎着咖啡袋过来,取出一杯递给他。
“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心安理得喝全糖奶咖。”戴瑶喝了一口,闭着眼品尝了一番,然后说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敦敦说的。”祁亮也喝了一口咖啡,口腔立刻被温热、香甜又丝滑的充实感包裹住了。
“什么?”戴瑶从袋子里掏出一包巧克力曲奇递给祁亮。
“他说凶手每次都用不一样的手段。”祁亮说道,“第一次是击晕后绞杀,干净利落。但正因为太干净利落了,凶手觉得不过瘾,于是第二次加了道具。”
“椅子和镜子。”
“对。也许他是看到现场有这些东西,临时起意。但不管怎样,他在第二次杀人的时候体会到了另外一种乐趣。”祁亮打开曲奇的包装袋,咬了一口,盯着被灯光照得发白的槐树,“应该叫复仇的快感。”
“所以这次他专门布置了场景。”戴瑶说道。
“这也说明他心理素质很强,心思缜密,还很有仪式感。可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曹姝月一定会来这里?”
戴瑶点了点头。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牛敦发来的:曹已醒。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曹姝月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的假发掉了,头发被发网箍在头皮上,这让她的心虚和不安一览无余。她的脖颈处有一圈明显的淤青,但脸上的浓妆依然保持完好。她本能地抗拒问话,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包庇杀她的凶手。
“你晚上为什么要出去?这个总记得吧。”戴瑶问道。
“见朋友。”曹姝月简单地说道。
“你平时都会穿过这片胡同吗?”戴瑶继续问道。
曹姝月麻木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接到奇怪的电话?”
“说了没有!”曹姝月盯着地砖喊道,“我真的是去见朋友!”
戴瑶看了看一旁的牛敦,牛敦对朝她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决定去见你朋友的?提前计划好的,还是临时决定的?”
“临时决定的。”
“除了你的朋友,还有谁知道你当时要出去?”戴瑶耐心地问道。
“没了。”曹姝月瞪着戴瑶,“我什么时候能走?”
“你要是觉得身体没问题了就可以走了。”戴瑶说道。
曹姝月立刻站身,抓起风衣往外走去。
“等一下,我们的人跟你一起回去。”戴瑶一把拽住曹姝月的胳膊。
曹姝月一把甩开戴瑶的手,喊道:“不用!”
戴瑶挑了下眉毛,问道:“你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们是警察,你们问我怎么办?你们去抓他啊!我是受害者好不好!你和我较劲有什么用!”曹姝月甩下这番话,夺门而出。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牛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安排人盯着她。”
祁亮点了点头,牛敦看了看出神的戴瑶,轻轻走了出去。
“想什么呢?”祁亮打开一罐北冰洋,递到戴瑶面前。
戴瑶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看着祁亮说道:“我以为她也接到了凶手的电话。”
“所以你想知道凶手怎么知道她这个时间出来,进而提前埋伏她。”
“是啊。”
“也许凶手在监控她;或者凶手正在布置,她误打误撞自己送上门了。”祁亮说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算她今晚没打算出门,凶手也会把她诓出来。”
戴瑶举起易拉罐,朝祁亮做了个干杯的动作,又喝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牛敦给戴瑶打来了电话。
“戴姐,曹姝月打了一辆车走了。我们在她后面,不知道她去哪儿,但肯定不是回家的路。”
戴瑶翻了个白眼,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祁亮和戴瑶再次回到曹姝月住的小区。晚上十点多,街上已经一个人一辆车都见不到了,冷风一吹,显得阴气森森。
“这条街以前可热闹了。”戴瑶竖起领子,“两边全是大排档、夜市,一年四季都有,路中间连车都开过不去。”
祁亮左右看了看,除了远处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灯,整条街的门脸房都拉下了卷帘门,临街整栋楼的窗户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窗户是亮着的。
“后来呢?集中治理了?”
戴瑶摇了摇头:“因为那些人老了。”
祁亮跟着戴瑶走进楼洞,他忽然发现这里的老年代步车确实很多,多到占满了整个院子。
两人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他们返回这里的目的就是调查凶手是否安装了监控设备。如果凶手安装了摄像头或窃听器,也许技术科有办法通过信号传输追踪到凶手的设备。
这个想法是祁亮提出来的。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但戴瑶同意回来转一圈,好让他彻底安心。与此同时,戴瑶也压下了问祁亮受过什么刺激得了强迫症的好奇心。
牛敦再次打来电话,戴瑶在一排老年代步车面前停下,接起电话。
“她进了一栋居民楼。位置发给你了。”牛敦在呼呼风声中说道,“她上去之前买了两瓶白酒和一盒安全套,我们可以撤了吗?”
“撤吧。”戴瑶挂断电话,侧身绕过两辆头尾相连的老年代步车,忽然转身对祁亮说道,“真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
“怎么了?”
“把四五岁的孩子扔家里,自己出去快活。”戴瑶越说越生气,“你不想养你生他干什么?生了又不养,养了又不教,最后再弄出个杀人犯!那孩子让她养得也够可以的,昨天哐哐踹了我好几脚,新买的裤子!这也就算了,你听那孩子说什么了吧?”
祁亮点点头,说道:“孩子说的都是她教的。她现在就给孩子灌输仇视社会的意识,看来是不想让孩子学好了。”
“问题孩子就毁了。”戴瑶拽开单元门,“还不如送福利院呢。至少能长成一个三观正常的普通人。”
“如果刚才咱们晚到几分钟,就……”
祁亮和戴瑶同时站住,曹姝月家的户门敞开着,房间里的灯光透到了漆黑的楼道里。
“停!”戴瑶喊道。
画面定格在曹姝月的小儿子背对着摄像头独自走出单元门的瞬间。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戴瑶挑了下眉毛,重新拨了一遍。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戴瑶气得把手机摔在椅子上,祁亮过去捡起来,拨通了牛敦的号码。
“戴姐!”牛敦立刻接通了电话。
“你看到曹姝月进了哪栋楼吧?”祁亮问道。
“亮哥啊,我看到了。”
“你看到她上几层了吗?”祁亮看向戴瑶。
“1805。”
“你跟着上去了?”
“没有,我在她微信里看到的。”牛敦说道,“她前天晚上就去那儿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那男的叫刘哥,我检查通话记录的时候,他给曹姝月发了好几段小黄片。”
“敦敦,你们现在立刻回去。”戴瑶说道,“上去敲门,告诉曹姝月她儿子跑了。”
“啊?”牛敦愣了一下,“是……真跑了吗?”
“是真跑了。”祁亮接口道。
“好,我们这就回去。”牛敦问道,“要不你们先打电话通知她一下?”
“打十几个了,不接。”戴瑶气冲冲地说道,“最后还关机了!”
牛敦哦哦了两声,立刻挂断了电话。
这时侦查员拉开车门上来,把手里的 U 盘插到电脑上,说道:“小区监控拷好了,有两个摄像头拍到孩子出来。”
“是自己吗?”祁亮凑过来问道。
“对。”侦查员打开播放软件,“这是他出单元门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