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臣……大半年前就病死了。”
虞世基小声说道:“陛下还亲自写了悼词。”
杨广身子一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来护儿冷笑了两声说道:“陛下,您被一些小人蒙住了眼睛,他们让您看到的,都是假的!”
“来护儿!”
裴矩怒道:“你别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怎么?”
来护儿冷笑着问道:“裴大人心虚了?我可曾说过,是裴大人蒙蔽了陛下?我可曾说过,裴大人你是jiān佞小人?”
“够了!”
杨广颤抖着嘶吼了一声,身子一歪竟然倒了下去。
……
……
杨广醒过来的时候,行宫里已经掌灯,萧皇后,来护儿,裴矩,虞世基,还有急忙赶来的御医都在旁边守着。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看了看脸上还带着泪痕的萧皇后,又看了看来护儿等人随即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说道:“朕怎么还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裴矩来护儿等人立刻跪了下去。
“臣有罪!”
众人叩首。
“你们有什么罪?”
杨广自嘲的笑了笑道:“天下是朕的天下,就算天下丢了,也是朕的罪,朕无颜面对先帝。所以朕不敢死,朕怕死了之后没办法跟先帝解释。”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没人敢抬起头来。
“陛下……”
萧皇后看了看那些大臣,在皇帝身边坐下来,看着杨广憔悴的脸,萧皇后的心里就猛的一疼。
“陛下,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臣妾惶恐。”
杨广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好,你不想让朕说,朕便不说。到了现在,还陪在朕身边的只有你了。一直都是你,从不曾抛弃过朕。”
“陛下是臣妾的天,臣妾怎么可能离开陛下?无论臣妾在哪儿,都在天下。”
“说的好!”
杨广挣扎坐起来,被萧皇后的一句话又将心中已经渐冷的斗志有激发出一二分。他看了一眼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的来护儿问道:“来护儿,你是跟朕说实话的,朕问你,自江都往东都,是不是真的不通了?”
“不通!”
来护儿跪着说道:“臣不敢欺君。”
“不敢欺君?”
杨广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笑起来:“说的好,现在不敢欺君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你不错,朕很开心。来护儿,朕问你,朕若给你最大的权利,可监察百官,可调动天下兵马,朕再赐你先帝的金刀,你能不能帮朕将所有的反贼荡平?”
这句话一说出来,裴矩和虞世基猛的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写满了震惊。裴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劝什么。但他们两个都知道,来护儿绝不能得到陛下这样的重用,否则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来护儿安的什么心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陛下真给了来护儿这么大的荣耀权利,来护儿能不能将天下反贼全都荡平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是,来护儿立刻就会先在江都掀起一股滔天血浪。如今皇帝身边的人,只怕来护儿会杀一个干干净净。
来护儿的眼神猛的一亮,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他心中狂喜,若是皇帝真的给了他这个权利,那么这江都中,谁还敢谁还能阻拦自己?只要水师封住长江,到时候江南大片的繁华之地,都是他的。
“臣……”
他答应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听到殿外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喊道:“陛下!我要求见陛下!陛下啊……我父不行了,求陛下开恩!只要能救回父亲,草民宁愿赴死!求陛下成全,派御医救救我父亲!”
“门外是谁?”
杨广皱眉问道。
内侍连忙跑出去看了看,回来躬身道:“陛下,是宇文述的长子宇文化及,不知道怎么闯进宫里来了。奴婢这就让人将他叉出去。”
“等等!”
杨广脸sè一变,挣扎的起来往门外跑去,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因为跑的太急,竟然跑丢了一只鞋子,下台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萧皇后连忙追过去扶着他,杨广身子摇晃着到了外面,看着不远处被几个侍卫挡住的宇文化及,抬了抬手颤声问道:“你说什么?宇文述他怎么了?”
“陛下啊!”
宇文化及扑倒在地嚎啕大哭道:“父亲……他不行了!”
“朕要去看他!朕要去看他!朕要去看伯通,来人,朕要出宫!”
杨广的手颤抖的如同打摆子一样,脸sè白的吓人。
……
……
大业十二年,宇文述病卒,皇帝怜惜其忠义,追封其为司徒、尚令、十郡太守。班剑四十人,辒京车,前后部鼓吹,谥曰恭,隋炀帝令黄门侍郎裴矩祭以太牢,鸿胪监护丧事。
被贬为奴隶的宇文化及升为右屯卫大将军,负责江都守卫。封宇文智及为少监,兄弟二人重新回到了朝中,并且被皇帝重用。
大业十二年的冬天冷的出奇,天气冷,人心也冷,只有宇文家中一片火热。
谁也不知道,宇文述临死前和皇帝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宇文述对自己做过什么。谁也不知道,宇文述死之前,安排了什么。
-------------------【第四百二十九章先洞房吧】-------------------
第 4 章 先洞房
李闲负手站在山坡的一块巨石上,黑sè的貂绒大氅被风吹的飘起,看着初升的太阳,李闲的脸sè平静淡然。眼睛直视着红彤彤的太阳缓缓的从东方升起来,李闲的就好像融入进风景中的风景,那么自然。
严冬冷冽的风刀子一样吹过,可李闲却似乎也不在意。
昨夜在聚义大厅中和手下众将饮酒直至凌晨,他看似醉的一塌糊涂,还是被嘉儿和叶怀袖两个人搀扶着回到后堂休息的,惹得将领们一阵貌似不满实则起哄的大呼小叫。昨夜在聚义大厅中的那些疯子,也不知道饮空了多少酒坛,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肉,更不知道说了多少胡言乱语。
昨夜开怀畅饮,那些平rì里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豪气冲天的将领们,也不知道有几人认了怂,醉倒在酒桌下呼呼大睡。
所以就那样睡在聚义大厅中的人们,谁也没有看到,昨夜明明已经醉的人事不知的大当家,清晨一早就梳洗更衣,带着几个亲兵,拎着几坛陈年老酒,抬着一大筐食物,纸钱,香烛,迎着冷冽的山风到了半山腰。
等亲兵们布置好,面向朝阳的李闲转过身,看着山坡上那密密麻麻的坟头笑了笑,轻声说了三个字。
“过年好。”
他微笑着走过去,一如往年般亲手在每座坟前都敬了三杯老酒,摆上美食,然后烧一大捧纸钱。
“今儿个大年三十,明天就是大业十三年了。”
李闲笑着说道。
他摆了摆手,示意亲兵们离开。
直到山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盘膝在那些坟头对面的大青石上坐下来,喝了一口酒,看着那些空坟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还记得自己许过的事,我知道你们也没忘。当年你们护着我从长安城杀出来,我早晚将你们带回长安城去,就在城内起一片陵园,让你们舒舒服服的睡在那里。”
李闲笑了笑,眼神格外的明亮,哪里像是一个喝醉了的人,也绝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我出生在长安,也被丢弃在长安,多谢了那个讨厌的老尼姑喂了一碗稀粥喝,虽然那粥难喝的很,稀的能数出来里面有几粒米,而且还烫了我的舌头,但我却知道如果没有那个面目可憎的老尼姑,没有那一碗稀粥,说不得我已经饿死在铺了一层雪的长安小巷子里。”
“再然后那个大胡子张仲坚,也就是我那便宜老子来了,带着你们,硬生生从大隋的都城杀出一条血路将我带走。当时我心中很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向何处,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跟着你们这样一群糙老爷们走,好像还不如在那尼姑庵里生活。若是那老尼不是大限将至,再多活个十年二十年,我必然建议她多收几个漂亮的女弟子,那样的话没事调戏调戏小尼姑想来也是一件极开心快活的事……”
“可惜啊……貌若桃花的小尼姑没有,马贼倒是有一群。”
李闲笑了笑,笑容清澈干净。
“不过我真的很快活,哪怕跟着你们整rì逃命,我依然觉着很快活,虽然你们都喜欢欺负我,喜欢扒我的裤子弹小-鸡-鸡,但我不恨你们,一点儿也不恨。”
“我爱你们”
李闲微笑着说道:“或许你们也不曾想到,今天的我已经是绿林道上赫赫有名的豪杰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脸不红,也没觉着是在吹-牛-逼。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的话,我相信是你们护佑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实话,我自己都觉着自己运气好的掉渣,掉的还是金灿灿的元宝渣。”
“别急,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让你们在长安城里安家。”
“有件事,我只能对你们说,别人我从来都不肯跟他们提起,因为你们都死了……是啊,你们都死了,听不到我在说什么,也一定想不到其实我是个心思yīn暗狠毒的人。只是我之狠毒有着底线,而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已经没了底线。”
“我一直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在那么个能冻死人的天气中将我丢在长安小巷的尼姑庵前面,是有所图,还是慌不择路?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是该乖巧可爱的叫他们一声爹娘,还是每人抽一个耳光然后扬长而去?”
“现在我才想明白,无论是抽一个耳光,还是叫一生爹娘,都略微显得有些做作,如同演戏。我又不是真的对他们恨之入骨,也从不曾对他们有过什么思念,哪里会有什么激动的情绪?”
“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他们丢弃了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们自己?不过显然,他们要说是为了我才丢了我的话,我真的会抽几个大耳光过去。”
李闲看了看山腰下小路上,有个娇小婀娜的身影轻巧灵活的往上走,看起来就好像一只可爱的燕子在冬季飞来,带着一股令人感觉很舒服的chūn意。
“就知道不会有人让我自顾自在这里和你们说话。”
李闲笑了笑道:“最后告诉你们,我知道丢了我的人是谁了。当初那两人丢了我想冻死我是为了保证他家里平安无事,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搞他一个家破人亡?”
他笑得那么自然,自然中带着一股雷电般的冷酷。
“想我死……终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
……
穿了一身新衣的嘉儿看起来清丽秀美,在山间小路上往上走的步伐轻灵飘逸。长发在风中舞动,就好像一曲跳跃着的音符。
因为跑的有些急,等到了半山腰找到李闲的时候她的笑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沾了一层晨露的初开桃花,或许是清晨的山中看人本来就透着几分灵气,再加上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又或许是李闲一早就又喝了半壶酒,眼中的嘉儿看起来格外的迷人。
“就知道将军在这里。”
嘉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埋怨的说道:“说好了一起上山来的,结果将军你又是一个人悄悄的上来了。早晨醒了,小姐见你不在房中就猜到你必然是来了这里,我紧赶慢赶还是来的晚了。”
“他们都是我的长辈……”
李闲笑了笑说道:“过年了,总得来看看他们。”
“可将军昨夜说好了带我一起上山的啊?”
嘉儿略带不满的说道:“说话不算话,怎么做的大将军?”
李闲揉了揉眉头诧异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的?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嘉儿一怔,脸sè变得有些发白。
“昨夜将军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还红扑扑的脸变得发白,眼神中有一丝悲伤和惊恐想掩饰都掩饰不住,此刻她的眼神就好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似的,无助,惊惧。她就那么站在树下山风中,衣裙飞摆,眼睛里竟然有晶莹的泪珠儿在打着转,只怕下一秒就能夺眶而出。
“你知道的。”
李闲摊了摊说道:“昨夜我好像喝醉了,我连自己喝了多少酒,怎么回的房间都不知道,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看你这样子这么委屈,是不是我许了你什么愿望?来来来,趁着这里没有别人,你把愿望再说一遍,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全都答应就是了。”
他忽然拍了一下脑门道:“噢……我好像想起一点,你是不是说想嫁人了?好啊,咱们山寨里有的是青年才俊,你看中了谁只管告诉我好了。我保证一道军令下去,哪个也不敢拒绝了你。”
嘉儿见李闲还在自顾自说着,眼泪断了线珠子一样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