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无法改变
答朗长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飞速的消失,只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失去了力气,而且逐渐的变得没了触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里握着李闲的黑刀,这感觉让他恐惧到了极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握刀的时候中了毒,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的手里明明握着刀却丝毫感觉不到刀的存在。
他下意识的又紧了紧手指,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算计了一下时间,李闲笑了笑看着答朗长虹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已经失去了知觉。你虽然能看到自己手里有刀,可你却感觉不到手里有刀,对不对?还有,现在你看着我,你的眼睛里是不是有三个我?”
答朗长虹摇了摇头,强撑着笑了笑道:“我虽然感觉不到刀的存在,但刀就在我手里。而且,我看你也不是三个,你太高估你的毒药了。”
“独孤锐志这个骗子!”
李闲懊恼的说道:“我就说,他自己又没试过毒,怎么可能知道中了毒以后会眼花?真不好意思,下次我不再说大话了。”
“给我解药,我饶你不死。”
答朗长虹喘了口气说道。
“扯淡不?”
李闲看着答朗长虹认真的问道:“我给你解药,你保证不杀我。你自己难道不觉得这句话说的扯淡之极?今年还有比你这句话更扯淡的吗?”
“我是青青的父亲!”
答朗长虹昂起下颌说道。
“这正是我要杀你的理由。”
李闲在答朗长虹三米外坐下来,微笑着说道:“你根本就不是青青的父亲,我之所以跟你说那些话,无非是想扰乱你的心智。我问出那些话,其实只是想让你的心里胡思乱想一番,这样你在之后抓我黑刀的时候就会放松jǐng惕,因为你以为我上当了。所以你有些得意,人在得意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懈怠一些。”
“我跟你说的那些猜测都是胡扯,没一个字是真的。但是你以为我是在认真猜测,所以你顺着我的话应承了下来,让我以为你是青青的父亲,其实,我只是想让你以为我以为你是青青的父亲。”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闲抖了抖舌头,笑了笑道:“真他娘的拗口,不过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了。”
李闲看着答朗长虹的面sè变得越来越难看,笑了笑说道:“别急,我尽量快些说,争取在你死之前让你明白些。”
“你可以说我无耻了些,也可以说我狡猾,我不认为这两个词是贬义的,也不认为无耻有什么不好。只要能取得胜利,再无耻的手段也是漂亮的手段。”
李闲咳嗽了一声歉然道:“上面这几句话都是废话,因为我想让你的毒发作的再彻底一些。当然,你也不敢动,因为你越是动,毒发作的越快。是不是很悲哀?你只能眼睁睁的等死,反正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你不是青青的父亲,你甚至什么都不是。”
李闲微笑着,甚至有些得意的说道:“从一开始,你就走进了我布置的一个拙劣的小骗局中,而你却以为受骗的是我。”
李闲将古剑提起来,缓步走到答朗长虹身前。
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杀你,其实原因再简单至极不过。就算你在青牛湖边没有杀我,就算你送了我陨铁,就算你以前帮助过我又怎么样呢?我现在是叶怀袖的男人,就凭着这一条理由,足够吗?”
答朗长虹眼神猛然一凛,一刀斩向李闲的咽喉。
砰地一声,答朗长虹被李闲一脚踹飞了出去。他修长的身形被这一脚踹的好像虾米一样佝偻着飞出帐篷外面,因为中了毒,他的动作比以往慢了何止十倍。这毒是独孤锐志jīng心研制了很久才配出来的朱颜红,能在瞬间麻痹人的神经,让人的行动变得迟缓,而毒素真的致人死命却要慢上不少,最起码有李闲说很多话的时间。
李闲缓步走出帐篷,走到答朗长虹不远处站住。
他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答朗长虹道:“其实我派人去何大何部,威胁摩会只是次要的。排在前面的目的,只是为了引你来。说起来,为了叶怀袖,好像我应该堂堂正正公平的和你决斗才对,这样才算是男人对不对?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可我为什么要和你公平的决斗呢?”
李闲开心的笑着,真的很开心。
“你利用叶怀袖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公平?”
李闲在他身边蹲下来,收起笑容肃然道:“不过,我不打算斩断你的四肢,剜出你的眼睛,那样做太小人了些,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他站起来,古剑刺落。
嘉儿脸sè有些难看的回到帐篷里,然后在叶怀袖身边坐下来说了两个字:“死了。”
叶怀袖嗯了一声,脸sè没有丝毫变化。
“其实从他下令大军往契丹人部落这边进发的时候,我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事实上,我有些怕这一天到来。可是我知道,李闲这样的男人,早晚会做他认为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嘉儿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我总以为,他会死在小姐你手里。那个男人,应该千刀万剐!”
她有些怅然道:“这些话,在草原上的时候我不敢说。若不是今天这件事突兀的来了,我还是不敢说。王长虹对于小姐来说,或许有些不同。但是我从小就跟着小姐,我是个旁观者,所以我看的或许跟您看的并不一样,从很久之前,我就把王长虹当做仇人看了。”
叶怀袖有些凄苦的笑了笑道:“我明白,我知道你恨王长虹。”
“其实他死的也算没有遗憾了。”
叶怀袖站起来走到门口,有些感慨的说道:“最起码,文刖死在了他的前面。如果不是因为陈婉容,只怕他早就单刀进长安,杀进皇宫找文刖报仇去了。当年他们师兄弟两个守护南陈皇宫,师兄自己服毒死了,不过仇却应该记在文刖身上。只是他在报仇和守护那个女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转身看着青鸢和凰鸾说道:“说起来,他算是你们的师叔。也姓王,但他出身江南王家。”
青鸢和凰鸾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青鸢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好像距离我们都很遥远。只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两个是不是该恨将军?”
叶怀袖微微怔住,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上,爱恨又怎么会如此简单?
叶怀袖缓步走到门口,然后回身对嘉儿说道:“咱们该回去了。”
嘉儿点了点头跟在叶怀袖身后出了帐篷,一边走,她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的心里是不是悲伤?”
“悲伤?”
叶怀袖喃喃的重复了一边,仔细的品味了一下心中的感觉摇了摇头道:“或许不是悲伤,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就好像失去了什么。”
然后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笑了笑道:“可是绝对没有得到的多。”
听到她这句话,嘉儿也变得开心起来:“我知道将军为什么明知道王长虹会来也不设埋伏,而是独自一人面对他。不管将军用什么样的方式杀死王长虹,他都是自己做到的。如果将军想,以将军如今的实力只需调集五百骑兵,王长虹就算刀法再神,难道还能逃的了?”
叶怀袖嗯了一声道:“幸好”
“幸好什么?”
嘉儿问道。
叶怀袖在心中说道,幸好那个白痴没有受伤。
也许叶怀袖说的没错,答朗长虹的刀法或许真的会比文刖要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论心思之缜密,行事只果决,下手之狠辣,答朗长虹和文刖绝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以,即便答朗长虹真的去找文刖报仇,那么毫无疑问,死的也会是他。
答朗长虹自负,这是他失败的根本所在。
草原上的生活更是让他的自负无限度扩大,高手寂寞,寂寞的久了,人也就傻了。
李闲在面对答朗长虹的时候表现的很得意,只是在真的一剑刺穿了答朗长虹的咽喉之后心中却没有一点得意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如释重负,更没有什么开心快活。他平静的好像自己不是杀了一个高手,而是宰了一只羊。
他摆了摆手,几个亲兵立刻跑过来。他们的脸sè都有些难看,因为他们失职了。谁都没有发现,将军大帐中多了一个人。李闲今夜刻意让他们离大帐远一些,他们甚至没有听到巨阙剑斩断答朗长虹直刀的脆响。
同样的,程知节,罗士信等人也不知道李闲刚刚经历过一场凶险,因为这一次,李闲真的没有准备让他们帮忙。杀文刖,是他和裴行俨雄阔海三个人下的手。而杀答朗长虹,李闲却选择了独自面对。
“去把鄂力发叫来。”
李闲淡淡的吩咐道。
亲兵连忙跑出去,不多时,已经睡下的鄂力发一边披着衣服一边快步的跑了过来,当他看到答朗长虹尸体的时候,顿时吓得变了脸sè。
“该死的契丹人!”
鄂力发恨恨的骂道:“他们怎么敢来行刺伟大的可汗!”
“鄂力发。”
李闲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叶怀袖,却没有停顿下来:“明天一早将这个人的尸体送还给摩会,顺便告诉他做好应对战争的准备,我将亲自率军踏平何大何部。他既然敢派人来行刺我,那么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说完,他将手里的古剑很自然的递给叶怀袖。
这个动作让叶怀袖一怔,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温暖来。
“不好使。”
李闲一边走一边很严肃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把它改成一柄刀?”
“没可能。”
叶怀袖认真的回答道:“已经固定的事,无法改变。”
她的回答有些怪异,李闲却笑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准备接受惩罚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准备接受惩罚吧。
叶怀袖说的无法改变,也不知道是无法改变巨阙古剑,还是无法改变答朗长虹已死的事。她的脸上看不出有多少悲伤,甚至还能和李闲说上一句语带双关的话,所以给人的感觉是,叶怀袖没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李闲知道,她今天不一样。
杀答朗长虹,是李闲必须要做的事。抛开答朗长虹和叶怀袖之前的关系不说,抛开答朗长虹对欧思青青这些年的照顾不说,只为了一件事李闲也必须杀了答朗长虹。和女人无关,关乎到他今后很大很大的一个布局。关乎契丹部落,关乎摩会,关乎陈婉容,所以答朗长虹必须死。
这个布局之大,超乎想象。
更何况,答朗长虹还和叶怀袖有过一段过往。作为一个自私的男人,李闲不可能容忍答朗长虹活下去。而叶怀袖是不是会悲伤,会落泪,李闲知道自己不需要去安慰什么。他杀了答朗长虹,再回头去安慰叶怀袖,无论如何都有些虚伪。
李闲知道自己不是个君子,有的时候也确实很虚伪自私。可是在自己女人的事情上,李闲绝不会忍耐什么。
叶怀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哭,不闹,不悲伤,不落泪,甚至面不改sè,是因为她知道哭闹,悲伤,呼喊,这些发泄都无法改变什么。从她跟着李闲那天开始,她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必然会发生。李闲是一个容不得她心里有别的男人的男人,他在她心里抹除另一个男人的同时,也会想方设法的在现实中抹杀去那个男人。
无论是在世界上,还是在叶怀袖心里,李闲都不允许这个男人存在。
叶怀袖不发泄,是因为她的理智。
从她跟着李闲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害怕,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她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还是做不到释怀。虽然在草原上与答朗长虹的那一次长谈后,叶怀袖豁然开朗,知道自己不过是答朗长虹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可是被利用了那么多年,她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
答朗长虹的尸体被鄂力发带着人抬走,走的很急,急到叶怀袖想回头看一眼的时候,那具尸体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李闲自始至终没有解释过一个字,因为他和叶怀袖其实是一个类型的人。冷静理智到了极致,冷静理智到近乎妖孽。或许很多人会羡慕这种理智,因为理智可以让人无悲无喜。可是只有理智的人自己知道,他们心中或许更加纠结不安甚至惶恐。
叶怀袖将古剑巨阙递给青鸢,然后语气认真的告诉李闲:“巨阙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兵器之一,无法让其更加完美。如果将它融了,就算是变成了一柄刀的样子,那它也不过是一件凡品,剑的结构已经改变,再想如初般锋利是绝无可能的。”
李闲其实知道这一点,他也不知道自己问出那句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大帐,一个坐在床榻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语。
“我能不能哭?”
坐了很久,叶怀袖看着李闲问道。
“哭吧。”
李闲笑了笑道:“现在连我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何况是你?”
叶怀袖走到李闲身边,就在地上坐下来,下颌抵在李闲的膝盖上,两只手抱着李闲的腿,闭上眼,无声落泪。
李闲的手摩挲着叶怀袖顺滑的长发,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这样坐了一夜,她肿了眼睛,他湿了衣衫。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叶怀袖缓缓的起身,歉然的对李闲笑了笑道:“今天你还要出征,是我太任xìng了些,你应该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