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情绪激动起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颤抖着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嘴角,手帕放下时,众人都是大惊失sè,只见洁白的手帕上竟然有不少血迹,而且……那血竟然还是漆黑的颜sè!
-------------------【第三百零一章 掐指一算】-------------------
白帕上那漆黑如墨的血迹斑斑点点,就如同皑皑白雪上落了无数朵已经枯萎**了的梅花一般。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美感,反而充满了一种悲凉苍茫的气息。便是李闲自己看到那墨一般的血迹时候脸sè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抬起头看着众人关切的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笑道:“余毒未清,不妨事。”
说完他就用那已经不再纯白的手帕将嘴角上的墨sè血迹擦拭去,看起来云淡风轻,可是众人都看得出来,他握着白帕的手有一丝细微的颤抖。独孤锐志连忙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李闲,李闲接过来放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水冲了下去,然后便闭上眼睛,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宣告着,他正在承受着一种很强烈的痛苦。
帐中人皆知道李闲的毅力之强,当rì在草原上一rì抽刀一千五百次的时候即便几乎累死疼死他也从来有皱过眉头,可是现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两眉之间已经挤出来一道山梁,让人看了心中一疼。
“将军……”
吓坏了的刘黑闼脸sè难看的解释道:“我不是……我不是故意气您,只是,只是看不得徐世绩这样的小人不死,将军恕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牛进达怒道:“让你安生些你就是不肯,若是将军有什么事,我们便把你活撕了!”
雄阔海皱眉走过去挡在刘黑闼身前,瞪了他一眼对李闲说道:“将军切勿动怒,属下这就亲自护送徐世绩出营去。”
李闲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你们也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如今还不是跟瓦岗寨拼一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咱们虽然击败了济北王薄可并没能斩草除根,河北面六郡讨捕大使杨义臣虎视眈眈的看着咱们,清河郡那郡丞杨善会也是巴不得率军南渡找咱们的麻烦,再说,还有不少绿林道上的人都盯着咱们巨野泽,所以现在咱们还不能冲动行事。”
“瓦岗寨若在,虽然是咱们东平郡的威胁可也是一道屏障,最起码朝廷从都城派出来的人马要想到咱们东平郡,先要走他们瓦岗寨的东郡!”
他轻轻喘了口气,然后看着刘黑闼道:“我没有怪你,也希望你不要怪叶大档头。在沂水畔,你替她挡了文刖一刀,现在她却下令将你扣起来,无论如何也做的过分了些,只是咱们都是男人,不要计较这些,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恶意。”
刘黑闼点头道:“属下从来不曾怪过叶大档头,也不曾怪过将军,无论是在飞虎五部的时候还是如今在水军中,属下从来都不曾把自己看做是燕云寨的外人,所以属下理解叶大档头,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闲笑了笑道:“放懋功兄回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刘黑闼一怔,随即使劲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站在牛进达身边没有再说什么,牛进达瞪了他一眼,刘黑闼苦笑一声,脸上带着歉然之sè。牛进达也不好再埋怨他什么,只是看着李闲手里那块白帕叹了口气。何止是他,军帐中众人看到那块白帕,看到那如墨血迹才明白过来,原来将军的毒并没有解去。
李闲自己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很自然的将那块白帕放进袖口里然后对徐世绩说道:“懋功兄,若是依着我的本意,便是你不肯留在燕云寨帮我,我也万万不会放你回瓦岗寨去的。哪怕是扣下你,不用你,我也不想让瓦岗寨变成我燕云寨的劲敌。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放你回去,因为我希望你能说服翟让退兵。”
徐世绩苦笑道:“便是我回去,只怕说话也没有什么分量了。我刺杀你,你却放我回去,谁会相信我与你没有什么约定?”
李闲微笑道:“约定自然是有的,那便是暂时和睦相处,互不侵犯。”
徐世绩点头道:“我尽力。”
李闲脸sè肃然说道:“这三字足矣。”
他转过头对雄阔海说道:“你将懋功兄送出大营,再派jīng骑护送他回瓦岗寨去,最好你亲自走一趟,不然我还是不放心。”
雄阔海抱拳道:“属下遵命!”
……
……
李闲依然是坐在担架上被两名亲兵抬着回到他休息的地方,离开之前他特意交代,这几rì不要与瓦岗寨人马交战,无论对方如何挑衅也不要出营作战。待徐世绩回去之后给他时间劝说翟让,若是三五rì后瓦岗寨人马还是没有退去,那再决一死战。
李闲将rì常军务交给达溪长儒打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军帐。
李闲离开后众人各自散去,想起之前将军吐的那一口黑血众人都是忧心忡忡。各营的首领回到自己军帐之后便将李闲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严令手下士兵不可随意出营交战。牛进达和刘黑闼跟在陈雀儿后面返回水军大营,一路上牛进达虽然没有再埋怨刘黑闼倒是似乎懒得理他一样,两人之间一句交谈都没有。
陈雀儿劝了几句,倒是也没有太过在意。
李闲回到自己休息的大帐中,摆手示意亲兵们离开。而为了安全起见,此时守在外面的人全都换成了武艺不俗的飞虎护卫。几十个黑衣大汉将大帐围住,不远处还有亲兵来回巡视,铁獠狼更是调了五百jīng骑就驻扎在李闲大帐一侧,对于李闲的安全众人都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大意。
李闲才在床上靠着坐下来,叶怀袖便从后面小门走了进来。
“有什么发现?”
叶怀袖在李闲对面的胡凳上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递给李闲后问道。
“很臭,很苦。”
李闲接过茶水后却没有喝,而是开始漱口,直到将一杯茶都漱口之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满意。他示意叶怀袖再倒一杯茶,叶怀袖接过去又倒了一杯,这一杯依然没有喝,还是认真仔细的都漱口用了。
“什么?很臭很苦是什么意思?”
叶怀袖看着李闲问道。
李闲微微皱眉极认真的说道:“墨汁,原来这么臭这么苦,也不知道是哪个说出来的,墨香墨香,说这话的人肯定没有尝过。这要是叫做香的话,那粪池中的那些东西都可以说成香喷喷热乎乎。”
叶怀袖叹道:“你就不能正经些?”
李闲嗯了一声问道:“我让你找来的几个人,都去叫了?”
叶怀袖点头到,我让他们皆去达溪长儒将军帐中等着,不来你这里,也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李闲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将大帐中之前的场面说了一遍,等叶怀袖将这些事都理了一遍后他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叶怀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是……”
李闲伸出一根手指堵住她的嘴笑道:“孔明和周郎各自在自己手心中写下一个字,便是破曹的策略。你我也各在自己手中写一个字,看看是不是心有灵犀?”
叶怀袖白了他一眼道:“现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这个心情。”
李闲也不理会叶怀袖略显讽刺的语气,先拿起毛笔在手心写了一个字,然后将毛笔递给叶怀袖,叶怀袖看了李闲一眼,然后郑重的在手心也写下了一个字。
“你干嘛这么严肃?”
李闲笑问道。
叶怀袖肃然道:“涉及军中将领,不得不严肃一些。万一他是清白的,我岂不是毁了一个好人?若他不是清白的,我如何能不严肃?再者……我似乎是最不应该写这个字的人了。”
李闲轻叹道:“不必看,也知道你我写的是同一个字。”
两个人将手心展开,果然,都是一个姓氏。
“我刚才想了几种可能有都被自己否定……”
叶怀袖轻叹道:“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要下毒?而且偏偏是下这慢xìng之毒?若是想杀你,他既然能下的这慢xìng毒药,难不成就不能一下子毒死你?”
李闲摇头道:“烈xìng毒药,如何能瞒得住我?”
他歪着头想了想缓声道:“若是真是那个缘故他给我下毒,那此人和此人背后那人,心思也当真太可怕了些,竟然布局这么久……想起来,便让人忌惮啊。算起来……貌似要往前推很久很久。只是这毒…倒是没有这么久。”
叶怀袖点头道:“知道是他,却不知道幕后是何人指使,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头疼?”
李闲忽然笑了起来神sè轻松道:“我不头疼,是因为我恰好知道是谁。”
“你如何知道的?”
叶怀袖好奇问道。
李闲搓了搓手指极其可恶却还偏偏一本正经的说道:“掐指一算”
-------------------【第三百零二章 是你?】-------------------
第三百零二章是你?
“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
叶怀袖有些懊恼的看了李闲一眼:“如今军中有多少人在担心你?达溪长儒将军张仲坚大当家,小狄,还有铁獠狼雄阔海他们,每一个知道你中毒的人谁不是提心吊胆?反倒是你自己,既然已经猜到了是谁给你下的毒,你怎么还这么一副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呢?”
李闲有些无赖的问道。
叶怀袖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死了,我还不是得劳神费力的再去找一个新东家?”
“女子无情!”
李闲笑道:“而且口是心非!”
叶怀袖也不理他,只是看着手里的茶杯陷入沉思,李闲知道她还是在想到底是谁给自己下了毒,见她眉头皱起来的样子倒是漂亮至极,索xìng更不打算说下去,而是靠在床上看着叶怀袖jīng致的脸庞,越看越觉得她脸上无一处不美。便是皱眉沉思微微恼火的样子也美的不似人间女子,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实在不忍心于是叹道:“其实这本不是什么难解的事,只是往前推起来倒是天长rì久了些。若不是我刚巧知道一些秘密,倒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他头上去。”
“到底为什么?”
叶怀袖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闲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现在站的位置高了,所以引起了一些人的担心恐惧。而恰好想杀我的人忽然想起来,多年以前自己的结拜兄弟竟然就在咱们燕云寨,这样一个好机会,放在谁手里也不会浪费掉。”
“换做是我的话……”
李闲笑了笑道:“或许也不会放过。”
他看着叶怀袖笑了笑,轻声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叶怀袖眉头渐渐舒展开,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最先要面对反而不是这个人。”
李闲笑着说道。
叶怀袖点了点头说道:“是瓦岗寨。”
李闲嗯了一声道:“徐世绩对瓦岗寨还是没有死心,他还是想做些事重新得到翟让等人的信任,其实这一点我能理解,毕竟他在瓦岗寨这几年尽心尽力,还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让他离开他自然心中不舍,就算明知道翟让等人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他还是想争取一下,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你才会布这个局一来骗给你下毒那人,二来连徐世绩也骗了?”
叶怀袖脸sè平静道:“徐世绩临走的时候见到你吐了那一口血,他若是想再得到翟让等人的信任,这样一个重要的机会他如何肯放过?说不得,回去之后他非但不会劝翟让退兵,反而会劝说翟让再次进攻燕云寨。”
“可翟让不一定会信他。”
李闲微笑着说道。
叶怀袖嗯了一声道:“所以,说不得翟让会试探你……比如以退兵为借口,请你出去见面。只要看见了你,他自然就会知道徐世绩到底有没有说谎。”
叶怀袖看着李闲,有些担忧道:“可是你无论去还是不去,只怕都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她认真道:“你若不去,就显得太做作了些,因为以你的个xìng越是不可能出去见翟让偏偏越是会去见,徐世绩深知这一点。而你若是去了的话,难不成还要事先在白帕上洒一些墨汁?前一口血可以瞒得住人,后面再吐一口血,徐世绩未必看不出破绽。”
“所以要去,但不能让翟让看的仔细。”
李闲笑了笑说道:“不去显得做作了,再吐一口血也显得做作了。可是让他看到我,却看不清我,朦朦胧胧,他如何还能判断的清楚?”
叶怀袖叹道:“你这个人,现在好像越来越yīn暗了些。”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认真道:“yīn暗是为了以后能光明的活下去,而且,有时候yīn暗比光明还要让人觉得漂亮真实些。虚假的光明和真实的yīn暗相比,我倒是觉得后者更容易让人接受。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光明灿烂的人,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真实的光明。”
“比如徐世绩,论军法韬略我不如他,论权谋诡计,他不如我。”
李闲轻轻摆了摆手比划了一下:“可以说我比他yīn暗些,但是你能说他比我光明些吗?”
叶怀袖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问了一句:“可不可以说,是因为你比较懒?”
李闲开心的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哪里能看得到什么yīn暗:“正因为我比较懒,所以才会去想如何让别人给我帮忙,我则坐享其成,这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一件事,追求幸福总不是什么错吧?”
叶怀袖笑了笑道:“可是你是假的懒,而不是真的懒。”
她打了个比方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杨广,才是真的懒。”
李闲一怔,有些懊恼的说道:“为什么偏偏要拿他来打比方?就不能找个别的什么人?”
叶怀袖认真道:“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当今这天下,除了拿他来和你比一比,若是换了别人和你比,难道你心里会舒服?”
李闲摇了摇头同样认真的问道:“拿皇帝和我做比较,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