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菡彻底被震惊了,她莞尔一笑,认真地道:“小洛,你唱得真好听。”
夏小洛心中一惊,心道,自己触景生情,不知不觉把自己前世听得到的歌曲唱了出来,只好嘿然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指着被雪花覆盖的麦田道:“秀菡,看见没?刚刚跑过一只兔子。”
这是夏小洛第一次叫楚秀菡的名字,她心道,原来,他也可以声音这么温柔的,心里如蜜里调油,一阵香甜。
再望田野望去,空无一物,哪见兔子的影子。她旋即明白他这是在转移话题,心道,守弱守柔,守愚守拙,事事不显山不露水,此人深得道家文化之精髓,她哪曾想到夏小洛只是怕人发现他是重生回来的这一事实,故而处处遮掩。
她悠然道:“圣人不用智而守愚,不用巧而守拙。智则日凿,而愚则返朴;巧则自伪,而拙则还醇。夏小洛,你很精明啊。”
夏小洛停住脚步,愕然看着她,道:“什么智啊愚啊的?我不懂。”
其实夏小洛真不懂,要知道,前生他可不是什么精英,大草根一枚,天天看毛片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研究什么老子孙子的,扯淡呢。重生过来以后,他倒也曾头枕《菜根谭》大谈《金瓶梅》,可是,看《老子》之类的对他来说还是艰深了一点,委实是一窍不通。
他越这么一脸愚蠢的样子,楚秀菡反倒觉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只是不慕虚名,抱朴守拙,对他更加仰慕,又道“老子说,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说得就是以柔克刚的道理。”
夏小洛心道,扯淡的,这世界从来都是暴力最强者说了算,没看毛爷爷曾经教导我们“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么!
只是自己这一思想也未成体系,不便和她探讨,说几句未免理屈词穷,露了怯。又想到,自己的功夫这些天也精进不少,“炼气”已经练过了“罗汉抱肚”、“大鹏展翅”、“金刚怒目”三个招式,虽然距离单手开砖之类的顶级气功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也小有所成,哪天找几个人练练手呢?
又想到,自己的学识还需加强,不能局限于高中知识了,不然,自己念完高中最多的收获也就是能考上一个好大学,仅此而已,水平还是不能提高。不然,和女孩子坐而论道都做不到。
暗暗下定决心,把买了好久还没有看完的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和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再翻看一番。
心里浮想联翩,于是只是魂不守色地点头。
楚秀菡本想着和他坐而论道一番,借此拉近双方的距离,没想到他毫无反应,眼神冷淡而游移,只好作罢,不再谈那些玄奥的话题,揉了一下冻得发红的耳朵,道:“小洛,刚刚那首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夏小洛心说,你当然没有听过,这要到2000几年才会有好不好?口中却撒谎道:“我自己随便哼的。”
这一句话让自持才学出众诗词歌赋样样皆通的楚秀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瞪大一双眉目,瞧着夏小洛平静到若无其事的侧脸,恨不得匍匐在他脚下。
要知道作曲其实是一向很复杂的技术活,很多学了很多年作曲的人穷其一生也难写出一首通顺的歌曲,更别说如此的婉转动听。
她学过作曲,刚刚只听了一遍,歌词虽然没有记住,但是已经在心中编好了曲谱,不自觉地把调子哼唱出来,只觉得曲子柔美深沉,曲子中蕴含着深深的情意和淡淡的忧伤。
夏小洛看她一脸沉醉的样子,道:“想不想再听一首,还有呢……”然后又把《认真的雪》哼唱出来,再一次让楚秀菡目瞪口呆。
两人说说笑笑,浑然不觉天寒地冻,北风如刀,不知不觉中,经过半个小时的跋涉,已经到了“哑巴羊肉汤馆”。
大雪弥漫之中,一灯如豆,却给人无线的温暖。
哑巴正在看着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不住地呵呵傻笑,一看夏小洛来了,笑容绽开如同一朵灿烂的花朵。
他认得这是何京生的小跟班,每次都对他很和善,每次来吃饭,总不让他找钱,给点小费。于是,就拉着夏小洛的双手不断傻笑,眼神很兴奋,嘴里不断地“嗬嗬”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楚秀菡,然后冲夏小洛竖起大拇指。
夏小洛故意逗他,道:“你说那姑娘长得丑是吧?”气得身后的楚秀菡皱眉跺脚。
哑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奈何不能说话,手胡乱的比划着,脸憋得通红,夏小洛心中不忍,大声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这姑娘长得漂亮是吧?”
哑巴重重地点头,因为夏小洛理解他的意思而高兴,呵呵傻笑。楚秀菡自然心中甜蜜,不禁一阵娇羞。
哑巴又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夏小洛道:“我明白,你是说,让我把她娶回家是么?”
哑巴看他一下子就明白,喜出望外。
夏小洛做出一副成熟的表情,道:“不行,老师说了,不能早恋,再说了,我看不上她,她说要当我姐姐呢!”
气得楚秀菡直扯他的耳朵。
哑巴嘿嘿一笑,忙去了,楚秀菡打量着这个小店,几张破烂木桌椅,满是油腻,一盏十五瓦的电灯,黯淡如豆,这种小店要在平日打死她也不愿意去的,嫌脏,可是和夏小洛一起来这里,外面风雪飘舞,店里,炉火如同蓝色的舌头一般舔着锅底,屋里却温暖入春,已经是深夜,真有围炉夜话的感觉。她感觉很幸福、很开心。
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羊杂碎汤就端上来了,楚秀菡看着上面漂着白白的羊油,不禁有点恶心,迟疑着要不要吃。
夏小洛则往碗里放着油炸辣椒和其他调料,吞了一口,赞道:“吃啊。”
楚秀菡只得学着他的样子调好羊杂碎汤,这边夏小洛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心道,苦逼啊,真是命贱,现在咱好歹也是身价数百万的小富翁了,却吃这如此平民化的东西。
楚秀菡看他吃得甚是迅速,好像很可口的样子,压着恶心吃了一口,却发现汤浓味美,入口又香又鲜,惊喜地看着夏小洛,大赞:“真好吃!”
夏小洛得意地道:“我找的地儿没错吧。不要看着店小,味道可是不差,何京生都经常来呢。”
自何京生上台以后,何诗韵再也无法低调了,她是县委书记的女儿已经人尽皆知,楚秀菡也知道,心道,早听说何、夏两家关系莫逆,看来传言非虚,又想不知小洛和何诗韵是何种深沉的感情。心中微微一沉,但是,脸上却波澜不惊。
哑巴又端上来一盘烤羊肉,拿过来一瓶小二锅头,夏小洛扯他一起坐过来喝,楚秀菡看他和善热情,也叫他过来,而哑巴看楚秀菡是如此一个纤尘不染的小姑娘,心中自卑,怎么也上座,去收拾碗筷去了,不住对夏小洛翘大拇指,那意思是“这姑娘,不错。”
楚秀菡道:“你怎么和他这么熟?”
夏小洛大致把哑巴的遭遇讲了一遍,又说道张万里就是卢军超的势力的时候,楚秀菡对这些事情也有所耳闻,心中恨恨不已,道:“张万里、董九星、卢家这帮人真该死!”
第136章雪与血,追杀!(上)
夏小洛抿了一口小二锅头,戏谑地问道:“听说卢南华挺喜欢你的,你怎么没有接受他?”
楚秀菡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接受他?”
“有钱,有才,有貌,优点多着了!”
“俗。”楚秀菡笑道,“人生只不过是一个漫长的旅途,不要因为太过于急于到达目的地而忽略了沿途的风景。我不是一个功利的人,金钱对我来说还很遥远。即使很近的时候,比如今天下午在谈稿酬的时候,我也只是觉得只是一个抽象的数字而已,我对金钱和物质没有多大欲望。”
夏小洛无意中往外一瞥,见一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番,好像在找什么人,又没有找到,然后出去了。
夏小洛看他有几分眼熟的样子,却一下子想不起是谁。
她扯过夏小洛喝过的酒杯,也喝了一口,狠辣,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我更喜欢慢慢地感受这个世界,比如夏天,仰望天空,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被教学楼门前的梧桐树分割得七零八落,而仿佛可以听见那琥珀色的树叶里的汁液咕咕流淌的声音;或者,秋天,呼吸着让人筋骨紧凑的空气,踩着干燥脆响的树叶,看着蚂蚁缓缓爬过,有一种心碎的寂寥,或者冬日,雪花弥漫,风仿佛可以吹透整个身体,而身心却是宁静的温暖的,倾听雪粒子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春天,坐在草坪上,侧耳倾听,,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
夏小洛看着她略显稚气的脸孔微微仰着,一脸向往的样子,好像她勾勒的那副情景就在两人面前,当然,“稚气”对他三十岁的心理年龄而言,小洛心道,或许只有一颗这样沉静细腻的心灵,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神经大条的自己肯定没有这般才华了。
夏小洛点头,道:“明白了。”
两人起身付账,夏小洛扔下一百块钱,道:“哑巴,不用找了。”哑巴嘴里呜呜啦啦地,意思是让他路上小心点,最近街上坏人多。
夏小洛走出来一段距离,哑巴还在望着他们远去,夏小洛自顾自地大声道:“还有,卢军超下台了!还剩下几个小卒子,我们也不会放过。我会帮你报仇的!”也不管哑巴听不听得懂,头也不回地走着。
哑巴其实是听懂了,他傻笑呵呵地站在那里看着夏小洛和楚秀菡走远,楚秀菡回过头来,微笑着不住冲他挥手,让他回去。
没有看见高大的哑巴汉子流下两行清泪。
为了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工资,自己被打残,妻子自杀,儿子离家出走,家破人亡,卢军超下台,能算报得了仇么?
已经是深夜,路上偶尔有野猫悄无声息的溜过,黑夜里,绿色的眼珠发着莹莹的光。
北风更加肆虐,发出呜呜的怪声,刮过一望无际的平原,卷起枯枝败叶和白色垃圾在街道上疾走而过,树枝在狂乱的北方里瑟瑟发抖,抖落积雪,弥漫成一片白雾。
两人在风中如同被一双大手推着一般往前走着,楚秀菡伸出手道:“牵着我。”
眼神执拗,夏小洛微微一笑,猝不及防地把她拉入怀中,道:“冷么?温暖一下。”
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衣,楚秀菡仿佛也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和身体的温度。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感觉世界很小,也很安全。
两人拥抱片刻,仿佛从彼此身上汲取了能量一般,楚秀菡恋恋不舍地分开,两人继续前行,此时,二人已经走进县城,为了躲避狂风,两人折进一条曲折的巷子。这条巷子亦是到学校的必经之路。
他们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临近,死神的镰刀已经微微露出寒光。
到了巷子里,风小了许多,路边凌乱地倒扣着几个住筐子,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物件。
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蹲在一处避风处,他戴着破旧的火车头帽子,护耳都放了下来,戴着一个脏兮兮的口罩,浑身破破烂烂的,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看见二人过来,他瑟缩着站了起来,驼着背、低着头走了过来,颤抖着声音道:“我一天没吃饭了,好心人,给口热饭吃吧……”
他已经站到夏小洛身侧了,夏小洛看他可怜,正准备掏出钱夹,那人手轻轻一扬……
若在平时,夏小洛肯定无动于衷,可是这段时间一直练习少林拳法和气功,耳清目明,心思沉静,感觉到有点异样。
几乎是直觉一般地,他身体微微一侧,只觉得腰部火辣辣地如同被烧火棍捅了进去一般。
夏小洛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已经插进了他的身体,幸好是他躲闪及时,只是插进腰侧,饶是如此,剧烈的疼痛也让他冷汗直冒。
情况陡然惊变,楚秀菡“啊”地一声,捂住嘴巴。
只见那人缓缓地拉开面罩,正是董四喜,他残忍地一笑,道:“夏小洛,今天你死定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夏小洛也认出了他,心想,真是卑鄙,知道自己功夫了得,就利用自己的同情心,伪装成乞丐,趁自己没有防备,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偷袭。
董四喜一经得手,几个竹筐猛地掀开,原来每个竹筐里面都蹲着人,一群人杀气腾腾地从两侧向二人包抄过来,夏小洛目光沉静地扫过,一共十三个人。
一人一头红发冲在最前面,正是董笑锋。身后的几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脸上都是疤痕,正是自己前段时间在电影院虐过的那帮小混混的头目。
董四喜话音未落,一片寒光闪过,短刀已经拔出,并且再次挥出。夏小洛捂住腹部,只感觉热乎乎的鲜血正在汹涌而出。
一米,刀近了。
半米,刀更近了。
二十公分,夏小洛几乎能感觉到短刀刺骨的寒意。
董四喜的嘴角几乎发出一丝狞笑,看来,黑社会也要讲文化,伏击,真是比强攻要有效果,卢南华的建议果然没错,夏小洛已经中招,鲜血涔涔地流出,似乎毫无还手之力,今天终于大仇得报。
就在刀子将要砍中夏小洛的时候,夏小洛怒吼一声:“我*!”
却以强大的毅力做出一个凌厉的转身,一个后摆腿,厚厚的鞋底重重地砸在董四喜的头上。
董四喜这种废材如何能经受夏小洛连续五个月高强度训练后的凌厉一击?
他只感觉一阵眩晕,眼前金星直冒,后槽牙已经松动。
这还是在夏小洛受伤的情况夏,倘若他全力击出,恐怕董四喜已经毙命。
夏小洛左手捂住伤口,运足气息,咬紧牙关,脑袋狠狠地磕在摇摇晃晃的董四喜头上,他仰面摔倒。
夏小洛右手一扯已经目瞪口呆的楚秀菡,一手紧紧地捂住伤口,低声道:“跟我走。”果断地超靠近大路的巷口冲去。
此时,董笑锋已经奔跑到自己跟前,刀子直直地朝着夏小洛面门劈去,夏小洛身子敏捷地一侧,躲过短刀,左手松开伤口,不管鲜血流淌,一把抓住他握住刀把的双手,用力一捏,刀子已经到了自己手中。
董笑锋一脸惊愕,没想到自己这个打架大王也会失手,亦没有想到夏小洛在如此重伤下还有如此的身手。
夏小洛咬紧牙关反手一刺,刀子直插进董笑锋柔软的小腹,直至没柄。然后尽力一划拉,只听刺啦一声,好像剪刀剪开破布的声音一般,董笑锋捧着热乎乎的肠子,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但是,对夏小洛不利的是,这几个回合已经让夏小洛奔跑的速度大大的降低,身后已经冲过来了三四人。
夏小洛怒目圆睁,回头一望,只见一个大汉的砍刀已经砍向自己后背,而前面一个壮汉的短刀也已经直刺过来,逼近胸前。
前后夹击,已成死地。
夏小洛使出全身力气一跃,身体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凌空而起,双脚同时踢出,准确无比地踢飞两人兵器。
两人都是一愣,绝没想到这个貌似孱弱的少年有如此的弹跳力。
夏小洛短刀在手,毫不迟疑地往身侧那个失去了兵器的大汉挥去。
冰冷的刀锋划过那人喉咙,鲜血纷飞!喷射出一条血线,如同沙粒一样飞溅。鲜血喷到皑皑白雪之上,恰如几朵鲜艳的梅花。
那人仰面摔倒在地,双手捂住喉咙不住抖动。
楚秀菡已经被这血腥场面惊呆了,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时刻,不料,夏小洛竟然镇定地冲她微笑,道:“有我在,没事!”
“啊”楚秀菡发出一声惊呼,满目惊恐。
夏小洛失血过多,只觉得体力越来越差,明明能感觉身后的刀风和脚步声,却依然无法移动脚步,只觉得背部火辣辣地一阵疼痛,他知道自己又中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