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三层,每层面积有二百多平米,有十几个房间。
一楼大厅里一个餐桌上,曹浩暄和堂弟正在一人用一个军绿色的小搪瓷盆用极大的声音吃着简单的午餐捞面条,被凉水滤过的宽厚面条夹着绿色的蔬菜,上面泼着鲜红的辣椒和拌了芝麻油的蒜泥。
让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开。
两人暑假的时候回中原老家,一吃这捞面条,就喜欢上这口了,这种做法十分的爽口,而且很养人,因此,曹家特意从老家请过来一位老奶奶为这俩少爷做着中原地区最常见的食物。
警卫员恭敬地说:“曹少,有个叫夏小洛的打电话找您。”
曹浩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这种笑容对于一向面若止水的他来说太少见了,他一向都是宠辱不惊。
警卫员心中纳闷道,这夏小洛什么来头?
曹浩暄奔到楼上,步履如飞,这情景让他的堂弟曹浩然心中暗暗嘲笑,他嘴巴撇了一个足够表示他鄙视之情的弧度。
曹浩暄拿起电话亲热地叫道:“小洛,你终于来电话了!”
“开学挺忙的。”夏小洛简单的寒暄一句,直接切入正题。“浩暄,有个事情让你帮忙,我的生意被人扣押了,三十万的货款和一些货物,你能帮忙不?”
“原因是什么?”曹浩暄身边的子弟有不少下海经商的,因此他对夏小洛拥有如此“剧看”毫不吃惊,语气平淡至极。
而他也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朋友,就该如此,有话直说,不要那么装孙子行么?
而夏小洛则对他产生一种钦佩之情,以他的滔天势力一定本可以对这件事情大包大揽,而他却先询问原因,可见其思维缜密行事谨慎。
“没有营业执照。”夏小洛道。
“哦,小事,不是原则性问题,现在很多个体、公司很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是哪个单位扣押的?”
夏小洛说了单位。
曹浩暄道:“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说完挂断了电话。
海淀区某工商局,王大力本夹着一条香烟准备再去活动活动。
出了这档子事,他比谁都焦心,跟着夏小洛做事,一切都是崭新的,可以不用坑蒙拐骗贩卖假冒伪劣,而是像夏小洛所说的那样“站着赚钱”。
而且这熊猫“盼盼”实在销路好得惊人,那些个国营、私营的商店天天好烟好酒好吃好喝如同一尊神一样地供着他。
买这吉祥物的顾客不仅仅有中国人还有很多鬼佬。
三天前还有一个说鸟语的金发碧眼的鬼佬留给他一张名片,经过一个志愿者的翻译他才明白这洋鬼子是想和他合作呢,想大批量的进货卖到美国。
他美美地想,到那时候,他赚的就不是人民币了,而是洋鬼子的钱,是美元!是“刀了”!
以前咱也颠沛流离地推销过气产品,四处求人,受人冷眼,哪像今天一样,想太上皇一样舒坦。
在夏小洛的手下工作,他获得的不仅仅是金钱,更重要的是满足感、成就感。
可是,一个简单的“无照经营”、几个蓝色制服的工商局工作人员,就把他这些美好幻想给扑灭了。
太残酷了,转眼他就一无所有了,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出事之后,他也努力过,可是,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侯门深似海。
在别人眼里,说好听的他叫民营企业家,说难听点他就是一小生意人,他往工商局跑了一趟又一趟,腿都快跑断了,手里的烟都快被他的汗水浸透了还没有让出去一支。
碰见态度好的,人和善的,人家说一句:“你别瞎忙活了,我们要照章办事。”
碰见态度蛮狠的,就给一句“哪个村里来的土老帽盲流,赶紧滚回老家去吧。”
他脸上一直挂着农民式的憨厚的笑容,可是骨子里一直有一股劲儿在支撑着他:“王侯哪个啥宁有种乎?我就不相信我不能在这里闯下一片天地了。”
此时,他又站在工商局的大门前,不锈钢门在秋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他现在才感觉到,其实京城是一座冰冷的城市。
第86章惹不起
他正踌躇着,这时候,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大腹便便的秃头中年人夹着公文包走了出来。
这个人正是办案人员之一,好像还是个什么科长,王大力握了一下拳头,赶紧迎上去:“冯科长,您看我们那个案子,能照顾照顾不?”
“照顾?全国的违法违规份子我们都照顾的话,还要法律干嘛?”冯科长高昂着一张硕大的脸道。
“我们那里都是穷人,一个村子全靠这一个厂过活呢,这个厂倒了,村里的人就别想脱贫致富了。”王大力开始打感情牌,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他抽出一颗烟弯着腰屈着膝递给冯科长。
冯科长倒是接过了烟,这让王大力感到一阵安慰,他如闪电一般地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了香烟。
可是冯科长的口气没有丝毫好转,他抽了一口烟,一摸油光发亮的脑袋道:“穷嘛……那就是该穷,工人阶级才是统治阶级,农民阶级是为我们服务的,没有你们的穷,哪有我们的富?不这样的话,怎么才能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
这“理论”说得一条一套的,王大力真想一个大嘴巴抽上去,再踹上两脚。
但是他只能憋红了脸在心道,妈的,要是在洛水县看我不削死你!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而已。
冯科长的“宏论”还没有说完,他弹了一下烟灰,道:“京城这地方是你能混的?这里一块砖头扔出去能砸死三个处级干部一个司局级干部,哪来的赶紧回老家吧,种种地不挺好的么?”
正在这时候,一个干部摸样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带着一干人等从工商局里出来了,高声叫着:“王大力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王大力看着对面的人笑得如此灿烂,这几天在工商局处处碰壁的他竟然一下子愣住了。
这禽兽笑得如此灿烂,不是想把我送进监狱里吧,我王大力英明一世,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阴沟里翻船?
王大力涌动着重重复杂的情绪,直到被对方亲热地握住双手还没醒悟过来。
而刚刚高高在上的冯科长一脸黑线地看着局长大人和党委书记以及其他重要领导干部一起出动团团围住这小刁民。
局长大人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冲这位来自于刁民遍地的中原地区的小商人不住地“抛媚眼”,而几个办案人员则神色紧张,一动不动,即使笑着的几个人那脸色绝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冯科长这个官场老油条以他从政二十多年的丰富经验,也无法判断出这个穿着劣质西装的二十多岁的青年有什么大不了的后台,能让这位后台在外经贸部的区工商局长也这么低三下四。
而王大力依然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变,只是迷惑地皱着眉头。
这副傻逼表情在对方看来却无比的牛逼,心道,果然是强人啊,连局长出来都不带动容的,啧啧啧啧……
局长绽放出一个堪比菊花盛开的笑容,灿烂之后透着一股子很乡土很温情脉脉的亲切,他用蹩脚地中原话说:“恁就是王大力么?”
王大力这一直被他们轻视的苦逼崽受过这等礼遇,立马毕恭毕敬地道:“我就是我就是。”
局长从后面一个科长手里接过一个皮箱,手忙脚乱地扯下上面的封条,苦于没有湿毛巾,不然他肯定要擦上一擦黏在上面的纸屑,以一种绝对恭敬的态度双手递给王大力道:“这是你的货款,随后,我们会用我们自己的车把你的那三千个娃娃那些个可爱的‘盼盼’,都送给你。”
他极力营造出一种幽默感,王大力却懵了,心道,这就忽然没事了?烟还没散出去呢!
局长握着王大力的手道:“我们一向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民营企业有活力有冲劲。尤其是你们这种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可以有效地吸纳就业,当然创业初期肯定有不完善的制度,我们应该包容……市场经济是摸着石头过河,你们办企业的一样,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王大力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对,欢迎你来京城来投资经商。”帽檐上有着闪闪发亮的国徽给人以威严感的局长大人又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给你们提供好的环境,当然,你要有急事的话,我可以提供车辆送你回去。”
局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一头汗水。
“就这么……就这么走了?”王大力觉得他妈的这就像一场坑爹的梦一样。
局长沉思片刻,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冲会计一招手,会计立马会意,回到大院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不用说大家都猜出了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局长接过信封,拍到王大力手里,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毕竟我们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对你们企业家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嘛。”
王大力接过钱,露出一个傻兮兮地微笑,让众人一阵胆战心惊。
局长道:“我代表我们的工作人员向你道歉。”
其实他牙根恨得直痒痒,心道,今天是碰到了硬茬子,不然,老子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他这话一说,其他几个办案人员纷纷说道:“王老板,对不起了。”“多包涵……”
冯科长反应慢点,被局长在后面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王大力没有丝毫风度地落荒而逃。
书记朝身后一挥手,其他人都散了,书记和局长站在一处,望着逐渐远去的王大力,这小县城出来的小刁民,以一种豪迈无比的步子走向远方,或许是太过于激动绊倒地上的一根什么东西,踉踉跄跄差点摔一跟头他现在知道了实实在在赚钱的不容易,连出租车都舍不得打了。
书记掏出一支烟递给局长,有点纳闷地道:“怎么回事?有来头?”
在这个单位虽然名义上书记是一把手,奈何局长大人在“部里有人”,所以,他已经习惯以“二号人物”自居。
局长悠然地抽了一口烟,眯着眼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习惯低头的人?”
书记没有回答,他知道局长的身份,这小子年轻时候当年也是当年纵横四九城的顽主,文革时候属于“老兵”那一批,据说当年冲击公安部都有他的份儿。
这些年正经工作了,收敛了许多,但底子是厚的,后台是硬的,人生也是彪悍的,就是京城工商总局这样的司局级干部来视察,他也没有如此紧张谄媚过。
局长抽了一口烟,自顾自地说:“操他大爷,十分钟内我接了四个电话,一个是军总装备部,一个是国防部后勤办,一个是京城军区,一个是8341地地道道的御林军。这架势,别说他是弄了几个布娃娃,他就是贩卖原子弹我还不得放了!”
书记默然不语道:“操,路子野啊……中原人惹不起啊……近来那位曹老爷子在军队里已经有问鼎之势。”
局长一挥手,制止了他的话,道:“高层的事,咱不谈,反正以后再遇见这家伙,避着点。”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夏小洛则和曹浩暄聊着天,两个人用一种平静的语气交流着,夏小洛道:“如果有时间我去京城拜访你。”
曹浩暄道:“靠,还拜访,弄得像国际会晤似地,反正我家里也没人爷爷爸妈经常不在家,来的话我们可以很痛快地玩一下。”
夏小洛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准备挂电话。
曹浩暄却恋恋不舍,道:“我很敬佩你的诗歌呢!我拿个我爷爷看了,他老人家从来没有夸过年轻人,却对你的那首《自嘲》评价很好。”
夏小洛心道,坑爹啊,能不能不提这事啊,一提这事儿我就心虚,毕竟是剽窃的,做贼心虚。其实他文艺上实在是没啥天赋,很露怯。
因此,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艺术,只是让人诗意的栖居在这世界上,只是业余生活的一种调剂,经济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经世济民才是我的理想。你看宋徽宗瘦金体的书法也写的很棒,挺拔秀丽、飘逸犀利,即便是完全不懂书法的人,看过后也会感觉极佳。传世不朽的瘦金体书法作品有《瘦金体千字文》、《欲借风霜二诗帖》、《夏日诗帖》、《欧阳询张翰帖跋》。此后八百多年来,迄今没有人能够达到他的高度,可称为古今第一人。但是,治国他却是一窍不通,用蔡京等奸臣主持朝政,大肆搜刮民财,穷奢极侈,荒淫无度。建立专供皇室享用的物品造作局。竟将父亲留下的当时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财产给花光了。在位期间,爆发方腊、宋江等领导的民变,还有靖康之耻……”
第87章点绛唇
这观点让曹浩暄颇为敬佩,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依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泰戈尔说过一句话,太过功利的人就像一把没有刀柄的锋利的刀,虽然实用但是绝对不可爱……在我们的生命中需要一些纯粹的体验,前段时间,北大山鹰社有几个朋友去攀登珠穆朗玛峰,遇到雪崩,全死了。很多人不理解他们,觉得他们傻,做的事情毫无意义。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想,他们在登山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他们如果要达到目的地一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是为了心灵的呼唤出发的,他们再追求一种自我实现的需要,雪山就是他们心中终极的精神世界……”
…………
此前,他们两个虽然见过两面,其实都是短时间的相处,没有真正的交流思想,碰撞出许多火花,现在他们则有一种相见恨晚,找到知己的感觉。
两人又聊了十几分钟,曹浩暄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夏小洛放下电话,副校长苏绛唇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从他刚刚的话语中,她能判断出夏小洛正在控制着着一单不小的生意,而和他谈话的对方应该出身不俗。
这侃侃而谈的潇洒态度以及镇定神情,还有一种杀伐决断的果敢勇气,和她所见到的稚嫩的男生大为不同。
就是她的同龄人亦难见到如此优秀的人才,她不禁问道:“小洛,你在管理生意是谁的?”
夏小洛知道这女人虽然面若桃花,但是心如蛇蝎一般,而且她的老公钱学文也属于卢军超的阵营中的人,心中已经产生了几分警惕之心。
因此,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嘻嘻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是朋友的生意除了点事,让我帮忙而已……”
目光又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扫视了几眼,脑海中浮现出,苍老师拿起教鞭的种种精彩镜头,苏绛唇气质可是比苍老师还要好上几分。
看着夏小洛不老实的目光在她身体上上下下不停扫动,苏绛唇这种经历过男女之情懂得风月的熟女自然知道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表面看他一脸纯净,其实脑袋里不一定在翻涌这什么龌龊念头。
她脸上一阵羞红,而腹部也升腾起一股灼热的火焰,被这少年大胆地用眼神调戏着,她竟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地喜悦之情!
而这种喜悦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