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四喜脸上显出淡淡的微笑,他冲来人道:“南华,就是这位!”
现在,他只是淡定地看着曹浩暄和夏小洛,还有那个在他看来不自量力的乡巴佬田凤才。
在他心目中,卢南华是可以号令千军万马的人物,甚至能调动警方、当地武装力量,这位身穿军装的人即使能量再强大却也难敌卢南华的势力。
当卢南华看清曹浩暄的面容时候,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
他高高地扬起了手腕,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巴掌肯定会打向夏小洛一方的时候,却无比迅疾地给了董四喜一个耳光,怒叱道:“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众人这才明白,董四喜在卢南华那里还是小角色!但是,周围的学生面面相觑,他们尚不能理解卢南华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董四喜董笑锋二人一文一武,可谓他的左膀右臂。
洛水县高中之间数次斗殴之中,即使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有尚武的“优良传统”却依然难敌第一高中卢南华的势力,这也树立了卢南华不仅仅在洛水第一高中而是整个洛水县中学的绝对权威的地位。
这其中,董四喜,董笑锋这两人功不可没。
董四喜一下子完全愣住了,他捂着脸,低着头,没有人能看见他的眼神,但是想必那应该是如同恶狼一般的怨毒。
如同一只被主人狠狠地踹了一脚的宠物狗,不明白为何刚刚还对自己很宠爱的主人忽然对自己如此狠毒
卢南华丝毫不理会董四喜的反应,也对脚下不住呻吟的人看都不看一眼,他转过脸冲着曹浩暄恭敬而亲热地笑道:“曹少,竟然是你!你昨天晚上不是走了么?”
一笑之间露出整齐而白净的牙齿,给人以阳光的感觉。
这恭敬和亲热的感觉表演地完美无缺,虽是曲意奉迎,但是不是心智成熟精于世故的人还真看不出来,让有着三十岁心理年龄的夏小洛都有几分佩服!夏小洛心中腹黑道,操你大爷的,脸皮真厚,变脸如同翻书比老子都快。
而视脚下党羽如草芥一般的心理素质则显示出其心思残忍到了成年人都难以企及的程度。
不过,夏小洛却在心中嘲笑,此人可谓脸厚心黑,但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这只能算是“厚黑之术”的初级阶段而已。
什么都写在脸上,太过于幼稚了。
卢南华这位洛水县新一代的领头人,在这个小小县城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他周围团结了太多爪牙,可谓势力滔天。
借助父亲卢军超的关系网,在这个基础上,他甚至能延伸扩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曾经有一位官至副省级的老领导当着卢军超的面夸赞卢南华道:“生子当如卢南华,天下英雄谁敌手!”
在这洛水县的弹丸之地,他更有着绝对的权利。
在这小小的洛水第一高中的校园,他都不屑于出头,在他心目中,这里只是他在忙碌之后休息的地方吧。
接着,卢南华走上去,和曹浩暄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道:“你昨晚上不是说要走了么?”
曹浩暄也笑了,道:“我来找夏小洛。”
曹浩暄的祖父是华夏共和国硕果仅存的几位军界元老之一,其父亲更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当然普通人家的孩子绝对对此一无所知,但是,精于钻营的卢南华却心知肚明。
而他本人则是京城不折不扣的太子党,家住京城二环以内,比邻中南海,在高干子弟遍布的京城第二十六中读书。
这个暑假他带着堂弟代替父亲、伯父来老家修葺祖坟,祭拜祖先。
虽然他们全家刻意低调,此前没有通知地方政府,但是这事怎么也遮盖不住,还是被善于钻营巴结的卢军超发觉了。
一到洛水县,他就受到县委、县政府的热情招待。
卢南华这种精明的人,自然不会把这个绝佳的结交机会错过,他热情地陪同这位真正的京城太子党四处游玩,为他解决生活上一切的不便利,更是到他的老家嘱咐当地乡镇干部要对他们老家人多加照顾。
昨天晚上,曹浩暄为主宾和卢军超吃了最后一顿饭,就此告别。
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在“斗诗会”上吟出那首《自嘲》的夏小洛,快要上火车的时候,又带着随从,重新返回洛水县,准备在第一高中找一找。
曹浩暄和他客气地握了一下手,道:“我来找这位小兄弟夏小洛。”
说着,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夏小洛,夏小洛依然带着淡然的微笑,没有过多的惊喜,这种淡然的态度让刚刚作亲热恭敬状的曹浩暄相形见绌。
曹浩暄走到夏小洛身边,亲昵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夏小洛,那次斗诗以后,我曹浩暄明白了天外有人,人外有天,想不到我们这里真乃藏龙卧虎之地,竟然有你这样出众的人才!我一直在找你,可惜找不到,我猜想你应该是第一高中的学生,因此过来找你,想不到还真的遇见了你!”
夏小洛笑道:“嘿……雕虫小技!”
他的神态甚是亲昵,和刚刚对卢南华的客气又是不同,这神情引得卢南华心中一阵嫉妒,不过依然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而董四喜看这位连他最为敬重的卢南华都谄媚不已的军装少年竟然对刚刚自己欲行暴行的夏小洛颇为亲热,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看那样子,这军装少年曹浩暄势力甚为恐怖,不然也不至于让卢南华这么讨好,而曹浩暄和夏小洛的感情甚为深厚,自己可要失去一个绝好的结交机会。
这一番情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同学们面面相觑。
曹浩暄一挥手,随从的一位警卫员,拿出纸笔,递给他。
他接过纸笔,刷刷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想了片刻,又写了“京城二十六中高二一班”几个字,递给夏小洛道:“有空来京城来玩,一定要找我,给我写信,你把你的班级告诉我。”
夏小洛说了,他又记下夏小洛的联系方式。
一切做完,他回过头问卢南华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架来?”
卢南华嘿然一笑道:“误会,完全是误会!刚刚我这哥们扔烟头,烫着他的朋友了,就闹了起来,谁知道是你朋友啊?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而董四喜也伸出手来,想和曹浩暄握手。
曹浩暄看也不看不看他一眼,在曹浩暄眼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发户,他在物质和精神上有着双重的绝对优势,他还不够格。
董四喜只得讪讪地收回手。
曹浩暄道:“既然知道是我的朋友,以后就再不能有什么不愉快发生了,我不希望看到。”
他语气平静,声音也不大,却很威严,卢南华连连点头。
曹浩暄往那辆高大的“猛龙”吉普车走去,警卫员早已经为他拉开车门,他坐进车里,拉下车窗,冲夏小洛挥了一下手,道:“兄弟,我走了!有空写信!”
卢南华问道:“你不再玩两天?”
“这是我在洛水县办的最后一件事!事情办完,我就走了!”
曹浩暄的军车打了一个弯儿,驶向校门口。
这只是在校门口发生的短短一幕,十分钟后,副校长苏绛唇过来看的时候,这里已经作鸟兽散。
只是众人看着夏小洛的目光里,不再有同情和不屑,而是充满了畏惧和好奇。
而夏小洛则淡定无比和田凤才到学校外面的一个小饭馆吃着一碗两块钱一碗的肉丝面。
重新坐回丰田皇冠的卢南华不悦,道:“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好好给我查一查!这夏小洛到底是谁家的!在第一高中,我才是真正的老大!”
董四喜寒着脸点了点了点头。
在这小小的洛水县第一高中,流言蜚语会如同光速一样传播,正是躁动的年龄,个体意识前所未有的加强,每个人都在乎自己和他人在周围人群中的影响,因此流言如同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夏小洛以一人之力对抗县委书记之子洛水县第一高中的风云人物卢南华和董四喜的壮举在短短的三天内都传遍了整个校园,甚至连第二高中和第三高中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
夏小洛走在校园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本来大家都以为敢和卢南华对抗的人物是怎样的三头六臂,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普通少年。
大家都有几分讶异,待听说他是初中升高中考试全县第三名的时候,又露出恍然大悟或者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72章夏日悠长
夏小洛对这种感觉非常不爽,他是准备低调到家的。
深藏不露,是智谋,也是一种智慧,过分的张扬自己,就会经受更多的风吹雨打,暴露在外的椽子自然要先腐烂。
一个人在社会上,如果不合时宜地过分张扬、卖弄,那么不管多么优秀,都难免会遭到明枪暗箭的打击和攻击。没想到一进学校就遇见这档子事。
他虽然有这成熟的心理,但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件事可以处变不惊。
当你是三十岁的心理和一个三十岁的心理年龄的人对决反而不会畏惧,道理很简单,对方会按照三十岁的思维方式出牌,尚可预料。
可是,当你面对的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的时候,你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十六七岁,荷尔蒙乱飞的年龄,给把刀就敢上街砍人。
在这思想刚刚解放,物质和精神享受都极度匮乏的时代,人们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实在太少,不像二十一世纪,有太多的娱乐和信息,人们被各种信息淹没,注意力也被随时转移着,很难集中在一个事件上。
很多东西都在虚拟化,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的空间都在拉近,和身边的人的关系反而在疏远。
在这时候,可以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也就是周围的人和事。
再以卢南华霸道的性格以及他立于巅峰的位置,以及董四喜睚眦必报的暴发户心态,夏小洛知道,这事儿没完,双方肯定会有一战。
但是,在最初的几天里,对方一直迟迟没有行动的。
如同楼上的住客已经扔下了一个靴子,但是另外一只却迟迟没有扔下来,这个时候,你会是什么感觉?
你一定满怀期待而又充满恐惧吧。
夏小洛就被这样期待和淡淡的恐惧萦绕着,他决定,要把二狗子和擎天哥教的功夫都学会了。
此刻,流言蜚语传播得如同光速,但是同时他们消散的也如同烟花一样迅速,更多的绯闻和小道消息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力。
未来会变得平静吧。夏小洛心道。
夏小洛走进他刚刚分配好的寝室,校方对此次全县初中升高中考试中的全县前二十名的学生是非常重视的。
从寝室分配就可见一斑,对于一般学生来说,八个人一间寝室就已经很不错了,有储物柜,有公用卫生间,很多农村来的高中生,此前在初中阶段的时候都是睡大通铺的。
而全县前二十名的学生却有机会住在琢玉楼也就是教室办公楼顶楼的五个房间内,四人一个寝室。
琢玉楼的位置非常好,左侧是学校食堂、食堂北面是体育场。
后面就是教室。
最重要的是四个人一个寝室,上面床铺下面还配了一个小书桌,人人一台学校发的小台灯,学习和生活上都很方便。
和他分在同一个班级的田凤才自然和他住在一个寝室。
而何诗韵虽然和父母沟通多次,何京生和顾英却因为种种因素没有答应她让她住校。
这也是两人心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刚刚开学的同学们在慢慢地变得熟稔,男孩会寻找志同道合或者有着共同爱好的同学;女孩子则会形成几个小团体,小团体的中心无疑是班级里漂亮或者学习好的女生。
在未来的三年里,他们之间将会产生无数微不足道但是在他们看来是天大的事情的小摩擦,他们会分分合合,小团体被打碎,重新聚拢,他们会暗暗较劲。
但是他们也会在毕业的那一天会感怀,其实,他们无论在没有在一个小团体、发生过怎样的不愉快,他们都见证了彼此最美好的三年时光,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好姐妹。
甚至在大学、工作后,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同学,忽然发现我当年那么嫉妒她,只是因为我想成为她。
重新排了座位,夏小洛和田凤才终于如愿以偿的可以“长相厮守”,他们坐了同桌,位置在靠中间窗户的第五排。
窗外两棵高大的法国梧桐遮天蔽日,绿意盎然,甚至教室内书桌上他们的课本都被染绿了。
悠然地抬起头,可以看见窗外的琥珀色的梧桐叶之间投下来的细碎的阳光,斜射到书桌上,形成一道小小的光斑,风吹动脉络分明的似乎可以感受到其中汁液在汩汩流动的树叶,光斑则随之缓缓移动,给人一种慵懒闲适的感觉。
男女生之间的关系也有了微妙的变化,男女生之间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割线,本来在初中亲密无间的关系,现在由于性别意识的萌发,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隐秘的情愫,一些若有若无的含情脉脉的眼神,一些猝不及防的心跳。
夏小洛用左手支着脑袋,可以看见第三排的中间一排的何诗韵,雪白的脖颈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痦子,脖颈上还有着细细的少女特有绒毛,她穿着雪白纱裙,像个天使一般轻盈美好。
蓦地,像有这神秘的心电感应一样,她忽然回过头来,满是笑意地看着他,那目光穿越窃窃私语,穿过两个给新书用报纸包书皮的女同学,穿过一个预习英语单词头发有点卷曲的大个子男生,直达他的心脏。
那爱笑的眼睛仿佛有一丝得意洋洋,好像在说:“哼,我就知道你在看我。”
仿佛一瞬间,又仿佛是一万年。
夜幕不知是何时降临的,路灯刷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