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走向血湖不远的地方,盖出来一间土屋,随手将锈剑插在地上,丢弃在一旁,再也不管不问。
他选了块地,用双手刨土耕地,等到耕更好地之后,张口一吐,一颗颗种子落入到土中,取了血水浇地,之后便蹲在田边,静静的等候着。
道人化解不掉己身的执念,但是他入静之后,开悟了却也不是没收获的。
他明白,血湖是他最大的执念,困住他的也是最大的执念,这是心牢。
想要走出来,要么彻底化解血湖所代表的执念。
要么,就让血湖变得不是最大的执念。
最后入静,静候,直到他想要吃一碗油泼面,慢慢的演化,变成他最大的执念,他便走出了血湖。
可如今,他走出了血湖,却也化解不掉油泼面的执念了,他可以自由活动,但他最大的执念,会让他去想办法吃到一碗油泼面。
相比血湖的执念,吃一碗油泼面这种执念,起码没有实质化的牢笼将他困在里面。
只可惜,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长出来麦穗了。
……
秦阳结束了修行,顺着荒野继续前进。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察觉到了远方有异样。
他来到一片血湖旁边,神目一开,立刻看到了远处岸边,有一座极为扎眼的土屋。
他来到土屋旁边,看到一个道袍破烂,身形消瘦,却很面善的道人,正在兢兢业业的种田,哪怕田里连个绿苗都看不到。
秦阳看了看那座瞎子都能看到危险气息的血湖,又看了看道人,看着道人,很随意的在血湖里取水。
秦阳砸吧了下嘴,暗骂一声,这狗世界不会真的这么玩吧?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真的出现了个走出自身执念绝地的大佬么?
思来想去,秦阳远远的拱了拱手。
“在下秦阳,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道人抬起头,一脸和善。
“啥前辈不前辈的,贫道俗家姓萧,名字忘了,道号忘了,你是哪来的娃子,快走快走,这地方怪怪的,很不安全。”
“噢,原来是萧真人,失敬失敬。”秦阳客气了一声,准备先问问再说:“不知萧真人,这是在干什么?”
“种麦子,种好了,磨成面,做油泼面吃,麸子还能去喂鸡……”道人絮絮叨叨,似乎什么都安排好了,哪怕现在连麦苗都没。
“噢,你没葱没油啊,怎么做油泼面?”
“……”道人呆立当场,喃喃自语:“是啊,没有葱啊。”
秦阳翻了翻库存,翻了好半晌之后,翻出来一根蔫了吧唧的大葱,递给道人。
“不太新鲜了,留着凑合能吃。”
“这多不好意思。”道人在道袍上擦了擦手,想要又不太好意思,思来想去,他跑到院中,拔出那把锈剑:“贫道这啥都没,这把破剑,你找个铁匠铺卖了,也算是……”
道人说到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秦阳眼睛一亮,他向来是不以貌取人,更不以貌取物的,这个鬼地方,能出现一把锈剑,肯定不是这个世界演化孕育的。
死了都能被这位大佬带过来,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异宝,而且十有八九是对方性命交修之物。
想了想,秦阳还是没伸手,这种东西,他拿到手了也未必有用,有用了不太合适,在对方记忆没有复苏的时候,用一根蔫了吧唧的大葱换走,基本可以算是结怨了。
相比之下,遇到个看起来挺好说话,执念也如此奇怪,挺无害的大佬,还是结交一下比较好。
哪怕秦阳总觉得,旁边凶气滔滔,看起来极度危险的血湖,就是因为这位道人才演化出来的。
可惜这点没啥现成的证据支撑,总不能人家在湖边,执念是想吃碗油泼面,就说人家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怎么看,油泼面都跟这座血湖扯不上一点关系。
谨慎起见,秦阳开始悄悄的翻了翻故事书。
在文字已经不再变化,可是还在闪烁的设定里,找到一条跟血湖相关的。
上次看还没有,应该是才出现的。
“无数生灵死后的怨念、真灵、鲜血所化,血湖之中,孕生血灵,血湖不干,血灵不死,擅入者,不死不休,直到闯入者,融入其中,化作血灵。”
很显然,不管这座血湖,是谁的执念所化,对方生前都是一个狠人。
再看看,身形枯瘦,人也很实在的道人,怎么都没法把道人跟这座血湖扯上关系。
不过,秦阳还是觉得,谨慎一点的好。
这位大佬,能从血湖取水,又在血湖边安家,权当血湖就是因为他而出现的好了,小心无大错。
就算最后确认不是,跟一个执念是油泼面的无害大佬交个朋友,也是极好的。
“前辈太客气了,一根葱而已,不值当,前辈快点收回去吧。”
“这不行,吾辈修道之人,不能凭白受人好处。”萧真人很执拗,非要把那把锈剑塞给秦阳。
秦阳没辙,只能先接过来,等下再说。
继续翻了翻库存,翻出来些灵麦,递给萧真人。
“前辈,我这有些灵麦,你试试?”
“不行,贫道要自己种。”萧真人依然很执拗。
“我说实话,前辈别不高兴,这个鬼地方,种不出来的,没有灵田,没有阳光,你浇地的水,怨念杀气太重,用不成的。”
“贫道也没办法,只能先试试,贫道必须自己种麦子。”萧真人似乎也知道,这样不太靠谱。
秦阳想了想,想到了嬴帝的歹毒山。
那个鬼地方,虽然歹毒了点,但有一点,绝对算是这个世界的另类。
所有进入其中的修士,都会变得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歹毒山里也跟生者世界没什么两样,阳光雨露,一应俱全。
要说有什么地方有可能,似乎也只有那里,可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去试一试。
“前辈,你顺着我来的路,往回走,你要是能看到群山,你去那里可以试一试,那里虽然有点危险,可那里有阳光,有雨露,有风雪,有不知道算不算植被的植株。”
“噢,那贫道去试试。”萧真人一听,连忙从土里刨出来一堆种子。
秦阳眼睛微微一眯,看着那些种子,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些种子,就是油泼面的执念。
现在秦阳越来越相信,这座血湖,就是萧真人的执念所化。
若是以这个为先决条件的话,逆推回去,补全细节。
秦阳就得出一个结论,萧真人是用一个更大更强的执念,去化解了另外一个执念。
当血湖不再是他最大的执念时,血湖自然困不住他了。
可是走出了血湖,却会陷入到另外一个更大更强的执念之中,这个执念比前者更难化解。
乍一看,就是饮鸩止渴的做法。
但如今,看着那些种子,秦阳觉得,若推测是真的,萧真人怕是从一开始就有了明确而完整的计划了。
在亡者的世界里,吃到一碗油泼面,成了困住他的执念。
他再顺势将这个执念化作了小麦种子,然后将其当做正常的小麦来种。
只要最后正常成熟,他收割了之后,磨面做面,再吃到嘴里,就成了将自己的执念再次吃了回去。
用他油泼面的执念,去化解了油泼面的执念。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依然是用执念化解执念的路子,可这样的话,似乎还真的行。
所以,最后所有的难点,就只剩下一个,在生者世界里,随便找个人都能完成的问题。
怎么种出来小麦。
这个不难,难的是在亡者世界里,种出小麦。
而秦阳现在给了他一个以目前的情况,算是最靠谱的方法。
萧真人收拾了东西,一抖拂尘,很是真诚的对秦阳作揖。
“指引之恩,不敢相忘,贫道身无长物,贫寒如洗,如今,只剩下此拂尘……”
“别,真人这是打我脸啊,真人什么时候吃到了油泼面,到时候,你要是还看我顺眼,再遇到的时候,顺手提携我一二就行。
这东西,我是真不能要,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对不能要。”
说着,秦阳赶紧趁机将锈剑也还回去。
他看了,这锈剑在他手里,真的只是一把锈剑,什么威能都没有,拿着也是浪费。
萧真人很不好意思,想了想,伸出一只手,点向秦阳的眉心。
秦阳能看到对方的手指点来,对方的动作也不快,似乎很随意,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给他一种避无可避,浑然天成的感觉。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一些信息,也自然而然,半点突兀都没有的,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贫道思来想去,你这娃子,送我葱,又给我指引了路,这破铜烂铁,的确有些拿不出手,贫道身无长物,所会的东西,现在也只有一门最普通的静心咒。
最后还是只能欠着你了,哎……”
萧真人有些遗憾,可是很显然,现在他只想吃到一碗油泼面,不可能因为不想欠人情,就放弃了。
“哈,真人太客气了,什么欠不欠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这些你一定要收下。”
秦阳翻箱倒柜,从落灰的垃圾里,到处翻腾。
翻腾出一口都生锈的铁锅,一只大碗,再狠下心,用库存的其他东西里,榨出来二两植物油,干辣椒盐什么的自然也不会缺,最后再摸出来一截神木当柴火。
反正除了面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尽量给备齐了。
欠一点是欠,两点也是欠,这次萧真人倒是没太客气。
秦阳想了想,总觉得还缺点啥。
“真人稍等,我再找找。”
继续翻腾,从最早的时候的储物袋库存里,翻出来一头发了芽,又干枯的陈年老蒜。
“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条件有限,真人就凑合一下吧,也算是凑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