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喝口热粥、烫烫身子。”
腊八节气候寒冷,老父招呼李贵过来喝粥,其他兄弟姐妹都再站旁边,显然都在等他。
由于李贵佛缘身后,月月考核上等,家里被评为上户,所以家人对她他很是恭敬。
尤其是僧官亲口说过,李贵将来能做僧官,前途无量。
“我吃饱了,先去睡。”
李贵察觉到家人的拘束,随便喝了几口腊八粥,便起身离开了
他注意到、只有自己碗里的粥加了糖和红枣,包括父母兄弟们,喝的都是原滋原味的杂粮粥。入夜时,窗外闪烁星星点点的橘色火光,那是田地里在烧草龙。
腊八节过后,田地里的活计渐渐少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
过年了,要贴春联、贴福字,家里要饬一番,即便再破旧的屈器具也要擦拭得干干净净。今年,其他兄弟姐妹又没有新衣服,只有李贵有,可他却不高兴。
从小时候,李贵懂事后,就产生怀疑。
为何这世上,修佛念经的僧人,要高高在上,而他们家这样的百姓人家,要举家供养,一年到头的所得,都要献给寺庙,让僧官们吃得脑满肠肥。
等到他聪慧初现,每次考核都是上等,超过村里的同龄人,越发看到了差距。
家庭受到他考核优越的好处,虽然日子还很艰难,却已经比村里其他家好太多。
桌上仍不见肉食,因为僧官老爷们说了,吃肉要下地狱,吃素才能积功德。
大半好处,还是落在李贵身上,比如说腊八粥破天荒加糖、加红枣。
同一个妈生的,就因为他佛缘异于常人,兄弟姐妹在他面前敬畏不已,连老夫母亲都客客气气,对待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僧官老爷们。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到此为终。”
“初月、二月、三月……,十二月为一个循环。”
“还有二十四节气。”
李贵心中默念,这才是他生长的根本,家家户户务农而生,按照季节日历劳作,一切农务皆按照节气而行止。
可是,佛门的经文中,并无这些,有的只是今生受苦、来世享福。
还有遥远的佛国,二十四诸天,人人可无饥寒、无病痛,沐浴在佛光的庇护下。
一切都那么美好,就像僧官无数次重复的,即便是假的,也成真了。
“我不信。”
李贵嘴里咕几声,倒头就睡,每日的会睡眠,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放松。
唯有在睡梦中,他能躲开那双无孔不入的眼睛,旁人不能察觉的双眼。
“师父,师父,快过年了,我们又能见面了。”
梦里有个师父,是李贵最大的秘密,每年见一次,都赶在年关附近。
这个秘密,只有她他自己知道,隐藏了十年有余。
李贵心知,若是让森关僧官们知道师父存在,必定惹来大祸,牵连全家和村庄。
闭目入睡,片刻后,李贵出现在一片空间中,师父缓缓转身走来。
“来了。”
“嗯,今日是腊八节,家家户户都在熬粥,还有,我家已经准备了红字福字,年前就能张贴。”
李贵说了一通,然后想起李希满找他看话本的事情,说了出来。
“师父,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情……”
片刻后,师父点了点头,“你应对很好,秃狗不怀好意,是在试探你。”
李贵内心一阵慌乱,随即升起悲伤,连从小长大的好友,都要如此这般算计么?
他不仅聪慧,而且早熟,看出李希满举止不对,没有露出马脚。
固然是因为他生性谨慎,同时也为了不给村子惹祸,所以叮嘱对方尽快毁掉话本。
没想到,李希满并未无辜,他是僧官派来试探他的。
“师父,我一个乡村少年,僧官老爷们高高在上,为何要这么做?”
“你太妄自菲薄了。”
师父叹了口气,“以你的资质,绝对是佛门重点培养的种子选手,重点考察也不奇怪。”
“这帮秃狗,做事越发肆无忌惮了。”
师父提到这里,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刚才但凡说错半句,你们全家都喝不到腊八粥了。”李贵出了一身冷汗。
“师父,我今后会更加小心。”
他知道,师父是传说中灭绝的修仙者,自己也是。
听师父说,与佛门不同,他们共同拜一位名为九天之主的至高无上存在。
这位九天之主,能与佛门之主,至高无上的二十四诸天主人抗衡。
修仙者们,也并未绝迹,而是搬迁到九天之中,迅速发展壮大。
终有一日,修仙者们,会在九天之主带领下,重返这片天地。
而他李贵,就是修仙者的种子。
“师父,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咱们总是过年才见面。”
一年见一面,实在太少了,李贵认为这是最大的遗憾。
“唯有年头年尾交汇的时间,九天之主的力量才能借助媒介,屏蔽佛门无孔不入的监视。”师父说道,“你们家家户户张贴的福字,便是九天之主的力量来源。”
“原来如此。”
李贵听得似懂非懂,为何一张红纸,简简单单,却是九天之主的力量来源呢?
但他不喜欢佛门,选择了修仙这条路,将来势必要走一条更加艰难险峻的道路。
一想到好友李希满,已经成为僧官的走狗,不由得悲伤不已。
“今天,我再传你功法和秘术,记得只能在梦中修行。”
师父说道,“梦境的虚无夹缝,是佛门之主力量不能到达的空间,也是九天之主的领地。”
第909章 佛前众生
年关将至,有些虔诚的家庭,回到寺庙祈福烧香,供奉佛祖。
李希满家,天还没亮,便顶着满天星斗出发,前往五十里地之外的佛寺。
一大家子,足有七八口人,默不作声,夜里寒气侵骨。
刚学会走路的小妹忍不住哭闹,却被老爹几巴掌打得不敢闹了。
“听好了,咱家希满讲将来要入寺庙,当僧官的,从现在开始,全家都要表现。”
李希满抿嘴没说话,毕竟以他们家的地位,佛寺大门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墙外,朝里面磕头。
老爹怀里鼓囊囊,装满各色杂钱、碎银粒子,全家一年的收成包裹在布帕里头,作为香火钱。
想到这里,李希满心头一酸,他想起前几天见过的僧官,袖口绣的金丝线,已经是他们全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所有财富。
做僧官好啊,家人都能吃香喝辣,不用再像往年那么幸福。
村子里,八十年前,就有个男孩当了僧官,全家都搬出村子,到了城里享福去了。
李希满从小起,就牢记目标,入佛门,当僧官。
为此,他多次向僧官示好,甚至答应试探好友李贵。
实际上,李希满聪慧过人,已经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李贵若是流露出对修仙的向往,必将迎来极为悲惨的下场,甚至会牵连全家。
李希满当时,不仅没有愧疫,反而很是期待,巴不得李贵给他立功的机会。
只是可惜了。
继续往前走,头顶的星辰开始稀疏,夜色开始变淡,夜风也逐渐平息下来。
黑夜将尽,天快亮了,然而路还没走到尽头。
路过另一个村庄,却听到敲锣打鼓声,许多村名围着一家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大门敬开。
各种家具物件流水般往外搬,也有女眷哭哭啼啼,却被身边人拉住。
“张大老爷读佛经、一夜间大彻大悟,捐出所有家产,并进入寺庙修行。”
“当真是一件值得宣扬的美事啊!”
人群中,也有懵懂孩童问道,“家产没了,他家里人吃什么?”
结果呢、身边大人神色大变,急忙捂住小孩的嘴巴。
僧僧官们在场清点财物,一个个红光满面,连声称赞那位张大老爷。
李希满心想、隔壁村子的张财主一出家,村里就没有富人了,迟早和他们村子一般。
周围村民还在惊叹,张财主家富裕,那么多金子银子,粮食多得抬不动,绸缎布料更是数不清。李希满家离开这片村庄,隐约能从风中,听到妇人小孩的哭泣声。
“那是张财主的女眷吧?”
李希满内心想着。
很快,他们到了寺庙所辖的地方,远远看到地平线一个黑点,那是地平线尽头的寺庙。
从脚下开始,便是寺庙占据的田地,田地上一切飞禽走兽,包括劳作的百姓,都是寺庙的僧产。这里的田地肥沃广阔,一眼望不到尽头,比村里耕种的更加肥沃,都是上好的水田。
在这些土地上,花一分力气,能得到数倍的收成,是庄稼人做梦都想的上好田地。
李希满的老爹,是村里头数一数二的庄稼把什,看到地里的肥土,眼睛都直了。
然而,地里劳作的,却不是精干的庄稼人,而是一个个苦枯瘦如柴的行尸走肉。
这些人,是寺庙的佃户,也是自知罪孽深重,主动投入僧田劳作。
他们种地是为了赎罪,日日不得歇,直到累死才算结束。
行走间,突然东面有一人倒地不起,旁边有僧官发现,上前查探摇了摇头,派人将尸体抬走。其他表情麻木的罪户,看完继续忙着手头农活,竟无半点悲伤。
越是靠近寺庙,天色越是晴朗,夜色褪去黎明降临,走在路上,见到人流从四面八方用来。这些人目的和李希满家一样,都是为了在寺庙开门前赶到,排个靠前的好位置,对着寺内佛像磕头,沾染些香气。
一阵阵梵唱声中,寺庙已近在眼前,散落各处热人群,划分成一块块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