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得对,你就眨眨眼。”徐应怜也按下怒火,提醒说道。
陈观水不停眨眼。
“那也好办。”安知素冷冷说道,“让我带回蜀山,送入锁妖塔浸血海洗练片刻,便能将体内异质全部除去,让师弟恢复正常。”
“何须劳烦绛霄大驾?”石琉璃淡淡说道,“我蓬莱亦有医治之法,不如将夫君交给我,最能照料妥当。”
“师兄乃是徐家姑爷,不可跟你们回蜀山蓬莱。”徐应怜烦躁说道,“我看咱们也别废话了,要不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龙狐缩在陈观水怀里,看看左边,瞅瞅右边,又偷窥后头,只见这三个女仙,有清冷出尘,有英姿飒爽,又有恬静秀美,可谓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心里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然都快要气炸了,连尾巴毛都根根竖起,但她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尾巴轻轻在脚踝边扫动,嘴上却好奇问道:
“龙陇,这三位姐姐是什么人啊?”
海面之下,缓缓浮现出巨大的阴影来。
上次从海底进行偷袭,结果半途功亏一篑,乃是因为被长眉仙人以两仪微尘剑提前布设了陷阱。
如今长眉正和赤松打得天崩地裂,同时两人又联手防着万象,不想让对方捡去便宜,因此应龙再次从海底悄然埋伏现身,准备女儿一发动信号,就立刻跃出海面抢人。
尾巴扫动,信号发出,只见外围忽然有两位妖族修士杀入。
疯龙悍然冲入赤松和长眉的交战现场,口中龙息无差别地到处乱喷。
应龙则是杀到万象仙人的面前,当头就是一记龙威罩去,瞬间便将万象困住。
此处的应龙皇帝,其实乃是疯龙以精神秘法造出的“特殊龙傀”,按理说仙人根本就不可能上当。
但疯龙自身精神分裂,特意取出一小枚魂魄碎片,打入那龙傀之中,以至于和万象角力的那个应龙,神态举止根本没有任何呆板,无论是老祖特有的威势,还是个人的气息感觉,都和应龙本身几乎分不出差别。
就在正教仙人被双龙牵扯心神的时候,真正的应龙已经从海底骤然冲出,大嘴咬向陈观水和龙狐。
只要将两人吞入腹中,除非其他仙人能将其杀死,否则再也不可能将两人救出——但要杀死一个仙阶,何其难也?
就在应龙即将得手之时,两仪微尘剑阵的线状剑气,忽然从周围虚空中突兀浮现出来。
此时若是无视剑阵,以应龙的庞大身躯,必然直接被应龙切伤甚至切碎,因此他紧急在空中化为人身,凭借身躯缩小争取到时间的同时,双手已经按在了女儿和女婿的肩膀上。
几乎是在同时,炽烈如昭阳的火光从前方闪耀炸裂,安知素已经全力催动太阳真昧剑,朝应龙射出必杀的刺击。
太阳真昧剑本为除妖而生,此时更是发挥出十成全力,应龙哪里敢接如此恐怖的攻击,连忙扯住两人要往海底方向闪避,结果左手之中却突然传来一股巨大力道……回过神来,陈观水早已被人扯走,不是那人族仙人惯用的袖里乾坤,还能是什么呢?
出手的乃是万象仙人,他似乎早已识破对面的“应龙”乃是假货,此时只是用一张符箓将对方定住,立刻转身施展袖里乾坤,在应龙心神被太阳真昧剑所慑的一刹那发动,果然将陈观水的身体顺利扯出。
然而,如今大家都已将心智发挥到极致,他能想到“假装中招”来算计别人,又岂会没人在提防着他?
陈观水还未被拉到身前,从斜地里就突然闪现出徐应怜来,口中吐出一条细细金线,乃是她的招牌道法赤羽九凤火,直接朝万象仙人的脖颈切割过来。
这道法在元婴境之中,攻击性乃是数一数二地高,但对上仙人还是有些不够看。万象仙人并未中断施法躲闪,而是随手丢出九龙神火塔,试图用其暂挡道法攻击。
但九龙神火塔被祭出的瞬间,就忽然朝斜向下飞了出去,却是赤松仙人丢出一枚黑色棋子,击中了神火塔的底端。
这法宝脱离原本轨迹,自然不能为万象仙人挡枪,但要说他只有这一招防御手段,却也是太过小觑他了……咦?
九龙神火塔被击飞的瞬间,也就是万象仙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的一刹那,已经有一道光圈套住了陈观水,将他从袖里乾坤的牵扯中拉了出来。
远处的长眉仙人,右手依旧在操纵剑阵,配合安知素攻击应龙和疯龙,左手却是摇动璇光尺,卡在了最为精妙的一个时机,破坏了万象仙人的行动——要论对战机的捕捉,谁能比得上蜀山中人?
只是那光圈缠着陈观水飞了一半距离,又再次凭空炸开……从天而降的番天印,没能砸中长眉仙人,却成功打断了他对璇光尺的操纵。
失去平衡的陈观水,身周忽然涌现出浓稠的黑雾,其中隐约可见妩媚女子将其怀抱的身影,迅速将他向上方天穹扯去。
“别跟这些傻子玩了,陪我回天外魔宫去!”姜离暗哈哈大笑,速度瞬息便抵达极致,将下方的诸多攻击和叫骂尽数甩脱身后。
若论速度,蜀山剑仙敢称人族最快,但却又如何比得上在宇宙中纵横的天魔?
就在天穹近在咫尺的时候,下方焦急万分的众人看得分明——只见那陈观水突然再次消失了。
没了。
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神州大陆的某处,终于恢复脖子以上身躯部分主导权的陈观水,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阿镜,你故意的是吧!”
“我就差一点就能说话了,你居然卡在这个时候把我传送走?”
“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岂不是变成了我早就恢复行动能力,只是故意装作受控被他们抢来夺去,实际却是打算看他们的笑话?”
“别人误会了也就罢了,我那五个娘子……都不是好说话的性情。被你这么一搞,后面我又要怎么和她们解释?我本来就有不告而别跑路的前科啊!”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昆仑镜慢条斯理地道,“你仔细想想,就算那个时候,你突然开口说话,又能说些什么呢?”
“‘对不起,大家不要为了争夺我而打斗了’,然后大家就会乖乖听话,你是这个意思吗?”
陈观水皱眉思索,似乎有点道理。
在那种所有人都打出真火的情况下,单靠舌灿莲花的言语要解决冲突,那属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不如先陪我游山玩水,等你恢复了行动能力,再上门一一赔礼道歉如何?”昆仑镜笑眯眯道,“想必那时候大家也冷静下来,肯听你诡辩了吧。”
“这不会又是你的算计吧?”陈观水皱眉说道,“游什么山,玩什么水?你觉得现在的我会有那个心情吗?”
“也是。”昆仑镜点了点头,“所以你放心吧,我已经用镜花水月之术,给他们发去对应的消息了。”
“三个月,让他们先回各自的宗门和世界去。等三个月之后,你彻底消化掉天道的功德,就会去一一拜访娘子们,并且商量后续的解决法子。”
“你说得倒是轻巧!”陈观水骂骂咧咧,“把问题延后三个月是吧?到时候我该先去拜访谁?顺序怎么定?后面的吃醋又怎么办?”
“那就不关我的事咯!”昆仑镜托着下巴,佯装思索,“要不,我的存档读档功能,再借你一借?”
“好啦,不要那么不开心了。至少这三个月里,你可得履行诺言好好陪我……就当是为了继续借用我的神通,所提前支付的代价呗!”
她笑着抱住陈观水的手臂,俏皮而得意说道。
(全文完)
后记:昆仑日常二三事
昆仑太清宗。
紫薇掌教宣布将位置交给徐应怜时,昆仑上下几乎是一片欢腾,无有不服。
虽然琼英掌教还未修行到元婴境羽庭阶,但昔日在东海混战之中,她展现出的过硬实力,以及敢于朝万象仙人挥剑的勇气,着实替她赢得了许多昆仑长老的认可。
再加上有天南徐家的背景,诸多人脉的支持,因此整个班子交接仪式也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就在玉虚宫前的广场上,掌教交接仪式正在进行之时,在昆仑天柱的正下方,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和负责接待的外门弟子聊天。
“请问,为什么现在不允许御剑上去啊?”
“你是散修吧?”接引弟子仔细打量着对方,只见对方长相虽无出奇,却也不难看,“今天是咱们昆仑琼英掌教的接任仪式,这么大的日子,修真界谁不知道?早就全峰范围内禁飞了!”
“原来如此,我之前一直在山里隐居,倒是不知此事,见笑。”年轻男人说道。
“没什么见笑的。”大概是看对方顺眼,接引弟子便额外提醒了几句,“你要是想探亲访友,如今咱们昆仑的正式弟子,都在那玉虚宫门口参加典礼呢!没有请柬,便是上了山去,也会被拦下来的。”
“不要紧,我去看看就好。”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接引弟子见他执拗,也不管他——反正自己只是一个负责通传的外门弟子,没有能力阻拦散修上山,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观水来到登天之路的起点,耐心地拾级而上。
此时整个昆仑天柱周围,禁飞的宗门大阵已经启动,要想再上山就只能徒步攀行。
不过他倒也无所谓。故地重游,讲的是情怀,在这方面他有近乎无限的耐心。
上到半山腰处,只见远处群山连绵,尽皆白雪,一时间也有些惆怅。
回想起昔日刚入门时,每天不是和师妹练剑,就是和师妹辩经。
徐师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每次输了就气急败坏,跑走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会儿,然后又回来精神抖擞地跟自己对决……如今想来,仍然觉得颇为亲切。
只是后来,她慢慢就释怀了。没了那死要强的性格,确实也不好玩了些。
当然,人总是会成长的,就像父母没法要求孩子永远不长大,不进入叛逆期一样,陈观水也没想着让徐师妹永远幼稚不成熟起来——否则如今她也不可能当上昆仑掌教。
嗯,话说自己此时出现在师妹面前,接下来是该叫“师妹”呢?“娘子”呢?还是“掌教”呢?
不管叫什么,总不至于被她当场抓起来吧,哈哈哈哈哈哈……
陈观水心中哂笑了好一会儿,渐渐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待会儿到了山顶,还是远远地看一眼吧,免得叫她当场失态。
打定主意,脚下的步伐速度也轻快许多。
正当陈观水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三的路程,忽然只听见后面传来年轻人们的声音,有男有女,皆是似曾相识。
“蠢湖!若不是你练功练到忘记了时辰,我们也不至于错过师父的接任仪式!”其中一个姑娘叫道。
那被骂的立刻辩解:
“你们也不是忘了么?再说了,我练功关你们什么事?你们非得在边上陪着?”
“还不是怕你……”四人之中,唯一的男性修士正开口说着,忽然又注意到陈观水的存在,连忙示意大家收声。
陈观水倒是没有介意,只是双手背在身后,惬意地向上攀登。
师妹的徒弟啊,真是难得……嗯?
他用神识仔细查看,才发现原来是秋长天当初收下的四个徒弟。
神情恬淡、无动于衷的是徐锦,看着自己的背影、欲言又止的是骆川,还在数落身边同伴、仿佛大姐姐角色般的是葛绢,而一脸不服气的自然就是赵云湖。
大概是传音入密的缘故,四人很快就不说话了,只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他。
“敢问这位道友……”骆川上前过来搭话,结果开口到一半,立刻戛然而止。
这人是不是有点儿像我们当初那个跑路的师父啊?
“怎么了?”陈观水微笑问道。
骆川也是个有急智的,晓得此时若不说点什么,定然会引得对方生疑,下意识便脱口而出道:
“这位道友也要上山?我们同路啊!”
“不错。”陈观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劳烦各位带路了。”
其他三个姑娘尽皆沉默:你谁啊?要我们带路?
五人继续向山上进发,骆川连忙和其他三人传音入密:
这人是师父!!!
什么师父?葛绢疑惑问道,师父不是在上面参加继任仪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