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法则已经开始孕育第五重雷劫。
金色劫云的内里就像是有一个奇异的调色桶,正在迅速将金色劫云的底部染成一种深层的青色。
接着响起的不是雷鸣,而是一种呜咽的风声。
“不会吧?”
核舟上的乌阳真人眼睛再次鼓了起来。
哪怕是相对于华阳宗的其余人,他恐怕都是最希望通惠老祖能够渡劫成功的那一个。
拥有一名元婴期的修士能够给一个宗门带来多少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说,除了纯粹的利益之外,他在刚刚入门时,还受过通惠老祖的一些指点。
通惠老祖的雷劫,对于他而言当然是越简单,越容易对付越好。
但这第五重雷劫,似乎也太容易了些?
在他充满对天道法则质疑的目光里,一道道青色的罡风纠缠着迷离的电光落了下来。
四周的天地之间响起了一片沉重的吸气声。
千真万确,这是青罡雷劫。
但这种雷劫,按理而言根本不会出现在金丹修士的渡劫之中,只会出现在筑基期修士晋升金丹的雷劫之中。
“当!”“当!”“当!”“当!”……
纠缠着迷离电光的罡风切割在八座黑色的小山上,发出打铁般的清脆声音,罡风如琉璃般碎裂的刹那,其中蕴含的雷光跳跃着脱离了黑色小山,但都被悬浮在通惠老祖头顶的阴雷伞尽数消弭。
通惠老祖又完全处在了懵逼的状态。
第七章 看不见底线
凡夫俗子要晋升炼气期修士,必须将自己的精神念力变成照亮茫茫修真路的火种,但在成功将第一缕天地灵气纳入体内,成为真正的修士的刹那,便立即会遭遇天道法则的反噬。
此时便会遭遇第一个天劫,修真界称为风火劫。
接着炼气期晋升筑基期时,将会遭遇的天劫是灵毒劫。
这两个天劫在修真界主流的典籍里都被归纳为低阶修士的肉身劫。
直到筑基期修行圆满,晋升金丹修士时,天道法则才会杀鸡儆猴般降落宏大的天罚。
筑基期晋升金丹面对的就已经是雷劫。
只是筑基晋升金丹的雷劫比起金丹修士晋升元婴的七重雷劫,更像是天道法则的一次严重警告。
这个雷劫只有四重,虽然每重雷劫持续的时间也有接近一盏茶的时间,但其威力根本无法和金丹修士要面对的七重雷劫里面的任何一重相提并论。
绝大多数的宗门无法为渡劫的金丹修士提供庇护,但绝大多数宗门能够应对筑基期修士的这四重雷劫,正是因为如此,筑基期修士渡劫失败的概率,反而远低于其余各修行阶段的修士渡劫的概率。
凡夫俗子晋升炼气期修士、炼气期修士晋升筑基期修士,这两个阶段几乎所有宗门都不会刻意插手,天道法则控制下的优胜劣汰,原本就比宗门的考验要来得公平和有用,如果连这两个阶段都无法通过,那也没有必要浪费宗门的修行资源。
但到了筑基期就不同了,筑基期修士已经是修真界各宗门的中坚力量,所以虽然筑基期修士晋升金丹的比例也是很小,但绝大多数都是气运不足,无法在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修到筑基期圆满。
生命终结有两个概念,一个是寿元耗尽老死,另外一个是因为各种状况非正常死亡。
宗门试炼中死亡、执行宗门任务被杀死、和人争斗被杀死、修行之中不慎出了偏差、炼丹炼器出了意外、采药夺宝被杀……修真界中有本出名的典籍叫做修士的一百万种死法,便很好的诠释了修士作为逆天而行的存在,实际上活得是何等艰难。
能够修到筑基期圆满的修士在渡劫时几乎都会得到宗门不同程度的庇护,以至于修真界中有不少人都始终觉得筑基期的这雷劫甚至都不算真正的天劫。
现在通惠老祖面对的青罡雷劫,就是筑基期修士晋升金丹的雷劫之中经常会出现的一种劫雷。
金丹期修士渡劫结果遇到筑基期的劫雷,这在修真界的历史上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那种无一例外都是修士本身的根基有极大的缺陷,譬如说这修士本身先天不足,体内经络残损,哪怕凝结出来的元婴也是那种看上去又小又虚弱又弱智的元婴。
在小玉洲的历史上,上一个金丹渡劫时遇到这种级别的劫雷的,还是七百年前的一名散修。
那名散修所得到的修行功法就是本身就是不全的残篇,以至于在筑基期凝结金丹时,凝结出来的金丹就只有普通金丹修士的数分之一威能,到了金丹渡劫时,他金丹的威能甚至也就和很多筑基期修士刚刚渡劫成功凝丹时差不多。
但通惠老祖可不是这种散修。
华阳宗是地肺山分支,小玉洲七十二仙门正统之一,华阳宗的华阳天道经是正儿八经可以成就无上大道的仙门正法,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些仙门正统的功法都是各有优劣,不能说某宗的功法就比别宗的功法一定强出很多。
完整的功法是成就大道的保证,各宗修士的最终成就,更多取决于这名修士自身的资质和际遇。
通惠老祖虽然修行的速度慢,但他在金丹期成就的金丹,也绝对不会比一般的金丹修士差。
“难道是天道法则一开始直接降落异种雷劫,发现太过严苛了,所以才降落这样的雷劫作为补偿?”
通惠老祖愣愣的看着那些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的青罡劫雷,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的可能。
“师尊。”
核舟之上,何灵秀突然唤了乌阳真人一声。
“怎么?”乌阳真人的注意力全部在那些青罡劫雷上,突然被唤了这么一声,他的身体都是莫名一震。
他转过身去,看到何灵秀的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惆怅,有些遗憾,但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许。
“可能我们一开始的计算都白费了。”
何灵秀看着通惠老祖的所在,说道:“我们华阳宗可能要出元婴修士了。”
乌阳真人愕然的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这第五重雷劫应该可以轻松渡过。
但接下来两重雷劫,谁知道又会出什么状况?
此时何灵秀说这样的话,似乎为时过早。
但他很清楚何灵秀在这种时候不会空穴来风。
……
八座黑色的小山在空中巍然不动。
青罡劫雷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但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哪怕是这种劫雷,也只是草草了事,也只不过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开始收尾。
这第五重雷劫,甚至都没有损毁通惠真人的任何一件法宝。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青罡劫雷已经是这场天劫的底线,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金色劫云底部的青光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银色的光芒。
银色的光芒迅速的扩大,变成一块块银白色的雷斑。
银白色的雷斑不断在劫云之中汇聚,变成了一口数十丈见方的银色雷池!
雷池之中的雷霆如浆液般翻滚,同时发出滚滚的雷声。
白溪真人身后一堆仙苗稚嫩的面容被镀上了一层肃穆庄严的银色,在这些仙苗看来,通惠老祖遭遇的这第六重劫雷的威势远超之前任何一重。
但这样的雷池,却让白溪真人等人再次一片哗然。
这不是徒有其表的银霄雷池?
这在筑基期修士晋升金丹修士的四重雷劫之中,也是以银枪蜡样头闻名,比青罡劫雷还要弱的劫雷啊。
在小玉洲的历史上,陨落在青罡劫雷之中的修士恐怕都没有几个,至于陨落在银霄劫雷之中的修士,恐怕是一个都没有。
在这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滚汤般的银色雷池开始朝着下方的山头尽情的宣泄银色的劫雷。
无数长蛇般跳跃的银色雷光几乎彻底覆盖了通惠老祖所在的山头,银色的雷光浓厚得如同浆液一般包裹着整座山头翻滚不息,恐怖的雷声就像是有无数巨大的石头在山头上碾压、碰撞。
这气势的确比之前的任何一重劫雷都要骇人。
但事实上这些劫雷真正冲击到通惠老祖身周的却是不多。
那些银色雷罡冲击到黑盾和阴雷伞上,就像是给黑盾和阴雷伞挠痒痒一样,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通惠老祖体内的金丹已经缓缓开裂,金丹丹气就像是火山喷发时喷出的岩浆一样粘稠,在金丹的周围不断扭曲变化,渐渐形成一个金色小人的雏形。
通惠老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只觉得自己只要能够撑过两重雷劫,即便渡劫失败也不要太难看,不要让华阳宗被人耻笑。
但现在他自己都还始终在懵逼状态,结果就已经到了第六重雷劫,而且这第六重雷劫也简单得有些过分了。
距离成为真正的元婴期修士,他已经只有最后一重雷劫的距离。
“你的通天法眼难道……”乌阳真人这才有种彻底回过神来的感觉,他霍然转头看向何灵秀,却见何灵秀面无表情,他的耳廓之中传来何灵秀的声音,“不要大惊小怪,只是看见些端倪,而且这最后一重雷劫大不一样。”
第八章 真是够拼的
白溪真人眯着眼睛看着还在倾泻着银色劫雷的雷池,沉默不语。
劫云之中的那个雷池比起之前已经明显缩小了一大圈,按照这个速度,恐怕这种银枪蜡样头的银霄雷劫,持续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到一盏茶的时间。
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借这场正好遭遇到的金丹雷劫给身后这批仙苗好好上一堂修真的入门课。
但现在他怎么上这堂课。
这场雷劫从一开始就完全不合道理了。
“真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童声。
说话的就是那名最镇定的男童。
“怎么?”
他微微转身,面色已经柔和了不少。
他对这名男童的确是已经另眼相看。
在这种雷劫之下,其余那些仙苗始终面如土色,浑身发颤,这名男童却是已经一点都不受影响,他看着白溪真人,一本正经的轻声问道:“真人,我知道金丹修士晋升元婴是要面对七重雷劫,现在似乎这第六重雷劫也奈何不了这名金丹修士,那若是这金丹修士应对第七重雷劫有些支撑不住,那旁观者是否可以加以援手,结下善缘?”
“想不到你还能想到此点。”
白溪真人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修士多结善缘自然是好事,但这种天道法则降落的天劫,像我们这些旁观者却不好插手。一是若是有其余修士插手,天道法则控制下的这劫雷恐怕会起变化,若是原本这修士能够抵挡这雷劫,但因为我们插手,雷劫的威力反而提升,他最终反而抵挡不住,这就不是善缘,而是宗门之间的大仇了。再者我们在这个时候和天道法则为敌,将来我们渡劫时,也会遭受更严重的反噬。”
男童惊讶道:“竟然会这样?”
白溪真人收敛了笑意,声音微寒道:“天道法则是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的至高法则,再强大的修行者也无法欺瞒天道,任何想要阻止天道法则惩罚的修行者,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男童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再强的修行者都不行么?”
“这不是我们需要去想的问题。”
白溪真人深深的看了这名男童一眼,道:“若是根本无望看见天尽头,便根本不用花费心力去想天尽头之后有什么,对于我们这种修士而言,只能将天道法则降落的天劫视为一场场严苛的试炼,至少这试炼本身对于所有的修士都是一视同仁,至少在通过这样的试炼之后,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像是可以得到天道法则承认,它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的再来找你麻烦。”
男童点了点头。
不可否认白溪真人之前所说的任何话都很直白且有用,但他总觉得白溪真人现在说的这些话之中,还包含着他此时还想不明白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