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的神情略微有些严肃，眉间距微簇着，蔺墨看着她这幅表情，想到了网上关注的一只网红小八哥，小脸皱巴巴的，滑稽又可爱。
此时的顾楚没察觉到他揶揄的微笑，而是不断思考这串数字的用意。
以前从未有过……看似随着一场场新的故事不断缩小……
像是倒计时一样！
顾楚瞪大了眼睛，握住蔺墨的手，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
“之前在埋葬你的墓穴中，我在壁画上看到过你手持一本书，上面好像隐约刻着神书二字。”
也因为这一点，顾楚和蔺墨沟通的时候，偶尔会用《神书》代称《十万》，她一直以为，在蔺墨的那个年代，《十万》的名字就是《神书》。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因为现代有一本很著名的科普著作《十万个为什么》，就下意识觉得这个名字是现代的产物，在顾楚看来，那个东西以任何名字命名都很正常，因为那和它的内核无关，它可以有成千上万个名字。
但现在看来，这是错的，如果它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名字，那么这个名字，是不是别有用意呢。
顾楚的眼神有些灼热，看的蔺墨心跳漏了半拍，向来喜欢在口头上占顾楚便宜，以好爸爸之资想喊人家乖女儿的男人头一次觉得两人这样靠近的距离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扒拉掉顾楚的手，整个身体又往柔软的懒人沙发里靠了靠。
“是不是在你那个时代，这本书就叫做《十万个为什么》？”
顾楚没在意他的这点小动作，而是执着的追问。
是啊，《十万》的存在不可以像任何没接触过它的人告知，更不能以文字、视频等任何手段进行传播，既然如此，蔺墨又怎么可能吩咐匠人，在自己陵墓的壁画中，将它的名字刻画上去呢。
除非那个时候，《神书》并不是它的名字，蔺墨只是用这个称呼代指《十万》。
果然，蔺墨的点头证明了顾楚的猜测。
“这一串数字，极有可能是最后的倒计时。”
顾楚得出了一个结论，然后整个人身体的力量被抽空了大半，一部分是因为对这个结论的震惊战栗，还有一部分，是对尘埃即将落定的坦然。
她一口气，干掉了易拉罐里剩下的大半瓶冰可乐。
“你是说，《十万个为什么》，指代的就是十万个故事，等到十万个故事彻底被解答后，那个东西，极有可能会彻底消失！”
蔺墨瞬间理解了顾楚的想法，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刚刚心底那点小九九了，直接从懒人沙发上起身，站定在顾楚面前。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十万个故事彻底解答后，它的目的终究达成！”
顾楚接上了他的那段话。
结果未必是正面的，顾楚和蔺墨对视着，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坚定。
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端倪。
顾楚记得，在她第一次主动向蔺墨询问《十万》不断寻找读者进入不同的故事的原因时，蔺墨给出的回答。
“它在制造一个神，一个无限接近于它本源力量的神。”
当时顾楚对这句话的理解还比较薄弱。
其实不单单只有蔺墨给出过类似的回答，所谓的造神一词，顾楚还曾在其他人的口中听说过。
许多读者都觉得，只有成为最接近神的人，才可能彻底摆脱《十万》的控制，其中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公平会。
一直以来，公平会都以制造最接近神的读者而努力着，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灭杀任何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目的的非公平会成员。
这些年来，传闻中最接近神本源力量的读者还是顾楚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亲人，她的哥哥楚相如。
可是她哥失踪了，顾楚被卷入《十万》，和她哥的失踪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之前的任务中终于和哥哥碰面后，顾楚打消了对方可能被害的猜想，但也更倾向于她哥是为了躲避仇人所以主动躲起来的这个想法，现在看来，或许另有缘故。
“蔺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句话态度太过强硬，顾楚又放软了语气，“看在我刚刚给你买了芋圆奶茶的份上。”
“我这是第二杯半价……”
蔺墨的眼神幽怨，他已经不是以前那头没见识的僵了。
“你是第一杯，我是半价。”
顾楚的脑子转动很快，她的回答让蔺墨的表情愉悦了许多，下巴微微抬起些许，透露着尊敬的第一杯奶茶持有者的矜贵。
“问吧。”
现在的顾楚，比起刚见面时的青涩，确实有资格听到更多的隐秘了，而且有些事，即便他不说，她自己也能猜到，只是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罢了。
“你为什么会选择自我封印？”
不单单只是被自己曾经关爱的子民背叛，所以伤心之下选择封印自己那么简单吧。
这个问题戳痛了蔺墨的伤疤，他的眼神瞬间黯淡。
虽然那确实不是唯一的原因，但着实伤他很深。
曾经的蔺墨就是一个天真热血的笨蛋，领地内百姓的爱戴拥护让他满腔热忱，可能和出身贫寒的母亲的教育有关，蔺墨的身上看不见太多高高在上王者的傲慢，相反，他有一副极其柔软的心肠，看不惯任何苦难悲情。
可是战争从来不是他一个小小领地的王就能制止的，以他的一己之力不能抵挡住千军万马，无数的百姓战死，哀嚎遍地，在他们的恳求下，他转化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可重新复活的那些百姓根本不再是人，而是一头不知道冷热病痛，没有七情六欲的僵尸。
他们以血为生，即便有蔺墨的控制，他们不食人血，可这些僵尸生饮畜牲血液的画面也足够让那些活着的人心生畏惧。
可能是真的害怕，也可能是想要转移战争带来的痛苦，他这个王从子民拥护的高台下坠落，他不再被爱戴，而是成了人人诛讨的瘟神邪星。
他成了一切苦难的来源。
蔺墨记得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曾经跟随着家里的长辈跪在王府前，祈求他能施展法术将他阵亡的父亲救活，因为这些人都见识过他在灾年时施云布雨的神通，同样也记得，几个月后，他手里举着石头满眼怨恨地砸向王府的牌匾，口口声声喊他灾星……
蔺墨曾经怨愤过，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人性那么善变，他曾经有一个机会，可以报复所有伤他心的人，可最后，蔺墨还是没有走到那一步。
以为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值得眷恋的东西更多。
“是不是因为你体内的能量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拥有了接近神本源的力量。”
不等蔺墨回答，顾楚就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是猜测，但顾楚的语气极为笃定。
蔺墨沉默了，这也预示了答案。
从海北市回到津市的第二天，顾楚就收到通知前往都城，蔺墨现在作为特事局的外聘成员，自然也在其中。
全国多处都下起了暴雨，城市的排水系统遭受巨大压力，一些沿海城市都出现了海水倒灌的现象，内陆城市也面临涝灾。
现在网络上的热点新闻就是抗洪救灾，以及各种关于停止下雨的祈祷。
顾楚看着窗户外的电闪雷鸣，心里猜测这越来越极端的天气，是否和《十万》有关。
此时顾楚身处的房间里还有数百名特事局的成员，都是从各地抽调过来的精英，目前每个城市，只留了一部分人驻守。
据说是因为这次调查到公平会会有一个大动作，记录在案，却一直没有实质性证据进行抓捕的疑似公平会的诸多成员，都在三天前开始，陆陆续续往都城聚集，这一次他们的秘密行动，极有可能就在这个政治中心。
对于异人来说，首都的地位不仅仅只是政治中心那么简单，据说全华国最大的一条龙脉就在首都城底下，这也是为什么之后几代封建王朝都定都在这儿的主要原因。
公平会想要摧毁国运，重新建立新的秩序，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毁掉这一条龙脉。
只不过关于龙脉的说法只是传言，但公平会成员大量集中在首都，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破解了！几位道教前辈破解了那个九阴九阳逆转乾坤的阵法！”
有人冲进了房间，举臂高呼着。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来人！
顾楚和蔺墨都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窗户外的电闪雷鸣。
她不知道现在数字已经倒计时到哪儿了，但感觉在告诉她，《十万》已经迫近。
快了，一切就要尘埃落定。
第162章 完结
天际呈现诡异的妖红色, 明明正值中午，整片天空却好像被幕布遮盖，昏暗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压抑诡谲, 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样的天气异象，不单单只出现在首都的上空。
连日的电闪雷鸣和暴雨，加上诡异的天色, 网络上又掀起了末日之说, 还因为暴雨带来的各种水灾，各地的警力军队都被调集起来维持秩序，保障居民的生存需求, 可即便这样, 依旧人心惶惶。
全国暴雨这样的事情, 以往可从没有发生过，不仅如此, 据说国外也出现了各种灾害, 这难道是全球历劫不成。
特事局怀疑，这一切气象的异变都和公平会在全国各处布置的阵法有关，只要破坏法阵，灭了公平会，一切都会恢复以往的景象。
但只有那些读者心中清楚, 这一切异变, 和《十万》脱不开关系。
不少读者都有自己的人脉网, 类似顾楚加入的那个小群一样, 他们也有自己互通消息的渠道, 任务书上突然出现的数字很快就引起了读者们的注意。
据说, 最近一次出现的数字已经是3了, 谁也不知道2和1什么时候出现, 当然，也可能已经出现了，只是外界不曾知晓。
这一串数字的变化就像是倒计时一样，谁也不清楚《十万》在倒计时什么，但可以肯定，它要有大动作了，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每个人心存都恐惧，就像是从万米高空下坠一样，充斥着不安。
此时此刻，他们也顾不上往日在故事中的互相提防和算计了，齐心协力面对下一刻的变故，成了最安全的准备。
他们清楚，自己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公平会，还是一个庞大的、未知的怪物。
“你们看，那里是什么！”
就在一部分人围着刚刚那个跑进来的人公平会设置的阵法之时，又有惊呼声传来。
大伙儿的目光又转向了窗外。
他们此刻带着的地方正面向紫禁城，传闻中，华国最大的一条龙脉，就在紫禁城之下。
因为暴雨的缘故，往日游客众多的紫禁城现在一片空荡，不少地势较低的区域甚至已经被水淹没，而就在刚刚，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紫禁城前的广场上，差点和昏暗的天色混为一团，要不是眼力好，还真的很难发现。
是公平会的人！
所有人不敢耽搁，齐刷刷朝门外冲去。
不同于特事局，公平会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来自《十万》。
他们从《十万》中获取力量，对《十万》极其推崇，在公平会的教义中就有一条——适者生存！他们觉得，死在故事里，是自己能力不够，这一个世界应该是强者的世界，而他们这群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应该获得更高的地位，这才是公平。
他们可以成为现实世界高高在上的神，而普通人则是为他们服务的低等仆从，可偏偏国家管控着他们这些拥有超凡能力的人，甚至因为怕引起普通人不必要的恐慌，不愿意让世界知道他们这些神的存在。
这是极为不公平的，越强大的能力难道就不应该享有越尊崇的地位吗？
造神！掌控《十万》！改变世界的阶级，这是公平会孜孜追求的未来。
现在，他们的目的即将达成了。
特事局成员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大的恐慌，到了这一步，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他们眼神狂热，仰望着紫禁城上方的高空，口中念念有词。
几位久不出山的道门前辈惊恐地看着脚下，一股庞大的气息从地下升腾而上，他们飞快掐算，不仅仅只是帝都的龙脉，全国各地的气运都在向阵法的中心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