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又说了很多注意事项,然后让人将还没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的何向锦转到病房。
殷音自然是听医生的话的。
“小孩身上的其他伤也是要注意的,我会给他开一些药。”末了,医生又说了一句,看着殷音的眼神有些复杂,“小孩就算再调皮,打骂也要有个度,虐待孩子也是犯法的……”
医生没有多说,但殷音还是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把她当作虐待何向锦的妈妈了。
不过殷音也没有多解释,只道了句知道了。
医生说的,自然是何向锦身上除了耳朵外的其他伤。
身上被衣架打到的伤口,手脚原本就因为冻疮而皲裂的伤口,因为被衣架扒拉到,也血肉模糊。
小孩宽松的衣服下,是瘦巴巴的身体,上面还满是伤口,满是血痕的手脚肿得跟馒头似的。
也看着小孩的模样心疼极了。
她不明白一些人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么好,对别人的孩子却像是对仇人般。
他们都是小孩,在出生的时候也是一张白纸,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同样是抱着对爱的渴望的。
第2025章 :苛待养子的偏心妈妈(18)
他们应该被好好呵护,好好被爱的。
殷音敛起眼底的心疼之色,拿出医生配的药膏,给何向锦涂抹伤口,之后便一直陪着小孩。
何向锦做了两个梦。
一个噩梦,一个美梦。
噩梦里,他蜷缩在黑暗的厕所,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来救他,他身上好热,连皮肤都几乎要烫到的那种,他又觉得好冷,骨子冷,心更冷,浑身都在打颤。
他置身在一片浓烈的血腥味中,周围慢慢安静了下来,完全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那种完全的寂静让他心底升起无比的恐慌。
他似乎再次听到奶奶咒骂的声音,她似乎在向他跑来,似乎还要打他。
何向锦吓坏了,一直不停地往前跑往前跑,后来,他看到前面,左边,右边都是一片黑暗,黑得让人恐惧。
周围是让人心慌的黑暗,身后是可能落在身上的疼痛和一声声的咒骂。
最终,何向锦还是一头扎进了黑暗当中。
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怪兽般,在他扎进去的那一秒立刻就将他吞噬了。
何向锦害怕极了,他觉得他应该是快要死了。
但很快,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厕所,鼻息间依旧是浓烈的血腥味。
他依旧是呼救无门。
可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声音,再之后,厕所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有一人立刻进入,将他抱在了怀里。
那人似乎低声对他柔声说着什么,但那声音太过遥远,何向锦听不到,但他能感受到那人的怀抱很软很温暖,那气息也很熟悉很美好,就好像,好像是特属于妈妈的那种气息。
再后来,他昏睡了过去,虽然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但不是万物寂静无声那种让人害怕的寂静,而是被温暖包裹,没有任何的烦忧,让人很是眷恋。
他就借着这份温暖和眷恋,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一直这样睡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向锦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阿锦,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何向锦还没反应,就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待他看清眼前的人时,瞳孔顿时紧缩。
“妈,妈妈?”小孩唇瓣微微颤抖着开口,刚说完他就倒吸了一口气,手下意识要去触碰耳朵,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怪怪的,又觉得周围的声音也怪怪的。
殷音立刻上前制止。
“你的右耳受伤了,现在还不能碰。这几天耳力也会有些影响……”殷音将他右耳的情况告诉了他。
何向锦没想到自己的耳朵会这么严重,想到自己之前有可能变成聋子,他吓了一大跳。但随之而来的是庆幸,妈妈说他的耳朵做过手术,可以恢复。
此时右耳却是有问题,他发现他听声音的时候很是费劲,但还是能听到的。
在庆幸自己的耳朵能恢复后,他后知后觉想起另外一件事。
妈妈说,他的耳朵做过手术!?
妈妈不是在城市打工吗?怎么会回老家,怎么会愿意带他来医院看耳朵。
第2026章 :苛待养子的偏心妈妈(19)
而且,何向锦知道,做手术,需要花很多很多钱的。
家里的情况,再加上奶奶一直的念叨,何向锦是知道家里没有多少钱的,奶奶也说了,那些钱都是要留给弟弟阿明的。
何向锦不贪那么钱,可现在,他做了手术,肯定花费了很多原本属于阿明的钱,他,他……
想到这一层,一时间何向锦手足无措,甚至带着恐惧。
他脸色煞白,哆嗦着道:“妈妈,对不起,因为我动手术让你花了那么多钱,我,我以后会努力挣钱还给你的,真的,你相信我,你,你不要让我回孤儿院好不好,求求你了。”
小孩眼眶通红,眼底带着害怕被人抛弃的恐惧,他甚至害怕得轻轻啜泣,却又怕殷音烦到,忙伸手将自己的眼泪抹掉。
此时的小孩就如同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般,很是可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主人能够不要丢弃他。
殷音看着小孩的模样,心头像是被针扎般,升起密密麻麻的疼。
殷音伸手轻轻按住坐立难安的小孩,道:“阿锦,冷静下来,听妈妈说话。”
殷音重复了好几次,可小孩已经害怕,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被送到孤儿院的画面了。
殷音没办法只能倾身上前将他轻轻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锦,冷静下来,听妈妈说,妈妈从来没想过要将你送到孤儿院,你不要害怕。”不管原主曾经有没有想过,但殷音是没有想过的。
她只想将小孩留在自己的身边,好好护着他成长。
在殷音安抚了一会后,小孩终于冷静了下来,只是眼底还是通红一片。
殷音摸了下小孩的头,将他遮盖住额头的刘海拨到后面。
“以前是妈妈做的不对。妈妈既然领养了你,就该对你负责,就该把你当作亲生孩子看待,不该就阿明出生后就偏心,也不该带着阿明到城市,却把你丢在棉花村,让你和奶奶一起生活,受到伤害,不该不让你读书。妈妈错了,以后妈妈会改。我知道,你或许会不相信,但妈妈会努力做到,以后你可以用你的心,用你的眼睛去看……”
殷音没有为原主以前的偏心找借口,而是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
既然犯了错,就要承认,然后改掉。
“你受伤了,是妈妈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没有照顾好你,现在带你来医院看医生,这些都是妈妈应该做的。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要说以后挣钱还给我,愧疚的人应该是妈妈才对。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养,等你好了,妈妈带你去城市,我们一家子在一起,一起在城市生活……”
殷音为他说着未来的打算。
何向锦愣愣听着,因为难以置信,看上去整个人有些傻乎乎的。
他,他没有听错吧。
妈妈在向他认错,承认他偏心,她说她愧疚,说她以后会好好爱他,会尽到做妈妈的义务,会带他去城市,会,让他上学……
这是真的吗?
何向锦不敢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
第2027章 :苛待养子的偏心妈妈(20)
妈妈的偏心,不,或者说是爸爸妈妈,奶奶他们的偏心,不喜,他是知道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会难过,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可后来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做都是没用的。因为他和何家人没有血缘的关系,所以不管他怎么做,他都换不来他想要的爱。
他羡慕弟弟阿明,可在后来却又渴望变成了不奢求。
不再期待就不会再伤心。
之后他所求的,只有留在何家,不被送到孤儿院,只有读书。只有这两样而已。
可,奶奶说绝对不会让他读书,还说会将他送回孤儿院,再后来,他被打得奄奄一息。
被关在厕所的那段时间,何向锦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他的生活和心底的那一点点希望,似乎也在那时候变成了绝望。
可没想到,妈妈突然出现,带他到医院,花钱为他动手术,如今还温柔地抱着他,给他久违的温暖,说着那些以前他绝对不可能听到的话。
何向锦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受伤,所以才会听错。
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妈妈眼底的心疼和愧疚。
他曾经听到有人说过一句话,他说: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他能奶奶的眼底看到厌恶和冷漠。
他能从棉花村的其他人眼底看到同情和冷淡。
能看到何有金眼神里的嘲讽和不屑。
能看到弟弟阿明眼底带着懵懂的得意。
能看爸爸的无可奈何。
也能看到以前妈妈的漠视和不耐烦。
唯独没有在他们眼睛里看到疼惜和爱。
而现在,他看到了,妈妈此时此刻的眼底是对他满满的心疼和温柔。
那种感觉,让何向锦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温暖的水里般,又好像变成了小婴儿,被妈妈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奇妙,又很,又很让人眷恋,让人忍不住伸出手,不顾一切想抓住。
他不知道是自己一年没见妈妈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
他觉得妈妈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妈妈是淡漠的,对他是不耐烦的,恨不得见不到他,而现在的妈妈是温暖的,像是春日里的阳光。
是因为妈妈说,她意识到自己错了,所以才会有改变吗?
何向锦不管妈妈是因为什么原因改变的,但此时的他知道,他喜欢喜欢的妈妈,他想抓住眼前的这一份温暖,哪怕以后这份温暖可能会消失,但他相信,这一刻,妈妈的怀抱是温暖的,妈妈眼底的疼惜是真的。
他太怕冷了,他太想要一个抱抱了。
他太怕被人厌恶了,他太想要一份了。
即便这爱以后很可能会消散,但他想珍惜此时此刻。
何向锦抬头看向殷音,清澈的眼底满是孺慕之情,他道:“妈妈,我相信你。”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