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了粥,何向锦站在小凳子上在大锅前炒着菜。
等到全部弄完,他将门关了打算去叫奶奶回来吃晚饭。
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了。
何向锦不知道奶奶去哪家串门,只能一家家地找。
所幸,何老太因为人品不怎样,所以人缘也不怎样,关系好到去串门的人家也不多。
很快,何向锦就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何老太说话的声音很大,农村的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再加上有人在家基本上不会关门,所以里头的声音很轻易就飘到外面了。
第2011章 :苛待养子的偏心妈妈(4)
何向锦在门口停下,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他记得这户人家,里头有一个小孩叫何有金,和何向锦同岁,不过长得比何向锦壮实,他在棉花小学读二年级,也是之前在学校门口嘲笑过何向锦的人。
何向锦很讨厌何有金,他知道此时何有金肯定在家的,所以他不太想进去。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里头的声音传来。
何向锦听出来了,那是他奶奶和何有金的奶奶对话的声音。
“你们家何向锦不是八岁了吗?真不打算让他读书啊?”这是何有金的奶奶的声音。
随后另外一个声音冷哼了一声,带着不解和理所应当:“读什么读,家里这么穷,哪里有钱给他读书。”
“现在不是都有什么义务教育了,其实也不费也不费什么钱。”
“书本费不用钱?买笔不用钱?那些杂七杂八的不是钱?再说了,他去读书了,家里的家务活谁来干,谁来洗衣服,捡柴火。有那小子那么蠢,话都不爱说,半天憋不出一泡屎,一句话的,他能读什么书?都学不好,浪费那些时间干嘛。”
“……我看你是因为何向锦那小孩不是你何家亲生的娃,所以你才不愿意供他读书的吧,你看你家的阿明,不是被他爸妈带到城里去……”
何有金的奶奶话里有未尽之意。
何向锦八岁连在老家读书的机会都没有,而亲孙子何向明可以在城里和爸妈生活在一起,听说去年就开始上幼儿园了,现在也才五岁。
何向锦低垂着头,靠着墙,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在昏暗的傍晚中,像是一团影子般,他的手紧紧攥着,唇瓣抿得紧紧的、
何向锦在弟弟出生后就知道自己不是何家亲生的孩子,爸妈和奶奶没有对他有过隐瞒,因为他们对待他和弟弟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他知道,自己是从孤儿院来的,听说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孤儿院的,后来在两岁的时候被现在的养父养母,也就是养父何汉兴和养母殷音收养。
原本他们收养自己的原因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只是没想到收养了他没多久,养母就怀孕了。
后来更是剩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比他小三岁的弟弟何向明。
原本,他们在发现有亲生子的时候是打算将何向锦送回孤儿院的。
但他们听到了一个传说。
说是因为收养了孩子而带来的孩子,不能在有了亲生子后就将养子抛弃,不然亲生子就会遭遇不幸,严重的还会丢掉性命。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按捺住了想将何向锦送回孤儿院心思。
一年前,他们一家都生活在棉花村,后来爸爸妈妈为了多赚些钱,为了让弟弟能到幼儿园去读书,带着弟弟去城里工作。
而何向锦被他们留在了家里,和奶奶赵银花一起生活。
其实在父母还没去城里前,何向锦就表示过想去读书,他没奢望可以跟着父母去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只要能在棉花小学读书就可以了,但是他被拒绝了。
第2012章 :苛待养子的偏心妈妈(5)
何向锦两岁前是不知事的,来了何家在何向明没有出生前也受到过父母一段时间的疼爱,他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后来弟弟何向明的出生打破了他的幻想,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从孤儿院领养来的。
大概是眷恋之前父母给的那短暂的温暖,大概是害怕去孤儿院,那个据说生活的都是没人要的孩子的地方。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他也不愿意离开,小心翼翼地在何家生活着,即便后来父母和奶奶对他态度和对待何向明的态度天差地别,他也能忍受。
但他想读书,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读书,只知道有一次无意间经过棉花小学的时候,听到两个老师在谈话,他们说,只有读书才能有更好的未来,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
何向锦不知道什么是更好的未来,但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弟弟会不会更喜欢他一些。
他打算好了,今年爸爸妈妈回家过年的时候,他想再次跟爸爸妈妈提自己想去读书的事,他可以去山上打果子,打柴火,可以去河里抓鱼,抓泥鳅,可以拿这些换钱,他现在已经攥了一点钱了,他可以自己买本子和笔的。
只是他没想到,奶奶从来就没打算让他读书,就因为他不知道她亲生的孙子。
何向锦的头垂得更低,傍晚的冬天,寒风更加凛冽,可何向锦觉得自己的心比这寒风还要冷,仿佛掉进了冰窟窿了一样,很冷很难受。
“呦,何向锦,你这是在我家门口偷听啊。”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
何向锦抬头,就对上一个男孩的视线。
男孩和他差不多年纪,但个头比他高,也比他壮实。
看到来人,何向锦眼底染上一抹淡淡的冰冷,眉头也蹙了起来。
八岁的何有金双手抱胸,昂首道:“刚刚你奶奶的话你听到了吧,你是不可能读书的,你不是我们棉花村的人,你是领养的,你亲生的父母都不要你了,没有人会喜欢你的。你就等着被再送回到孤儿院吧。”
何有金不喜欢何向锦,他有一个喜欢的小姑娘叫海棠,可那个小姑娘却喜欢何向锦,她说何向锦好看,还很会干活。
哼,好看有什么用,他爸妈还不是不要他。
会干活又怎么样,亲生的爸妈才不会舍得让孩子干活呢,何向锦这辈子都只能干活不能读书。
何有金虽然读书不行,但不代表他觉得读书不好。
看到何向锦不能读书,他很高兴。
如果何向锦也去棉花小学读书,海棠肯定就想要和何向锦玩,不想和他玩了。
何向锦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微微发红,唇瓣也抿得紧紧的,看上去表情有些凶。
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不喜欢,何向锦心中的痛,是他心口的伤。
可总是有人在这样一个八岁孩子的面前,将那伤口狠狠撕开,朝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撒上盐巴,丝毫不顾及那人是否会疼痛。
第2013章 :苛待养子的偏心妈妈(6)
一向隐忍的何向锦再也控制不住,一个拳头就朝何有金的脸上砸去。
原本得意洋洋的何有金在拳头砸上来的那一刻,脸都快扭曲了,眼底满是震惊之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是个闷葫芦,被别人怎么说都一声不吭,很是隐忍的人,这回居然不忍了,还有那个胆量打他。
“啊,救命啊。”
一个尖锐的尖叫声将屋子里正在讲话的何老太两人打断,另一人听出是自己孙子何有金的声音,立刻就跑了出来。
“哎呦,这,这是怎么了。”
何老太跟着她一起出来,看到的就是纠缠在一起打成一团的两人。
一人赫然是何有金,那壮实黑黑的模样,谁都记得住,而另外一人黑瘦黑瘦的,看着也很是眼熟。
何老太之所以一时没认出,是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何向锦一直是个逆来顺受,连她打也不敢反抗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其他小孩打架。
就在何老太好奇另外一个人是谁的时候,那人刚好被何有金推倒在地上,后者一屁股就压了上去,拳头一个个往下砸。
也正是这个时候,何老太看到了小孩的脸,那不就是她家那个兔崽子吗?
“你居然敢打我,我打死你,打死你。”何有金边打着边咒骂,他壮实有力气,平时也经常打架,比何向锦这个瘦不拉几的强多了。
何向锦眼眶发红,如同被激怒的幼崽,他一个抬头,牙齿就狠狠咬在何有金的手臂上。
“啊。”
……
何老太拽着何向锦的耳朵往家里快步走。
她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身体还康健,又因为以前干惯农活,力气很大,至少八岁瘦瘦巴巴的何向锦是挣扎不开的。
何向锦几乎是挣扎着被何老太拖进家的。
身体的作用力全部作用在被拽着的耳朵上,何向锦不仅身上被何有金揍到的地方疼,现在耳朵更是疼。
到了家,何老太直接一脚将何向锦踹倒在地上,然后在后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拿起一个衣架。
何向锦的耳朵疼得厉害,就在他的手下意识要去摸自己的耳朵时,迎面而来的就是铁质的衣架。
接下来的一切,何向锦根本反抗不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居然去打架,你怎么不让人把你给打死啊。”
“怎么,不让你读书你有意见啊,老娘告诉你,你有意见也憋着,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养子而已,我能给你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别想读书了。”
“明天,你必须跟我去向何有金认错,就是跪下来,也要让他原谅你,不然你就自己去山上生活吧,我家要不起你。”
“我真是后悔啊,当初就不该让殷音收养你,当初在阿明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你送走。”
“你还躲,还躲!”
何老太的嗓门很大,正何况她现在还在气头上,那些难听的,夹杂着生殖器官的难听的话就这么传进了隔壁邻居的家里。
第2014章 :苛待养子的偏心妈妈(7)
隔壁的几个邻居,基本上一家子都在吃晚饭。
听到这声音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哎,何向锦那孩子又被打了,这银花也真是的,那孩子才八岁,平时让那孩子干那么多活,一个心情不好就打他。”
“那也没办法,谁让何向锦那孩子不是赵银花亲生的孙子,也不瞧瞧那何向明,不仅被爸妈带到城里去,这赵银花也恨不得将他捧上天,一口一句乖孙。这何向锦不值钱啊。”
“这赵银花一家也是作孽啊,领养了人家孩子,就该好好对待,怎么就……依我看,何向锦那孩子还是挺乖巧的。”
“哎,这就是命啊。”
一句“这就是命”就决定了一个孩子一辈子的路。
最终,是因为隔壁邻居进来,阻止了何老太,何老太才没有再打下去。
但何老太也将何向锦拖到了厕所里,然后将门关了,上了锁。
“今晚你就别吃饭了,好好在里面反省反省吧。”
丢下一句话,何老太就自己去吃饭了。
这会的天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