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抿唇看了草庐一眼，摇了摇头。
柳飘飘美眸含泪，帕子捂住了唇，低声哽咽：“已经三年了，姐姐渺无音信，或许已经......侯爷为何还执迷不悟，如此蹉跎下去，阿文，你们怎的不劝劝侯爷。”
“柳姨娘，小的们该劝的都劝过了，可侯爷不听啊，小的也只是奴才罢了，此事还得柳姨娘您想办法。”
作为卫庞的贴身小厮，卫庞与长公主，柳飘飘三人间色恩怨情仇，阿文是有所了解的。
如今这局面，只能道一句：造化弄人。
柳飘飘缓缓走进草庐，刚一进去，便闻到浓烈的酒的味道，她眉宇蹙了蹙，草庐昏暗，地上铺着干草，一道颀长的身影半卧在干草上。
他一手拎着酒坛，仰头灌下，地上滚落着几个酒坛子。
男人醉眼迷离，意识不是很清醒，嘴里一直在喃喃着。
待柳飘飘走近些，终于听清男人嘴里的低喃。
他在唤：音音。
柳飘飘清秀的面容有一瞬间尽是狰狞之色，十指蜷起，指尖陷入娇嫩的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音音，音音，你在哪......”大抵是察觉到有了进来，男人扭头，恍恍惚惚间似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抹倩影，他伸出了手抓住那人的裙摆，“音音，我错了，你不要走......”
柳飘飘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裙摆的手，又凝视着眼前胡子邋遢，眼睛通红，醉眼迷离，露出痛苦之色的男人。她的心仿佛被针扎了般，胸口又燃起了熊熊的嫉妒之火。
她缓缓蹲了下来，握住了卫庞的手，轻声道：“表哥，你看清楚啊，我是你的表妹飘飘，殷音已经死了。”
“殷音死了？”卫庞喃喃着。
“对，她已经坠落悬崖死了。”柳飘飘重复道，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一丝快感。
卫庞骤然怔住，下一秒，他骤然掐住了柳飘飘的脖子，低吼：“你胡说，音音不会死，她那么爱我，她说要与我过一辈子，她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你在说谎，你在说谎。”
“表哥，放，放手，我是飘飘啊。”被骤然擒住脖子的柳飘飘呼吸困难，眼睛瞪大，她挣扎着，怎么都没有想到喝醉了的表哥会掐住她的脖子。
第914章 娘亲失踪后的侯门炮灰子女（17）
卫庞双眸猩红，置若罔闻，手上的力气不断加大。
“表哥，表哥......”柳飘飘出气多进气少，双眼隐隐翻白，眼角不自觉沁出了泪水。
耳旁的声音不太真切，卫庞晃了晃头，睁开迷离的眼，眼前恍惚，视线落在眼前的人上。
那人的脸与他三年来日日夜夜思念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耳畔似乎还能听到那人清脆的笑声，娇娇软软地喊他：夫君。
卫庞骤然松开手，酒坛子丢在地上，他伸出手，指腹轻轻临摹女人的眉眼，喉结滚动，颤声道：“音音，是你吗，你回来了是不是，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他将女人揽进了怀里，满是青胡渣的下巴抵着女人的发，他抱得很紧，生怕怀里人一个不小心又不见了般，喃喃地忏悔：“音音，我错了，对不起，你原谅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音音......”卫庞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女人的下巴，低头吻上了那日思夜想的红唇，气息霸道，仿佛要给女子彻底烙上独属于他的痕迹般。
柳飘飘被迫承受着卫庞的吻，呼吸间是铺天盖地的酒味，让人不自觉沉迷，她抓着卫庞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本来，被卫庞亲吻，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前提是，卫庞不是把她当作另外一个女人，更何况，那个女人是她最厌恶和嫉妒的殷音。
卫庞亲着亲着，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是气息不对。
他记得妻子身上是淡淡的栀子花香，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一片栀子林里，那时，少女一身红衣，墨发如瀑，笑容明媚如骄阳，明艳动人，眉眼间尽是灵动的娇俏，它就静静站在花丛中，回眸一笑，比花还娇艳，也许那时候，少女就已经悄然进入了他的心，可惜他自欺欺人十几年却不知道，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陡然醒悟过来。
没有人知道，在得知殷音坠崖生死未知时，卫庞的心有多慌乱和恐惧。
意识到不对，卫庞晃了晃头，睁眼去看怀里的人。
“表哥......”柳飘飘美眸盈泪，将落未落，被狠狠亲吻过的红唇微微有些肿却娇艳欲滴。
卫庞瞳孔微微睁大，猛地将怀里人推开。
柳飘飘一时不察直接被推倒在地上。
手触碰到粗糙的干草，娇嫩的手掌心微微泛着疼，柳飘飘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手指下意识蜷了蜷，她扭头看卫庞，泪水落下，娇泣道：“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女人美眸含泪，楚楚可怜，卫庞扫了一眼，眼神淡漠，缓缓移开了眼，声音干涩道：“对不起。”
若是以前，卫庞肯定会怜惜她，拥她入怀安抚，可如今，看着曾经自诩最爱的表妹落泪，卫庞心里除了愧疚没有其他。
甚至想起刚刚他居然把柳飘飘当作殷音，还，还吻她，卫庞便浑身不适。
若是殷音知道，肯定会觉得恶心吧。
他仍然记得三年前她说的那段话。
第915章 娘亲失踪后的侯门炮灰子女（18）
她说：卫庞，我只要想到你一边对着我虚情假意，说爱我，一边拥其他女人入怀，让其他女人给你生孩子我便觉得恶心，只要一想到这些年你在外面和柳飘飘睡了，再回来和我睡，我都觉得自己脏了。
那段话，三年来如同一把刀，每每想起都在他心口上狠狠划上几刀，让他心痛，伤痕累累。
卫庞没有再看柳飘飘，也没有将她搀扶起来，他拎起地上滚落的酒坛，晃了晃，发现还有酒后，又仰头灌了好几口。
柳飘飘爬起来，抓住了卫庞的袖子，哀泣道：“表哥，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姐姐她可能已经......你应该振作起来，卫阳侯府需要你啊，我和孩子们也需要你，表哥，你忘了当初娶姐姐的初衷了吗？你忘了你的理想和抱负吗？”
“闭嘴！”卫庞掀开眸子，呵道，“不许叫她姐姐。”她不会喜欢的。
娶殷音的初衷，理想抱负？
卫庞闭上眼，遮盖住眼底的悲痛之色。
卫阳侯府传承几代，越发势弱，卫庞是个心有抱负的，他对权势很看重，想重振卫阳侯府，而与皇家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那时，他与表妹柳飘飘有娃娃亲，也和柳飘飘互许终身，对于柳飘飘这个温柔可人的表妹，卫庞是喜欢的。
可卫庞想要权势，就必须与皇家联姻，那时元后所生的长公主殷音地位最高，也最得昭帝宠爱。
在卫庞左右为难时，柳飘飘得知此事，直接找卫庞谈。
她说，她爱卫庞，可也不愿意阻了卫庞的前程，她愿意暂时当一个外室，让卫庞娶殷音，只要卫庞心里有她就行。
柳飘飘的理解和善解人意让卫庞大为感动，卫庞表示，等他功成名就，一定不负柳飘飘，届时他会与殷音和离，正大光明迎娶柳飘飘为侯夫人。
于是，卫庞十里红妆迎娶了长公主殷音，与她演戏，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深情的人设，两人还生了两个孩子。
在外人眼中，卫阳侯和夫人夫妻恩爱，最是羡煞旁人。
只有卫庞和卫庞亲近的人才知道，卫庞将柳飘飘养在外面当外室，还生了两个孩子，其中儿子卫承比卫嘉还要大，算算日子时在卫庞还没有和殷音成亲时怀上的。
柳飘飘这么一当外室就当人十几年，卫庞一演戏也演了十几年。
直到三年前，殷音偶然间撞见卫庞和柳飘飘抱在一起，亲耳听到他们这些年的谋划，知道那些所谓的夫妻情深全部都是假的。
卫庞没想到会被殷音发现，其实这十几年的“演戏”，他早已经不知不觉地陷进去，爱上了明艳动人的殷音，却不自知，直到后来意识到了，他就开始惶恐，他还没来及的想出办法，做补救措施，谎言就被揭破，殷音还要与他和离。
卫庞自然是不肯的，他深爱殷音，又对以前喜欢的柳飘飘愧疚。
他没办法再给柳飘飘侯夫人的位置，又没办法让她继续当外室，便想将她接进府里当姨娘，卫承和卫宜两个孩子自然也是要进府的。
第916章 娘亲失踪后的侯门炮灰子女（19）
他希望殷音能与柳飘飘和谐相处，可殷音坚决要与他和离，甚至在他拒绝后要进宫请圣旨，让昭帝解除两人的夫妻关系。
但她还没来及的这么做，就坠崖失踪了。
那时，卫庞的心仿佛空了一块，三年来，他带着无数人口，吃住都在这里，遍寻崖底和附近的地方，寻找殷音的身影。
可什么都没有。
卫庞一直坚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找到殷音的尸体，他笃定它还活着，便在这绝情崖边结两人一草庐等她回来，可三年了，她仍然没有回来......
这三年来，卫庞浑浑噩噩，他不愿意回，甚至都不敢回侯府，他害怕卫嘉和卫宜会质问他，会恨他。
卫庞半躺在干草上，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垂眸道：“你回去吧，嘉儿和宜儿那边拜托你了。”
“那我呢，那我们的承儿和雅儿呢，你都不管了吗？表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变了。当初你亲口说喜欢我，说以后会让我当侯夫人，说要重振侯府，实现你的理想抱负，现在呢，你的诺言都不算数了吗？”柳飘飘声泪俱下地质问。
卫庞丢开了酒坛子，捂住了头，道：“对不起，对不起，飘飘，我食言了，我爱上了殷音，我只能给你姨娘的位置，侯夫人只能是殷音的。”
柳飘飘攥紧了拳头，问：“那如果她死了呢？”
卫庞怔了怔，声音淡淡却笃定：“即便那样，卫阳侯夫人的位置也只能是她的。飘飘，我会补偿给你其他的。”
“其他的？”柳飘飘悲凉一笑，“我什么都不需要，我要的只是一个心里只有我的表哥啊，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草庐陷入了沉默，只有长久的沉默后，卫庞低声说的一句：“对不起。”
......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辆马车缓缓从绝情崖离开，往京城的方向去。
马车里，柳飘飘面沉如水，眸光阴鸷，哪里还有之前的脆弱与悲伤，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怒火和嫉妒。
她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当了十几年的外室，两个孩子做了十几年的外室子，她为的是什么，是想要卫庞心里有她，是想要成为卫阳侯夫人，是想要她的孩子成为卫阳侯府光明正大的公子和小姐。
柳飘飘嘴擅长揣度人心，十几年前，她看出表哥心中最重权势，所以她故作大方和善解人意，让卫庞娶长公主。
为的是卫庞能借助殷音的地上扶摇直上，为的是卫庞作出的承诺。
可如今呢。
曾经最是重视权势，能对一个不爱的女人虚情假意的男人居然告诉她，他爱上了那个女人，以至于那个女人坠崖后他能在绝情崖寻找三年，甚至还要继续找下去。
却把对她的承诺忘在一边，只是给她一个姨娘的身边，她的儿子，女儿只能当庶子，庶女。
柳飘飘怎么甘心。
所幸，那个女人坠崖了，三年了，早就已经死了，卫庞不回侯府也好，如今侯府已经在他们母子三人的掌控下。
第917章 娘亲失踪后的侯门炮灰子女（20）
想到早已经被打断了腿的卫嘉，和早已经毁容的卫宜，柳飘飘眼底的妒火散了几分，染上几分得意。
长公主的儿子和女儿又怎么样，如今过得比下人还不如，或许再过不久，就该跟他们那个娘一样死了。
卫庞不回侯府也有好处，至少不会发现，倒是等他回去，把卫嘉和卫宜那两个野种的尸体给他就是了。
柳飘飘想起两年前，卫庞难得回一次侯府，那时卫嘉的腿已经被打断，卫宜去向卫庞求助，而卫庞不相信。
最终，卫庞离开侯府，卫宜被抓了回去。
一想到当初那个画面，柳飘飘通体舒畅。
......
“娘，爹没跟你回来吗？”卫雅挽住了柳飘飘的胳膊，依偎着问道。
柳飘飘一回侯府，卫雅就知道了，忙来找她。
柳飘飘看着模样与自己相似貌美的女儿，心情又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