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之后是惶恐与害怕。
追求一年,婚姻五年,陈长生清楚,殷音对他的感情并不深,至少没有比他爱她那么深。
他害怕她会离开。
他害怕他没办法将她留下来。
一个人如果真的要离开,再怎么挽留也没用,即便人在,心也不在。
陈长生没有选择戳破,越是这样他的心里越是慌乱与恐惧。
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后来,殷音生下了小儿子,陈长生很开心,他希望小儿子的出生能让殷音留下。
可,并没有。
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她提出要去探亲。
那一刻,陈长生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陈长生想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来来回回滚动了好几次,最终却选择了答应。
他给自己下了一个赌。
他放她离开。
赌她会不会回来。
若是他输了,他会守着两个孩子过一辈子。
若是他赢了,他就一辈子都不放开她,即便她不爱他,即便她的心里可能装着其他男人。
他不在乎,只要她留下。
半年的等待,红砖村和隔壁好几个村的知青回城都在告诉陈长生,殷音不会回来了,他也慢慢地绝望了。
可她却回来了。
陈长生震惊,狂喜,又不知所措,但他告诉自己,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在乎,她回来了,就足够了。
但事实上,陈长生并不是对殷音那离开的半年不在乎,他只是害怕,害怕一戳破,他想要的家庭美满的假象会破碎。
在面对殷音,面对心爱的女人时,这个在红砖村那么优秀的男人,是卑微的。
“睡觉吧。”陈长生背过身,痛苦地闭上眼。
他真心恳求着殷音不要再谈下去。
殷音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把陆斌的事说了出来,说出来的话,不说全部是真的,但也有七八分是真的。
她和陆斌是高中同学是真的,她喜欢陆斌是真的,这次去找陆斌也是真的。
唯一没有告诉陈长生的事,原主把陈长生当作陆斌的替身。
这真的太伤人了,而且殷音觉得,陈长生比渣渣陆斌优秀太多太多,再者,这件事也只有原主知道。殷音会选择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永远都不说。
“……我以为我喜欢陆斌,以为我可以舍弃你和孩子,可后来才发现,我放不下。早就这几年的相处里,我早就不知不觉喜欢上你了,所以我回来了。长生哥,你如果生我的气,我可以理解,但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
还没说完,殷音就被陈长生翻身压住,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压在她身上,脸埋在她温热的脖颈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原本清冽如泉水的嗓音,带着一丝喑哑的哭腔:“音音,你还知道回来。你还回来知道啊。”
殷音垂眸,默默道:“对不起……”
男人伏在她身上,有泪从他眼角落下,滴落在殷音的脖颈处,一滴滴,仿佛烫在殷音的心口处般。
“长生哥……”
第535章 抛夫弃子的知青妈妈(25)
“我是怨你的,可我没办法生你的气。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明明你因为其他男人离开,明明知道你心里可能还喜欢其他男人。可只要你会回来了,你说你喜欢我,我就还是控制不住地高兴。”
“殷音,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无论你喜不喜欢我,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离开了。”
“你若是敢离开,我就在山里造一个笼子,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的身边,让你一辈子都只能看着我,依靠着我。”
耳畔处,男人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殷音睁眼望着屋顶,有些懵。
男人刚开始是委屈的,是那种被殷音抛弃过的委屈。
委屈之后是庆幸。
可现在,她怎么听出了一点病娇的感觉。
殷音发现,她好像发现了陈长生温润如玉外表下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
造一个笼子,把她关一辈子。
明明应该害怕的。
可她为什么觉得有些刺激和带感。
还觉得陈长生很可爱呢。
想了想,殷音觉得有必要把一件事说一下,于是她拉了拉陈长生的衣袖,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早就不喜欢他了,而且,而且我虽然离开了半年,但我没有和他亲昵过,所以你放心,我从始至终都是你的人。身体是,现在和以后的心也是。”
陈长生是脸皮薄的人,听她直白地说这话,脸立刻就红了,幸好,黑暗将他脸上得红遮盖住了。
好一会,陈长生清咳了一声,故作矜持道:“记住你的话。”
“是是是。”
陈长生觉得殷音在哄他,虽然耳垂和脸颊都在发烫,有些羞涩,但他内心是高兴的。
他以爱为赌博,放任她离开,可也期盼着回来后的妻子,身心能完完全全属于他。
怀里人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陈长生却睡不着。
他有设想过今晚两人的相处情况。
要么是殷音疏远他,两人表面当夫妻,实际上形同陌路,要么就当做那半年的离开不存在,两人继续当着和以前那样的夫妻,只是心里存着一道隔阂。
陈长生本以为,最后一种会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得完全不一样。
殷音主动和他谈了那个叫陆斌的男人。
当真正从她口中,得知她真的喜欢过那个男人,这半年也是去找他后,一贯性格温润,脾气很好的陈长生心里涌起嫉妒。
可陈长生也知道,这是他没办法强求的。
毕竟殷音和陆斌的事,发生在他认识殷音之前。
他很好奇,那个叫陆斌的男人有哪里好,居然能让殷音那么念念不忘。
不过,无论那个男人怎么好,他都会比那个男人对殷音好一千倍,一万倍。
更何况,他和殷音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一家四口,会幸福生活在一起的。
想通后,陈长生只觉得这半年来的紧绷,疲倦和愁闷都烟消云散了。
殷音的回来,还有她今晚的坦诚,都如同一道光一般,驱散这半年笼罩在陈长生身上的烟雾。
第536章 抛夫弃子的知青妈妈(26)
光照在他身上,给他带来了温暖与光明。
未来,一片美好。
另一个屋内躺着的男孩,仍然闭着眼睛,只是透过月光,可以看到男孩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他身体蜷缩成一个虾的形状,双手紧紧环握在胸前,以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睡着。
他的身体在抖动着,明明是在炎热的夏日晚上,他却瑟瑟发抖。
苍白的唇瓣蠕动着,似乎在呓语。
男孩做噩梦里。
梦里,是那张熟悉的脸,她手里扬着长又粗的扁担,一下又一下打落在他身上。
每一次扁担落在他身上,他似乎都能听到骨头即将碎裂的声音,又能感觉到错位的骨头,扎进他的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那个人又丢了扁担,抓起他的头发,将他如死狗一般拖到水缸前。
不由分说,把他的头往水里按。
冷水从他的眼睛,口鼻,耳朵一下又一下地灌进入,他觉得他快要窒息。
他本能地挣扎,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动物般。
他的力气太小,比不过。
每一次,在他即便窒息死去的时候,头发被抓了起来,得以喘息一下后,再一次被巨大的力道按在水里……
如此,反反复复着。
最后,只剩下一口气的他被丢在地上,随后被那个女人紧紧抱住,耳边是她癫狂的声音。
“南哥,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南哥,我要给你生孩子,生孩子。”
“……”
原南,原知青,男孩的父亲。
男孩不知陷入噩梦多久,最后才被拖入黑暗的深渊,沉沉睡去……
翌日,身体恢复了一些的原狗蛋,没再听殷音和陈长生的劝阻,在被殷音要求着吃完早饭后,离开了陈家。
陈大夫家跑了的殷知青,回来了!
这个消息,继续在红砖村和隔壁几个村传播着,甚至有不少人还特地经过陈家,或者是找借口到陈家来看殷音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殷音知道他们的心思,不过也没理。
陈知知去外面玩,她跟陈长生说着以后的事。
“你是说,我们一起参加高考,考大学?”陈长生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之色,“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19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陈长生曾问过殷音,要不要参加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