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和二楼的三间卧室,吴妈的卧室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箱子,连放衣服的地方都不够,需要添一个衣柜还有床头柜。
二楼首先是那间空卧室,空卧室显然是为裴铮留的,过段时间裴铮就来了,到时候临时打床总归麻烦,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起打一张,顺便把他的房间布置出来。
这间房间空间大,陆浓寻思着不如打两张稍矮的上床下桌,一模一样的柜子、书桌东西对称摆放,等顾小淮再长大点,就可以和裴铮兄弟两人睡一间屋子了。
阁楼那里,陆浓打算改成书房,她和裴寂安搬家带的最多的就是书,半屋子书都堆在客厅,没个书房不方便,可惜阁楼面积小,改成二人书房不大可能。
陆浓为此特意画了份设计草图,她想把阁楼几面墙钉上木架,书册沿墙铺满,在中间天窗处放置一张书桌,再用镂空置物架隔断,放一张小榻,可以做个临时客房。
最后剩下自己的卧室,衣柜、梳妆台、床头柜都有,虽不是一模一样,但几乎按照京市家里的摆放一比一复原,连床边那张藤椅都还原了。
陆浓没什么不满意的,把从家里带的纯白色窗帘挂上去,推开窗探头望向窗外,深吸一口山风送来的新鲜空气。
微风轻轻拂动窗帘,她一袭白衣在窗帘间若隐若现,乌黑的发丝散落,白腻到发光的面容,她站在窗边看风景,门外的看客们无不失神。
“我滴个亲娘咧,这是仙女儿?”一个身材瘦小的军嫂傻眼,出口就是大沙嗓子配土话。
她身边面容黝黑的胖军嫂说:“长得也太俊了吧?这让我叫嫂子咱可叫不出口,没程大花那么厚脸皮。”
“说什么呢?”三人里唯一恢复正常的齐耳短发军嫂胡梅拐了拐胖军嫂,“别嘴上没把门了。”
“我又没说错,”胖军嫂也就是一团长的媳妇儿刘二妞撇嘴,“你瞅瞅新来的副师长夫人才多大点岁数,程大花少说也比她大七八岁,喊嫂子都不带打磕绊的,咱可比不过。”
提起程大花,刘二妞满肚子不满,“就她积极,副师长夫人前脚刚来,她就上赶子献殷勤,倒把咱们几个比下去了,满肚子心眼,你说说她干的这是什么事?要不是被我看见了,咱们几个成什么人了?”
“恁少说几句吧。”身材瘦小的王秀枝皱眉。
刘二妞仍不解气,“我不说不痛快,她程大花算个什么东西?天天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人家孙老师给她改了个程华的名字她就真以为自己是文化人了?我呸,还不是和老娘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她猪鼻子插大葱,装象装到老娘我跟前来了,等哪天我非扒了她这层皮不可。”
“你啊,早晚毁在你这张嘴上,”胡梅隔空轻点刘二妞,“人家程华除了不跟咱们来往,也没惹你,就你一个劲儿跟她过不过,看她不顺眼。”
刘二妞不服,却也知道胡梅说得对,见好就收说:“行了,不说她,晦气,我要招呼‘嫂子’了,你们别说话了。”
胡梅/王秀枝:“……”
说人家程华脸皮厚,你也没(四声)好到哪去啊,这声嫂子叫得也太顺溜了。
“嫂子。”刘二妞站在门口大声喊,吸引二楼窗边的陆浓注意,见陆浓望过来,刘二妞和胡梅、王秀枝齐齐挥手。
陆浓:“等等,我马上下来。”
过了片刻,吴妈走出来给三人开了门,“快进来吧,浓浓在后边,让我先出来开门。”
“哎呦,您是裴副师长的?”刘二妞问。
这个问题来之前一家人就商量好了,吴妈笑着说,“我是他丈母娘,我姓吴。”
刘二妞三人跟着吴妈进门,忙说:“吴婶好,咱们三个是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我们有力出力,有东西出东西。”
“那太谢谢了,”吴妈笑着应和,把三人带进屋子,“刚搬来家里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刘二妞一愣,没想到吴妈这个小老太太能说出这么文邹邹的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和胡梅、王秀枝对视一眼。
陆浓从楼上走下来,三人再一次傻眼愣神,还是胡梅反应快,“小嫂子可真俊,咱三个都看傻眼两回了。”
经过程华,陆浓对这一出已经很熟悉了,淡定地说:“可别叫我嫂子了,我比三位嫂子岁数小,叫我陆浓或者陆浓同志都行。”
见陆浓说话不像客套,三人立时松了一口气,要是陆浓真的摆谱,非要人叫她嫂子,她们也不是叫不出口,但总归别扭,现在陆浓主动说不用叫嫂子,大家就都不尴尬了。
刘二妞爽快答应,“陆浓同志,我叫刘二妞,你叫我二妞或者二妞同志都行。”
然后她又给陆浓介绍身边的胡梅和王秀枝,“这是胡梅同志,还有王秀枝同志。”
打过招呼后,三人说了和程华差不多的一套说辞,被陆浓婉拒后,待了不长时间就告辞走了。
傍晚,日头西落,山里不通电,家里点起油灯,趁着天光尚明,吴妈做好晚饭等裴寂安回家。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裴寂安踏着最后一抹天光归家,陆浓手撑在桌子上打瞌睡,“你回来了?”
小夏崽和小淮、小白狗吃完饭早就睡下了。
“快吃饭,累了一天,吃完饭回房睡觉。”吴妈把热了一回的菜重新端上来,裴寂安见状和吴妈一起端菜。
“以后不用等我,今天回来的早,以后恐怕不会了。”裴寂安说。
一家人安安静静吃完饭,洗漱过后,裴寂安和陆浓回到卧室休息。
上了床,陆浓反倒清醒过来,把白天记录下来的家庭改造清单递给裴寂安。
“这是什么?”裴寂安一页页翻看陆浓的手稿,最上头的便是厕所,单独列了一页,上面画了设计图还有文字解释,包括必要性和重要性。
能做到这个地步,裴寂安对陆浓也是蛮佩服的。
“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家里必须有的,尤其是冲水厕所,重中之重,没有它我真的会谢。”陆浓双手合十,诚恳请求。
“谢?”裴寂安挑眉。
“对,”陆浓重重点头,“像花那样谢了。”
裴寂安但笑不语。
陆浓眨眨眼,坐到裴寂安怀里,双手环抱他的脖子,“啾”得一声亲了他一口,然后凑近裴寂安的耳边说:“哥哥,求你了。”
裴寂安身躯一硬,眼神低暗,声音沙哑,手穿过陆浓腰间,抱紧她,“亲错地方了。”
说着,裴寂安低头俯身,将陆浓压倒在床上。
半晌,一只纤细如玉的手垂落床侧,旧日月光不曾舍得离去,偷偷亲吻垂落的手,可惜床上男人霸道,竟不想让月光觑得爱人动情模样。
下一刻便伸手大手握住纤细小手,两只带着同样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痴缠轻抚,随后一同收回。
月色正好,夜色正浓,一室春意掩不住,天尚早。
第78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裴家一家子吃完饭早早睡下,被翻红浪,却不知自家到来扰了一池春水,余波久久未散。
吃过晚饭哄睡孩子后,刘二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丈夫一团长赵虎倒是睡得香,刘二妞看了生气,一把推醒赵虎。
“出任务了?”赵虎睡毛愣了,被人猛得一推,诈尸一样从床上蹿起来,虎目圆睁,衣服都没穿,拿起腰带就要出门。
“回来!大晚上鬼叫什么,孩子们都睡了。”刘二妞又气又笑。
赵虎清醒过来,搓搓脸,“你个败家娘们儿,庄稼地里干活的力气对着自家老爷们使,自己多大劲儿你不知道啊?”
“胡咧咧什么呢?”刘二妞一巴掌拍在一团长背上,一团长麦色的后背愣是红了一片。
赵虎“嗷”了一声,埋怨道:“我算明白了,你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温柔,没事多学学人家二团长媳妇儿,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天天的就作吧。”
不提程大花刘二妞还不生气,一提程大花,刘二妞满肚子火正愁没地儿发呢,赵虎上赶子找不自在,说炸就炸:
“老娘天天洗衣做饭,伺候你好吃好喝,给你生了仨兔崽子,到头来你让我去学程大花,学什么?学她天天打扮得跟个妖精一样出门勾搭老爷们?那行,从明天开始我不做饭不洗衣服不带孩子了,专门坐在门槛子上面唠闲嗑,我看你受不受得了!”
赵虎抹了抹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渣子,郁卒说道:“我说什么了?我不就说了一句吗?你十句八句等着我捏?好,都是我的错,不是说怕吵醒孩子们吗?你说这么大声干什么?”
“还不是被你气的,”赵虎认错,刘二妞气总算顺了点,但还是没好气地说,“过来,我看看你后背。”
“这一巴掌给扇的,太凶残了,”赵虎嘟囔着把后背露给媳妇儿看,末了想起来问,“媳妇儿,你大半夜把我叫醒,不会就是为了拍我一巴掌和我吵架吧?”
“哎呦,”刘二妞一拍大腿,“被你气忘了,我是想问你,新来的副师长咋样啊?”
赵虎转身,上下打量一眼刘二妞,“你没事吧?大半夜叫醒我问人家副师长,怎么滴?你是打算气死我改嫁?我可告诉你,他长得再俊也是别家男人,人家有媳妇了,媳妇今天来部队随军,你男人还没死呢,瞎惦记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裴副师长才来了几天,好家伙部队里的军嫂见天儿打听,都想把这块天鹅肉捞给自家姑娘外甥女侄女亲戚,文工团的大姑娘们更不得了,组团往人家跟前凑。
幸好裴副师长娶了媳妇,要不然还不得让这群女人吃了。
刘二妞恨不得再给赵虎一巴掌,白了他一眼说,“别给我在这整有的没的,我是问你副师长是不是那种爱听好话、喜欢别人拍他马屁的人。”
“我可跟你说,程大花两口子都是嘴上抹了蜜的,就今个我还逮住程大花撇下其他人去讨好新来的副师长夫人,幸好我机灵,及时通知大家一起去,这才没让她一个人占便宜……”
“可这万一副师长爱听好话,就你那张拙嘴傻骂娘一个顶仨,让你说句好话能憋死,不白白让程大花家的得了相宜吗?”
赵虎的注意力却转向副师长夫人,饶有兴趣地问自家媳妇儿:“我听人说副师长的媳妇儿长得跟天仙儿似的,但凡见过她的人就没不夸她好看的,真的假的?”
“可不就是天仙儿吗?那家伙你是没见过……”
刘二妞说了一半反应过来,斜眼叉腰瞅赵虎,“好看怎么了?再好看也不是你媳妇,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什么呢?我不就好奇问我吗?”赵虎解释。
刘二妞继续叉腰。
“啧,”赵虎认怂,想着再掰扯下去今晚别想睡了,早早结束话题算了,于是不带喘气儿地说,“你放一百个心裴副师长看着年轻但人家参加的战役比我都多敢打敢上压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一口气说完翻过身躺下就睡,三秒过后呼噜声响震天,也不知真睡还是装睡。
刘二妞:“……”
同样的话题胡梅也在和四团长宋茂说,相比起刘二妞的直白,胡梅问的就比较隐晦了。
“新来的副师长为人如何?”
宋茂翻了一页书,下意识回答,“为人?为人挺好。”
部队里文盲多,大多数战士都是穷苦人家,有的兵在家里过不下去了才来当兵,大字不识几个,指挥官里文盲也不少,但凡能识字的就有机会提拔。
宋茂是实打实凭借军功升到团长的,想再往上走,就得学文化学知识,他本人也是个有毅力的,所以才大晚上点着油灯看书。
胡梅勾了一针绣花,抬眼看了眼专心看书的宋茂,“你好好听我说话。”
宋茂放下书,“你说。”
“老师长快退下来了,这本来有资格上去的也就你和三团长,现在突然来了个裴副师长顶在前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老师长的接班人,到时候老师长退下来,还有你和三团长什么事?”
宋茂不赞同地说,“你想到哪去了?师长今年才多大岁数,离退下来远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人家裴副师长是来顶老师长缺的人,咱老宋也心服口服。”
“咱当兵的,你比我强我就服你。你不知道,人家裴副师长虽然年轻,履历可不年轻,嗐,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你别跟着瞎掺和了。”
宋茂摆摆手,示意媳妇别操心,说完以后又低下头看书。
胡梅紧了紧手里的钩针,不再说话。
第二天傍晚下操,裴寂安叫来几个兵帮忙建冲水厕所和柴火房。
陆浓暗自点头,看来美人计还挺好使,就是比较废腰……她这腰得养几天。
裴寂安自己也没闲着,一大早去后勤部要了木板回来,按照陆浓设计的书房模样做书架,早上做一会儿,晚上回来再接着做,加班加点赶工。
至于其他家具,要找木匠师傅专门订做,陆浓正在院子里和裴寂安商量到哪去找木匠师傅,裴寂安拿着锤子叮叮当当敲钉子,一边回陆浓说,“山下有两个离得近的村子,当地逢初一、十五开集,明天是十五,我让小周去打听打听。”
“不用打听,玉水大队的木匠叫谢老三,是离咱们部队最近的木匠,明天我带妹子去一趟。”
一道女声自门口传来,陆浓和裴寂安转身看去。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头发花白,一身六五式军装簇新,面相严肃,额头法令纹层叠。
今年全军都换上了六五式军装,改了军衔制,干部的衣服只比普通士兵多两个口袋,乍看上去男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兵,可是他身上冷肃的气质却暴露了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