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一看就有猫腻。
陆浓说:“我没卖过工作,替我的人是找的临时工,这在当时都是说好的。”
“什么!?你没卖?”马小梅震惊,“不对啊,陆芳可是说你把工作转给她了,花了两百块,我还嘀咕这也太便宜了,搞半天你不知道啊?”
“陆芳?不是赵红花吗?”这回轮到陆浓惊讶了。
原主当初托人找了个临时工叫赵红花,替她干几个月,拿原主一半的工钱,剩下一半医院帮她存着。
马小梅一脸便秘神色,“赵红花干了没到两天,陆芳就来你们科室说你把工作给她了,陆芳爸爸又有点关系,临时工就被辞退了。”
陆浓算是知道陆家人到底有多奇葩了。
陆芳是原主的堂姐,二叔家的大闺女。
当初陆二叔把医院招护士的消息带回陆家,私心里是想让自家闺女考上,但那会儿陆家三房几个女孩儿都没有工作。
陆二叔对自家闺女信心十足,想写有他这个大主任在一旁教导着,怎么样也比别人有优势,所以根本没把其他两家女孩儿放在眼里,一副施恩的姿态把消息告诉了大房和三房。
不费事儿还能卖个好,在陆二叔一家看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杀出原主这个黑马。
不仅一举拔高了当年护士招生的笔试最高分,就连面试也是最优秀的,令其他人望尘莫及。
陆芳是第二名,她一直认为如果没有陆浓,拿铁饭碗的就是她,所以从那以后对陆浓态度奇差,经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等到陆浓嫁给顾卫国后,那就不止是态度差了,隐隐甚至带上了恨。
……她觉得是陆浓抢了她的姻缘。
可能是心里憋了口气,非要找个比照着陆浓的对象找对象,可哪有那么多高级别军官等着她挑啊?
挑来挑去,直到现在还没结婚。
婚事不顺,工作也一直只是个临时工,也是巧了,陆浓考上那一年是医院几年来最后一次招正式工。
这下子陆芳就悲催了,当年没考上护士,陆二叔靠着关系把她安排进了后勤打杂,年年等着转正,可年年都没指标给她。
陆浓猜测,他们一家子可能是知道了顾卫国阵亡的消息,以为陆浓失去了依仗,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
毕竟就连亲妈亲哥都忍不住坑原主,按陆二叔一家欺软怕硬的性子,不来咬下一块肉,那才是怪事。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陆浓对马小梅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正好今天我来医院,一会儿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马小梅不知道脑补出什么,一脸同情看着陆浓,使劲点头说:“对对,去问问,你可比陆芳好多了,她连药都分不清。”
陆浓所在的科室是外科,她到的时候护士长正在训一个没戴护士帽的小护士,“上手术台你不带帽子,你的专业性呢?下了手术台你也不戴帽子,你的仪容纪律呢?”
护士长一把扯下没戴帽子护士头上的小红花,摔在她手里,“你来这里是上班,不是来找对象的。我都没脸说你,人家三号病房的警卫员跟我反应,你天天往三号病房里钻,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话到最后严词厉色,指着护士说:“到底想不想干了?不想干立马收拾包袱走人!”
陆浓本来觉得尴尬,打算避一避,谁知这时小护士恰好转过脸,直接和陆浓来了个对视。
“……”
“……”
这不是巧了吗?
“小护士”不是别人,正是陆浓的便宜堂姐陆芳。
陆芳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陆浓。
陆浓朝她一乐。
陆芳黑了脸,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浓奇怪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当然是回来工作啊。”
此话一出,护士长微微皱眉,而陆芳脸上则出现慌乱的神色。
“你不是把工作卖给陆芳了吗?”护士长目光在陆浓和陆芳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对!”不等陆浓开口,陆芳抢先开口回答,“浓浓刚才跟您开玩笑的,她今天来找我是要去签字,把粮食关系转到我这里,对不对啊,浓浓?”
说着,不断给陆浓使眼色,逼迫陆浓赞同她的回答。
笑死,陆浓心想你在吃屁哦。
“当然不是,”陆浓一口否定,震惊地看着陆芳,“我什么时候把工作卖给你了?”
又转向护士长,明知故问道,“护士长,我当初不是找了个临时工替我干几个月吗?她人呢?”
“她不干了。”护士长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意味深长地看向陆芳。
陆芳呼吸一窒,差点对着陆浓破口大骂,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说,“这事儿大伯和大伯母知道,钱都收了,他们没告诉你吗?”
第8章
陆浓没想到陆父陆母还掺和其中。
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在大女儿刚刚丧夫,趁她伤心意懒毫不知情之时,用她的工作换钱?
他们难道不知道大女儿日后处境艰难,只能靠着护士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孩子吗?
恐怕知道,但是仍旧私下卖了原主的工作。
陆浓一瞬间齿寒,这是不把大女儿最后一口血吸完就不痛快啊。
原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托生在这样的家里。
她对原主一家子没好感,对这个趁火打劫的堂姐更膈应,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压根不跟她纠缠父母卖了工作的事,转而对护士长说:
“护士长,我今天回来是来拿这几个月让医院保管的工资,当初说好的临时工拿一半我拿一半,您看能不能给我结了?明天我就就回来上班。”
这话两层意思,第一咬死陆芳就是个替她干活的临时工,临时工只能拿一半工资,另一半给陆浓理所当然。
第二层其实是对陆芳说的,你从哪来的回哪去,老娘的东西给我老老实实还回来。
至于辞职,什么时候都能辞职,但就是不能便宜陆芳。
“不行!”陆芳连忙阻止,绝不能让陆浓回来,她要是回来自己岂不是又要去后勤打杂?
后勤哪有当护士体面啊,再说了,这一回去,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有转正的机会,她可跟刚谈的对象说自己是医院正经有编制的护士。
与此同时,陆芳心里不由得抱怨起她爹,不是说陆浓家里一团糟一时半会回不来医院吗?
说好的等她在医院干久了,事成定局,假的也变成真的,陆浓性格又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最后只能乖乖听话呢?
怎么她现在就跑回医院了啊?
护士长听到陆浓的话却皱起眉头,看向陆芳:“你不是说会把工资捎给陆浓吗?”
当初是陆芳自己找她说,陆浓是她堂妹,工资她可以顺便捎给陆浓,护士长一想也是,她们是一家人,连工作都转了,工资给陆芳也能省事。
谁想到会出冒名顶替的事儿?
陆芳扁平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支支吾吾解释:“我、我还没来及给浓浓送去呢。”
“都三个月了还没来得及,我看是压根不打算给吧。”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一语道破陆芳的心思。
原来方才陆芳被护士长训斥,周围看起来没人,实则一群小护士们都躲在里间偷偷听着,看陆芳笑话呢。
陆浓和陆芳对峙,她们干脆直接跑出来看热闹了。
说话的人叫郑银花,是个临时工护士,刚刚看陆芳笑话的护士里,数她笑得最欢。
这会儿这位狠人更是当面把陆芳的脸皮扒下来踩。
陆浓看了一眼明显跟陆芳有点仇怨的姑娘,从记忆里把她扒拉出来。
……怪不得有恃无恐呢,按道理讲临时工比正式工拿工资少还没有编制,历来都是处在食物链底层,在有些单位甚至是被鄙视的存在。
可郑银花却一点临时工的拘谨都没有,嬉笑怒骂毫无顾忌,压根不怕陆芳和她的后勤主任爹会报复。
盖因这位大有来头,她是院长的亲侄女儿,一年前被塞到护士站当临时工护士。
和原主的交集也少,别的护士排挤陆浓,可郑银花只是个临时工,想排挤陆浓她自己都没那个底气,因此她算是护士站里少数几个“中间人”之一。
“你!”陆芳被当面嘲讽,脸色气得涨红,万万没想到这群人竟然都在,想也知道今天过后她们会怎么在背后编排她。
“你什么你?”郑银花翻了个白眼,“敢做不敢认?”
郑银花看陆芳不顺眼很久了,她在医院勤勤恳恳做了一年都没转正,陆芳一来就高调赶走了原来的临时工,到处说自己顶了堂妹的位置,光是这个倒也说得过去,谁让人家自家人让位呢。
可陆芳人品实在不行,来了护士站三个月,到处上蹿下跳,勾引人家有妻子的军官,背后嘲讽郑银花靠院长关系进医院,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当个临时工。
如今逮着机会,她不可得可劲儿嘲笑陆芳吗?
陆芳恨毒了跟她过不去的郑银花,可郑银花家里背景硬,她惹不起,不敢当面回怼。
但她却咽不下去这口气,于是把全部矛头都转向了陆浓。
都怪陆浓,要不是她今天来,自己也不用被这群人当面嘲笑,凭什么只笑话她一个人?
要笑也要笑陆浓!
“工资我当然会给浓浓的,唉,我知道浓浓不好过,顾团长好好的人就这么去了,可惜了。家里剩下你们娘俩孤儿寡母的,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这日子往后也不好过……”
陆芳抹了把泪,假意替陆浓伤心,心里却得意洋洋,还重点把“可惜了”、“寡”字咬的特别重。
此话一出,空气一窒。
此前陆浓请假并没有跟别人说原因,大家也都以为她是身体不好回家修养去了,医院方面倒是知道她丧夫,不然也不会照顾她、给她批那么长的假期。
但这涉及了军人家属的事情,医院自然不会主动外传,所以到现在除了陆浓的直属上司护士长知道内里原因,其他人是不清楚的。
现在被陆芳爆出来,这个消息瞬间在众人心里炸开。
陆浓竟然丧夫成了寡妇了!?
当初前途大好、长得也好的顾团长一心一意非要娶陆浓,除了她谁都不要,那架势可让小护士们犯足了酸水。
乍一听说顾团长去世的消息,幸灾乐祸的有,惋惜惆怅的也有,各人反应不足逐一而述。
众人震惊的神色令陆芳心情大好,心态上对陆浓颇有些居高临下,和一种“原来你比我又怎么样,现在你过得比我差”的优越感。
而陆浓真是被陆芳恶心透了。
“我没有不好过,”陆浓厉声打断陆芳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丈夫为国牺牲,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不是你一句轻飘飘的‘可惜了’就能为他盖棺定论。”
“你也没资格评价他。”
“至于我,我有手有脚,就更不劳你操心了,只要你不霸占着我的工作,我相信我会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