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了一下卫生,将厚棉被拿出来。烧了一下炕,坐在温热的炕上给家里写回信。告知他们如今的情况,让姐姐安心带着女儿来。
翌日寄了信,心里开始盘算姐姐什么时候能到。老公不在身边,她掰着手指头盼着姐姐早日来。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十月里开始下了一场雪。晚上下班去隔壁看望了一下刘嫂子,她的胎儿依旧为入盆。算算日子快生了,这临产的时候更让人担忧。
“雪天路滑,你可别到处走。需要什么的话就告诉我,我帮你带回来。”
“没事,哪儿那么娇气。我生老大的时候都没人问过,这回男人不在家,倒是体会了一把让人关心啥滋味。”
“嗯。”丝丝笑笑,将目光移到她身边的女孩身上。小女孩如今对她很熟悉,看她瞧自己,主动过来到她身边。
“姨姨,你开的药好苦。可是吃了后我能吃饭了,肚子也不痛了。”
“是嘛。”丝丝伸手将孩子拉到自己怀里,拉起她的小手仔细查看。“嗯,比之前好多了。再吃两天停药,姨姨给你做一些山楂丸,酸酸甜甜的比药好吃。”
“那、那是再吃几天呢?”
小女孩对这个显然更在意,说完俩大人就都笑了。刘嫂子嗔闺女一眼:“良药苦口利于病。吃药是为你好。要不是姨姨给你打了虫,又开药调理,你这丫头不知道接下来要瘦成啥模样。”
小女孩被母亲凶的往丝丝怀里躲了躲,丝丝笑笑拍拍她安慰。开口跟刘嫂子说没关系,不用老记挂。
“我本来就是大夫,治病是本职工作。”说完低头安慰小女孩:“再吃两天,两天后就不用吃了。所以你这两天乖乖吃药好吗?”
“好。”两天嘛,很快就过去。小女孩笑的很开心,露出一粒粒白白的奶牙。“姨姨,吃两天药就可以吃糖了吗?”
“对哦,等你吃完药,姨姨奖励你五颗大白兔。”
“哦、我喜欢大白兔。”
邻居家逗留一阵,回家热了馒头和菜凑合吃了饭。天没亮睁开了眼睛,看看时间三点半。最近睡眠不太好,想着实在不行要不给自己用些药。
“明天买点儿酸枣仁泡茶喝吧。”
自言自语一句,闭上眼睛刚想数羊看能不能再迷瞪一阵,此时隔壁传来刘嫂子家大妞尖利的叫喊。
“姨姨,姨姨你快来,我娘……”
丝丝一骨碌飞快爬起,外头棉衣扣子都没系好就往外跑。隔壁也就拐个弯的事儿即到,东面果然是刘嫂子不小心摔倒了。此时坐在地上疼的叫唤,下身一片湿,看来是破水了。
“嫂子、来,先起来到里屋去。”
第十八章
丝丝蹲下先检查了一下, 摔的动了胎气此时胎头已经进入骨盆要临产。她使出了全部力气去扶她,拉了一下没拉动,反倒把自己给摔在了地上。
“妹子你没事吧?”
一波宫缩过去, 刘嫂子自己用手撑地蹲了起来。丝丝摇摇头赶快爬起来扶她进里屋。脚下踩稳她走的非常小心。临产时期,摔一跤真的不是好玩的。
女人一屁股坐炕上, 右手撑着炕沿,左手扶着后腰。咬牙咬的五官变形, 显然疼的厉害。
大妞十分懂事的蹲下给母亲脱掉鞋袜,使劲儿扶着她的腿往炕上放。丝丝再次检查产妇情况,然后交代大妞陪着母亲,她跑出去将李甜甜叫了来。
李甜甜同样边跑边扣扣子, 急慌慌的鞋子都没提起。“送医院吗?”
“来不及了。就在家里生, 你给我打个下手就行。”
“好, 知道了。”
一个医生, 一个护士, 俩人都是有经验的。接生过程除了刚开始有些着急慌乱,后期非常镇定。
甜甜找出剪刀等工具用开水消毒, 厨房灶膛旺火不断在烧水。该消毒消毒, 该干嘛干嘛。刘嫂子这个经产妇一个多小时产道全开,顺利将孩子生了出来。
“哇哇……”
孩子一出生就发出了正常的哭声,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很顺利。刘嫂子满头大汗, 吐掉嘴里的布巾就想抬起头。
“妹子, 男娃女娃啊?”
丝丝没吭声, 李甜甜好奇的进来查看情况。一探头看到孩子的模样, 顿时也变哑巴了。惊讶的眼眸睁得老大, 张口结舌的忘了回复产妇的话。还是丝丝及时回答道是女孩。
“又是女娃?”刘嫂子咚的一声躺回炕上, 满脸的生无可恋。“咋又生个没用的女娃娃啊。大妞就被我婆婆嫌弃的不行, 如今又生个女娃,回家时我可咋有脸回去?”
丝丝此时已经将孩子递给了甜甜,让她给孩子清理一下包起来。看产妇宫缩不良,赶快开口劝。
“嫂子,别生气,千万别生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对于女人这种反应其实很不屑,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却对自己的闺女如此不待见。若说这时代就是如此重男轻女,那作为女性,她觉得也该勇敢的挺直腰杆为自己的女儿撑起一片天。
“刚生产完最忌怒气,生气会影响宫缩。你胎盘还未娩出,现在什么都别想,跟着我深呼吸,先把胎盘娩出。生死之间,什么都是小事。什么都别计较。”
一边安慰产妇,一边担忧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她母亲以为是健康的都在嫌弃她的性别,如果知道她的缺陷,还不知要咋样。
生的时候很顺利,可产后却开始宫缩不良,胎盘久久都未娩出。丝丝给甜甜个眼神,甜甜点点头将新生儿放在了产妇看不到的地方。
这边刘嫂子被她说的顾不上计较孩子的性别,跟着她深呼吸,一心一意赶快完成整个产程。子宫收缩不良的话不仅胎盘娩出受影响,严重者会有生命危险。
“对,就是这样,跟我深呼吸。”
大约半个多小时过后,产妇胎盘依旧未娩出。眼看出血量开始增加,这种情况拖得越久越不利。
甜甜急的小声说:“丝丝姐,要不我去叫我爸找人送医院吧?”
丝丝摇头,这种时候送医院反而耽搁时间。权衡利弊后将手在热水中洗净,伸手进产道手动剥离胎盘。医院最近都缺乏一次性手套,她此时根本弄不到这东西。不过整个过程她非常注意卫生,事后再配一些杀菌消毒的清洗一下就好。
这个过程产妇会非常痛苦,可不这么做产妇有生命危险,两害相权取其轻,尽管产妇痛的大喊,她下手依旧十分迅速且坚定。
甜甜第一次见如此操作,对好姐妹的能力再次刷新了认知。这种情况医院里许多大夫都不太敢弄,她居然有条不紊的在处理。
“啊、妹子……疼死了啊。”
“好了,马上就好。”
一边安慰产妇,一边准确的用手指找到胎盘边缘。掌心朝向胎盘母面,掌背贴于子宫壁。用手掌尺测于胎盘、子宫壁间隙,像裁纸一样缓缓剥离。
“啊……”
产妇的叫喊声比刚才生产时都凄厉,撕心裂肺尖叫不已,手动剥离胎盘的痛苦可见一斑。
丝丝前世听父亲说过这种情况后,父女俩苦思冥想好久觉得这办法可用。后来在动物身上做了实验,又用这方法几次救过无法自动脱落胎盘的产妇,证明危急时刻果然可救命。
不论尖叫声如何凄厉,她手下的动作依旧又稳又准,不受丝毫影响。甜甜在一旁按着产妇以防她控制不住乱动,第一次接触这种场面,她一产房里工作近一年的护士也有些被吓住了。
胎盘成功剥离,丝丝用银针扎她□□几个穴位。宫缩在继续,出血却没那么厉害。等一切都恢复正常,外头已经露了鱼肚白。她俩今晚的大夜,白天不用上班,正好留下照顾。
“甜甜,到市场买只母鸡回来熬汤吧,又补身子又下奶。”
“好,我去买鸡。”
甜甜收拾干净自己准备去菜市场,里屋的刘嫂子听见了搭话:“别买。买啥鸡啊还,不就生个孩子嘛,用不着那么浪费。给我熬碗小米粥就行,煮上俩鸡蛋啥营养都有了。”
丝丝听到这话仿佛间好似看到了这一世的母亲,摇头笑笑给甜甜个眼色,让她自去买别管产妇咋说。生孩子流了那么多的血,吃点儿好的补补咋了。平时过日子可以仔细,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那么抠门。
甜甜点头起身出门去买母鸡,丝丝听到刘嫂子问闺女妹妹呢,给她抱过去看看。她赶快放下毛巾跑进里屋。
“妹妹、妹妹……”
大妞站在新生儿襁褓跟前,望着妹妹半天没说出句囫囵话。刘嫂子疑窦丛生,一下坐起将襁褓提溜了过来。
“这……”
女人心神猛然受到刺激,双手一松襁褓掉落。丝丝之前就担心这情况,有准备的情况下手快的一下接住。
婴儿被这么一弄吓的哇哇大哭,丝丝抱着孩子在地上哄,炕上的刘嫂子失了魂一般一屁股坐炕上。孩子刚哄好,她忽然指着襁褓摇着脑袋开口。
“这不是我的娃娃,不是我的娃娃对不对?我……我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娃娃?我怀孕没吃兔子啊,没吃兔子,咋能生出三瓣嘴的娃娃?”
没错,这个新生儿天生唇裂。丝丝拍拍孩子给她安全感,开口安慰刘嫂子。
“豁嘴并不一定是吃了兔子。孕期气血不调,气血逆冲也会造成胎儿发育出问题。小家伙的嘴不算太严重,如今有各种手术治疗方法,这种情况可以通过手术缝合。不是啥大问题,你别太难受。”
孩子的唇腭裂并不严重,目前看只是上嘴唇开裂。这样的孩子丝丝前世见过,她当时劝说家长让她试试缝合,可那家人实在心狠。居然乘她不备将新生儿溺死在水桶里。今生各种外科手术趋于成熟,这种情况手术一定可以治好。
“不、不、这样的孩子是讨债的冤鬼,她是讨债鬼,是来要我命的啊。”
啊?刘嫂子摇着脑袋往后退,一直退到了炕后一角,好像丝丝怀里的婴儿是吃人恶魔一般。丝丝对这种迷信的说法实在无法苟同,丹凤眼都快瞪成了大东珠。
“嫂子,你说的那些都是迷信,是以前的人不懂胡说的。孩子就是在胎里没长好,跟什么索命冤鬼没任何关系……”
丝丝抱着孩子搜肠刮肚的劝解,可炕上的刘嫂子却无一丝松动。到后来依旧不抱孩子,更别说给她喂奶。
李甜甜回来炖了鸡,看到这情况担忧不已,出去将她妈给叫了来。她妈是后勤主任,一张嘴属实了得,坐炕上一番唠嗑,中午的时候刘嫂子总算抱住了闺女。
丝丝和甜甜俩年轻的暗暗松口气,忙活这么晚这才回家休息。下午在家睡了一阵,晚上上班前又跑去隔壁查看情况。
一进屋大妞抱着妹妹坐在炕梢一角,刘嫂子面前放着空了的鸡汤碗。之前眼睛一直瞅着那姐妹俩,听到动静回头时,目光中的厌恶还未收拾干净。
丝丝一阵心痛,对她的怜悯全化为了愤怒。“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你是母亲。孩子是你身上掉下的肉,谁都可以嫌弃她,你作为母亲怎么能这样?”
刘嫂子听到她的话手开始颤抖,嘴唇嗡动几下咬牙开口:“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生这么个孩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的孩子……”她本想说自己的孩子无论什么样都是身上掉下的肉,可显然此时刘嫂子根本听不进这个,所以她话说半截改了话锋:“只是嘴唇,手术是可以治好的。缝合之后孩子就会变成正常的孩子,跟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真的能治好?”
“真的。”
刘嫂子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期望,丝丝点头十分肯定的给她宽心。本以为她作为母亲这下不会嫌弃孩子了,结果她得到肯定答复后再次颓废。长长叹口气,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一个没用的女娃子而已,还得花钱做手术。这死妮子绝对是个讨债鬼,老娘不知道前世欠她啥了,这辈子受罪还得还。”
“你既然知道欠了她,那就尽心尽力还。”你不是把孩子当讨债的嘛,那就从欠债方面来分析。“你欠了她,说明她有恩与你,对你有过很大帮助。就冲这个,你也别再嫌弃孩子了。”
嗯?刘嫂子被她说懵了。自小听到老人骂谁家孩子是讨债的都会十分嫌弃,她居然说讨债的对自己有大恩,否则自己又咋会欠下人家,让人隔世来讨。
刘嫂子一时懵逼想不明白,丝丝说完看时间不早转身去上班。一晚上科室没什么事儿,翌日一早到火车站去接姐姐。
“小姨、”
一出站白芷就飞快的冲她跑来,赵青青提着大包跟在后头。丝丝蹲下跟孩子亲热一会儿,伸手想帮姐姐扛一个大包。
“不用,我自己行。”赵青青躲开了,嘴巴努努让她带路。
“听说木墩哥去了前线,娘担心的不得了。说你不会烧火做饭,一个人在家可咋过。一接到你的信就收拾东西送我上路了。要不是担心家里三嫂大着肚子,她老人家都要亲自来。”
美丽的容颜如花般绽放,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啊!从小家里人就宠着她这个最小的,父母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姐姐眼里需要呵护的小妹妹。
帮忙接站的小战士看到她们赶快上前将赵青青手里的包接过去,车子一路很快到了家属区。放下东西跟小战士道谢,姐俩领着孩子回屋。
坐下丝丝给她们娘俩倒了水,赵青青自己利索的打水洗漱了一下。拍拍妹妹指指东面好奇的开口。
“刚生的娃娃,咋哭成这样?”
从门口到现在,她们都收拾好安顿的坐下了隔壁的孩子还在哭,这情况的确是够引人注目。丝丝看姐姐问,开口说了下情况。
“昨天刚生的,女婴天生唇裂。就是土话说的兔唇,三瓣嘴。”
“孩子受罪了。这当娘的咋回事,孩子本身有毛病不舒服,她不知道哄哄娃娃啊,让娃娃这么哭咋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