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洋一想,也是哦,她们俩又不是同一个专业,能分到同一栋楼同一层确实很有缘。
“秀秀,可以让你对象帮我拎一个箱子吗,我手酸死了。”
米秀秀想也没想,就说:“你看他手上两个包,其实压得实实的重着呢,这样吧,你先在原地歇一会,我跟他把东西搬到寝室就回来帮你搬。”
就这样拒绝,米秀秀有点不好意思。
但郗孟嘉身体本来就弱嘛,虽说养了一阵子,还是少受累比较好。
屈洋没想到刚认识的新朋友丝毫不掩饰重色轻友的本性,先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而后就被米秀秀一脸为难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
“知道了,知道了,怕累着你对象嘛,我懂~~”
“懂”字拖得长长的,故意臊米秀秀呢。
米秀秀也确实被臊了一把,不过她惯会装,格外淡定地看回去:“是的呀,我不心疼谁心疼。”
郗孟嘉:“……”
这下换他面红耳赤了。
第39章
明德苑在西南边。
从大门左侧走,要经过实验楼,操场,食堂。
再从食堂旁边绕过一条长约两百米的木长廊,就是明心苑、笃行楼、知善楼。再经过一个转角,则是明德苑。
几栋宿舍楼取名很有讲究,建筑风格别具一格,都是五层小楼,红砖砌成。
宿舍周围树木高大荫蔽,从食堂进来后温度骤降,仿若是两个季节。
米秀秀摸了摸胳膊,感到些许凉意。
“冷了?”
“没事,就是有点不适应。”
羊城的八月热辣辣的,便是这段路温度低了些,也不至冷的程度。
索性稀稀疏疏的阳光透过树冠落在地面,形成块状光斑,加上随处可见的笑闹声读书声,让人感到不到一丁点阴森恐怖。
属实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宿管阿姨五十多,银丝黑丝一分为二,抬头纹和眼角纹都很重,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
她长了张圆脸,看着很慈祥的一个人。
米秀秀不由得感慨,甭管念过书没,这大学校园里的老太太似乎都沾上了书卷气,一看就跟外边那些只会胡搅蛮缠的女同志不一样。
“叫什么,几号屋?”
“米秀秀,306。”
宿管员翻开宿舍管理薄子,在306后面写上米秀秀的名字。
她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字方方正正的,就跟印刷出来的差不多。米秀秀眼皮轻抬,看到桌子下堆了不少报纸,还有好几个本子,上面依稀可见练字的痕迹。
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狠狠把她震撼住了。
“钥匙保管好。”
登记完名字和专业,宿管员从一大串钥匙中扒拉了几下,找到306的取下来递给米秀秀。
“学习上有困难找辅导员,生活上的困难可以跟我讲,集体生活要注意团结,不要拉帮结派搞小圈子。”
女生宿舍向来事多,宿管员见怪不怪便多提醒了两句。
“好的……老师。”
米秀秀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只能笼统称为老师。
宿管员笑了笑,摆手道:“我姓童,叫我童阿姨就好,老师这个称呼我不行,也不是谁都合适。”
米秀秀默了片刻,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有没有得罪对方。
随后稍稍一想,便懂了这话不是对她本身不满,而是对于知识的尊重,对传道受业者的尊重。
想通这点,米秀秀态度变得轻松起来,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几分同长辈撒娇卖乖的劲儿。
“童阿姨,我对象可以帮我把东西搬上楼吗?”
担心再出错,米秀秀谨慎地多问了一句。
“可以呀。”童阿姨倒是乐呵呵的,“可以上去,弄完立马下来就行,过了开学期就不行了。”
“谢谢童阿姨。”
得了允许,两人才开始往楼上搬行李。
郗孟嘉:“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胆小,刚才真被那阿姨吓住了?”
这话过于直白,换个敏感的估计要生气了,没准直接换对象都有可能。
也就米秀秀,从不知自卑尴尬为何物。
她当着外人是一回事,对着自己人则是另一副脸孔。
听了郗孟嘉的揶揄仍然四平八稳,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完全没觉得被对象看见自己露怯的一面有什么不自在的。
她一本正经道:“这不一样嘛。”
郗孟嘉轻哂,好奇:“哪里不一样?”
米秀秀斜了他一眼。
怎么那么笨呢!
她叹了口气,说:“合安大队是我的地盘呀,每一个乡亲我都很熟悉,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咯,就算遇到不那么熟的,就算我那天做错了说错了,看在家里长辈的份上他们也不会太怪罪我。”
“在镇上也能自在的原因更简单了,因为我成绩好呀。只要不是存心找茬,大家对成绩好的学生不都是天然有好感滤镜的吗?我一不骗人,二不欺负别人,在能力范围内也很乐意助人为乐,我当然理直气壮。”
“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五湖四海的人能在同一个地方念书,我优秀别人也不差的。还有一个你又不懂了吧,咱们镇上厂子食堂招洗菜工都要招关系硬的,何况大学里的宿管?人家能在学校里正儿八经上班,家里少不得有那么点子关系在。万一本地有什么风俗讲究跟新乡不一样,我没弄明白确实容易惹人不痛快,我要在学校呆三年的呀,总不能开局就诈和。”
诈和是牌桌上的话。
米秀秀不玩牌,但家里人每年过年都要玩几把,她也就听了几句。
“嗯!”
“很有道理,不愧是生产队最聪明的姑娘。”
听她一番有理有据的剖析,算是明白三叔三婶为什么一点不担心了。
同时心里又诡异地冒出另一个问题。
——处事原则如此灵活多变的米秀秀为什么在圆圆的认知里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依然不回头的形象?
不像,真的不像。
莫非中邪了?!
这个念头只在大脑里一闪而过,郗孟嘉疑惑了一瞬,思绪很快就再次被米秀秀打断了。
“那可不。”
米秀秀昂起纤细的脖颈,小模样得意的哟,看得人就想捉弄她打击她。
意识到自己的恶趣味,郗孟嘉赶紧把邪恶的念头按捺住,默默竖起大拇指:“秀秀真厉害。”
米秀秀傲娇地哼了哼,小声理直气壮道:“能看出我厉害的你也很厉害嘛,不用自卑。”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两人斗嘴时没耽误爬楼梯,只是说说笑笑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惹了别人的眼。
“诶,走快点啊,别堵楼梯上打情骂俏行不咧。”
一开始米秀秀不知道人家在说他俩。
毕竟他们一直走着也没停下,走得慢纯粹是因为前面不仅有人上楼,还有下楼的。
这样一来,原本还算宽敞的楼梯顿时变得拥堵逼仄。
新生们又都拿着行李特别占空间,时不时还要靠墙让下楼的人通行。
就问怎么快得起来?
她真没觉得那道声音在说自己,以至于淡定得不得了,还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一张望,目光撞进身后妆容精致的女人视线里,冷不丁吓了一跳。
对方愣了一秒,立马白了米秀秀一眼。
米秀秀心里不爽,刚要白回去,人家很快挪开视线了。
行呗,对方偃旗息鼓,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谁知那女同志扭头就对身边人说:“囡囡,你要记得嫂子同你说的话,不要跟品行不过关的人做朋友,也不被学校里的小赤佬忽悠了好伐。你要晓得,你来这里就是镀个金的事,跟别人不一样的哎哟,那种家里条件不如你的还不努力,就知道跟男人鬼混打情骂俏的千万不要接触,会把你带坏的喲。”
“看都不要看,脏眼睛哩。”
米秀秀&郗孟嘉:“……”
这是被指桑骂槐了?
什么打情骂俏!他们哪里打情骂俏了?
明明只是小声说话,也没四处嚷嚷,手还老老实实拿着行李,身体更是一点接触都没有,这算什么打情骂俏!
按照她的标准,那只要是异性同行,都是勾勾搭搭打情骂俏了。
正儿八经聊个天就要把人带坏,那底子得多差呀。
骂人的没指名道姓,米秀秀也不会傻到对号入座,不过不对号入座不代表就白白忍了这波侮辱。
她眼珠转了转,边走边拽郗孟嘉衣摆。
依然是小小的声音,又足够让楼道里听到一星半点。
“哎呀,还好没让你姐陪咱们一道来,我当时就怕了她那一张嘴了,怎么说也比我们大几岁,嘴巴一张难听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真是长了年龄没长脑子,还没老就爱跟你妈学‘倚老卖老’那套,你这个当弟弟的还不好反驳她。你瞅瞅,真来了还不得跟某些人一样讨人嫌,我又不是来镀金的,我还要念几年书呢,她如果事先帮我把同学都得罪光了,万一我被孤立了怎么办?”
“还好赶上事没来成吔。”
郗孟嘉暗笑,什么姐姐,他的秀秀真是个深谙吵架精髓的小机灵鬼。
他面上极配合地做出小意哄人的姿态:“你别管她,她是提早进入更年期看谁都不顺眼,反正咱们拦住了也没让她来学校丢人,哎,我找到306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