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后,则是更大的喜悦——
明知道是假的,还效果这么好?那不是说,只要谢林晚答应经常过来谢家,老爷子的病早晚会彻底好起来。
谢文卓也是愣了一下,悻悻然的住了口——
他还想近距离和这位谢小姐接触一下,打听一下她的喜好呢。
意识到自己想些什么,谢文卓又觉得惊奇。自己这是怎么了,老想着给小姑娘买些好东西哄她开心又算怎么回事?
说他是想追求人家小姑娘吧,好像也不对。毕竟他不是没动过心,能辨别出自己对小姑娘的感情,无关男女情爱。
那这种奇奇怪怪的克制不住的想看小姑娘开心的感觉怎么就那么诡异呢?莫不是他想要孩子了,所以父爱被提前激发了出来?
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些恶寒。顿时就有些风中凌乱了。
“爷爷——”谢文卓敲了敲门,示意自己到了。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锦程正平躺在床上,花白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瞧着很是有些凄凉,听见声音,微微掀开眼皮。
谢文卓顿时就有些心酸——
自小父母离异,父亲事业忙,就把他丢在老宅。也因此,一众孙子里,他是呆在老宅时间最长,也是和谢锦程感情最深的。
印象里爷爷虽然不苟言笑,却是身体倍儿棒,就是骂起人来也中气十足。何尝有过这么虚弱的时候?
正伤感间,谢锦程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正指着不远处的痰盂。
谢文卓心一紧——不是说好多了吗,怎么还是要吐?
忙捡起痰盂,送到谢锦程面前。
谢锦程果然吐了出来。
谢文卓忙把痰盂丢到一边,又拿了毛巾,帮谢锦程擦拭嘴角。
毕竟没伺候过人,谢文卓就有些手忙脚乱。
正慌张间,门再次敲响。
谢文卓头也不回的说了声“进来”。
谢林晚推开门,从外面进来,瞧见老爷子又在呕吐,明显愣了一下。
瞧见是她,谢文卓懊悔之余更有些担心——
还以为是于伯或者家里的佣人在外面呢,早知道是谢林晚,就不让她进来了。
毕竟他可是知道,自家老爷子可是个顶顶爱面子的人,这会儿被人瞧见这么狼狈的一面,心里不定多恼火呢。
担心老爷子直接把人给赶走,会让小姑娘难过,谢文卓忙抢先道:
“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本意是要给谢林晚解围,不想谢林晚还没说什么呢,谢锦程忽然抬手,用力在谢文卓手背上拍了一下——
卧床太久,老爷子自然没多少力气,谢文卓还是能察觉到老爷子的暴怒:
“闭……闭嘴!”
谢文卓瑟缩了一下,总觉得老爷子也就是力不从心,不然怕是直接要拿鸡毛掸子抽他了。
谢锦程却是根本不管他怎么想,径直转头看向谢林晚,温声道:
“别怕,让他跟你,道歉……”
“我——”谢文卓真觉得他真是冤死了!天知道他本意是担心谢林晚被迁怒,才想着先把人打发出去的。
只是李宏嘱咐过,平常时,多顺着些老爷子,别让他生气,谢文卓也不敢给自己辩解,只能委委屈屈的看着谢林晚:
“对不起谢小姐,我刚才语气不好,请你多多包涵……”
“需要什么,跟江河说……”瞧见谢林晚依旧是怯生生似是有些受惊吓的模样,谢锦程横了孙子一眼,“或者,跟文卓,说……”
“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朱砂……”谢林晚迟疑了片刻道。
谢林晚本来并不想惊动谢锦程,想着问于伯一声就成。不想于江河沉默了片刻,却说家里有是有,可能不能让她用,他做不得主,让她过来问老爷子一声。
没想到谢林晚是来询问有关朱砂的,谢文卓惊得好险没咬住自己舌头——
既然祖上出过巫祝,自然也就有不同于一般人家的法门。比方说朱砂这些东西,就是家里常备的。
不过那是在姑妈在世时,朱砂也是独属于姑妈的东西——
别人家有什么好东西经常说什么传男不传女,就他们老谢家,但凡和巫祝有关的,大概率都是传女不传男!
自从姑妈去世,只要和姑妈有关的东西就全被老爷子封存了起来,其他人别说用,根本提都提不得。不然就得面对老爷子接连很多天的低气压。
换句话说,谢林晚眼下,分明是触及了老爷子的底线。
谢文卓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个由头把这件事岔过去。想要开口时,却忽然想到之前好意帮谢林晚脱困却被老爷子骂了的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正好他犹豫了这么一下,下一刻就听见谢锦程吩咐:
“……那边,红木盒子里,有个钥匙……你带她,过去……”
懵掉了的谢文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开放曾经只属于姑姑一个人的“禁地”?!那里可是父亲和叔伯都被禁止进入的!
老爷子怎么瞧着倒像是病得更重,有些糊涂了的样子?
一直到领着谢林晚进了那间独属于谢薇的书房,谢文卓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谢林晚却已经熟门熟路的来到书案旁,拿起排成一列的朱砂盒一一开始验看,成色全都是上好的。
谢林晚随即拿起一张特制的檀香纸,在桌案上铺好。
“你是,想要写字?”谢文卓这会儿也算看出了些门道,“这些用着不见得趁手,你等着,我马上让人再送一套笔墨过来。”
谢文卓可是知道,这朱砂全都是特制的,是有灵舞者特质的人才能使用的。
“不用,这些就成。”谢林晚却是摇头拒绝,直接拿起羊毫,蘸了朱砂,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古香古色的篆体福字。
明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她没有碰触过朱砂,谢林晚却觉得,她好像早就写过成百上千遍似的。
不用想,肯定也是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咦?”谢文卓明显没有想到,谢林晚竟然这么快就写成了,顿时惊讶无比——
朱砂写的福字,他爸和两个叔伯以及祖父,可是每人一个。只是那几个都看的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平时别说让他们拿来把玩,根本看都不让看一眼。
谢文卓甚至还听他爸说起过,曾经有一次,他出外旅游时,碰见山体坍塌,全靠姑姑用朱砂写的“福”字提前就给了他预警,才险险躲过一劫。
按照谢爸话里的意思,朱砂成福极其难得,当初他姑妈谢薇送给父兄的“福”字,每个写成都足足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即便如此,还虚弱了好久。
甚至姑妈去世后,爷爷也好,父亲和叔伯也罢,还总是觉得,是不是因为姑妈给他们写的“福”字,却反而分薄了她自己的福运,才会早逝……
结果谢林晚倒好,竟是提起笔来,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一挥而就。
谢文卓一边看的眼馋不已,又想到从前曾经因为偷碰了父亲的“福”字,气的一向最重形象的父亲追着他揍的情景,越发心痒难耐,厚着脸皮道:
“那个,谢小姐能不能给我也写一个?”
谢林晚随即又扯来一张纸,很快又一个“福”字跃然纸上——
谢文卓印堂发暗,明显这段时间流年不利,他这会儿,还真需要这个。
眼睁睁的瞧着那红色的朱砂一点点洇入“福”字中,很快如一缕红色烟雾般游弋着和“福”字融为一体,谢文卓直咂舌——
还是第一次知道,朱砂写福,还会有这样的奇景。
谢林晚已经拿起“福”字,轻轻吹了一下,随即手指上下翻飞,那张写了“福”字的纸,竟是叠成了一个精巧至极的平安符,掌心一翻,就送到了谢文卓面前。
“这是给我的?”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特殊的礼物,谢文卓简直高兴傻了——
虽然知道手中这个“福”字肯定没有姑妈那样的的庇护祈福之力,这里面的心意却是太难得了。
拿着福字翻来覆去的看着,喜悦的心情简直溢于言表。
把玩良久,一抬头,正好瞧见谢林晚正取了抽屉里红黄两色丝线,不过片刻间,就打好了一个简单的吉祥结,把另一个同样叠成平安符模样的福字,给放了进去。
谢文卓看的两眼发直,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道:
“这个,也可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于伯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卓少,老爷子让你别打扰了晚晚……”
谢文卓顿时就有些悻悻然。可老爷子既然发了话,他也不敢违背,只得小心的把“福”字放在衣兜里。
又不舍的看看谢林晚手里那个:
“这个,是要送给爷爷的吗?”
谢林晚点头——
老爷子身体太弱,这个“福”字应该能帮到他。
瞧见两人先后从里面出来,于伯脸色顿时就有些失望。之前听谢林晚提到“朱砂”,于伯第一个念头就是,难不成谢林晚也和大小姐一样,会用朱砂写字祈福?
只这么快就出来了,明显是不成的。
好在老爷子情绪明显眼下精神的多了,想来只要谢林晚愿意留下来,时间久了,老爷子还是有好起来的希望的。
拿着谢文卓献宝似的递过来的吉祥结,谢锦程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儿才道:
“你找人,查一下,晚晚的来历……”
谢林晚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
要不是三个儿子都不是风流的,老爷子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孙女。如今看到这个和他珍藏的女儿送的一模一样的吉祥结,老爷子那种诡异的感觉更浓——
这事情太不对头,怎么看都像是有人特意打听过他的喜好和心结,才精心培养出一个谢林晚送到谢家来。
可明明理智告诉他,对方应该是图谋不轨,感情上却无法控制想要呵护对方,对女孩子好一些……
“爷爷你是不是觉得,晚晚她像咱们家的人?”不愧是老爷子亲手抚养长大的孙子,谢文卓第一时间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还别说,我也觉得晚晚亲切的很呢……”
“不许打她的主意。”自打握着那吉祥结,老爷子觉得精气神明显好了些,却是全用到了训斥谢文卓身上。
“怎么会!”谢文卓顿时叫起了撞天屈,“爷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真的就是把她当妹妹一样……”
无奈老爷子根本不信他的话,直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等谢文卓离开,谢锦程却是长时间摩挲着那吉祥结,眼中酸涩难当——
其实要他说,总觉得谢林晚和女儿薇薇太像了。只可惜,女儿确然没有留下骨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