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丰才升起一丝希望,却见水面不再有泡泡上升,强忍着大悲大喜一次又一次继续潜水。
“爹!”
宋四丰以为自己太过疲劳,出现了错觉。
“爹,爹,我在这里!”又是一声声呼唤。
定睛一看,是他家臭小子没错了。
宋四丰狂喜,疲惫的身子一下子涌出一股巨大的能量,让他奋力朝着宋延年的方向划去。
重新将儿子小小的身子托在手臂上,千言万语只哽咽得不成句,“好好,爹的好延年。”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宋延年小手抚了抚他爹湿漉漉的头顶,“爹,我没事。”
宋四丰让儿子趴在自己背上,“抓着爹的头发,不要掉下去了,不要怕,爹这就带你回岸上。”
说完奋力的往岸边划去,半路上累的险些脱力,还好水中还浮了一个葫芦腰舟在那里。
那是张铭方才落下的。
靠着这腰舟,宋四丰勉力的爬上了岸边。
“多谢你的葫芦了。”宋四丰躺在地上,冲着过来的张铭哈哈笑了几声。“不然我可折在这水中了。”
“不敢居功,这都是大人想的法子。”张铭向宋四丰介绍了褚怀京大人。
这时,除了宋四丰宋延年父子,其他幸存的十六个人也渐渐都醒了过来。
有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表示看到了水底巨大的阴影,也有几个人同宋四丰一样,表示看到了一头巨龟。
“一定是乌龟成精了。”说起巨龟,那书生还瑟瑟发抖,完全没有平日里读书人常说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模样。
只是再多的信息也都没有了,那气泡是怎么来的,巨龟到哪里去了,是否还在水底,谁都说不清楚。
宋延年摸了摸怀中的龟壳,确定没有人看见,这才缩在他爹的怀里。
“大人,情况就是这样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宋四丰一边说,一边要去剥宋延年身上湿漉漉的衣物,旁边是张铭提供的干燥外衣一件。
虽然不是很干净,上面还有汗味,但剩在干燥。
宋延年赶紧捂住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旁人被他的模样逗得一笑,消沉的气氛好了一点,“小儿还知害臊啊。”
宋延年小心的脱下湿衣服,脱的时候就小心的将那龟壳卷在衣服中,再团成一团,塞在他爹手上的包袱里。
宋四丰慈爱的看了他一眼,对褚大人道,“小儿体弱,可否容小的先行告退,小的想带小儿上医馆瞧瞧。”说完,爱怜的摸了摸宋延年的脑袋。
褚怀京对这个不顾自身安危,一直在水中找着自己儿子的村民还是挺有好感的。
看重亲情的人,一般不会差到哪里去。
“去吧,有事我们会再传唤你。”
待得到褚大人首肯后,宋四丰连忙就往同安镇南街的宝安堂里奔去,那儿看小儿病最是灵验。
一进宝安堂,宋四丰就将情况和大夫详细的说了一番。
经过一番摸脉看诊,头发花白的大夫捻了捻胡子,“还行,这孩子就是有些受惊受寒了。我开上一贴驱寒安神的药,一日服上两剂,约莫两天就好了。”
说完看宋四丰一眼,“倒是你,心神俱伤,需要好好调理一番,如若不然,于寿数恐有所损。”
宋四丰听到这话,却是不以为意,“我没关系,过段时间再说,现在孩子要紧。”
大夫慢条斯理的抬眼瞟了一下,“随你。”
罢了唤来药柜处的伙计,“照着这个方子,给他拿四剂药。”
这一路宋延年有些昏昏沉沉的缩在他爹的怀里,对于大夫说的话,也是听了个迷糊。
只有在大夫说道宋四丰恐有寿数影响时,勉力抬手抓了抓他爹的衣袖。
“怎么了,延年?哪里不舒服?”宋四丰低头问。
“爹生病了,爹也要看病。”宋延年磨着宋四丰。
宋四丰苦笑,“延年乖,今天延年先看,爹过几天自己再来。”
这次行李以及准备好的拜师礼,一张上好的貂皮,此时都已经落在水中找不着了,还好他贴身藏着的银子还在。
想到这,宋四丰摸了摸腰处,那里藏了几两碎银以及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银票用油纸包着,好险没有损坏。
哪还有余钱给自己看病,当然,宋四丰也是自己觉得自己身体健壮,不需要看病。
待付了二两银后,宋四丰一手抱着宋延年,一手拎了一袋药包,走出了药堂。
身后,老大夫还轻微的叹了口气,听到声音的宋延年心里着急。
第19章
宋四丰走出宝安堂时,对于接下来的何去何从有一些踟躇。
这种情况让他再坐船回小源村,饶是一向自诩胆大的他,也是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找个客栈通铺住住。
摸了摸宋延年的额头,没有发烫,这才安心了一些,心道,好歹先将手中的药煎了,让他服下再说。
“四丰叔公,四丰叔公,这里这里。”
路口拐角处传来一阵女声,正叫唤着他的名字。
宋四丰顺着喊声望去,是一个挎着竹篮子,布衣木钗打扮的年轻妇人。
很眼生,并没有见过的样子,宋四丰没有上前。
林氏笑了一下,左边脸畔露出一个酒窝,瞬间稚气了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见宋四丰一脸迷惑,就知道他没有认出自己,开口解释道,“四丰叔公,我是张铭媳妇啊。”
“哦哦!”宋四丰恍然。
“方才我都没认出来,你这么一提,我恍惚有些印象了。”
是有听说张家大郎张铭前年成亲了,娶的是安同镇一小户人家的独女。
因着张铭要在码头上讨生活,又因为新媳妇是独女,家里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支撑,留一个老父没人照顾,出于这些种种原因,小夫妻两一般都住在安同镇岳丈家里。
因为这个,村里还有好事的人说嘴,说张家大郎这是算出嫁入赘了。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惹得两家人干仗了一番。
说来,这也算前年村里比较大的一场官司了。
宋四丰略有耳闻。
“叔公认不出来也是正常,距离我上次回村也大半年过去了,听婶子说,叔公平日里都忙着进山打猎。”
“而我自从嫁过来起,多数是住在镇上,是以咱们见得不多。”
林氏不以为意,笑着说了几句,替宋四丰缓解尴尬。
“婶子最近可还好?”
宋四丰点头,“还行,她在村子里一切都好。”
“事情我都听张铭说了,叔公这是要带延年去哪里?”
说完关切的看了奄奄的宋延年一眼。
一边说,一边接过宋四丰手里提着的药袋子,“我来我来,你抱着孩子手重。”
说完还要再从宋延年怀中拿过他抱着的包裹。
奈何宋延年就算是昏昏沉沉窝在宋四丰怀里,手上的那团包裹也是抱得死紧。
林氏拿了两次,都没有拿过来,讪讪的收回手。
宋四丰见林氏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不用客气,就一团衣服罢了,也不重,延年他自己抱着就好。”
又看了怀里闭眼护包的宋延年一眼,笑骂道,“臭小子,抓这么紧,莫不是有宝贝不成。”
宋延年稍振精神,撩起沉重的眼皮瞥了他爹一眼。
是不是宝贝他不知道,不过这海鳌可不是啥好东西,虽然这下只剩下壳了,杀伤力还是有的。
就这样被人拿走,指不定会出啥乱子呢。
方才在水底,他一时匆忙没有将它看清,这时凝神一看,那龟壳上周遭散发着层层血雾,那是凡胎肉眼看不清的血煞之气。
大凶之物!
他无比庆幸在水底时将这龟壳带了上来,不然留在水中,万一再被个水中生物吞食,或者被谁捡走,上面的血煞之气,又将引来一场灾祸。
只有将它净化了,才是宝物一件。
想着这净化一事的宋延年,重新抱紧了手中的包裹缩在他爹身上,听他爹继续同张铭媳妇说话。
“回去暂时是不可能了,这水路我算是怕了。延年身子不舒服,我打算带他去镇上的客栈里找两个通铺住几天。”
宋四丰和张铭媳妇苦笑了一下。
“要是我一个人,随便找个地儿窝着就好,可这孩子不行,他前两年还是个体弱的,药罐子都不离身,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今儿又遇到这事。”
说到这,有一丝消沉,随即又打起精神。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起码我们父子俩还捡回一条命来,真是祖宗保佑呐。”
“其他的人,唉!”
说到那些尸首都没地方找的人,谈话都沉默了,林氏听着也替他们感到不幸。
“先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客栈掌柜那里问下,找个地儿先把药煎了让延年服下。”
宋四丰冲张铭媳妇道别,“等空了,叔公带延年再去你家走动走动。”
一听宋四丰要去住大通铺,林氏一下就急了,热情的邀请宋四丰和宋延年。
“嗨,住什么客栈,乱花钱了不是。再说了通铺那儿人又杂,环境又不好的,脏脏又乱乱,怎么能让我们延年小叔叔养病啊,你说是不是呀,小叔叔?”
林氏见不知宋延年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说话。
忍不住的就拿话用辈分逗了逗宋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