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里取出刚才放在办公室桌上的三百块钱:“来,老焦。这个奖励你。”
老焦起身上前,手都哆嗦。
真给了!三百!不是脏钱。是奖励!
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傅元宝解释:“老焦工作怎么样,大家平时都看得到。他这回被人威胁家里人,让他过来偷方子。他做不出这种事情,所以找上我。我现在特奖励他三百,就为了他这种不畏恶权的精神。我和大家说,在光天化日之下,歪门邪道不是正道。人在做,天在看……”
和这群工人说话,不用特别文绉绉。
他说最朴实的话,就会让人激起正义的心。
傅元宝知道人和人不一样。要想要这群人能够为自己所用,不随意背叛,就得利给的比别人多,且保障大众的安全。那么利怎么给?安全怎么保障?
他说着:“以后我会考虑工人有专门的住处。你们可以考虑住外头,也可以考虑住我们厂安排的地方。因为人多,当然平时都是混着住。但以后要是做得好,工厂这边给优先安排房。房子算是租给大家,住满十年,房子就归住的人。”
首都房是什么意思?那可不一般。当然傅元宝也不可能给出特别好的房,但对于这群工人而言,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那可不一样。不少人其实到现在也都是租在外面住的。
桑晓晓听到这里,脑子里顿时想到拆迁。
工厂买房好啊,要是住不满十年,傅元宝有房投资也血赚。
其实这么来想,傅元宝就算没有她强求的买四合院,也是必然会发财的人。想法多,只要将这些想法落于实处,往后必是一帆风顺。
傅元宝考虑人性考虑得很透彻。老焦这个奖金只能给一次,不可能多给。不然谁还想着上班,只想着从他这边捞油水:“这次给老焦奖励,是将其当做一个典型才予以嘉奖。往后要是对工厂有大贡献,这边都会发奖励。要是发现有人为了拿到奖励而图谋不轨,我们也会直接报警。”
底下人眼睛都放光。
三百呢!
傅元宝再说了点激励的话,很快结束这场临时会议:“今天早些回去。我们厂以后在大家的努力下会越办越好。过年这回发钱,会有一笔过年费,按照工作时长给。”
一分劳动一分收获,他这边就这么个意思。
大家一听过年费,更加高兴,非要等傅元宝他们走了才肯走。
桑晓晓他们一行人离开后,大家还围住了老焦,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老焦被吩咐过不能随便乱讲。他脸上泛红,纯属是拿了钱激动的,和大家伙暗说了两声:“我不好多说。跟着这个厂混,肯定以后出息的。别看我们就卖卖饮料,以后家家户户都喝我们的,我们就是老员工!我们是第一批进来的!别信外头乱七八糟的说法,他们就是眼热!就是觉得我们以后会了不得,所以才提早来针对我们!”
众人连连点头:“对对。”
其中有两个老员工,其实这段时间也有被人挖着。对方又是乐意给钱,又是乐意给他们孩子或者家里人安排工作的,待遇听着都好。
但问题是这边待遇也不赖啊。傅厂长说得清楚了,往后做得好,又给开店又给房子。要是卖了这家,回头去别家干,未必五年十年后能比得上这儿。
这么一琢磨,他们心里的天平又偏向了傅元宝的元宝柠檬茶。
桑晓晓回到家,立刻把傅元宝这个事给记下来。
记完事,她又开始思考回家要从首都买点什么回去。出门在外总归要往家里顺点东西。路途这么远,以后桑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她在这边满脑子购物的事,傅元宝已在书房里补情书。
他这辈子补作业的机会都没几次,谁想到还要补情书。光补偿桑晓晓买这个买那个可没法解决本质问题。情书缺了就是缺了。
哎,这段时间妙花出版社也收到了不少读者来信,关于三木的都被送到了四合院里。结果他写的情书这段时间的数量还没忠实读者多。
傅元宝面无表情用钢笔唰唰写着,等写到差不多,往边上一放,等晾干钢笔墨水。
写着写着,他不由看向书房的书,思考要不要开始抄书。词穷句空,完全想不出来了。然而书房的书非常有限。很大一部分是桑晓晓念书,学校老师要求阅读的书籍,余下是他零散买的一些经济学书籍。
至于专门说爱情的,他根本无法从桑晓晓的那些书里分辨出来。
傅元宝深深叹口气,只能埋头硬着头皮继续写。
在工厂里再怎么运筹帷幄,再怎么引领大众走向美好未来,到了家里只变成了一个卑微的书写情书傀儡小傅。
近段时间所有事情已经报告完,分着塞到信里。对桑晓晓的各种情感已经从原先羞于说出口,到后来他已经能麻木写上:“致亲爱的桑晓晓,今天十分想念,但工作繁忙,所以只能想想。”
再到后面,什么情啊爱啊都往上面写。
“桑晓晓,今天很是喜欢你。”
“今天发现喜欢太薄弱,该是爱。希望我爱你能永久,希望你能与我对你的爱等同。”
毕竟没话好说了,这些好歹都是字。
到补完一部分装好信封,傅元宝再去热了牛奶,连同之前写的那些情书一块送到桑晓晓房间。
桑晓晓在屋内写了半天采购清单,半路想出剧情又回去写文。到傅元宝过来送牛奶和情书时,她视线落在情书上,很容易就看出这些情书大多是临时赶工的。
对纸张了解的人,很清楚纸刚拆封使用是什么状态,写完放几天是什么状态。尤其是现在大多数纸很容易受到空气氧化影响,表面没什么保护措施,放几个月很快就没了那个新感。
要是经常翻动的,更是黄得飞快。
大家会选择用海报包书皮也就是这些个原因。
桑晓晓拿过牛奶,一口气喝完。她放下杯子,在桌面上发出声响,对着傅元宝很是不客气:“一天写几十封情书很累吧?”
傅元宝当然不认同:“没有。半点不累。”
桑晓晓冷笑:“哼,男人。”
傅元宝搬来笑出了声。就桑晓晓现在的状态来看,肯定算不上心情好。小孩子性子就这样,需要人哄着骗着,才能够开开心心。
他也不和桑晓晓争辩,只把信往前推:“不要看太晚。”最好别看了。
桑晓晓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我最好不要看?”
傅元宝很想说是。但说出来他很明确,这个属于火上浇油行为。他不承认,并且很淡然:“没有,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希望你看完后心情会变好,然后你懂的。”
桑晓晓拿起一封信:“我可不懂。你快出去吧。”
傅元宝顺势往外走,走的时候脑子里在想:那封情书刚才写了什么来着?好像写了一些非常肉麻的话。罢了,还是走远一点好。
第107章 傅家大伯
大晚上桑晓晓翻看起了情书。
人的下线是一点点被拉低的。刚开始会觉得写点普通话就好, 慢慢就会觉得那些自述衷肠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再之后就会变得什么话都能写了。
就像写小说,刚开始写总容易暴露很多自己内心的想法,时间久了之后便慢慢减少情感的输出, 言语的说教,而更多像是在展现另一个世界。
至于作者, 当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 已经在小说当中慢慢失去了自己存在感。
情书情书,归根到底是一种信件, 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话。
抒写者的存在感不会消失,而会越来越浓重。尤其是像傅元宝这种人,本身就自我意识极为浓重。他现在恐怕全然不觉得情书里说多了有什么问题了。
桑晓晓刚开始看还能非常冷静,脸不红心不跳, 看到后面便慢慢觉得脸上温度上来,再到后面已经把自己团到被子里, 感觉被成年男人给油腻到。
“油嘴滑舌。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桑晓晓对此这样点评着,完全忘记去计较这会儿的信和她原先要求的一天一封相差甚远。到全部看完, 她已经在床上想着该如何给傅元宝回应。
直说吧, 感觉很亏。不直说吧,傅元宝好像最近总是忙,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她现在都不知道傅元宝这算不算追求人。
胡思乱想着,桑晓晓就睡了过去, 再胡思乱想着,桑晓晓就过了在首都的最后几天日子,吃完了近日来各种豆花, 又疯狂采购完毕,得以回阳城。
……
阳城。
傅帆,傅家现在正当家的大儿子, 一身西装从车上下来,把各种过年庆祝的礼拿在手中带到屋里。他眉眼间和傅元宝长得有几分相像,但眼睛是一对桃花眼,看人总带有几分风流。
他围着一条羊绒围巾,也没管身后急匆匆踩着高跟鞋跟上的女子。
进了屋子,傅帆把东西交给旁人,朝着客厅红木座椅上的两人招呼:“爸,姐。”
位置上的两个人,一个长得很是威严,另一个年轻女人则气势并不比中年人差。她看见傅帆身边略带局促又满脸欣喜的女子,皱眉训斥:“你这心什么时候能定下来?这位是?”
傅帆对身边人说了一句:“叫人。”
女子积极热情:“伯父好,傅雅姐姐好。我是韩筠玉。”
傅雅没在意小姑娘到底叫什么。她站起身来,对傅帆说了声:“你跟我过来,去书房。小姑娘劳烦给我爸倒杯茶水,我妈马上回来。”
韩筠玉没想到才上门就要独自面对家中长辈,她不安看向傅帆。
傅帆却并没有解救她,只是手贴着她的后背拍了拍:“去,我和我姐说两句。很快出来。”
傅雅带着傅帆转道去了书房。她关上门,脸色难看:“你每年带回来的姑娘都不一样,今年又是一个。在感情上就不能认真一点?自己小家庭都弄不好,你怎么去管理傅家传下来的东西。”
傅帆半点不畏惧亲姐的愤怒。他拉开椅子坐下,碰了碰书房的茶壶,发现是温水,给自己当即倒了一杯茶:“她们一个个上赶着,我哪能推出去。”
傅雅问他:“那她们一个个让你别分手,你怎么就头也不回继续下个了?”
傅帆茶杯给傅雅敬茶一般示意举了举:“因为腻了。”
他喝完茶,又笑了起来:“我生意做得还成,这家成不成也无所谓。反正家里也不缺一个女主人。谈着多有意思,合着就合着,不合就分了,总比离婚方便。要是有了个孩子,孩子我会负责带回来。”
这种话在傅雅耳里听着刺耳:“你当心自己就栽在女人肚皮上!”
大家都经济独立,很难管得了对方。
傅雅说着这些日子的事:“傅元宝会回阳城过年。他的那个司机可不一般。这半年时间厂里全靠他司机一把撑着,还弄出了一个养生茶。现在整个阳城,谁知道你?一说姓傅的,全是说傅元宝。”
傅帆不以为然耸了耸肩。
傅雅继续说着:“首都那儿,他的饮料做得是风声水起。这段时间他敢回来,肯定是在那边留了人。这么短短时间内,竟是又能让他找出个人,可以支撑起他的野心。”
“傅元宝的野心。”傅帆重复了这话,觉得很是好笑。
他看向傅雅:“傅家谁的野心小?当年大爷爷野心多大啊,分家霸占了大头,如今傅家传下来的这点,我们占了大半,二伯占了小半,连一点都不给傅家小奶奶这个外人。”
他也不是嘲讽,就是觉得可笑。
“我爸,就这样了也没放过人。当初傅元宝父母成婚,结婚的所有家当就那么三金。他去走一趟就能带回来。”
“你和我小时候有觉得哪里不对吗?全是被不停拽着耳朵念‘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二伯说傅元宝是泥腿子,我们就骂泥腿子到大。”
“我和傅威下田去羞辱他,他右手折了,也没人告诉我这事是错的。还说着趁着人伤的时候,最好再去探探他们家到底有没有当年傅家传下来的那些药方子。”
傅帆身子往后扬了扬:“野心,都是豺狼虎豹的野心。姐,你现在也被教成了这样。”
这种话别人说,傅雅都不会觉得有半点被撼动。唯独傅帆说,她会动摇,会觉得自己这些年不管不顾,只是闷头努力去做好爸爸要求的事情是错的。
她指着傅帆的鼻子:“我们是豺狼虎豹,你是什么?一丘之貉!”
傅帆笑着点头:“对,没错。”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稍微好一点点:“好歹我比傅威好。傅威现在估计生不如死。老这么搞事也不是个事。总要有人教他做人。看现在,过年都回不来。”
说着说着,半点没有对自己亲人的同情心。
傅雅放下手,站在那儿脸上神色依旧很差。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傅帆说的每一个字其实都没错。他们就是豺狼虎豹,如今和傅元宝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很是难得。
她面对傅元宝药厂的动作,常常没有任何反应,全然就是想到以前。想到傅元宝一个人出头不容易。然而傅元宝是不会体恤他们的。当他羽翼渐丰,蚕食的就是傅家过去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