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开口帮腔:“方才要见小郡王,还理直气壮呢,这会儿不言不语的,应该是理亏了。郑姑娘多好的姑娘呀,在宫里时,奴婢常常见她,温柔知礼,懂进退,识大体,常常被太后娘娘夸赞,年纪轻轻却消香玉陨了。她好歹是冯大人的发妻,这会儿提起郑姑娘,冯大人心里怕不好受吧。就不知,冯大人心里是愧疚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做了亏心事,自然要害怕的。
“愧疚?”悠然嗤笑,“冯大人没那东西,无心之人怎会愧疚,他的心啊,在他的小妾身上了。”
“呀呀呀,公主不说,奴婢险些忘了,冯大人有位宠妾,有倾国倾城之姿,令冯大人神魂颠倒,哪里记得有位发妻,更不记得自己还有嫡子,若是记得,五年前就该找来了?”白梅神色鄙夷地看着冯世同,与悠然一唱一和。
冯世同羞得脸颊通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悠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起身走向冯世同:“和离书?本公主等着你拿出来。”冷笑一声,又道,“本公主记忆非常好,虽五岁出宫,自那以后在民间长大,但五岁前的记忆,本公主记忆犹新。郑姐姐抄的诗词,本公主还留着呢。”
意思告诉冯世同,她认识郑柔儿的字迹,拿着假的和离书来糊弄她,不可能。
白梅继续补充:“公主,合离书可以伪造,字迹也可以临摹,有一样东西无法改变,那就是衙门的备案。”
纵然冯世同有通天的本事,也改变不了事实真相。
主仆俩一番话,已经告诉冯世同,悠然公主什么都知道。
冯世同与郑柔儿根本没有和离。
悠然见冯世同脸色惨白,继续火上浇油:“冯世同,你停妻再娶,逼死发妻,只这一条罪名,你这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流放的路上可能会多你一个人。”
听见这话,冯世同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下来,双膝跪地恳求道:“请公主开恩,臣知道错了,臣一定好好对待嫡子,绝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让他受委屈,你也配。”悠然居高临下看着冯世同,“他是郑姐姐的孩子,如今也姓郑,不再是你冯家人。你此刻提起他,是在威胁本公主吗?”
若冯世同获罪,郑子晏会被冯家牵连?
笑话,郑子晏如今是郡王,太上皇亲自封的,冯家想难为郑子晏,也要看够不够格。
看着冯世同那虚伪的脸,悠然只觉得恶心:“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冯世同,这就是你欺负郑姐姐的代价,你放心,本公主不会牵连其他人,你的母亲,你的爱妾都会好好的。”
看着心爱的人受苦,也是一种惩罚,不是吗?
冯世同是冯家的支柱,一旦他不在了,冯家会是一盘散沙。
这盘散沙最后如何,悠然就管不到了。
冯世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千方百计娶郑柔儿,更不该娶了她,又辜负了她。
他既然爱那小妾,守着那妾室过日子便是,何必去祸害其他家的姑娘。
他们的爱情若真高尚,真伟大,又该冲破世俗理念。
可惜,男人就是虚伪,什么都想要,结果可想而知,什么都得不到。
别人进京北太后娘娘祝寿,只有冯世同,不知因何原因,竟进了大牢,被判了流放之刑,为期三年。
这事成了别人饭前茶后的谈资,让人谈论了好一段时间。
冯世同是冯家的支柱,他被判流放,冯家自然得了消息。
扬州府提督府,冯老夫人听见这一消息,当即昏了过去,再醒来便不会说话了,眼歪嘴斜,还流口水,止也止不住。
冯二夫人,也是冯世同的妾室。
自从郑柔儿去后,她被抬为二房,下人们都唤她为二夫人。
冯二夫人请了郎中诊治,说冯老夫人是中风了,日后只能在床上度过,需小心照料,日后能不能说话,还是未知数。
冯老夫人听见这话,再次昏厥过去,醒来病情更严重了。
冯二夫人与冯世同或许是真爱,咬牙担起了冯家。
冯世同是被流放,却没有被抄家,家中田产、铺面、现银等贵重物品都在。
冯二夫人一面打点人好生照顾冯世同,一面照顾冯老夫人,一面又要照顾家里的大小事宜,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悠然不管冯家的事,也没告诉郑子晏冯世同的事。
太后寿辰办的很隆重,先是儿孙们献上寿礼,在世汴京大小官员,加上地方官,一一上前来贺。
北齐也派来了使者,特意为太后贺寿而来。
这些完了,宴会正是开始,各家姑娘为了露脸,也为了讨太后欢心,各显神通展现才艺。
太后不耐烦应付这些,略微坐了坐,就离开了。
颜博崇和颜博峻也是坐不住的性子,与几个孩子贺完寿也跑了,听工人们说去幽兰宫了,今儿不打算回去了。
太后也不让几个孩子回去,让他们住在宫里。
悠然应付了几个夫人,也带着人离开了,她绕过御花园,准备去雍和宫,竟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人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盯着悠然看了一瞬,便拱手行礼作揖:“见过公主殿下。”
悠然不认识他,微微皱眉,点头算是应了,转身想离开。
那人喊住悠然:“公主殿下,臣是镇国公世子,战南城。”
悠然觉得头疼,兴许喝了酒的原因,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战南城,镇国公世子,他们并无交集,他拦住自己是何意。
战南城见她目光疏远,心微微颤抖着,面上故作云淡风轻:“是臣打扰公主殿下了,臣,臣这就离开。”
说完他作揖行礼,后转身离开。
悠然望着他的背影有奇怪,他们并不认识,战南城为何来见她,她可以确定,这并不是偶然。
战南城等在这里,像是故意的。
悠然猜的不错,战南城确实特意等悠然的。
那日被颜三郎灌醉后,他回去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与悠然公主成婚,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是真真的一对璧人,令多少人羡慕。
而颜三郎呢,虽然是状元郎,却得罪了嘉宁侯府,也得罪了赵瑾泓,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醒来后,战南城以为这是一场梦,突然想起父亲和母亲的谈话。
当年他该议亲时,父亲和母亲曾经说过,若是悠然公主没有失踪,他的妻子就是悠然公主。
联想到梦中的一切,那么真实,真实到他的心仍为悠然公主跳动。再联想驸马的奇怪举动,心中更加怀疑。
他们并不认识,驸马爷偏偏对他有敌意,酒桌上还想尽办法灌他酒。
战南城确定,梦中的一切定是发生过的。
今日远远看见悠然公主,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想走到她面前,想看看这个梦中的人,是否也和他一样,做了同样的梦呢。
显然,悠然公主并不认识他,眼里的陌生和疏离是骗不了人的。
战南城仅仅见悠然一面,已经确认梦中的人和眼前人并非一个人。
梦中人娇俏可爱,性子活泼。
眼前人恬静淡雅,冷漠疏离。
两人绝不可能是一个人,这也是令站南城不解的地方。
悠然还站在原地,等战南城的背影不见,她也没想到镇国公世子为何出现,匆匆打个照面就离开。
“别看他,看我,我长得比他好。”背后传来颜三郎的声音。
他猛然出声,悠然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颜三郎,抿唇笑了,想起镇国公世子方才的举动,挑眉问:“你又给镇国公世子灌酒了。”
悠然不提喝酒的事还好,提起这事颜三郎就生气。
第143章 似罗夏夏
今夜, 哪里是他给别人灌酒,明明是镇国公世子给他灌酒。
也不知那人发什么疯,好似报上次之仇, 一杯一杯给他灌酒。
颜三郎粗略算了算, 他今夜喝了两坛酒,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低头眩晕甩个头的功夫, 镇国公世子已经不见了。
颜三郎还暗骂战南城有病, 想起悠然也在宴会上, 唯恐两人遇见, 便起身来找悠然。
谁知竟看见眼前的一幕,悠然与战北城相对而立说遮话。
这一幕刺痛了颜三郎的眼,明知悠然不是曾经的悠然公主, 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的疼。
悠然是他的, 这辈子也只能是他的。
他想上前,将战南城撵走,又怕令悠然难看,便一直忍着。也幸好战南城规矩, 并未作出出格的事。
战南城走后, 悠然还愣在原地,这令颜三郎不舒服, 那个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他长得比那男人好,看他就好了。
颜三郎也不回答悠然的话, 上前几步, 将人搂在怀里:“看我, 我比他好看, 快看看我。”
说着将脸凑到悠然跟前, 想让悠然仔细看看。
悠然见他这样, 噗嗤笑了,又见他脸颊绽放红晕,也知他醉了,笑着道:“你醉了。”
颜三郎极力否认,不承认自己醉了,还让悠然看自己。若不看自己,亲一口也行,他勉强能接受。
在一旁的白梅都看不下去了,催促颜三郎回去,这里人多,让人看见了不好。
颜三郎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悠然的手就走,一面走一面絮叨着:“白姑姑说的是,我只让娘子看,别人休想看。”
这么孩子气的话,平日的颜三郎定然不会说。
悠然侧脸看着他的样子,这个男人才二十岁出头,放在现代也只是一个大男孩儿。
颜三郎低头见悠然看着他出神,勾唇一下,停下步子再次将悠然涌入怀中:“娘子看我看的痴了,定是发现我好看吧。”
悠然一直眯着眼,但笑不语。
颜三郎最是受不了她这样子,想打横将人抱起来。
悠然不让。
颜三郎坚持,悠然还是不让。
这可是宫里,并不是公主府,这人也不知注意些。
最后颜三郎无法,只能蹲下,让悠然趴到他背上,说要背悠然回去。
颜三郎自己都醉了,悠然怕他摔了,便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笑语晏晏道:“咱们就这样回去吧,披着月光,踏着露水,走在这蜿蜒的小道上,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好,都听娘子的。”颜三郎在悠然脸上偷亲了一下,眯着眼这才满意,抓着悠然的手,漫步在鲜花盛开的御花园中。
不远处,战南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神情落寞。
她,终归不是他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