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除四害小分队的,不知道您家里是否有四害,需要我们帮忙吗?”
“四害?”
“对,就是苍蝇、老鼠、蚊子、蟑螂。咱们国家58年就提出要除四害,讲卫生,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县里畜牧站特意成立了除四害小分队,深入到群众家中,帮群众解决四害的烦恼。”
“畜牧站不是管牲畜的吗,还管苍蝇老鼠?”孙夫人不解地道。
“主要是管牲畜的,但苍蝇老鼠也是动物不是,我们领导说了干工作不能那么片面。”
“那我怎么没听我们家老孙提起过呢?”
“孙主任是管县里大事的,我们除四害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报到孙主任那,这不是给主任增加负担吗?”
“哦。”孙夫人觉得自己明白了,老孙现在在县里当领导,这八成是下面人想出来讨好他的办法,要不怎么没听说去别人家里除什么四害,先跑自己家来呢。
再加上人都爱以貌取人,孙夫人看面前这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周周正正的,先有了些好感。
“你还别说,这几天我们家确实在闹老鼠,把我托人从海市买的大衣都给我咬破了,我正准备抽空去买包老鼠药呢。”
孙夫人引着何兴家进了屋里,询问道:“你们是用老鼠夹呀还是老鼠药呀?”
“这两样我们都不用,不管老鼠夹还是老鼠药,效率都太低了,老鼠一般不太可能在白天有人的时候跑出来,等到夜里老鼠自己出来的话,那我们和卖老鼠药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何兴家一边打量着孙主任家,一边说道。
“听你这意思,你还准备现场抓老鼠!那要怎么抓呀?”孙夫人颇感稀奇。
“您在一边站着就行了。”说着何兴家掏出自己准备好的细棍,走到容易藏老鼠的橱柜、床底旁边,挨个敲了起来。
孙夫人跟在身后,只见这小伙子拿着根棍子,敲两下凑过去听半天,不晓得在听什么,最后停在了储物室,向自己询问道:“这个架子能移开吗?”
“哦,能。”
何兴家把架子搬开,果然在架子后面发现个老鼠洞。他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柴和麦秆,将麦秆点燃后放到洞口,很快就开始冒烟了。
何兴家看了看面前这面墙,问孙夫人:“这面墙后面是卧室吗?”
“对,是我和老孙的卧室。”
何兴家又凑近听了听,听到那两只老鼠商量要从床底的洞逃跑,迅速走到卧室,趴到床下,拿出个网兜在洞口等着,随后成功抓到了那两只逃跑的老鼠。
孙夫人看得惊奇不已,还能这样抓老鼠。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何爱党。”
“小何,你怎么知道老鼠会从床底下跑呢?”
“这面墙背后不就是你们卧室的床吗,主要我们除四害多了,有经验。”何兴家怕老鼠逃跑,照旧用绳子捆上尾巴,拎着就准备走。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何兴家走到院子,正要告辞,门又被敲响了。
孙夫人上前开门,一看是县里后勤主管的爱人红姐。
“红姐,你怎么来了?”
红姐是个胖大婶,她进来后看到何兴家好奇地说道:“我这不是想来问问你上次那个毛线的织法嘛,呦,你这儿有客呀?”
“这是小何,是咱们县里畜牧站除四害小分队的。”孙夫人介绍道。
“四害?”
“就是苍蝇、老鼠、蚊子、蟑螂。我们家最近不是闹老鼠吗,小何抓老鼠可厉害了,一会儿工夫就把老鼠抓到了。”说着示意胖大婶看何兴家手里提溜的老鼠。
何兴家很是无奈地配合着点了点头。
胖大婶见状高兴地道:“小何,那你也去我们家抓下老鼠吧,我们家也闹老鼠呢,不光闹老鼠,还有苍蝇、蚊子,你不是除四害吗,你看要不一块给除了吧。”
何兴家:“……”
“婶子,我还有好几个同事呢,您看您家里这么多四害,我一人一时半会儿的也除不完,要不我回去叫上几个同事,一块帮您除,这样效率也高不是。”
“那样也行,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何兴家见胖大婶答应了,连忙准备跑路。要知道县里的领导都在这附近住,别一会儿再让他去给这一片儿的人家抓老鼠。
不想刚走出孙主任家没多远,又被那胖大婶叫住了。
“小何!小何!”别看人胖大婶吃得胖,跑得还挺快,何兴家无奈地停下。
“婶子,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忘了告诉你我家是哪一户了,就是那个,孙主任家斜对面那户就是我家。”胖大婶指给何兴家看。
何兴家强笑着点了点头。
“红婶,在这儿忙什么呢?”还不等走呢,何兴家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整个人一僵,木着脸转过头,这回来的人是赵全。
赵全在这儿看到何兴家,也有些惊讶,随即想起何兴家向他打听孙主任家住哪儿,又有些猜测。只是两人十分默契,彼此都装作谁也不认识谁。
“红婶,这位是?”赵全看向胖大婶询问道。
“这是畜牧站除四害小分队的小何,小何,这是小赵,小赵是咱们县里书记爱人的侄子。”胖大婶是个热心肠,见赵全问起连忙热情地给他们介绍。
“除四害小分队?”“书记爱人的侄子?”
何兴家和赵全同时开口重复道,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不过何兴家倒是知道之前向赵全打听孙主任时,他那带有个人偏向的评价是怎么回事了。县里来了孙主任这么尊“大佛”,原来的领导班子必然是要受到影响的。赵全又是县里书记的内侄,他看不惯孙主任很正常。
胖大婶大概觉得赵全的身份没什么好解释的,所以只对赵全解释了下何兴家的“身份”。
“除四害小分队就是专门除老鼠、苍蝇、蟑螂、蚊子的,小何刚帮孙主任家抓了老鼠。”
“这样啊。”赵全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何兴家和他提在手里还活蹦乱跳的老鼠。
何兴家深感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再也不想多待了,别一会儿再碰到孙主任或者孙远超,那就更麻烦了,急忙和两人应付几句走了。
回到家里,何兴家找了个没用的破罐子,将那两只老鼠扔了进去,确保它们不会跑出来,才松了口气。
实在是这两只老鼠太话痨了,戏还特别多,一路上把何兴家折磨得够呛。他当初怎么就想不开挑了两只话最多的老鼠呢,这会儿太阳穴还一突一突地跳。
这还不算完,他挑老鼠时只想着话多的老鼠容易透漏出信息,没考虑别的,这会儿听这两只老鼠说话才发现这还是两只公老鼠!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放到老鼠身上也适用。这俩老鼠之前刚被何兴家这么个威胁逮到时,还同病相怜地感叹了一番。
“完了,完了,我们是不是要被打死了,其它鼠不都传言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我们没过街呀。”
“那就是要被做成竹鼠烤肉了,呜呜。”
……
可惜何兴家说话它俩听不懂,否则何兴家真想告诉它们:就你俩这常年混在垃圾场的,还竹鼠烤肉呢,我饿死都不会吃你们。
那俩话痨老鼠在给自己想了108种死法之后,被放到了罐子里,大概是觉得何兴家没打算立马弄死它们,突然又变调了。
“我死之前为什么是跟你在一起,要是跟美美在一起就好了,美美可是垃圾场里最美的母鼠。”
“美美才不会喜欢你呢,美美说了要给我生小鼠的。”
“胡说,美美喜欢我,不喜欢你!”
“美美明明最喜欢我!”
“……”
最后两只老鼠在罐子里打了起来。
何兴家被迫听了一脑袋的“争风吃醋”,整个人都被“美美”俩字洗脑了,眼前直冒蚊香圈,一直到晚上,那俩货还在争“美美”。
偏偏何兴家还不能不听,就怕一不小心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直到深夜,那两只老鼠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饿了,终于消停了下来,不打架了,开始了新一轮的攀比。
“我洞里存的有大米,可以给美美吃。”
“三脚架下面有花生,可以让美美尝尝。”
“衣柜上面的鞋盒里有金光闪闪,可以给美美磨牙,那家的雌性每次看到可高兴了,美美肯定喜欢。”
“储物柜的皮箱里有亮晶晶,可以送给美美,上次有个怀孕的雌性哭着来,拿了亮晶晶开心地走了,美美肯定也开心。”
“……”
何兴家麻木地转动着大脑,从一堆“美美”里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立刻困得闭眼就睡。
第8章 .治牛
天一亮何兴家就被吵醒了,那俩老鼠又打起来了,何兴家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它俩了,绑上尾巴,提溜着就往山里去,一定得给它俩有多远扔多远,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俩货了。要不是县城太远,何兴家真想给它们扔回垃圾场,让它俩找它们的美美去。
往山坡上走了一段,何兴家担心离地里近了它们再去偷吃庄稼,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放生”位置,倒是先听到了隐隐约约地说话声。
“邹凯,这么早,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呀?”
“程茵,我来这里两年多了,回城的事一直都没有音信,咱们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去了,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我不想和马顺平一样娶个村里的姑娘,知青点里只有咱们两个家是京市的,以后要是万一能回城,咱们可以一起回去。你看,咱俩是不是能进一步发展一下。”说着,邹凯就想去拉程茵的手。
程茵皱着眉,勉强听完了邹凯的话,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
“邹凯,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让你误会了,但是我对你没有超越革命友情之外的情谊。抱歉,你说的话,我不能接受。”
“我有哪里不好吗,怎么说我也是京市的高中生,不比个种地的强吗?”邹凯听到程茵的拒绝很是不悦。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什么种地的?”
“何兴家呀,你俩上回眉来眼去的以为我没看到吗!”
何兴家本来撞到别人现场表白,还在考虑要不要掉头回去,等会儿再来,谁知道话题突然就扯到了他身上。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何兴家一时有些恍神,没留意发出了些响动。
那边两人同时看了过来。程茵之前听到邹凯那么说他俩,就气愤不已,结果还被何兴家给听到了,更是尴尬。
何兴家见两人发现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对邹凯道:“邹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邹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冷笑一声:“误会?我前脚约了程茵来这里说话,你后脚就跟上来了,还说是误会!”
何兴家:“……”
这可真是比窦娥还冤,他真不是跟踪他俩来的。
“够了,邹凯,不管我和他是什么关系,这都不关你的事!”程茵气得脸都红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好,我倒要看看你找了这么个泥腿子,以后能过成什么样,你就一辈子留在村里种地吧。”说着看到何兴家手里提的老鼠,面漏嫌弃之色,转头就走了。
何兴家也低头看了看老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来“放生”个老鼠,还莫名其妙的成“三角恋”了。
“何同志,对不住了,把你牵扯进来,你别理会邹凯的胡言乱语。”程茵很是不好意思。
“哦,没事,我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