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锋的目光落到李潇潇眼角的泪痣上,恍惚间看到了十几年前,他将她抱在手上的情形……
那年他才八岁,等着李彦训完手下的兵之后,教他格雷西柔术。
李彦夸他聪明,却跟他说“重锋,你很聪明,悟性高,但你心里没有在乎的东西。”
那会儿重锋天天听自家老爹说心中无我要有民族大爱,于是反问:“这样不好吗?”
李彦摸了摸他的头,问:“你为什么想进部队?”
重锋说“我要做最厉害的兵,要打败A国佬。”
那会儿重锋的老爹位高权重,成天忙得不见人影,父子俩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面,见面都是训,重锋反倒觉得跟李彦才像亲人。
李彦又问:“那咱们为什么上了战场就必须打胜仗?”
重锋脸上露出些许茫然。
如果李彦问的是为什么你想要赢,那他一定会说因为他要做最厉害的兵……
可李彦说的是“咱们”。
重锋思考了一下,尝试从其他人的角度去想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新答案:“因为我们是军人。”
此时,李彦的妻子路扬芳带着女儿过来了。那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儿才几个月大,看到李彦时直挥舞着小粉拳,笑得跟朵小太阳花似的。
李彦将女儿接了过来,训练时锐利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潇潇小宝贝,我是谁呀?”他单臂抄着小孩儿,另一只手用指头挠了挠小孩儿的下巴,小孩儿像是痒了,咯咯地笑着,声音清脆飞扬,开始吧唧吧唧咿咿呀呀地喊。
重锋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的印象中,自己那老爹就从来没有抱过他,他也觉得这是不必要的。
为什么非要抱着呢他现在也长得挺好的比大院里其他同龄的小伙子都强。
自己在这里显得实在是有点多余。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回去那个空荡荡的家里,但他认真地想着是不是该走了,把时间腾给好不容易相聚的一家三口……
然而,李彦忽然喊了一声“重锋!”
重锋几乎是反射性地绷紧了身体:“到!”
路扬芳捂嘴偷笑嗔怪地看了李彦一眼,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小锋才几岁你还真把他当成你手下的兵了。”
“这可是咱们军里以后最好的侦察兵,当然是要从娃娃抓起了。”李彦朝自己妻子扬眉笑了笑看向重锋时又故意板起了脸,“伸出双手。”
重锋不知道李彦要做什么,但还是将双臂举到腰间,稳稳当当地平移出来,掌心朝上,每一处动作标准得仿佛用标尺量过。
李彦笑着弯了弯腰,重锋只觉得手臂一沉,等回过神来时,那白面团子一样的小孩儿就这样落到了他手里。
重锋:“……”
那小孩儿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跟她四目相对,然后就看到她忽然嘴巴一扁,他心中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钟,中气十足的哇哇大哭声直冲他脑门,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怎么哭的能让他有种被哭声三百六十度立体包围的感觉……
这小孩儿不止哭,还开始乱动,大概是想要爹妈的抱抱了……
然而,李彦悠哉游哉地笑了笑提醒傻了眼的重锋:“重锋,抱稳了,这可是我老李家的独苗苗。”
重锋更紧张了,也不知怎的这瓷娃娃刚刚看起来乖巧伶俐,抱着也软绵软绵,却扑腾得厉害,让他手忙脚乱了起来,一下子有点抱不住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这小东西顶多就十几斤,他平时又不是没提过比这重的而且是单手提!
小孩儿哭得脸都花了,漂亮的大眼里浮着水光,小小的拳头推搡着重锋的胸口。那张小嘴巴一张一合,也真不愧是有个唱京剧的妈,继承了完美的嗓音,哭了这么久,声量半点不减,还愈发洪亮,重锋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
路扬芳有点心疼女儿,拧了李彦一把,李彦安抚地揽了揽妻子,飞快地提醒重锋:“你这姿势不对,你这样她不舒服。”
重锋第一次抱小孩儿,觉得这小东西简直堪比猛虎洪水,哪里想得到姿势对不对的问题,满脑子都是要把她抓稳,别掉地上了。被这一提醒,他马上想到刚才路扬芳和李彦的抱姿,单手他是不敢尝试了,于是学着路扬芳那样,调了调手势。
这小孩儿仍是哭,但重锋从来都是个勇于接受挑战的人,干脆就地盘腿坐了下来,借着大腿的支撑,完成了单手抱娃的高难度动作。
李彦略带赞赏地点了点头,又点拨说“别苦大仇深的你对着她笑她才有可能笑。”
重锋:“……”
他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有点不太听使唤,努力地龇起双唇,露出八颗牙齿,摆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他抬起手指,想学李彦那样,逗猫似的挠这小孩儿下巴。
他回想着李彦刚才的力度,那平时能灵活扣扳机的手指变得异常笨拙,试探性地碰了碰那孩子小小的下巴……
那一瞬间,重锋感觉十分奇妙。
指腹之下,温热,柔软,细腻,嫩滑,带着极具力量的颤动,那是这孩子的声带在震动。
这是一个新生命,软绵弱小,却充满力量。
大概是姿势对了,李潇潇小小姐躺得舒坦了,终于渐渐地收了声还高兴地抱住了重锋的手指,带着满脸水光冲他笑了笑。
好神奇……重锋看着那张小花脸,也忍不住笑了笑。
他正想偷偷戳一下那肉乎乎的脸颊,忽然听到李彦再次开口了——“我们追求强大,但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我们是军人,但不止是军人,我们还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
重锋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头,迎上李彦温和的目光……
“在战场上,我们必须赢,因为”李彦笑了笑半蹲下来,一边轻柔地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泪水,一边说“战场的后面,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是我们的父母,妻子,儿女。”
……
重锋回过神想起了那张让他揪心的户籍卡照片。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拨开李潇潇的额发,想看一下那伤口好了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指腹若即若离地触到那柔嫩的肌肤,少女眼皮忽然轻颤起来。
重锋愣了愣,定住了手中的动作……
李潇潇缓缓地睁开眼,跟重锋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在前世是从小就学咏春的(之前的章节有提过),这章翻车被抓的原因会在下章解释。
我天哪,刚刚想翻一下那位试出了用斜杠解救锋哥名字的那位小天使的,评论太多了找不出来,感谢那位小天使,重锋同志,就能出来了,今天评论区好多重口口。
找到了,感谢w琪妙小天使解救锋哥的名字;
第19章 掉马甲
李潇潇觉得脸上有点痒,慢慢睁开了眼,跟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
那一刻,她瞬间瞪大了眼,瞳孔地震,脑内疯狂自动刷起了弹幕,密集得都要把对方的脸给挡住了。
竟然又又又是这个团长!
这是哪儿为什么他在这里她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呢?
唉,她刚才为什么要睁开眼?
脑壳疼,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好像有点太晚了。失策!应该刚才睁眼那刻就装的……
李潇潇僵在床上,一动不动,余光看到团长的大手就在眼边,定在半空,不知道是想干嘛。
她的目光在他的掌心脸之间来回滚动两下后,最后定在他脸上。
李潇潇一边看着重锋,一边一点一点地、不动声色地撑了撑身体,要往旁边挪,心想:这团长的手能把人拍到墙上抠不下来,碰不得碰不得……
然而,她才刚刚一动,后脑上却像是有跟线被牵扯了一下,让她半个脑壳一阵抽痛发麻。她捂着脑袋倒抽一口冷气,疼得脸都皱成一团。
“别乱动,医生说你是轻微脑震荡,虽然检查没有器质性病变,但需要静卧。”
李潇潇缓了缓,再看过去时,见这团长已经把收收了回去。
他微微皱着眉,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她想起昏迷前的情形,也顾不得怕他了,马上问:“苗秀心怎么样了?”
重锋回答说:“跟你一样,现在在其他病房。”
李潇潇这才发现,她这里竟然是独立病房,心中不由得无语凝噎: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好的待遇她完全可以跟其他病号一个房间的,总好过跟这人间兵器呆在一块……
可对方一点都不尴尬,于是李潇潇就尴尬了。
她咳了一声,又问了一句:“是你救了我们吗?”
重锋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心里就一阵后怕,脸上更严肃了,沉声开口:“潇潇,你太莽撞了,不应该一个人单独行动。”
李潇潇也知道错了。
原著中原身是被一个年轻女人骗的:原身着急回城,途中暴雨,一个拄着拐杖的女人打开屋门,请她进去避雨。
原身在门口看到屋里有个坐轮椅的白发佝偻男人,女人说那是她丈夫,腿脚不方便。
原身放下心来,于是就进去了。结果,那女人在她进去后就把门关上,白发佝偻男人也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李潇潇也没想着要跟人贩子硬碰硬,她只是跑到国营饭店附近一带,想着先去寻找那间可疑的屋子。
她怕苗秀心出事。
苗秀心原本不会有事的,都是因为她自作主张,觉得苗秀心该多交一点朋友,硬是将苗秀心从练习中扯出来,一起去喝西瓜冰,却又让苗秀心自己一个人回去。
李潇潇不敢想象,原本将会成为京剧大师的苗秀心,如果因为她的自作主张而毁掉一辈子,那样她将以后都活在良心的煎熬中。
她在国营饭店附近找了好一会儿,穿过了好几条巷子,兜兜转转,竟然真的碰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白发瘦子男人,从一个屋子探出头,似乎是想确认周围情况。
那人也发现了她,满眼都是贪婪,但又很谨慎地退了回去。
李潇潇马上就喊了一声“等一下”,朝那人走过去。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这男人只是个小瘦子,她从小学的咏春,对付个小瘦子绰绰有余,她只要将这人揪出来,制服他。
那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当即有种被蛇爬过皮肤的粘腻恶心感,想要转头就跑,但苗秀心就在那里,而这男人之前就在观察情况,很可能已经准备打算转移地方了,现在又被其他人看见,如果她一走,他肯定就马上转移了。
李潇潇一边盘算,一边走过去,结果走过去的时候,看到门框边有一颗女式衬衫纽扣,而且跟苗秀心身上穿的那件衣服的纽扣一样!
她强忍着怒火,装作问路,趁那男人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将他揪了出来。
那男人发现不对劲,跟她扭打起来,反被李潇潇暴打一顿,趴在地上挣扎。
然后她就听到有人惊叫“姑娘,你要把人打死了”,她循声看去,见一个孕妇扶着肚子,一脸惊恐地劝她助手,说是杀人要偿命的,让她别把人打死。
李潇潇以为是这年代孕妇怕遇到这种事晦气,也没想过沾人命。
她见那孕妇一脸劝阻走过来,还让孕妇快点去喊人过来,说这人是人贩子。
那孕妇连忙应下了,作势要走开。
李潇潇正准备蹲下,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那瘦子男人趁机暴起将她死死按住,扯着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那孕妇马上用手帕捂住她口鼻,上面全是的味道,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