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道宽不耐烦甩了甩了手,忍着痛,说,“行了,不用你来教训我,把赵文阳喊来,和你说话真没劲。”
“你不是和他见面就吵吗?”
“就是要和他吵架,转移下注意力,嘶!疼死我了。”
范增龙当然没依他,反而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看着你疼,心里一点都不难受呢,真是怪事。”
“混蛋!等我好了的,非得找你练练!”
姜知睿亲眼看着他敷完药粉,才算是放心下来,说:“给我汇报一下具体情况,船上还有没有人受伤。”
“是。”
凌道宽把肩膀上的衣服拉了起来,端正坐好,说,“我们只击毁了一辆战机,另一辆逃了,船上人员在听到轰鸣声就躲在了掩体里,没出现伤员……师姐,我担心他们还会过去,要不要通知他们改变航线?”
“嗯,和上面汇报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们肯定会顺藤摸瓜,到时候再撤离就来不及了。”
“好,我去发电报。”
近半年的时间里,扫雷任务的顺利执行,以及我方在战场上取得的多次胜利,让敌人开始不安起来。
最近的袭扰越来越频繁,甚至直接投弹轰炸了扫雷队的某个指挥所,导致十几名战士牺牲。
顶着炮火,扫雷部队仍在不懈战斗,眼看着伤亡人数正在增加,姜知睿的小队临危受命,及时奔赴到指挥所给与支援。
事发突然,队里来不及调动高射/炮车,她干脆带着人用枪打,冲锋枪、机关枪……不断瞄准射击,打不穿钢片防护就打两次,专往薄弱处开枪。
一场战斗过去,击毁了敌机将近六架,更加坐实了她在军区内广为流传的“战机杀手”的名号。
从指挥所回来,已经是十一月底,她怀孕的日期已经是接近七个月,肚子臌胀得更厉害些,不过她穿上了秋冬季节的军装,也看不大出来。
站在海岸线上,她眺望着远方,看似是在发呆,实际上是不断抽离腹部的阴气,转化为更温和的真气。
孩子虽然是特殊体质,但在娘胎中吸收太多的阴气也没好处,她表面上不在乎,实际上一直在小心照料,用心观察着胎儿的反应和情绪。
虽然还没出生,但她也是有感知的,怕她感受到恐惧,姜知睿最近都避开过于血腥的地方。
故而,她如今杀起敌人来都是尽量一枪击毙,不把场面搞得过于残暴。
144.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更
这天早上, 关夕望刚完成一篇宣传稿,正打算送去文工团。
出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眼日历, 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月七号了。
明天就是他们结婚纪念日, 还是头一次他们没在一起度过。
更要紧的是,姜知睿的肚子,算起来, 也该有七个多月了吧?
可是她的身影仍旧活跃在战场上,几乎每天都有消息传来。
每次听赵一弘说她又支援了哪个指挥所,击毁了敌军多少飞机, 关夕望的心里就跟压了块石头一样。
他现在都不敢细想, 睿睿身处前线,每天到底要冒多少危险?以及要面对多少敌人。
七个月了,孩子应该已经成形了,他会胎动吗?会每天晚上在肚子里和他妈妈互动吗?
回想起去年, 他们谈起生孩子的事, 那个时候他其实就为了姜知睿可能会到来的怀孕过程做了规划。
设计食谱,安排每天的蔬菜和肉类的摄取量,给她定制方便孕妇上厕所的椅子……
结果,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反而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叹了口气, 关夕望关上门, 走到了文工团, 把之前拍好的照片和宣传稿一起送到沈璞手中。
她翻开了一下照片,发现里面都是关于边境风貌和营地里将士们平时生活的景象,又读了遍文章,夸道:
“不错, 你这照片拍得好,宣传稿也看得人舒坦,真不愧是咱们的关大记者啊!”
面对她的玩笑,关夕望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说:“沈团长就别打趣我了,比起专业的宣传员,我还差得多。”
沈璞见他神思不属,提不起兴致的模样,有心劝了一句,“你也别太担心了,姜同志在前线好着呢,连我都屡次听到她立功的消息。你啊,就等她给你拿荣誉回来吧!”
关夕望不能把她怀孕的消息说出来,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
强颜欢笑道:“那就先谢过团长吉言了?”
沈璞看出他心口不一,摇了摇头,说:“你呀,唉……行了,我不说了,回去吧。到过年的时候,咱们团也没啥活要你干的,你在家好好休息。”
“好,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钢笔忘在我桌上了。”
关夕望把手放在上衣口袋里,摸了摸,回过神道:“哦,我说口袋里好像有点空呢。”
“行了,回去的路上留意些,别忘了看路,摔沟里了。”
……
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家门口站了个人,身边放着大包小包,赶紧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姜明承。
看着他和姜知睿及其相似的脸,关夕望还恍惚了一下,问:“明承?你怎么来了?”
“姐夫,奶奶说她最近做梦,总是梦见我姐身边噼里啪啦,跟放炮仗一样不消停。他们两老都放心不下,就让我过来看看。”
其实姜明承本人也心里不踏实。
他和姜知睿是双胞胎,总是会有一些奇妙的感应,最近,他总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古怪,总觉得胀得慌。
可他明明都还没吃呢,难道是老姐这几天肠胃不好,老是胀气?
“放炮仗?”
关夕望猜是奶奶梦见的是姜知睿在战场上,穿过轰炸区的情景,但因为看不真切,才以为是炮仗。
不得不说,亲人之间的感应真是神奇无比,做梦都如此精准,这已经到了科学难以解释的地步了。
他打开门,帮着姜明承搬东西,掂量了一下,还挺重。
“你这都带的些什么啊?”
“哦,今年咱家刚杀猪,这里头是奶奶灌的腊肠和熏肉,还有她晒的茄子干和豆角干。”
关夕望边把东西收进厨房柜子里,边说:“费这事干嘛?我不是在信里面说了吗?咱们连队也杀猪了,我们都吃不完,你们留着吃呗。”
“我说了,他们非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姜明承又从外面提进来一个大袋子。
听见里头的响声,关夕望疑惑了:“咋还丁玲桄榔的,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奶奶腌的咸菜和剁辣椒酱,我说包好了送来,她怕袋子漏汤,让我用玻璃罐装了送过来。”
他揉了揉手腕,抱怨道:“你是不知道,那火车上人挤人,我旁边还坐了个胖子,他自己的位子还不够坐,我还得给他让半个!再加上这些东西,差点没把我给累死。”
关夕望给他倒了杯水,说:“辛苦了,下次我会跟家里说,让他们别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我们也用不完。”
姜明承接过杯子,满满灌了一大口,才算是缓过气来。
“没用,他们就说你们都两年没回去了,肯定想家里的味道,我一说,奶奶还骂我没良心,一点都不念着你和姐姐。”
他有什么办法?只能乖乖当个行李架子,任由他们往手上挂袋子了。
歇了一会,姜明承往屋子里随意扫了一圈,说:“姐夫,你这房子挺不错的嘛,看着不大,该有的都有了。”
“是上面分配的,不过等过年,我和你姐估计就要搬了。”
明年他们有了孩子,加上姜知睿即将晋升,他估摸着,这次起码能分到个二居室。
“对了,我姐在哪里训练来着,方不方便我去找她?”
“别找了,她去前线了。”
“啊?又去?前些日子你们不才一起写信回来,报了平安吗?
在他面前,关夕望压下内心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道:“对啊,写信之后没多久,前线就又有战事,她被调过去了。”
“那真是不巧了。”
姜明承盯着地面,找了一会,说:“咦?乌甜呢,它也不在?”
“估计在睡觉吧。”
“是吗?乌甜——跑哪去了,你舅舅来看你啦!”
找着找着,姜明承推开卧室门。
“你别!”
关夕望心道不好,刚准备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张精致的婴儿床出现在两人面前,姜明承见到后一愣,说:“姐夫,这是咋回事?你俩有孩子了?”
关夕望干笑一声,说:“不是,这是给乌甜睡的,它最近越来越胖,窝都被它压塌好几个,我干脆给它睡床了。”
“是吗?”
姜明承走过去,拿起床上给小婴儿做的几件连体小衣服,盯着他的眼睛,满是疑惑道,“这些也是给乌甜穿的?”
“这个……是住在上头的人家托我给做的,我随手就堆在那儿了。”
“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呢。”
姜明承嘀咕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走到了外面,探头往隔壁一看,和正在踩缝纫机的方旭红正好来了个对视。
后者见到他,还挺惊讶,“哟,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啊!不过我咋看着,你这么眼熟呢?”
“婶子,我是姜明承,姜知睿的双胞胎弟弟。”姜明承扬起了笑脸。
“原来是双胞胎,你父母可真有福气,儿女都这么出众。”方旭红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你这回是来找你姐的吧?真是不巧了,你姐她去打仗了,十月份走的,现在还没回来呢。”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能见到她呢。”
姜明承转了下眼珠,试探道,“婶子,在给家里人做衣服呢?”
“啊,不是,我在家做点裁缝活,这是给别人做的。你要是衣服破了,来找我,婶子不收你钱。”
“好,谢谢婶子。”
关上门,姜明承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脸色顿时沉了一下,质问道:“姐夫,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家对面就有个裁缝,人家凭什么要你给孩子做衣裳!”
关夕望觉得自己快兜不住了,搜肠刮肚地编借口,“那个,明承啊,你听说慢慢说,我……”
“有什么好说的,我都知道了!”
“不是,那不是真的,我们真没……”
“还找借口!是不是你嫌弃我姐不能生,又不敢明着逼她,所以天天拿这些东西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旁敲侧击地暗示她?”
“啊?”关夕望听到后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