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有人听清了从明德楼传来的呼喊,还在疑惑小心什么,后面乍然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齐齐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着东苑院服的疯子,拿刀砍伤了走在最后面的同学。
一下子所有人都慌了,他们有的如惊鸟一般四散逃开,也有的身怀武艺想要将疯子拿下,奈何手中没有武器,根本不敢轻易靠近那疯子。
书院护卫倒是有武器,他拔出佩刀,逆着人群冲向那疯子,打得疯子节节败退。
这时明德楼里也有护卫得到消息冲了出来,疯子放弃缠斗,朝一名逃跑时摔倒在地的女学生跑去。
那女学生不是别人,正是乔姑娘。
安馨月跟白秋姝想折回去把乔姑娘拉起来,结果白秋姝因为跑太快,被迎面而来的同学撞个正着,安馨月则被一个认识的男同学拉住,不让她去冒险。
“滚开!!”白秋姝毫不留情地将撞到自己的人推开。
与此同时,持刀的疯子从后面抓住了乔姑娘的头发,要把乔姑娘从地上拉起来。
疯子下手毫不留情,头皮被用力拉扯的剧痛让乔姑娘惨叫出声,听得人心里一颤。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影冲出来,用力撞到了疯子身上。
岑鲸细心避开了那疯子手中的长刀,将人撞开后也尽量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知道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带着乔姑娘一起逃出升天。
遗憾的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也高估了自己如今的反应速度。
还没等她从地上起来,疯子就先连滚带爬地过来揪住了她的衣服,并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场面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赶来的护卫手持佩刀围成一圈,不敢轻举妄动。
包围圈外,白秋姝把被吓到泪流满面抖成筛子的乔姑娘从地上扶起,交给随后赶来的安馨月和先前拉着安馨月不让她冒险的男学生,让他们先带乔姑娘去明德楼,自己则死死地盯着包围圈内被挟持的岑鲸,脚下像长了根似的,任由安馨月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我得想办法——白秋姝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
之前在琼花宴上,因为有岑鲸给她出主意,所以她才能跟赵小公子比成平手。
眼下岑鲸遭遇危险,没办法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得学会自己想办法救岑鲸。
想啊!快想啊!!
白秋姝一边把安馨月等人赶走,一边逼迫自己动脑子。
可她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
“秋姝!”白春毅赶来,张口就打断了白秋姝本就不明朗的思绪。
他方才把几个吓得走不动路的女学生护送去了明德楼,眼下赶回来想把白秋姝也带回去,却对上白秋姝空茫的双眼。
“哥……”白秋姝鼻子一酸,慌乱道:“怎么办,我想不出来……”
白春毅:“什么想不出来,你快去明德楼,我留在这里,阿鲸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
白秋姝根本没把白春毅的话听完,她越过白春毅,看到了白春毅身后跟来的赵小公子。
赵小公子是真的不爱习武,不过跑了几步,就已经是气喘吁吁,累得直不起腰。
白秋姝看着他,想到什么,呢喃道:“对了……弓箭!”
白春毅:“什么?”
白秋姝拔腿就往校场旁放器材的小屋跑去。
另一边,挟持岑鲸的疯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一手拉着岑鲸,一手拿刀贴在岑鲸的脖子上,在护卫的包围下,一步步往书院门口靠近。
“让开!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护卫们根本不确定该怎么办好,只能跟着那疯子的脚步,一点点往书院门口挪去。
“开门!不开门我现在就把她杀了!!”
“你杀了她,我们就能立刻把你拿下!”叶临岸不知何时从明德楼赶了过来。
书院上下都知道这位嘴有多毒,看到他的瞬间都忍不住想问是谁放他过来的,哪怕是安如素过来也好过是他啊!
可叶临岸的话也没错,一旦人质死了,他们将再无顾忌。
接着叶临岸又扬声道:“留她一条命,我们给你准备一匹马还有盘缠,让你离开!”
疯子还以为自己当真能活着离开京城,他天真地点了点头,吼着让书院快点给他准备马和盘缠。
叶临岸像是突然学会了怎么说人话,与他周旋起来:“现银需要准备,马也得从马厩牵过来,在那之前你绝不可以伤她分毫!”
岑鲸被疯子死死勒住,她听着耳边两人的对话,慢慢地闭上了眼。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她是真的又困了。
本来外出赴宴就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刚刚撞人的时候她也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如今乔姑娘也好,白秋姝也罢,俱都安全无虞,她难免松懈下来,感到疲惫。
至于她自己的性命……逃不掉就这样吧,这回能死在太阳下也挺好的,比上次死在夜里强。
系统:【宿主你不要就这么放弃啊!】
嗯,要是没有系统在耳边聒噪就更好了。
岑鲸越来越平静,倒是挟持她的疯子,因为久久等不来马匹和盘缠,激动地在她脖子上划开一道浅痕,威胁书院动作快点。
“马上就来!你把刀拿开!”叶临岸的嘶吼传入岑鲸耳朵,惊慌中透着罕见的狠戾。
岑鲸微微睁开眼,正疑惑叶临岸为何如此失态,忽然就听到一声突兀的鸟鸣。
她轻轻侧头看了眼,确定自己的身高只到那疯子肩膀,于是又安心地闭上了眼。
就在她闭上眼后,门房跑到叶临岸身边,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叶临岸听完门房的话,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下令让人把马牵过来。
背上驮着褡裢的马儿慢慢踱步到疯子身边,疯子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继续用刀限制岑鲸的行动,回头看了眼紧闭的书院大门,催促道:“把门打开!!”
叶临岸抬抬手,挡在疯子和书院大门之间的护卫退开,书院大门随之缓缓开启。
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疯子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自以为得逞,却不知在斜侧方,白秋姝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借着人群遮挡拉开弓弦,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箭簇对准了他的脑袋。
白秋姝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箭射出将带走一个人的性命,她屏住呼吸,松手放箭,整个人的状态和在琼花宴上射树枝没什么区别——
咻地两声锐响后,是箭矢扎破皮肉的“嗤、嗤”声。
疯子被两支箭射穿了脑袋。
其中一支箭是从刚敞开一条缝的书院大门外射进来的,箭簇从疯子额心刺出,喷洒的鲜血和浆液溅到岑鲸一侧的脸颊上,像是在岑鲸脸上绽放开一朵色泽艳丽的花。
岑鲸始终闭着眼,所以她先是听见长刀脱手落地,砸在地上发出的铿锵声响,然后才是那疯子重重倒地的声音。
她睁开眼,低头看向脚边的尸体,没太在意那疯子狰狞的面孔,而是研究起了疯子头上的两支箭,发现两支箭方位不同。
一支是从斜侧方来的。
她看向那个方位,就见护卫们已经往两侧退开,露出躲在他们身后放箭,此刻正因惊觉自己杀了人而傻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秋姝。
另一支箭……身后?
岑鲸转身,发现已经彻底敞开的书院大门外,是一字排开气势凛然的黑甲禁军。
在一众禁军前头,身着紫色长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弓,晦暗不明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被划了一道浅痕的脖子,周身蕴绕着挥之不散的煞气,硬是把黑甲禁军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真吓人,她想。
岑鲸没意识到,她脸上沾血脖子带伤,却还能顶着一众视线站在尸体旁平静转身的模样,其实也挺吓人的。
第20章
书院的医舍在明德楼一楼的走廊尽头。
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非常冷清,今日倒是热闹,除了脖子被划破皮肉的岑鲸,还有好几个在校场受伤的学生。
卫大夫和齐大夫忙不过来,就找了几个医术学得还不错的学生过来帮忙。
岑鲸的伤口不深,也就破了点皮渗了点血,她以为随便叫个学生替她上药包扎就行,不曾想因为伤在脖子,又是被凶徒挟持所伤,那几个学生不敢随意处理她的伤,说什么都要叫齐大夫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弄死。
岑鲸:“……伤口不深。”
那些学生也不听她的,非得等齐大夫发话,说只是伤了皮肉,并无大碍,才敢上手替岑鲸包扎。
处理好伤口,岑鲸朝身边一直沉默的白秋姝看去。
白秋姝第一次杀人,应该是刺激太大,从脱险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
岑鲸回想当初,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是怎么摆脱心理阴影,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白秋姝,只能握住白秋姝的手,给她一些安慰。
白秋姝回过神,反握住岑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时一个学生给岑鲸端来一杯热茶,白秋姝又闭上了嘴。
岑鲸谢过那位同学,等那位同学离开,才又一次看向白秋姝。
“我、我好像……”白秋姝一边出声,一边眼睛乱瞄,像是怕谁突然靠近,会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岑鲸:“要是觉得这里不方便说,可以等晚上再告诉我。”
白秋姝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点头:“嗯。”
白秋姝心思简单,既然跟岑鲸约好晚上再说,便会先把心头存着的事情放下。
这一放,白秋姝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问岑鲸疼不疼,饿不饿,要是饿了她可以到西苑食堂去带些吃的过来。
岑鲸:“不疼,也不饿,就是好困,想睡觉。”
白秋姝:“那你靠着我睡……不行不行,要是一歪头扯到伤口怎么办,我们回西苑吧。”
回西苑宿舍,躺着睡一会。
岑鲸闭上眼:“再坐一下。”
她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需要蓄点力。
白秋姝听话地陪她坐着。
齐大夫和卫大夫以及过来帮忙的学生在她们面前来来回回,耳边除了脚步声和药柜抽屉碰撞的动静,时不时还会响起受伤学生哭着喊疼的声音。
白秋姝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突然对岑鲸说:“燕先生那一箭太冒险了。”
岑鲸睁开眼:“什么?”
白秋姝:“我能看见你的位置,知道怎么样不会伤着你,可燕先生在书院门外头,大门才开一条缝他就放箭了,若是不小心射太低,岂不是会伤着你。”
岑鲸端起手边的热茶,轻抿一口:“……是啊,太冒险了。”
但其实岑鲸知道,燕兰庭不会伤着她,不是盲目信任,而是早在书院大门打开前,她听到了一声突兀的鸟鸣。
那是禁军之间传递消息的方式之一,当时鸟鸣传达的信息是——
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