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玥说了句不客气,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等到苏玥走后,高红梅狠狠在刘招娣身上一记捶打:“你怎么那么没出息!”
“不就几颗糖,怎么就没出息了?”高红梅今天吃炮仗了吗,臭脾气咋这么冲?
高红梅恨铁不成钢地把人呢拉到一边,看见苏玥那女人已经走到她哥高红斌面前发糖,气得咬牙切齿。
她压低了声音:“你看不出来她是在收买大家吗?你怎么就上当了!”
一来就发虾酥糖,生怕谁不知道她大方又有钱是吗?
打扮地一副招摇的模样,一看就没安好心!
尤其是刚才她正摆弄新做的衣裳给大家看呢,这女人从楼上下来就开始发糖,大家伙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她抢了去,差点没把她气死!
“什么收买呀,不就几颗糖吗?”
刘招娣塞一颗进嘴里,不愧是虾酥糖,酥香味冲鼻的浓郁,比冬瓜糖什么的好吃数倍!
高红梅攥紧新衣裳,狠狠往刘招娣脑门上一戳:“你呀你!怎么就那么馋呢!”
刘招娣不耐烦地别过脸:“什么馋不馋的,大家不都拿了吗,你也太傻了吧,这么好吃的虾酥糖你不要,亏了!我家都好半年舍不得买糖吃。”
她家除了一个老爹在纺织厂当正式四级工,可就只她一个学徒工领工资了。
家里七口人,七张嘴,一大家子日子过得拮据又紧巴巴,能吃上口饱饭已然不容易,别说什么虾酥糖,白砂糖也买不起!
为啥不要?恁好的东西不要那不是傻缺吗,高红梅不稀罕她可稀罕地紧。
“吃吃吃!我又不是没钱,那虾酥糖我难道买不起吗?”
视线落到她哥身上,欣然接受了苏玥给的虾酥糖,还有她爸、她妈,她两个没出息的弟弟!捧着虾酥糖乐得像个傻子,又让她气得不轻。
“我哥也真是的,几颗虾酥糖,你看他笑的样子!”
刘招娣瞥了眼高红斌,把剩下的三颗糖小心翼翼塞进厂服暗袋。
“哎呀我说你就是想太多了,人家给糖难不成还摆臭脸色?”
若放在平时,高红梅一定能听出刘招娣的嘲讽,这气头涌上来,一时间还真没听出。
“你看她一来就夺关注,我这新衣裳都没人看了!”
刘招娣给她一个白眼。
高红梅愤愤道:“我总觉得她搬来这里没安好心,而且楼上老太太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一死犟,她是怎么住进去的?”
“人家都说了是亲戚,那住亲戚家有啥不可以的?”
“你看苏玥那长相,那打扮,还有这么阔绰的出手,能跟张老太是亲戚?”
“……”
刘招娣懒得理她,高红梅阴森森的目光朝她投去:“你不会也被她几颗奶糖收买了吧?”
刘招娣:“……”
“不说了,我上班去了。”
“哎——你!”高红梅狠狠往地上蹬了两脚,气死人了!
她两眼气得直喷火,她爹高富贵捏着三颗虾酥糖,嘴里还嚼着一颗,朝她走来。
“闺女,吃不?”
高红梅一呸:“不吃!”
“不吃”
“不吃!”
“真不吃”
“不吃!”
“确定不后悔?”
她爸怎么这么烦呀!
“哎呀我不……唔——”
一口虾酥糖狠狠塞进她嘴里,高富贵呵呵笑着:“咋样,闺女,好吃不?”
浓郁的酥香味充斥整个味蕾,高红梅瞬时流下悔恨的泪水。
亏了亏了,为啥不要那女的虾酥糖?不要白不要!
干啥给她省钱!干啥要给她省钱啊啊啊——
她悔得场子都青了!悔得捶胸顿足!
……
“大妹子以后有用得着大伙儿的地方尽管吩咐,咱小院儿人情味最足!”
“哈哈哈是呀,苏同志你可别跟咱客气。”大家热切与苏玥拉话,另一边,包文军好笑地看着高红梅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狠狠搅了搅嘴里的虾酥糖。
嘶——真他妈甜!
“张老太的表孙女什么来头?这么大方,关键是长得还好看嘿嘿。”
半天没等到人回复,包文军扭头,就见高红斌望着苏玥的方向不知在看个什么。
“欸,红斌,你看什么呢?”
高红斌收回目光,塞了颗虾酥糖进嘴:“没什么。”
嘶——真他妈甜。
“你说这个叫苏玥的女同志,真是张老太的表孙女?”包文军琢磨着。
“估计是。”
“你看她身上的衣裳。”
“衣裳咋了?”
高红斌打量起苏玥的穿着,黑色烟管小脚裤,雪纺衫,领口戴了只白色丝带绑成的蝴蝶结,脚上也是崭新的一双小皮鞋。
新邻居好看地没话说,就是他们厂里那些干部的子女或者年轻女干事也没有哪个能比得上她。
“是不是没在红梅身上见过”
高红梅是整个小院的时尚标杆,潮流风向标,连她都没穿过的衣服却出现在苏玥身上,可想而知这个苏玥来头不小。
且苏玥这衣裳瞧着也是上好的料子,绝不是便宜货,省城的百货大楼他陪妹妹逛过很多次,也没见过这样新颖又显气质的衣裙。
一时间,苏玥成了院儿里所有人的议论焦点。
她其实只是单纯地下来分糖让大家认识认识她,也没想过博什么关注,更不知道这才第一天跟邻居们见面呢就成功树立了一个“敌人”。
算了,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大家伙欢欢喜喜吃着糖聊着天,正是早上七点钟的样子,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居民们便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准备去厂子。
这年头城镇大部分人的工作就是进厂上班,工人的社会地位在七十年代相对较高,你交到的工人朋友广泛,生活资源就会随之更高,而农村的劣势就从中足以体现。
苏玥庆幸自己穿越在城镇,倒也不是看不清农村人,不管怎么说,城市生活总要比农村多几分方便。
杨秀玲在井边压水洗衣裳,洗完晾上晚上回来就能收,第二天孩子们才能穿干净的衣裳。
居民们逐渐四散开来,苏玥端了张没人坐的小板凳坐到井边。
杨秀玲好笑地看她一眼:“咋了,没事干呀?”
“是呀,没有工作我就只能看着你干活。”
杨秀玲听出苏玥话里有话,遂问她:“是不是要跟我说啥事?”
苏玥没直说,打趣道:“杨姐,你还不去厂子,不怕迟到呀?”
“怕什么,我可是八级工,厂子里还有几个徒弟顶着,我就就是迟到个二三十分钟也没人敢说我。”
杨秀玲是钢铁厂的八级焊工,从十七岁进入钢铁厂开始,一直做到如今三十来岁。
八级焊工是什么概念?
七十年代,厂内职工一般分为四到六级,技术工最高八级,大部分厂子里的八级技工往往比厂长都高。
所以,不论在厂子里还是在小院儿里,自从上了七八级后,没人敢再瞧不起她。
她资历高,能力更是比很多男人都强,领着一个月45块钱的“巨资”,愣是凭一己之力,把一家老小五口人给扛在了肩上。
要不然怎么能从走廊那破屋子搬到最外面的向阳屋里呢,说起来院儿里就是不少男人都真心佩服她。
苏玥低低笑了声,才正经道:“那个,杨姐,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弄些家具票来?家里桌凳柜子都没有,这日子过得太不方便了。”
七十年代的家具也是凭票购买,不是光有钱就行,所以说这时候的木匠是个吃香的行业,有这门好手艺,还愁没好人缘吗?
“要买家具?买多少?”
“挺多的,老太太家里家具少得可怜,至少要再来张床头柜,几张椅子或者凳子,厕所还要个小柜,或者置物架,我房间没有衣柜,也不方便……”
“还挺多。”杨秀玲揉着衣裳笑道。
“是挺多,所以我犯了愁。”
前几天换粮食换了不少票券,可唯一没有能买家具的票,就算现在去换,估计也换不到多少。
这年头各家拥有的家具票少之又少,说起来比细粮还精贵,家里要是能有只大衣柜,那都能讨多少人羡慕了?
就苏玥以前那窝棚里,都还只有个樟木箱装衣服呢,衣柜可弄不到手。
昨天晚上洗漱完,她的牙刷牙杯什么的,可都还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杂七杂八摆了一大堆,难看死了。
好在房东是老太太,不然若换了其他人做房东,看见乌糟糟的一堆说不定还要生气。
且卧室没有床头柜,放东西也不方便,别说床头柜,凳子好歹来个几张,也不至于让她的日用品们“无家可归”。
杨秀玲揉着衣服,边问她:“哎——苏玥妹子,你上回那些细……都换掉了?”
苏玥顿了顿,才意识到她说的意思:“总共也没几斤,早没了。”
“哦,没了啊。”杨秀玲小心翼翼打量四周情况,才又道:“哎,那些细东西你都是从哪里搞来的?”
她早就好奇了,一直等到今天才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