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婶泣道:“翡翠啊,你三姐跳崖了!”
什么?
白翡翠一惊!
她第一反应就是——完了,白珍珠跳了崖,岂不就轮到她在这家里赘婿了?
这个如泥潭一般的家,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呆!要不是她才十五岁,真恨不得明天就嫁出去,然后像大姐那样,嫁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翡翠喝道,“我三姐她好好的,怎么会……”
猛然想起昨天白珍珠犯下的错,连忙话风一转——
“就算我三姐犯了错,就没个让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退一万步讲,就算报了公安,就算公安来查了……难道我姐姐还不配为自己说上一句话?你们要这样害她,逼着她跳了崖?”白翡翠气愤地说道。
白三婶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视着杏杏,“对!你们为什么要逼着她跳崖?”
杏杏怒极反笑,“你瞎吗?她自己跳下去的你没看到啊?”
白三婶:……
白翡翠直皱眉,“杏杏,我妈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是不是太没教养了?”
“哪儿比得上你和你姐呀!!”
杏杏冷冷地说道,“一个冲进我家抢东西,还打长辈、摔孩子!另一个是偷摸惯犯!你瞅瞅你身上的这些补子、你头发上系着的发绳,你裤角上缝着的花边……都是偷我们家姐妹的!你还有脸问候我的教养?”
“你!”
白翡翠倒是想回骂杏杏几句,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裤子,她的脸又瞬间红成了猴子屁股。
白正乾和红豆出了事,让杏杏感到特别难受——昨天是她在家照顾家人,可她却没有保护好家里人,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现在白翡翠还有脸倒打一耙?
杏杏指着白翡翠破口大骂,白三婶护着女儿,当然也骂杏杏……
场面就挺混乱的。
桃桃过去,拉住了傻杏杏,“你别跟她们闹!她们不讲道理,那我们就请人来跟她们讲道理。她们无法无天,那我们就请人来给她们普法,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家的人到底都犯了什么法。”
白翡翠与白三婶对视了一眼。
桃桃说道:“是不是我家逼白珍珠跳的崖,那么多人都看着,还能是我们诬赖你们的?所以我们报公安吧,到底是我们家欠了你们家的,还是你们家欠了我们家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法律说了算!”
她已经拜托了宋秩,让宋秩今天先赶到镇上去找冬生哥哥说一说情况,再报警。
不过,如意村地处偏远,就算宋秩今天一大早已经出发了,但他还得先上镇医院去,再去报案的话,最快也要等到午饭时分,公安才能抵达。
而听了桃桃的话,白翡翠与白三婶面面相觑。
白三婶心想:报公安?那怎么行呢?白正乾是村支书,公安肯定偏向他啊!再说了,白正乾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医疗费可不少!还有红豆……现在生死未卜的,万一死了,珍珠要坐牢,那家里就少了个顶梁柱。要是红豆没死、伤了残了要赔钱的,也是一大笔的开销!
白翡翠心想:家里一共四姐妹,二姐跟着货郎跑了,三姐抢人家东西还摔人家孩子,现在大房还报了警?要是三姐坐牢去了?那岂不是……坐家赘婿的人就变成了她?家里姐妹的名声坏完了,她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
于是母女俩达成共识:无论如何也不能惊动公家的人!
白三婶嘿嘿干笑了几句,“桃桃呀你又淘气了!我们可是一家人!你说你还……报什么公安啊!”
白翡翠,“就是就是!桃桃呀,你家谁报的公安?赶紧让撤了吧,一家人还报什么公安,太伤和气了!”
白桃桃冷笑。
——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这会儿就不敢再颠倒黑白的诬陷大房逼白珍珠跳楼了?
早有不少妇女响应村委广播的号召,在族里的七婶和四嫂子的安排下,组成了队,一块儿下山去寻人了。
人多力量大。
没一会儿,从山下就传来一片哗然——
“找着了找着了!”
“太好了珍珠还醒着,人还醒着!”
“快,快送担架过来,我们把珍珠抬到村口去!”
“哎呀珍珠你闹哪样?”
“啥,你不想上医院!”
“珍珠!珍珠你别闹,还是命重要!”
“什么?你要去见一见冬生媳妇儿?”
……
白桃桃打量着白三婶和白翡翠,心想这俩也挺有意思的。
别管白珍珠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但总归没有对她的母亲和亲妹妹有什么伤害。结果白珍珠跳了崖,村里人都帮着去找了,这俩居然还老神在在地坐在这儿,面上丝毫没有任何痛苦、难过等表情,倒是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很快,众妇女们就簇拥着一副担架,急急回到了二婶家的院子里。
白珍珠躺在担架上,浑身衣裳破破烂烂,头上身上沾着不少荆棘和落叶,满面血污,眼神浑浊,一脸的死灰模样。
众人将白珍珠置放在院子里的平地上。
白三婶跑过去,拉拉白珍珠的手,又动一动她的腿,检查她的伤势。
桃桃见母亲唐丽人也在人群里,连忙跑过去,把母亲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
唐丽人一愣,陡然瞪大了眼睛,“真的?”
桃桃认真点头。
唐丽人心情复杂,她看看天,然后深呼吸,皱眉对白珍珠说道:“珍珠,别的事以后再说,你还是先听一句劝,赶紧上医院去治疗吧!”
此刻唐丽人还不知道桃桃已经让宋秩一大早就去镇上报警了,唐丽人是想着,干脆趁着送白珍珠上医院去检查一下伤势的机会,她得去一趟镇上的派出所——向公安汇报黄二的事。
白珍珠却闭了闭眼,轻声说道:“伯娘,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大伯、对不起红豆!我不配上医院,也不配活着……伯娘,算我求你,让我给大嫂磕个头,然后就……就让我等死吧!”
可是,农村孩子的生命力简直强得惊人,就像一根野草。
她这么想死,居然还死不了???
虽然脑袋晕得厉害,左手和左脚也已经疼到失去了知觉,但她好像还能呼吸。
白珍珠强忍住眩晕的感觉,哑着嗓子说道:“伯娘,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真想死在你们手里……可这么做,也是会连累你们。所以就,你们看着我慢慢死吧……”
桃桃忍不住说道:“你以为你死了,我爸爸和我家红豆受到的伤害,就能一笔勾销了?我们要你的命干嘛?我们要我爸爸和红豆没事!”
白珍珠的泪水自眼角淌下,顺着面庞冲开血污,哗哗往下淌。
“对不起,桃桃!”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爸爸还在医院!红豆生死未卜!大嫂因为受了惊吓,还没到预产期就发作了,昨天晚上还差点儿就……她吃了那么多的苦,你觉得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杀一切?”桃桃生气地说道。
白珍珠心中悔恨万分,“伯娘,桃桃,我对不起你们,我恨不得……”
桃桃在珍珠身畔蹲下,说道:“我大约也知道了,为啥你昨天一定要抢我的衣裳了……是你舅舅让你昨天把自己收拾好了、打扮漂亮了,务必要赶到他家去,是不是?”
白珍珠陡然睁大了眼睛。
白三婶和白翡翠也十分诧异——白珍珠背着她们又和黄舅妈搅和上了?这可不是个好事儿!难道说,珍珠也想像大姐白盼金一样,远嫁到外地去吗?
桃桃说道:“你也不想呆在这个家,所以你也想像你大姐一样,嫁出去、嫁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来,对吗?”
白珍珠不自觉咬住嘴唇,轻声说道:“……是。”
白三婶与白翡翠又惊又怒!
桃桃,“那你知道,你舅舅干的是什么下三滥的营生吗?”
白珍珠愣住。
她知道桃桃心里有气,但这事儿跟她舅舅无关,按说桃桃不应该抵毁她舅舅……
再想想大房的正派,白珍珠心里有点慌,颤声问道:“是,是什么?”
“他是个拐子佬,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桃桃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光白珍珠愣住,众人也全都大吃一惊!
白三婶更是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半晌,白三婶才惊慌失措地大喊,“小傻子!你可别乱说啊!”维护她娘家人的力度,可比维护她亲生女儿的力度大多了!
唐丽人喝道:“你少来!冲着我孩子大呼小叫啥?我先问你、盼金到底是正儿八经嫁出去的,还是真的被你哥哥嫂子卖掉了?”
白三婶吱吱唔唔。
众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黄二是拐子佬?不能吧!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没听说丢孩子丢大姑娘啊!”
“黄二他媳妇儿不是做媒的吗?”
“是啊,黄二媳妇儿还帮着好多家里的穷的大姑娘嫁到了外地……”
“难道说,她压根不是帮家里穷的大姑娘说媒,是直接把人给卖了?”
“不能吧?珍珠的大姐盼金也是她做的媒啊!”
“你们这么一说啊,我才觉察出,好像黄二介绍的婚姻,嫁出去的大姑娘就没有一个有音讯的哇……”
“我的天,这也太吓人了!原本我还想着找他说个媒呢……”
白珍珠的眼睛瞪得老大,“桃桃!桃桃你说什么?我舅舅……是个拐子佬?那我大姐???”
桃桃,“他到底是不是拐子佬,公安一调查就知道了。”
白珍珠呼吸一滞,眼里慢慢失去了神彩!
——所以她一心筹划的“相亲”,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天!她为了她的梦想,抢了一件旧衣,并不惜伤害对她有恩的亲人。然而被她赋予无限希望的梦想,根本就是一个火炕?
“你想要改变人生,这本没有错,”白桃桃说道,“可你改变人生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别人吗?托付给你的舅舅,让他助你一臂之力,直上青云?”
“你没有目标,不愿意靠自己的踏实走出一条宽敞的路,你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虚无飘渺的吹嘘上……你都没有去核实他说的、他做的,是不是真的无愧于心!”
“白珍珠,你怎么敢呐!”桃桃气愤地质问她。
白珍珠恨得心如刀绞!
桃桃又说:“也不光只有你一个人想改变人生啊!我们全家也想!可是你,为了你的梦想,不惜伤害我们……以为这样就能成全你的梦想?现在你的梦想实现了没有?”
“白珍珠,你知不知道,你的梦想就是个笑话!笑话!!!”白桃桃大声说道。
昨晚桃桃问宋秩,什么样的报复,才是最痛、最狠的。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