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娜倩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半天,久久无人来助她脱离苦海。
最终她只能哭着自个儿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知青站。
知青站里无人理睬她。
女寝一共住了四个人,贾小红也在,但不理会颜娜倩,这会儿正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拿着一件男式衣裳在缝补,看样式,像是蒋宏志的。
颜娜倩多打量了几眼,贾小红吼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睡上铺的女知青拍了拍床板,“小红你小声点,我想睡觉了。”
贾小红立刻道歉,“对不起啊丽琴姐。”语气特别温柔真挚。然而一转头,又狠狠地瞪了颜娜倩一眼。
颜娜倩暗骂了一声神经病,转身去洗漱,然后坐在书桌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抽屉上的挂锁,准备涂上雪花膏,就好好睡一觉的。
突然看到抽屉里摊着一张信纸?
再一看,哎呀,这不是她写给宋穗的信吗?怎么会在这儿?!
颜娜倩有些慌乱,刚拿起信纸——
“娜倩,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头发是乱的,衣裳是脏的,你约了谁啊?去钻玉米地儿了?”贾小红突然出声询问。
“别胡说!”颜娜倩低喝了一声,赶紧把信纸收好,又随便乱涂了一下雪花膏,锁上抽屉爬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
一会儿怀疑是不是白杏杏帮她寄信的时候出了什么错,一会儿又怀疑刚才那张信纸是不是之前她写信给宋穗时的草稿……但这会儿寝室里人多,她也不好再开抽屉找草稿,毕竟上头写了不少蒋宏志的坏话,让人看到可不得了。
殊不知,颜娜倩的反应全被贾小红看在眼里。
——今天晚饭后,蒋宏志就来拜托她,请她帮忙缝补衣裳,还交代她说,要她特别注意颜娜倩打开抽屉以后是什么反应。
是生气、还是心虚?
贾小红就认真观察,然后得出结论:颜娜倩在心虚!而且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有猫腻!于是她打定主意第二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蒋宏志。
夜深了,颜娜倩仍然毫无睡意。
她一会儿想着今天蒋宏志对她的奚落,以及众知青们对她的鄙夷;一会儿又想着宋秩的那封信上,也不知是谁会想办法调他回京,最后打定主意——
她,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将宋秩拿下!
但就是,追求宋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颜娜倩就拿着宋秩的信,跑去找他,“宋秩哥,这是你的信。”
宋秩一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黄教授写的。再一看邮戳上的日期,不用看,他也知道黄教授写了些什么,无非就是:你赶紧回来,这几个项目没你不行。
鉴于昨天才跟黄教授通过电话,宋秩对这封信件的内容不感兴趣,就客气又疏离的冲着颜娜倩说了声“谢谢”,顺手把信件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颜娜倩:所以他为什么对回城这件事这么冷淡?这是不是证明着他过于神通广大,只要他想回城,就能回城?
颜娜倩看向宋秩的目光就更热切了。
可还没等她想好具体要怎么接近他、打探他的喜好的时候,猛然听说,宋秩要当铁匠了?而且还是他自己提议的?
颜娜倩过于震惊:宋秩不是马上就要回城了吗?怎么还当起了铁匠呢?再说了,一个读书人,知识分子,被逼干农活、种地也就算了,这当铁匠多丢人呀!他还是主动要求的?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如意村里的人。
之所以如意村和旁边的吉祥村,俩大村加一块儿共七八百号人,只有白正乾一个铁匠,这是有原因的。
——不是所有人都抡得起那把打铁锤。
——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大热天的去打铁。
——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了这个苦头的。
可是,当知青宋秩除下白衬衣,光着上身戴好皮围裙时,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容貌俊美、气质儒雅的青年男子竟拥有一身雄壮贲张的肌肉!
白正乾当然也来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当着众人的面,教宋秩怎么处理坏损的农具。
宋秩点头,按师傅的吩咐,点炉生火,挑水浸缸,然后将坏掉的农具扔进火炉里淬到发红,再放上锻造台,抡起大锤丁丁当当的敲打。
他的动作当然是笨拙的、生疏的。
可半个上午过去,他还是修补好了一个镐头。
白正乾和村里人就一块儿看。
“正乾哪,我觉得宋知青的手艺还可以!”
“第一次打铁就这样,当然可以了!”
“宋知青是个读书人咧,想不到力气这么大的哦!”
“真是好得很哪,我们队上的锄头坏了好久了现在有得补了!”
“宋知青啊,辛苦你快一点帮我们补好农具!”
众人对宋秩的活计赞不绝口。
颜娜倩心情复杂。
有心想找宋秩套个近乎吧,可总有人去打铁铺找他,她也没啥时间去找他——最近蒋宏志不知是怎么了,对她毫无半点惜香怜玉之心。他取消了工分共有,每天都逼她去上工,现在颜娜倩要是不上工,她连饭都吃不上!
好不容易有一次找到机会了,她赶紧跑去打铁铺,却看到白正乾家的傻闺女白桃桃挎着个小篮子先一步进了打铁铺。
宋秩笑着和小傻子说了句什么,然后指了指旁边。见小傻子点了点头,他放下大铁锤,将那个小傻子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高柜子上?!
颜娜倩震惊无比!
宋秩!和那个小傻子……真的有什么吗?那可是个傻子呀!
再然后,颜娜倩就看到那个小傻子坐在高柜子上,一边晃悠着腿儿,一边从小篮子里掏出什么塞进自己嘴里吃了,还时不时往宋秩的嘴里塞几个???
宋秩就继续打铁。
两人笑眯眯地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小傻子就踢着腿儿,让宋秩抱她下来。
这次宋秩没有放下打铁锤,而是用左手把小傻子抱下来。小傻子又喂他吃了几个……不知是野果子还是什么的,然后走了。
刚一跑出打铁铺,小傻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跑回去,还朝宋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宋秩笑得不行,伸出手摸了摸小傻子的脑袋,很温柔地说了句什么。
小傻子这才高高兴兴地挎着篮子跑了。
颜娜倩如遭雷劈!
——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宋秩吗?
原来他会笑的啊?他也并不沉默寡言,他甚至还……很温柔,很有耐心。是因为,对象是白桃桃?白桃桃是个傻子?他把白桃桃当成三岁小孩了,对吗?
对!一定是这样!!!
颜娜倩如此告诫自己。
想了想,她还是凑了过去,用甜腻腻、娇怯怯地声音喊了他一声,“宋秩哥——”
宋秩面若沉水,不理她。
仿佛刚才和白桃桃说说笑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颜娜倩有些下不来台。
她安慰自己:他和小傻子有说有笑的,是因为他寄居在小傻子家,比较熟悉。所以她得多和他接触……
“宋秩哥,那天晚上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呀!”颜娜倩委屈巴巴地问道。
宋秩理都不理她。
颜娜倩:……
看来,他好像不喜欢这个话题?
颜娜倩立刻换了个自认为十分安全的话题,“宋秩哥,你有给宋叔叔、或者阿穗写信吗?”
宋秩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一言不发。
其实颜娜倩并不清楚宋家父子仨的关系,只知道宋秩一直呆在京城。相较于物质条件和生活环境没那么好的南都,颜娜倩觉得宋熙是因为心疼亲生儿子、想给亲生儿子更好的条件,才让宋秩呆在京都的。
颜娜倩见他不搭腔,只好继续说道:“宋秩哥你知道嘛,宋穗老和我说起你,他说呀……”
“嗞啦——”
宋秩将已经锻造好的泛红纯铁农具扔进水缸,发出嘹亮的响声。
颜娜倩被吓了一跳!
颜娜倩已经觉察到,宋秩对她,好像有点儿……不满?
趁四周无人,她大着胆子说道:“宋秩哥,你是不是对我……”
“滚。”
宋秩冷冷说道。
他最烦这种没事儿找事儿、没话找话、有事也不直接说的女青年。
颜娜倩目瞪口呆,亦羞愤不已,“宋秩哥,你怎么——”
宋秩突然转头,怒视颜娜倩。
颜娜倩被吓得连连后退,转身跑了。
宋秩如愿得到了清静。
==
却说白家分家后,大房一家搬进了新屋,自己一家子开伙,再也不用防着陈菊香、李翠儿等人,一家子的日子越来越美滋滋的。
虽然食物还是不太够,但架不住一家子女人们的心灵手巧。
比如说,以前大伙儿的一日三餐,是两顿稀的一顿干的。无论是早午晚饭,都得往主食里掺豆子、往菜肴里掺野菜。
现在呢,母女几个就商量了:既然一天三顿都要掺豆子,不如早上吃稀的,中午吃纯豆子饭,晚上吃干的大米饭?
想到就去做!
但是纯豆子饭真心不好吃。
娘几个就试着用红豆、绿豆来制作凉粉。豆类的凉粉,制作过程全都差不多,先将豆子泡发,再加水磨成泥,用泥带浆的用纱布包着,拼命洗呀揉呀,洗出来的豆渣和豆浆水分开。
豆渣可以拌上自家做的豆酱,上锅蒸熟,当成佐粥的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