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到底凭啥买房?
难道说,又是老头儿资助的?
再想想中秋那天晚上,老头儿还当着他的面,给了宋秩五百块钱和一对戒指……
呵,当着他的面都能给这么大方、肆无忌惮,背地里还不知道塞了多少钱给宋秩呢!
关海龙又气又恨,后悔自己当初为啥没有直接把老头儿给的钱和戒指要回来!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他实在忍不住,匆匆赶到了干休所,找到了宋秩的新居。
再一看,这房子、这院墙……也太好看了吧?簇新的白墙黛瓦,院子的一角探出一枝开得正热闹的三角梅,另外还有几竿青翠的竹子也从院墙处探出头来,显得清幽雅致,恍若人间仙境。
关海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这么新、这么大、这么好看的院子,怕是五千块钱也拿不下吧?
就很气。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上前按响了门铃——
没想到,宋秩不在家、白桃桃防他防得和什么似的,居然不让他进屋?
关海龙的脸色沉了下来,“弟妹,你要这样的话呢,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白桃桃歪着脑袋看向他。
却说白南生风尘仆仆的在京都火车站下了火车以后,就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路问着人,倒车、转车……
终于来到了干休所门口。
——宋秩写信给他,说已经在这儿买了套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因为小院子里种了几竿青竹,别号竹院。进了干休所的家属大院以后,只要问人竹院在哪儿,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于是白南生又问了人,果然找到了传说中的竹院。
只见院墙方方正正,粉墙黛瓦,兼之青竹亭亭、红梅艳艳,还真是一幢清雅的庭院呢!
不过——
怎么有个男的堵在竹院门口?
好像还隐约听到了他妹妹桃桃说话的声音???
白南生心里高兴,扛着行李就循声走了过去。
却听到那一男一女说道——
“宋秩不在家,等他回来以后你再找他吧!”
“……白桃桃我告诉你,你可别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要这样的话呢,我可不就客气了哈!”
白南生顿时火冒三丈!
当他听不出来么?
这男的在欺负他妹妹!
娘希匹!他一来就看到妹子被人欺负,那他没来的时候呢?还不知道他妹妹都被人给欺负成什么样儿了!宋秩是死人吗?桃桃嫁给他,就是来受气的吗?
白南生愤怒地将小山一般的行李“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有种地震的感觉。
堵在门口的关海龙被吓了一跳!
侧过身一看,是个剑眉轩目的英挺男子?
——男子身上穿着摘了领衔的军装,一看那笔挺厚实的衣料子,就知道是个军官。他头上剃着小寸板,一道伤疤从头顶斜劈到右眉之上,使他俊美的容貌带上了几分邪魅与凶恶。
关海龙只觉得这青年男子的目光阴鸷又凶狠,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桃桃也看到了自家二哥。
她瞪大了眼睛,惊喜万分地喊了一声,“南生哥哥!”
白南生微微一笑。
——他的傻妹妹长大喽!以前是小美人,现在是大美人啦!
不过,南生转头看向关海龙,表情一顿,冷冷地问道:“你有什么不客气的话?来,说给我听听!”
关海龙:……
白桃桃,“哥哥你别理他,快进来!哎呀这么多行李?哥哥你这是才下火车吗?你吃饭了没?饿不饿呀?”
关海龙就眼睁睁地看着白桃桃从院子里跑出来,想去地上扒拉男子带来的行李。不过,每一件她都试了一下,发现根本拿不动——
然后他又看到白桃桃抱住那男子的胳膊,娇声说道:“哥哥!哥哥你快进来……”
关海龙气愤地想道:这穿军装的男的他就不是男人吗?凭啥你不让我进屋?让他进屋你和他就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白南生一动也不动。
哪怕桃桃抱住他的胳膊,想要用力把他拽进院子里,他也依旧像棵劲挺的雪松,笔直地站着,看向关海龙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关海龙无端端就觉得有些心虚、后怕。
为了给自己壮胆,关海龙深呼吸,然后大声说道:“是你们对我不客气!我、我……我是宋秩的债主,是来找宋秩要钱的!”
白南生眯起了眼睛,“怎么?宋秩欠你的?”他看向妹妹,目光中带着疑虑与求证。
桃桃怒了。
“你、大声说出来!宋秩欠你什么钱了?”她叉腰怒问。
关海龙的一张脸顿涨得通红。
他愤怒地想:这乡下人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介呢?要是宋秩在,他一早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肯定早早把钱准备好了,根本不需要他明说!
关海龙被气得吭哧吭哧的。
理智告诉他,现在他最好马上离开,别跟白桃桃计较这事儿了,直接找宋秩就完了。
可白桃桃这么双标(让别的男的进家、不让他进?他不是宋秩的兄弟?),这个陌生男人的态度又这么嚣张?
关海龙被气晕了头,大声说道:“说就说!这事儿难道是我丢脸?我就问你了,你和宋秩凭啥买下了这幢房子的?你又没工作、没工资,宋秩是个工人,他一个月有多少钱?不是我爸的支持,你们想在这儿买房子?嘿,这套房子……没有五六千块钱根本不可能买得下手!”
闻言,白南生心里猜测:难道这个男的,是宋秩养父的儿子?
桃桃瞪着关海龙,当然不会老实告诉他,这房子主要是靠她投机倒把做小生意赚来的钱买的。
她冷笑,“就你有爹!宋秩没爹吗?”
关海龙下意识就想反驳:宋秩当然有爹,可是宋熙从来都不管宋秩啊!
桃桃继续说道:“关海龙,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过,宋秩已经很明显的表达出来,他是不愿意靠拢你家的,可你爸为啥偏要对宋秩那么好呢?”
关海龙愣住。
桃桃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是个废物!”
关海龙勃然变色。
本来桃桃是不想跟关海龙说这些的,毕竟宋秩不在,她把关海龙赶走就好了。但现在南生哥哥在,她压根儿就不需要害怕关海龙了。
她心里一早就替宋秩抱不平,又正好宋秩现在不在,她倒是可以不必考虑宋秩的面子,可以好好怆一怆关海龙。
“我知道你爹很厉害,你爹是京都第一统帅!所以他的东西就全是你的?我和宋秩结婚,你爹给了我们五百块钱的红包和一对戒指,你就觉得……那钱和那戒指该是你的?你今天来,就是想把钱和戒指要回去的吧?”
关海龙:……
桃桃,“可是你爹还没死啊!你就着急继承家产了?既然你爹还没死,他的钱,他愿意给谁就给谁,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要我们退回那五百块钱和戒指?就算退,也是退给你爹,你有什么脸面让我们把那钱和戒指给你?”
关海龙哑口无言。
桃桃继续说道:“你再看看你自个儿,那么大的一个人,心眼儿只有针尖大!你见不得别人比你好,尤其是宋秩和方盛皓!毕竟你才是京都第一统帅的亲生儿子,他俩一个是养子一个是继子,所以你就觉得,不管是养子还是继子,只要他俩比你强,就是你爹在偏心?”
关海龙瞪着一双赤目,看向了桃桃。
——难道不是?
桃桃,“你看看,你还不服气!那我问你,小时候宋秩在学习的时候你在干啥?方盛皓在学习的时候你又在干啥?包括珊珊!她在练习画画的时候你到底在干啥?”
“你总觉得你爹偏心宋秩,宋秩才有今天的文化程度。那我问你,当初你逼宋秩跟你交换留城名额,你不也顺利地去科研所工作了吗?那你能替代宋秩吗?他会的那些知识,你懂吗?那些知识,只要你爹偏心,宋秩他自己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学会吗?”
关海龙面色惨白。
桃桃,“……然后你又抢走了方盛皓的留城名额!可现在,方盛皓也是凭他自己的本事被调了回来。我问你,方盛皓是靠着你爹的偏心,才学会了外语、成为不可替代的人?关海龙,你敢不敢下乡?你敢不敢拍着胸脯说,就算下了乡,你也可以凭你自己的本事被调回来?”
关海龙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桃桃最后又说了一句,“再说回珊珊了,你觉得你头上有个后娘,你心里苦……珊珊不跟你一样吗!方玲是你的后娘、也是珊珊的后娘!那为什么珊珊也有一技之长?只有你,干啥啥不行,只会成天盯着那点儿别人得到的绿豆芝麻,从来也不去想想别人都付出了什么!”
“我跟你不熟,我都能看出你的心思。你以为关家人都是瞎子?宋秩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方盛皓也不愿意往关家凑,因为他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你那可怜的爹,为了你,拼命地向宋秩示好、向方盛皓示好!”
“关海龙,你真的不知道你爹为什么要对别人好?他真的是在偏心外人吗?”
关海龙如被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懵了。
——确实,他从来只会怨恨父亲的偏心,怨恨父亲把关注点全都在宋秩和方盛皓的身上。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父亲对宋秩和方盛皓好,居然会是因为他太逊。
所以???
他挟恩逼迫宋秩交换留城名额,又以断腿的代价逼方盛皓交换留城名额……
落在宋秩和方盛皓的眼里,不就跟个笑话似的?!
关海龙闭了闭眼。
这时,桃桃又重复了一遍,“……至于我和宋秩是怎么买下的这套房子,真的跟你们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关海龙,别以为就你有爹,宋秩也有爹!”
关海龙秒懂。
——白桃桃的意思是:哪怕当父亲的再怎么看不上孩子,但在紧要关头,也总会为孩子铺好路,竭尽所能付出一切的。
关庆白是这样,宋熙也是这样。
尽管白桃桃并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因为宋熙的支持,宋秩才能买下这套小院的。
但一切又尽在不言中,这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答案。
关海龙垂下头,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
白桃桃这才招呼着南生哥哥,把行李全都扛进了院子里。
南生看着妹妹,只觉得妹妹真的长大了。
——以前他还在家务农的时候,妹妹懵懵懂懂的,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表达,只知道谁对她好,她就亲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