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就把今天听到的八卦说给宋秩听,又问:“朱师兄是谁?他现在很惨吗?”
闻言,宋秩叹气。
“朱师兄是老师最最最喜爱的学生……”
——朱奕伟醉心学术,耽误了终身大事。后来在亲戚的介绍下,娶了一个叫小红的农村姑娘。小红勤劳善良,结婚以后把朱奕伟的生活照顾得妥妥当当。朱奕伟得以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研究上,获得了不少殊荣。
朱奕伟并不嫌弃妻子没有文化,大字不识。相反,他非常敬爱妻子,感激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点生活琐事。也因此,他把妻子的家人也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亲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妻子的老家开始频繁来人。
但是朱奕伟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工作上,一个月30天,他至少有25天是住在实验室里的。
直到他的一双儿女哭着来单位找他,说妈妈不让他们上学、还让他们出去拾破烂,卖了钱拿回来供外公外婆舅舅舅母姨母姨父过生活、还要供舅舅家、姨母家的表弟表妹上学时……
朱奕伟这才知道:原来小红娘家的一大家子,已经挤在单位分给他的一室一厅里住了一年多!他所有的工资、积蓄,包括家里的家具、自行车……但凡是值点儿钱的东西,全都被小红变卖了,甚至连他的一双儿女们书包里的课本,也被小红当成废品卖掉,换了钱拿回来供那些亲戚过生活!
朱奕伟恼了,带着儿女去跟小红说理。
但小红有一大帮亲戚帮衬,把朱奕伟骂了个狗血淋头!朱奕伟做学问厉害,却是个嘴笨的,被骂得还不了嘴。
那会儿黄师母也去帮着朱奕伟讲道理,结果被小红的哥哥拿着菜刀追赶……
朱奕伟气恼了,说要离婚,小红就在她娘家妈妈的教唆下,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非要去朱奕伟的实验室里上吊。
最终,老实人朱奕伟被逼无路,跳了井。
听到这儿,桃桃被吓得不轻,“……真跳了?”
宋秩苦笑,“真跳了!”
“不至于吧!”桃桃实在无法理解。
宋秩,“我当时也跳下去了……”
桃桃瞪大了眼睛。
原来,宋秩为了救人,也跳下井去,抱着朱师兄拼命扑楞。其他的师兄弟们赶紧扔了充气轮胎、绳索等东西下来,才把宋秩和朱师兄给拉了上去。
小红一家看到朱奕伟跳了井,这才偃旗息鼓。他们不再跟朱师兄硬杠,但也死活不肯回乡下去……
实在没法子,几年前运动爆发以后,朱师兄立刻向所里递交了援疆申请,成为单位里头一个下乡插队的技术骨干。
当时小红的娘家人吃定了朱奕伟,觉得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他,无论去哪儿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听说朱奕伟要去援疆,小红一大家子三四十口人都跟着他去了……
不到两个月,小红一大家子就从边疆赶了回来,不但吵着闹着还要住进所里来,还跑来堵门、拉横幅骂黄教授,说朱奕伟去援疆是黄教授骗的。
众人听了一嘴,才知道边疆的条件非常艰苦。
那简直就是张嘴满口沙,擦汗一袖油!根本要吃没吃、要水没水的,白天能把人活活热死、夜里又能把热死的人活活再冻死一遍……
后来黄教授报了警,小红一家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桃桃赶紧问道:“那现在他俩离婚了吗?”
宋秩摇头,“小红死活不肯离。而且她消息灵通得很,有时候朱师兄请假回来探亲,会顺路过来看看老师。小红肯定会得了信儿,还会提前赶过来等着。朱师兄一到,她就撒泼闹事儿,非要他调回所里来,她还想带着她那一大家子过来所里住着吃着……”
“前几年我们师兄弟几个也下乡插队去了,我听老师说……朱师兄他已经牺牲了,哎,可怜那两个孩子啊!”
桃桃目瞪口呆,“怎么就牺牲了呢?”
“听说那边儿闹狼患,半夜把羊圈冲开了,几百只羊被狼群咬死了一半儿,另外一半儿跑了。朱师兄和其他人出去找,结果遇上了暴风雪……就再也没回来。”宋秩说道。
桃桃,“那小红和孩子们呢?”
宋秩说道:“听说朱师兄一死,小红就改嫁了,那俩孩子已经十三四岁了,他们不愿意回来,留在边疆了。”
桃桃不胜唏嘘,“这个故事的开头明明就很好。”
想了想又说,“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小红娘家人的懒惰、还有小红的虚荣心,才让这个故事变成了悲剧的。”
宋秩点头,“所以我也……挺担心陶丰伟的,总觉得他会步朱师兄的后尘。”
桃桃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问他,“宋秩,我们会有孩子吗?”
正在蹬自行车的宋秩一时没能控制好,车头一扭——
幸好他长腿一点地、刹车一捏,车势被他及时控制住。
他有些紧张,略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反问,“你不喜欢孩子吗?”
桃桃不吭声了。
喜欢孩子吗?
喜欢的。
她亲眼看着绿豆出生,又亲眼看着大嫂怀土豆……那细细的腰身慢慢隆起,十个月以后,一个胖乎乎的肥壮婴儿呱呱坠地。
大哥家的四个孩子都很可爱,各有各的特点。
可是——
桃桃摸了摸自己平坦坦的小腹。
嗯,还有些肉乎乎的。
仙界生育率低下,桃桃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她闷闷地说道,“我觉得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在人均寿命十万岁的仙界,她才五百岁,可不是个小仙女!
夜色渐渐降临,路灯还没亮,视线可及范围不大,宋秩骑车骑得很慢,害怕出事情。
傍晚的京都,安静详和。
桃桃坐在自行车后座,看向四周。
宋秩带着她往一个路特别宽、院墙特别高的地方骑行。
来往的行人不多,三三两两,但行人们身上穿新的衣裳、气质看起来都不俗。
桃桃问宋秩,“这是哪儿啊?”
“老干所!”宋秩回答。
这时,桃桃又看到一枝开得正艳的三角梅,从灰朴朴的院墙里探了个头出来——
桃桃笑了,“宋秩,这里会不会有房子买卖呀?我们在这里买房子,好不好?”
宋秩也看了看左右。
——老干所附近的环境当然好,房子看起来崭新的,治安也好。
而且这里交通便利,距离工大骑车半小时远,往航空大去,骑得快的话也是半小时左右,距离黄教授家更近,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
“我明天就过来问问。”宋秩说道。
第二天,宋秩过来这边儿找了房管所,一打听,干休所内还真有空房出售!
那是一幢独门独院的小院子,共有两层楼高。房主也是老干所里的职工,土改的时候这地契和房子归了他爸,后来他父母相继去世,他妻子是农村户口,患上了很严重的病,孩子又还小,他就想把这幢房子卖了,筹钱给他妻子治病。
至于住的地方么,他是干休所的职工,可以住单位分配的集体宿舍里。
宋秩打听了一下房价,对方开价四千块钱。
这个价位有点儿高,宋秩和对方解释了一下,回来告诉了桃桃。
桃桃很期待。
午饭时分,宋秩带着桃桃过来看房子。
看着白墙黛瓦的两层小楼,再看看小院里平整的青石板路,桃桃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了!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新的房子,面积还不算小……
原房东开价四千块,算是一个厚道人。
桃桃就和宋秩算起了钱:
“咱们在松市花了九百块钱买下了一套小房子,手头就只剩下三千块了,来了京都以后,雪鹏那边的进项有三百多块,我和小竹子今年的分红还没算,要是算起来……大约三百块钱是有的。所以……”
所以缺口在四百块钱左右。
桃桃想了想,又说道:“关叔叔上回给了我们五百块钱……”
宋秩立刻说道:“那个钱不能动,甚至就连关叔叔送给我们的结婚戒指,你也要去打听一下金价,咱们得把那对戒指折成现金,时刻准备在手边,得防着关海龙哪天跑来找我们讨要。”
说着,宋秩一笑,“估计关海龙惦记着那些东西,这几天都睡不着觉。”
桃桃觉得不可思议,“不能吧!又不是他给我们的,他凭啥要回去?”
说着,她又“哼”了一声,“就算他来找我们要,我也不会给他的!再说了,要还也是还给关叔叔,关他屁事啊!”
宋秩的表情有些凝重,“桃桃,谁家都有几个奇葩亲友的。我这边儿的,关海龙就是一个……但是,关叔叔一向对我还挺好的。虽然说我也很清楚,关叔叔对我好,也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会看在关叔叔的份上,照关海龙……”
“但是长者赐、不可辞,何况他还是我的养父呢!所以他给我们的那些东西,当着他的面,我都会收下,因为我必须承长者的情。可如果关海龙来找我讨要这些东西的话,我也会如数奉还。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欠他,你明白了吗?”宋秩认真说道。
桃桃想了想,“那关海龙还是比陈菊香强一点,至少他是不想我们占他的便宜,陈菊香却是想方设法的占我们家的便宜。”
宋秩轻笑。
话是这么话,桃桃到底还在为了房款而绞尽脑汁,“那我们去跟房主说,先付三千块钱,年底再付剩下的一千块?哎,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
宋秩,“我去问问,时间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学校去。”
他把桃桃送回农大,又返回来,找原房主说了一通。
原房主满面愁容,虽然也理解这对小夫妻在一时之间凑不齐这么多钱,但他妻子的病也是等不得了。
他倒是更希望宋秩能立刻买下这套房子,能马上给他一笔救命钱。
最后,宋秩一咬牙,四处奔走借钱,找来了八百块钱,再加上桃桃手里的钱,立刻和原房主去房管所签订了合同。
桃桃就这么稀里湖涂地拥有了她在京都的第一套房产。
拿到了钥匙,站在清幽雅致但空荡荡的院子里……
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宋秩!”桃桃喊道,“我们真的有房子了吗?”
正在巡视二楼的宋秩匆匆从楼上走下来,激动地一把抱住她的腰,然后双手一发力,就把她往半空中高高抛起——
“是!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