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自个儿有喜欢的倒也罢了，可她完全一副吊儿郎当不关己事的模样，颜侯爷看着便十分头疼。

　　他有了种与皇帝类似的感觉。

　　陪着笑了会儿，颜侯爷干脆道：“颜溪！你这孩子，没听到霍夫人问你吗？”

　　颜溪：“？”

　　她目露诧异，觉得颜侯爷是不是幻听了，人霍夫人刚刚明明问的‘颜侯爷’。

　　可颜侯爷便这么目光严肃看着她，一点儿也没有心虚之感。

　　颜溪和自家爹对视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抿了抿唇，也陪笑着说：“连皇叔昨日陪太子殿下来看我姐姐的。”

　　所以主要人员是太子，不应该纠结连亲王来拜访这事，虽然太子并没有见到顾霜就离开了。

　　好在霍夫人也不是那般寻根究底的人，她对颜溪温和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们聊了一段，单独坐了一张茶几的荣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直视颜溪，再次把先前那段话重复了一遍。

　　“我在你眼里究竟算是什么？”

　　颜溪面上微笑再次一僵。

　　她最怕听到这种诘问了。

　　什么‘我在你眼底到底算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你有没有爱过我’等等之类的。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悲春伤秋的女人。

　　但荣野问得认真，颜溪看了他一会儿，缓去脸上的笑容，她面色认真，声音也十分清晰。

　　“哥哥。”

　　“我一直只把你当哥哥。”

　　便如一开始荣野来颜府退婚那句话——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兄妹。

　　竟是一语成谶。

　　其实颜溪也没有把他当哥哥，以前她还挺讨厌荣野的，现在不讨厌了，可也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在没有偏爱的加持下，她没考虑过嫁去荣府。

　　荣野很好，可并不适合她。

　　颜溪这个人一直都很护短，身边人她都喜欢护着，可有时候也很冷静、很残忍。

　　如果她穿越的时间是在退婚之前，是在许久之前，或许她和荣野之间未必不可能，因为他们本就有婚约在身，而荣野其实也是个十分优秀的人，颜溪大概也就顺着婚约走下去了，但现实没有如果。

　　她过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退婚，尽管那是一件很很正常的事情，那时换做谁都会做出和荣府同样的决定，但决定归决定，人情归人情，那时她就是颜溪，惨遭退婚的人是她，他们相遇在最不堪的时候。

　　很多东西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过去。

　　颜溪这话如一把锋利刀子刺进荣野心中。

　　他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片沉寂。

　　这是颜溪第一次如此认真告诉他，她把他当哥哥。

　　‘哥哥’这个称呼或许只是个借口，但她语气决绝得没有一丁点儿挽回的可能。

　　也许是话题过于沉重，大厅里一时寂静下来，谁都没在这个时候说话，颜侯爷更是有些紧张盯着荣野，生怕他因颜溪这话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本也是个年少天骄，被人这么拒绝，这情形恐怕荣野也是第一次遇见，心中难受是应该的，便是有些出格他也能理解，可两家本是世交，他总得看顾几分。

　　沉默的气氛大约持续了一刻钟，但这一刻钟十分漫长，长到颜侯爷实在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荣野终于微微抬起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看着她道：“你我还年轻，一辈子很长。”

　　他说完这句话便从座位上起身，虽眼里还是一片沉寂，可语气已经平缓许多。

　　他给颜侯爷颜夫人行了一礼，平静道：“今日叨扰是晚辈的不是，荣野猖狂，还请叔叔婶婶恕罪。”

　　行了一礼之后，他目光在颜溪身上定格了一瞬，而后便转身朝正厅外走去。

　　他实在平静得有些出乎意料，原本还做好了他大闹一番准备的颜侯爷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见他告辞离开模样，他也不好再拦下荣野，便只看着颜溪，无声询问。

　　颜溪只得回了他一个无辜眼神。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荣野今天很奇怪。

　　小侯爷从来只被她激怒过，还没见过他这么平静的时刻，平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想了想，颜溪暂且收回目光。

　　也许······小侯爷是自己想开了呢？毕竟像他所说，人生还很长，哪能喜欢一个人就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沧海：你这种搞事业的人，是不会明白我们走言情路子的，有时候黑化就在一瞬间。

　　颜溪：？

　　颜溪：黑化是指的造反登基然后天下尽在手吗？

　　沧海：？

第139章 甘心吗

　　荣野离开之后, 大厅的气氛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些。

　　不过霍夫人没再说些什么了，反倒是霍延庭笑着道：“不错。”

　　像是在夸她刚刚对荣野说的话, 这是典型的落井下石。

　　颜溪其实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她很早很早之前就和荣野说过了，她跟他之间实在有缘无分，从退婚那一日开始, 就注定不可能再回头。

　　只是荣野不信。

　　又或者他始终觉得还年轻，未来还有许多时光。

　　直到今日。

　　颜溪心里很复杂, 做个朋友就那么难, 今日一别, 也许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虽然以前挺讨厌荣野，可如今到底是朋友, 朋友如此, 她能笑得出来就怪了。

　　瞥了眼霍延庭脸上有些温吞的笑，她微微一叹。

　　有些兴致阑珊, 颜溪没有了说话的兴致，罕见正色道：“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你帮女儿选一个吧。”

　　颜侯爷：“······”

　　他当即僵住, 特别是瞧见霍延庭母子两都笑着看他，那目光幽深又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让他背脊发凉。

　　霍将军长得还挺像霍夫人的。

　　颜侯爷脑海里掠过这么一句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僵着一张老脸，有些含糊其辞道：“这、这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将军和夫人留下来吃个便饭······”

　　“霍夫人。”

　　坐在他身边的颜夫人突然打断了他的声音。

　　颜夫人惯来温柔，性子也柔, 今日却是难得有些强硬，她没看颜侯爷，只对霍夫人道：“霍将军少年英豪，我家溪儿顽劣不堪，恐怕是配不上将军。”

　　这话实在有些出乎人意料。

　　谁都没想到颜夫人会说得这般直接，简直就是在打霍家的脸了。

　　霍夫人面色微微一凝，虽还是带着笑，可那笑显然已经失了几分颜色。

　　“颜夫人，王侯之女哪有配不配得上的，我瞧着溪儿便很喜欢，女孩子张狂些没什么大错，我年轻时也张狂过、放纵过，看见溪儿，便如看见年轻时的我。”

　　她依然带着笑意，看颜溪的目光一如既往温和。

　　颜溪倒是有些诧异起来。

　　霍夫人虽然看起来和她娘一样总是端着笑，可她打心底里不觉得她是个和颜夫人一样的女人，她总觉得霍夫人比颜夫人强硬许多，但在被这样拒绝的情形下，她看颜溪的目光却没多少改变，依然十分欣赏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说的话是客套还是真的。

　　也许是她的目光实在深刻，霍延庭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娘说你像年轻时候的她可没骗你，她年轻时候，在明都城中也有诸多人追捧，也是明都城的风云人物，当然，没你这么张狂，但她一向喜欢如云如风的女子，那些个安分守己的，我们看不上。”

　　霍夫人不仅没有否认他的话，还点了点头，对颜溪露出一个更加欣赏的目光来。

　　看得出，她好像真的挺欣赏颜溪。

　　颜溪便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竟然还有家长喜欢她这一挂的？难不成这位霍夫人年轻时候也像她这么没脸没皮？难怪霍延庭这厮平时就挺浪荡的，该不会是被霍夫人教出来的吧？

　　稍稍想了想，颜溪便没法再深思下去了，她只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来，然后把目光放在了自家爹娘身上。

　　她和一般的猖狂子可不一样，她在家里是很乖巧的，反正爹娘说啥她就做啥。

　　见颜溪避开目光，霍夫人便继续同颜夫人道：“都是为人父母，自然想为子女寻个更好的，侯爷、夫人，皇家纵然高贵，可也未必有我将军府安生，延庭这孩子极喜欢溪儿，必不会亏待她，况且连亲王毕竟年岁大了些，女孩子喜欢鲜嫩些的，也是常事。”

　　“咳咳、咳咳······”

　　颜溪一口茶没喝完差点被呛死。

　　好家伙，这是一个贵族夫人能说出来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年轻，这话放她身上，她说不出来，太羞耻了，而且充斥着一种奇怪的色-气感。

　　而显然其他人也没想到方才还笑得温温柔柔的霍夫人突然语出惊人，颜侯爷更是尴尬着一张脸，根本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出来。

　　这位霍夫人可真敢说。

　　这般诋毁连亲王就算了，态度还这么正大光明，他突然就想起许多年前，他并不是追捧这位霍夫人的人之一，但也听说过这位的名头，当年在明都城风靡过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嫁了人之后，才逐渐消弭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位的风云事，没想到现在又一下子想起来了。

　　好在颜夫人还算镇定，她目光依然平静，看着霍夫人道：“霍夫人，溪儿性子本就有些毛躁，她需要一位安稳些的夫婿，霍将军乃天之骄子，听闻长燕郡主便倾心霍将军。”

　　颜夫人和霍夫人不一样，霍夫人欣赏颜溪这种闹腾的，可颜夫人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是从书香门第、规规矩矩走过来的，和所有其他母亲一样，她不太喜欢霍延庭这种光芒毕露的性子，倘若没有选择，他自然是好的，可如今有选择。

　　不论这选择是否伤人或无情，作为母亲，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过最好、最安稳的生活。

　　不得不说，也许连亲王的年纪是真的大了，又或者到底是同辈人，所以和长辈们的想法很服帖。

　　昨日他与太子前来拜访，太子暂且不说，他的许多想法说辞都很合颜夫人的心意。

　　再次拒绝的话一说出口，霍夫人便没法再劝第三次，她到底也是将门之家的主母，那般死缠烂打的事情，实在有违身份。

　　她微微一叹，倒是没生气，只把目光看向颜溪。

　　“真是可惜，我本就喜欢你这孩子，日后便是做不成亲家，你也来常来将军府同我说说话才好，这满明都城中，我也就见着你一个姑娘顺眼。”

　　颜溪有些受宠若惊，忙起来同她行了一礼，道了声好。

　　说实在话，霍夫人这么好说话，以及霍延庭也没有打岔，她真是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