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孚盯着其中一沓信件,就是这证据,导致苏家满门抄斩。
翻阅后,眼泪哗地流出,突然跪在地上:“求陛下明鉴!爹爹并未谋逆,那都是栽赃,臣妾心知肚明,却因苦苦寻不得证据,一直不能给苏家雪冤!”
赵厉似被惊雷劈过。他不是没怀疑,但……接过信件。确凿是苏孚与苏鸿涛笔记,确凿满满是谋逆言论。问题是已在大理寺封存,多出一份又是哪里来的?!
能保留这些,得益于赵璋有收藏战利品,洋洋自得赏析癖好。
苏孚哭哭笑笑:“臣妾也是偶然得知,宋玉婵有绘人字迹,惟妙惟肖的本事。不论是这里的,还是当年的信件,皆出自她手!”
偷盗圣旨当日,宋玉婵重伤身亡,现豫王府正经主子,只剩吴太妃与赵瑜。吴太妃对谋逆案知情,极疼赵瑜这唯一血脉,现赵璋逃亡在外,生死不明,更加重视赵瑜。赵厉寒脸,眼含雷霆怒气,唤来冯怀瑾,亲自审问。满脸恍惚从刑房出来,陷害是真的。
陷害是真的……他想起苏鸿涛被定罪时超脱物外的释然眼神。白纸黑字,无可辩驳说得通,看透狡兔死、走狗烹也说得通!他既那样想,以苏鸿涛那时势力,为何不开口反驳,殊死一搏,反而缴械投降?
是忠君爱国。
是对他太失望了。
那时,他因苏孚事,的确有意打击苏相。
一股没来由的怯懦直上心头,赵厉竟然不敢面对苏孚。
分车回宫,命众人出去,强撑情绪终于爆发,青年跪在苏孚面前。
男儿膝下有黄金,除天地父母,年轻帝王此生没再跪过谁,也不曾想某日会为旁姓女子屈膝。
可他跪的不只是苏孚,还有满门冤死,挫骨扬灰的亡魂。
他脊背佝偻,轻轻颤抖,似乎承受着偌大痛楚:“苏孚,你原谅朕,好不好?”
“陛下,苏家从未怨过您。”
隔日,两年前苏家谋逆案平反,真相水露石出,震撼朝野,唏嘘不已。
赵厉下罪己诏后,因敢于担当,公正明理,反而深受好评,德望渐厚。
赵厉封因养在外,有幸逃过大劫苏二小姐苏芙为后。养心殿小美人悄无声息、销声匿迹。众妃嫔都道苏二小姐好手段,只冯宝宝心里清楚,什么胞妹,那就是苏孚!她去再找太皇太后诉苦,被拒之门外,气得回娘家,却意外撞见个白衣若雪男子。说是新请的门客,冯宝宝纳闷,这气质,这体量,怎么那么眼熟。
苏芙国色天香,冠宠后宫。
苏芙运道极佳,怀胎三月。
苏芙毫不意外,在个闲适午后,收到赵璋不知如何压在保胎药碗底的纸条。
约她今夜在倚梅园见面。
苏孚将纸条给赵厉看,赵厉勃然大怒。能将纸条递进坤宁宫,后宫有成形势力为赵璋所用。后宫关联前朝,说明前朝还有赵璋残部没被控制住,他竟如此手眼通天!
初冬飘雪,红梅满园。易容成苏孚的暗卫引出“赵璋”,其人自尽,揭下人/皮/面具,才发现不过是个小喽啰。
苏孚忧心忡忡,虽搬到养心殿,安全养胎,却肉眼可见消瘦下去。
一夜她惊起,潸然泪下,赵厉叹息:“又做噩梦了?”
苏孚泪水涟涟,轻轻颔首。巴掌小脸伏在他心口。
赵厉心脏酸软:“还瞒着朕?梦由心生,说出来,朕才能帮你。”
苏孚哽咽道:“梦见臣妾身亡,留幼子在世,您头两年还想着臣妾,后来就有了新欢……陛下,倘若臣妾过世,您多疼疼他,好不好?他失去母亲,没有外戚,只剩您。”
先后去世后,赵厉要强,将委屈埋在心底,不曾与人言说,如今位极高位,更不会提。不提,不代表伤口不存在。他自己这样,不会想让孩子也这样。揽紧苏孚,思忖道:“婉婉,朕早有此意。今六宫冷落,暗含奸细,有不如无。”
苏孚惊诧踌躇,半吞半吐,赵厉断然截话,神情格外认真。
苏孚目光,从他张合唇瓣,落到狰狞疤痕,再到眼。
丹凤眼极具风情,尾部微挑,睫毛修长,清贵相。朝堂凌冽摄人,私下慵懒随性,如此含情脉脉看人时,简直要把人溺毙在里面。
她不禁感叹,若容颜未毁,男人说句貌胜潘安不为过。
“朕知,你又要说什么明君,明君就非得左拥右抱?朕并非初登基,不再需要平衡权势。且朕独钟情你,那些女人与其在宫中白白待到老死,还不如早些出宫,重新嫁人。”
赵厉抚上她肚子:“婉婉,朕发誓不会让你有意外,亦绝不会让这孩子有第二个母亲。”
“陛下……”苏孚感动非常,扑到他怀中。
皇帝散尽后宫,独留皇后。以丞相为首,史官为主力,众臣竭力劝谏。然大局已定,无力回天。刺头就剩冯宝宝。冯宝宝待赵厉,至少未毁容时,英姿飒爽,智勇双全的赵厉,是有几分真心爱慕的。啼哭不止,跪地不起,非要求见。赵厉不见,其父冯丞相,其兄冯怀瑾在御书房隔空陪她跪。赵厉不得不去永华宫走一遭。此女终究还是被送出宫外。
怀孕五月,孕肚渐显。赵厉不知何故,开始躲她。
容色未减,到底身材走样。苏孚揽镜自照,问系统[任务目标不会嫌弃我了罢。]
系统哪里懂人心肠,电子音一马平川[经查询,爱意值仍是90,还差10点完成任务,请宿主继续努力!]
苏孚撇撇嘴,男人啊,理智得紧,身体和心能暂时分得开。爱你,也能同时嫌弃你。只是不会永远分开,嫌弃你久,也就不爱你了。
赵厉再找借口,宿御书房。苏孚帕子一甩,带朝来暮去同去。王德全守门,死活不让进。
举宫皆知,帝后怄气。苏孚搬回坤宁宫,连日闭门,拒见赵厉。每夜宫后花园多出个高大身影,遥遥望她。天寒地冻,执着立在风雪中,似尊不苟言笑雕塑。
夫妻不和,心气不顺。于前朝,赵厉渐渐地,又有点独断专行,暴戾恣睢意思。
隆冬飘雪,苏孚肚子大起来,不方便外出,央朝来拿杯接雪,在宫中煮玫瑰清酒。碳盆烧得金丝碳,无烟无雾,淡淡果香。昏昏欲睡间,小太监碎步而来:“娘娘,求您去养心殿一趟!”
听赵厉要斩御史大夫,苏孚一个激灵,瞌睡虫骤然消失。
逼死御史大夫,是赵厉走上昏君道路的第一步。
第11章 退婚后,他成了暴君(完) ……
养心殿中,赵厉踢翻桌椅,茶壶茶杯,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掉落。耳边有人絮叨,赵厉极不耐烦,用尽全部力气克制,才能不冲过去:“滚!”
王德全愁眉苦脸:“娘娘,今儿是老奴冒死,自作主张请您来,陛下勒令咱们瞒着您,可这样瞒下去……您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苏孚同王德全进去。发泄过,赵厉精疲累尽,靠坐在地。后方玉屏风被斜斜砸断一半,此刻另半布满裂纹。他瞪赤红双目望来,眼下半圈不详青灰,像是糊涂了,一味喊:“滚出去。”
如同色厉内荏困兽,可看看满殿狼藉就知道,这猛兽破坏力巨大,困住他的,只能是他自己。一旦彻底失控,不堪设想。
苏孚眼眶一下子红了:“陛下这是怎么了?”
王德全:“躁证,太医换了数十方药,就是治不好……有太医说是巫蛊之术,陛下一向不信这些……娘娘,您劝劝陛下吧。”
苏孚[系统,真有巫蛊之术么?]
001不假思索[请宿主相信科学。]
苏孚[那赵厉这是怎么了?]
电子音卡顿片刻[抱歉,剧情中搜索不到。]
半面玉屏风咔嚓一声,摇摇欲坠,就要砸到赵厉!
苏孚皱紧眉头:“暮去,去救陛下。”
暮去为难道:“娘娘,陛下死令,这时候不能靠近陛下。”
谈话间,却见金影一闪,赵厉被他们吸引过来!
暮去朝来赶紧护苏孚欲退走,赵厉不依不饶攻击,二女不得不对上赵厉,无数暗卫被甩飞,苏孚终于明白为何赵厉不让靠近他!
他内力不知为何暴涨,连暗卫统领苍凛也没能从他手底下过一招!
赵厉盯紧苏孚,苏孚不寒而栗。王德全被甩飞后,她面前再没有人挡着。离殿门很近,她可以尝试逃,可在那样恐怖的武功下,真的逃得出吗?
而且皇帝精神错乱这事,不宜昭告。
苏孚忍住恐惧,紧张地瞄赵厉。没敢对视,偷偷看他一双手,看他脚步方向。
那手鲜血淋漓,那脚越来越近。
苏孚还未这样直面生死过,心都跳到嗓子眼。
那人走到她面前,轻轻附身,苏孚被迫看清,他眼中蜿蜒盘踞的红血丝。
他已经不大认清人,暴躁充斥内心,只想把所有碍眼的东西清除。
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个东西,和别的东西不一样。
少顷,赵厉还是缓缓抬起手。
看出他还有自我意识,左右都是死,苏孚一咬牙,握住那只手。
女子的手娇嫩柔软,覆在那只大手上。
混沌中,赵厉歪歪脑袋,摸上她同样娇嫩的脸颊,那上面挂满水珠子。似及时雨,将他心底一直燃烧着的焦灼火焰浇灭了。
赵厉轻轻地,把这个不同寻常的东西,揽入怀中。大惊大喜,苏孚心头百味杂陈。
他竟这样在意她。
男人凤眼扫来,瞳孔还是涣散的,睫毛上都是汗水,可怜极了,苏孚的心不争气地跳了一下。
发病被撞破,清醒过来,赵厉羞恼又后怕,再三叮嘱苏孚不许再靠近他。
苏孚持宠而娇,有意无意总往他身边凑。搞得赵厉头大如斗,没法子,接见那提出巫蛊之术见解的太医。
御史大夫到底没死。
王德全因擅作主张被罚,却丁点不后悔。
看看,前段时间过得那叫什么日子!
瞧瞧,有娘娘在,陛下躁证都轻了很多。
两个月后,汤药换百副没进展,反而是研究巫蛊之术那边,得到线索。有小太医妻子来自南疆,听丈夫夜里提起这病,冷不丁想起家乡名为[暴胜]蛊虫。此蛊小巧玲珑,灰尘大小,从鼻孔钻进人身体里,七天内入肺,被种蛊者会出现暴躁易怒症状,七十天入心,暴躁愈重,七百天入脑,神智疯癫,无药可解。小太医告诉老太医,老太医告诉赵厉,赵厉:“此蛊何解?”
老太医恭恭敬敬道:“此蛊独怕桃香。”
苏孚在脑海中嘲笑001孤陋寡闻[蛊术也是科学的一部分哦。]
回过神,见朝来对她报以同情目光。在朝来心里,苏孚是个为爱赴汤蹈火,付出全部的女人。乍听见陛下不是对她特殊,是对她熏衣香料特殊,不知怎么难过呢:“娘娘,您要相信,陛下是真爱您的。”
苏孚:“哦。”
朝来这孩子脑回路清奇,小事上顺着她还清静点。
驱蛊在养心殿进行,苏孚在坤宁宫气定神闲等着,朝来又现身:“娘娘,您别担心,陛下一定会没事的。”
苏孚:好吵,怪她演戏太逼真。
苏影后演戏属于体验派,出戏时间长,可场上表演没得说,演爱你,那连一根头发丝都向着你。
苏孚心神不宁起来:“要不还是去养心殿门口守罢。”
披狐裘,挺七个多月的肚子踏出殿门,遇见一人。
白雪皑皑,月色如水。
许是看习惯了,那人受伤的半边脸也不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