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菊被噎得哑口无言。
林秋曼不再继续试探她,敷衍道:“阿姐的肺腑之言二娘都记下了,我性子弱,胆子还小,说不定去了公堂连话都说不全。”
林清菊唬道:“府衙不是我们女人家能去的地方,那里的明府可威严了,脾气还不好,一不小心说错话是要挨板子的。”
林秋曼连连点头,心里想的却不是那么回事。以前她靠的就是一张利嘴吃饭,法官见得多了,只要理正,便能挺起腰板做人。
虽然林清菊对报官一事持反对态度,不过并不妨碍林秋曼行事,因为诉状已经递出去了,是她委托乳母张妈妈送的,方才一番话不过是探口风而已。
张氏和莲心都是原主的陪嫁,所以清楚韩家三年的日子究竟如何。上回原主投湖自尽,张氏肠子都悔青了,这回林秋曼一开口,她立即照办。
府衙每逢初一和十五放告,昨儿就是十五,林秋曼的诉状是由张氏的男人王二给呈上去的。
诉状提交后并不是马上审理,还得等。
结果府衙的消息还没等来,倒等来了忠毅伯府的震怒。
韩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登门,连茶都没喝,只说捎带两句话过来,说完便走。
周氏听着不对劲,心惊肉跳道:“不知韩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丫鬟道:“我们老夫人说,林家给脸不要脸,林二娘既然想与三郎对簿公堂,韩家奉陪到底。三日后开堂审案,不去的便是无赖。”
周氏眼皮子一跳,险些坐不住。
第10章 吃瓜群众 晋王围观林韩撕逼
丫鬟继续道:“第二句便是,林韩两家就此撕破脸,各走各的道儿,日后若遇到什么事情,别怪韩家不留情面。”
丫鬟说完便离开了林府。
晚上林文德回来,林家吵翻了天。
这回林秋曼成为了众矢之的,不止林文德对她恶语相向,周氏更是无法理解。
面对众人的围攻,林秋曼把林文德做的那些丑事全都抖了出来,气得他火冒三丈,失去理智道:“林二娘你疯了!韩三郎的话怎么能信?!”
林秋曼驳斥道:“大哥你敢对天发誓,苏家的事你就没有插过手?!”
林文德冲她咆哮:“那是苏家自作孽不可活,与我何干!”
“若你没有从中作梗造下这桩孽缘来,韩三郎又岂会恨我入骨,我林秋曼又何至于落到今天的两难地步?!”
“我说没有就没有!”
“你敢不敢与韩三郎当面对质?!”
这话把林文德唬住了,林秋曼目光如炬道:“大哥,这桩孽缘是你造下来的,不是我林二娘不顾林家颜面。如今你挖下的火坑,凭什么要让我去兜底葬送一生?”
周氏嗫嚅道:“二娘。”
“阿娘你还要护着他!”
周氏闭嘴不语。
林文德脸色铁青,甚至连手都有些发抖。
林秋曼冷冷地审视他,犀利道:“大哥为了林家费尽心思,二娘不敢有怨言,可若因为你造下的孽债,而要背负到我的头上,二娘死也不依!”
林清菊皱眉劝道:“二娘,你少说两句。”
林秋曼瞥了她一眼,如今捅出篓子来,怕连累莲心和乳母张氏被罚,遂说道:“这事阿姐也同意了的。”
林清菊:“???”
林文德愤然道:“我就知道跟你脱不了关系!”
林清菊:“我没有!”
周氏着急道:“你们别吵了,事情都已经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到底要怎么才能挽回局面?”
徐美慧插话道:“不能上公堂,若是上了公堂,便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周氏:“要不……再去趟韩家?”
林文德:“我没脸去!”
周氏又气又恼,指着林秋曼道:“你这孽障,有什么事不能一家人好好商量,非得捅出一个又一个篓子才会甘心。”
林文德阴沉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她捞上来。”
这话令众人心寒,林清菊忙打圆场,“大哥莫要说气话。”
周氏不想再听他们吵吵嚷嚷了,头痛道:“闯了这么大的祸,明天二娘自个儿滚到祠堂去给列祖列宗跪下认错!”
林秋曼撇了撇嘴,巴不得滚到祠堂躲清静。
很快林韩两家对簿公堂的消息不胫而走,坊间议论纷纷,全都对两家上公堂的日子充满着期待,甚至都打算去观热闹了!
待到开堂审案那天,东县府衙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整条街道都被堵了起来,全是来观热闹的群众。
衙役前来林府传唤原告,谁知林秋曼被关在祠堂,林文德不准她去府衙。
林秋曼恼羞成怒,把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全给砸了,吓得周氏哭喊家门不幸。
林文德被气得七窍生烟,睚眦欲裂道:“林二娘,今天你若敢走出林家祠堂,从此以后,林家便再无你立足之地!”
林秋曼双目猩红,一字一句道:“今日我走出了这个家门,就没打算回来过!”
“你!”
“大哥百般阻挠,无非是想靠着那点姻亲关系稳住韩三郎勿生报复,如今撕破脸,怕韩三郎无所顾忌,是这样吗?”
被她说中心事,林文德恼道:“你说什么浑话!”
“那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屡屡阻拦我?”
周氏没法继续偏袒,怒火攻心道:“二娘你疯了!大郎不让你去公堂是为你好,你怎还要执迷不悟?”
“阿娘,今天若我不能去公堂替自己讨回公道,我便撞死在林家祠堂,变成厉鬼日日纠缠林家,叫你们不得安生!”
“你这孽障,是要气死我不成!”
“母亲,你要逼死二娘,二娘立马撞死给你看!”
眼见她一头向柱子撞了去,周氏慌了,失声道:“张妈妈快拦住她!拦住她!”
张氏体态肥硕,力气又大,连忙冲上去将她拦了下来。
林秋曼泪雨如下,撕心裂肺道:“阿娘,女儿不孝,若今日不替自己讨回公道,你便当我在那日落水死了个干净!”
这话把周氏的心揪得生疼。
林清菊看不下去了,跟着抹泪道:“阿娘,二娘已经疯了,你便由着她去吧,往后的路全靠她自己走,是好是坏,咱们已经管不了了。”
周氏红了眼眶,泣不成声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娘仨全都抹泪呜咽,哭得人心烦。
林文德知道木已成舟,冷冷地盯着林秋曼道:“二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必。”
林秋曼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文德闭上眼沉默了阵儿,沙哑道:“阿娘,你都已经看到了,是二娘自己要走的,怨不得我。”
周氏哭得更加伤心。
林文德平静道:“你去吧,从今往后林家没有你这个人。”
周氏含泪道:“二娘!”
林清菊也道:“二娘你可要考虑清楚!”
林秋曼缓缓起身朝周氏磕了三个响头,肃穆道:“阿娘,女儿不孝,请您成全!”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家祠堂,走得异常决绝。
莲心和张氏连忙追了上去,身后的周氏心肝都碎了,哭喊道:“二娘你回来!你回来!”
出了祠堂,林秋曼脸上的眼泪早已抹得一干二净,她一脸镇定,像个御驾亲征的女王英勇奔赴战场。
张氏的男人早就备好了马车在门口候着,林秋曼匆匆上了马车,莲心和张氏在旁陪同,朝七里街的府衙去了。
汴阳城共计七十二条街道,京城划分为东西两县,皆由京兆府管辖。
林家属于东县,位于双桂街,离府衙有三条街的路程,马车过去也要走好一会儿。
就在林秋曼前往衙署的途中,晋王李珣被堵在了七里街无法前行。
人山人海,空前盛状!
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群众!
听着外头的吵吵嚷嚷,李珣支起乌骨泥金折扇撩起帘子一角观望,问道:“陈叔,这是怎么回事?”
老仆陈伯安前去打听,稍后回来禀报,说今天是林韩两家开堂审案的日子,市井百姓纷纷来看热闹了,所以造成了拥堵。
李珣收回折扇,心下不禁生疑,问道:“不是听说韩家求和了吗,怎么又对簿公堂了?”
老陈笑道:“回郎君的话,听他们说林家不愿意重修旧好,所以才闹到了公堂上。这会子韩家三郎已经来府衙了,就等着林二娘现身呢。”
听到此,李珣不由得腹诽,这个林二娘倒有点骨气。
老陈又道:“现在整条七里街都被百姓围堵了,郎君是否改道前行?”
“改道吧。”
老陈应了一声,命马夫折返回去。谁知没走多久,李珣忽然道:“陈叔,去附近的茶楼坐坐,不去平阳侯府了。”
老陈心里头虽困惑,却也没多问,只应了声“是”,便前往附近的茶楼。
殊不知马车里的李珣心情复杂,一想到自己的枣红马凶多吉少,就忍不住肉疼。那日他还信誓旦旦,满心欢喜地等着宋致远把柳公孤本送上门,结果竟被林二娘啪啪打脸。
这个林二娘当真是个妙人儿,今日二人开堂审判,他索性也来围观一下。
第11章 对簿公堂 韩三郎他不举
老陈还是挺了解自家郎君的,出双倍价寻得一间雅间。
李珣惬意地坐在雅间里,只需侧头,便能看到斜对面衙门口的情况。
底下人头涌动,吵吵嚷嚷,全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八卦群众。男女老少,各色人都有,倒颇有一番盛世太平的热闹景象。
跑堂小二送来糕点、瓜果和煎好的茶水等物。
李珣端起青瓷碗小饮一口,咸味太浓,不合他的胃口。
按说家长里短婚姻田土之类的细故案件是审不了多久的,只要原告和被告在场,纠纷不是太复杂,很快就能审出结果来,所以李珣能在这里坐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