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被吓了一跳,惊呼道:“姜娘子!”
姜氏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掐住自己的脖子挣扎片刻便两眼翻白断了气。
林秋曼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见她一动不动,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顿时如被雷劈,竟摊上了人命官司!
隔壁的吴氏和莲心听到动静连忙过来看情形。
见到那场面,吴氏尖叫一声冲了上前。她失措地抱住姜氏,语无伦次唤她,“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莲心吓得神魂出窍,两腿发软跪了下去,林秋曼哆嗦道:“快,快拿玉牌去华阳府!”
莲心急哭了,“小娘子!”
林秋曼花容失色,颠三倒四道:“倘若华阳府行不通就去找晋王,跟他说他的宅子里死了人,让他务必管管!”
“小娘子……”
林秋曼几乎崩溃,“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啊!”
莲心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吴氏抱住姜氏嚎啕大哭,悲恸欲绝质问道:“林二娘,我家娘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林秋曼慌忙摆手道:“我没有!”
“那她为何成了这般?!”
“我不知道,刚刚她都还好好的,突然就,就……”
也在这时,梨园的管事张大爽接到消息匆匆来看情形。
见到地上的尸体,他的两条眉毛顿时纠结成了油炸鬼儿,捶胸顿足道:“唉哟我的天爷,这都造了什么孽哟,竟摊上了人命官司!”
听到楼上的动静,客人们全都上来围观。
戏台上的状元媒也停止了演出,几个角儿纷纷探头往上面看。
冬字号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林秋曼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心想这回完了,弄不好牢饭砍头一条龙招呼过来,她又得变成孤魂野鬼了。
张大爽命人报了官,很快衙门里的官差前来查探。
姜氏死状惨烈,面目扭曲狰狞,看起来非常可怕。
衙差命人去找仵作来验尸,把案发现场仔细保护起来,并迅速封锁整个梨园,禁止人员出入。
围观的客人们窃窃私语,衙差简单询问事由经过,林秋曼浑浑噩噩作答,像是做梦一样,云里雾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莲心拿着华阳府的玉牌匆匆去找大长公主求援。
偏偏她运气不好,接待她的丘娘子说道:“真是不巧,昨儿公主出了府,要隔几日才能回来。”
莲心急哭了,心急如焚道:“这可怎生是好,人命关天的事,我家小娘子打小娇弱,哪吃得了牢狱之苦。”
见她言辞焦虑,丘娘子给她指了条路,“小娘子莫要着急,你家娘子既然有华阳府的玉牌,与公主便有情分,如今她不在府上,你且到隔壁一试。”
经她指点,莲心抹泪道:“多谢丘娘子,奴这就过去试试。”
见她匆匆折返回去,丘娘子身边的丫鬟不解道:“娘子为何打发她到隔壁呀,倘若怪罪下来,里外不是人。”
丘娘子笑而不答。
要知道华阳府的玉牌有很多种,但镶了金边的玉牌就不一般了。下等奴仆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但她作为一等管事,还是分得清缓急轻重的。
莲心仓促跑到隔壁晋王府搬救兵,结果又吃了闭门羹。
家奴告知说晋王在政事堂办公,要到傍晚才回来。
莲心急得挠心抓肺,等到傍晚的话,说不定自家小娘子就挨了板子。
她揣着玉牌在王府大门前徘徊不停,脑子里全是林秋曼被各种严刑拷打的场面,一会儿抹泪,一会儿跺脚,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眼泪花花,瞧得守门的仆人啧啧称奇。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时分,王府大门再次打开。
没隔多时,一顶银顶黄盖红帷暖轿缓缓出现在街道上,舆夫八人。
看那阵势,定是晋王回来了。
莲心欣喜不已,待到暖轿快到王府门口时,她连忙跪下,先声夺人道:“晋王殿下,您家宅院死了人,请您务必管管!”
第27章 大腿救我 她是我李珣的人
此言一出, 守在门口接迎主子的家奴顿时怒目圆瞪,呵斥道:“哪来的泼皮,胡说八道些什么!”
两名仆人忙冲上去把她拖开。
莲心自是不依, 高声道:“我是从华阳府过来的, 他们让我来找晋王殿下,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暖轿行至王府大门落下, 老陈掀起帘子,伺候自家郎君下轿。
李珣从轿中钻出, 许是被他的威仪震住了, 莲心一时竟忘了发声。
那男人一身考究的紫色圆领大袖公服, 头戴纱冠, 腰束革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似结了寒冰。
走进王府时所有仆人都垂下头不敢看他,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气场,与平时的温润判若两人, 叫人心生畏惧。
莲心被吓坏了,再也不敢吵嚷, 生怕被拖下去砍头。
李珣不言不语地去了书房, 老陈不清楚他在政事堂发生了什么, 没敢吭声, 只能守在门口听候差遣。
现在已到傍晚, 书房里没有撑灯, 有些阴暗。
李珣端坐在案桌前, 一张脸隐藏在昏暗中,周边的空气好似凝固了般,压抑得喘不过气。
室内静默了大约茶盏功夫后, 一道声音像往常那样不疾不徐传来,“方才在门口喧哗的是何人?”
老陈小心翼翼推门而入,撑灯道:“是林府林二娘身边的丫鬟。”
“她来这里作甚?”
“听底下人说林二娘似乎摊上了人命官司,那丫鬟先去华阳府,结果大长公主不在,估计是那边的人给她指了路,所以来这儿胡搅蛮缠了。”
李珣垂眸不语,老陈偷偷观察他的面色,试探问:“郎君现在心烦,要不然老奴打发她回去?”
“倒也不必,让她进来说话。”
老陈应了一声,通知下人去把莲心请进府。
婢女送来茶汤放到案桌上,李珣抬手示意她退下。
稍后老陈折返回来,李珣慢条斯理摘下纱帽,他双手接过。
许是想到了什么,李珣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没头没脑道:“我朝官员年过五旬就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吧。”
听到这话,老陈心里头一咯噔,试探问:“不知是哪位惹得郎君不快?”
见他战战兢兢,李珣斜睨他道:“听你这语气,仿佛我又要杀人似的。”
老陈:“……”
难道不是这样吗?
李珣放下茶碗,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案桌边缘,听得老陈心惊胆战,“中书令甄士怀好像还不到五旬,让他提早告老还乡似乎不妥。”
“郎君是想办他吗?”
李珣敲案桌的手微微停顿,勾唇道:“跳梁小丑,就先让他多哄哄太皇太后两天,也算是尽了我的一片孝心。”
这话令老陈汗颜,看来甄家要倒大霉了。
不一会儿仆人把莲心领进书房,她扑通跪到地上,语无伦次道:“求晋王殿下救救我家小娘子!”
李珣端坐在榻上,手持一串紫檀念珠,表情温和,神态好似普度众生的佛陀,“你家小娘子怎么了?”
莲心不敢隐瞒,把情形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李珣听完后许久都没有回话,不知在想什么。
莲心跪在地上,心里头七上八下,愈发没有底儿。
也不知隔了多久,李珣才不冷不热道:“你家小娘子应该知道,我朝对讼师多有非议,她为姜氏代写诉状,又收了酬金,便是挑讼。如今摊上人命官司,不论是非对错,便会先挨上三十大板再论。”
此话一出,莲心颓然瘫倒在地,泫然欲泣道:“我家小娘子身娇体弱,怎受得了那板子,只怕一顿打下去,半条命都没了。”
李珣掐念珠的手稍稍停顿,问道:“事发时林二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奴婢不敢说。”
“赦你无罪。”
“我家小娘子说,说……倘若华阳府行不通就去找晋王,跟他说他家宅子里死了人,让他务必管管。”
李珣愣了愣,被这话气笑了。
这个林二娘,还真当自己不是外人,竟跟泼皮一样讹上他了!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可是……”
李珣做了个打发的动作,老陈道:“小娘子先请回吧。”
莲心欲言又止,老陈命人把她遣送回朱家院。
待人走了后,李珣才吩咐道:“去把京兆尹贺倪找来。”
老陈应了声是,忙下去安排仆人办差。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烛火轻轻跳动,李珣闭上眼,倦怠地半躺在榻上小憩。
莫约一刻钟后,婢女前来替他更衣,膳食已经备好,只待他用饭。
坐到食案前,李珣没什么胃口,连筷子都没动,只喝了几口汤水便撤下了。
天黑透时,京兆尹贺倪到了晋王府,他四十来岁的模样,体态瘦削,一身紫色澜袍,风尘仆仆。
京兆府治理京畿地区很是不易,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各色权贵云集,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倘若能平安卸任已算幸运,怕就怕半路得罪哪家权贵被砍了脑袋。
现如今的朝政是晋王的天下,他要见人,贺倪立马赶了过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珣端坐在太师椅上,月白袍衫清贵典雅,面上温和,叫人猜不出心思。
贺倪来得匆忙,还没用晚饭,老陈忙吩咐家奴备膳。
贺倪道了声谢。
说起来他能做上京兆尹,还得仰仗宋致远的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