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潇抓了抓脑袋上的一撮头发，不明白苏黎话里的意思。大人们不是说小苏黎的妈妈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怎么现在到小苏黎的嘴里好像她妈妈出了一趟远门？

　　他是个心直口快，又藏不住话的孩子，直接脱口而出：“小阿黎，你妈妈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见到她的？”

　　“难道是梦里吗？”

　　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不解。

　　苏黎立刻反驳：“才不是呢，我爸爸说她去天上做小仙女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看我们。”

　　即使她的灵魂年纪已经20岁了，可面对苏泽翰昨天编织着的谎言，她却愿意去相信，某种时候她真真切切地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朋友，也许这跟她丢失的记忆有关。

　　印象里，她似乎也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从小到大，估计没少受到别人的嘲笑。

　　赵潇哈哈大笑，弹了弹苏黎的额头：”笨蛋阿黎，那是你爸爸骗你的好吗？我妈妈说了，人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赵潇的妈妈陈莉女士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会给儿子编织那些什么美好的幻想，只会告诉他残酷的事实。赵潇从小到大是他外婆带大的，赵潇十分喜欢他外婆，可惜老人家身体不好，突发了脑梗了，当场去世了。

　　开始，赵潇不管是白天晚上都嚷着要外婆陪伴。几乎所有人都在温柔地骗赵潇，外婆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唯独陈莉哀痛又清醒地告诉她儿子外婆去世了，去世的意思就是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当时的赵潇也不过三岁，一听妈妈的话，立刻哇哇大哭。从此以后倒是变得听话了不少，因为他知道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外婆去世了，爸爸妈妈绝对不会像外婆那样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就满足什么。

　　虽然十分残酷，但对于赵潇来说，却也让他比同龄人相对成熟一些。

　　苏黎把小铲子扔在了一边，转身抱住身后的胡梅，她嚷着：“赵潇哥哥，我不喜欢你了。”

　　说完，她捂着眼睛透过手掌的缝隙假装呜呜地哭了几声。

　　这时耳边忽然想起了一声低沉，粗犷的声音。

　　“哎呦，谁欺负我们家可爱的小阿黎了？”

　　赵潇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跳了起来，仿佛老鼠见到了猫咪一样，转身就跑。可还没有跑几步，衣领就被一只大手给拎了起来。

　　来人是赵潇的爸爸赵爱国，他在当地公安局工作，是一名警察，做事有原则，为人又十分正义，同时也是小区里有名的模范丈夫。

　　只要一提起赵爱国这个人，已婚的少妇以及大妈们都纷纷赞不绝口，像赵爱国这样体贴尊重妻子的男人实在少见。

　　赵爱国对谁都十分温柔有礼貌，但对唯一的儿子赵潇却十分严格。

　　“爸，你快放开我！”赵潇扭头看到赵爱国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方正的脸孔上那两条粗狂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型。

　　“你这个臭小子，又在欺负妹妹了？”赵爱国差点就想拧儿子的耳朵教训，但顾及有旁人在身边，就克制住了这种念头。

　　在外人面前，赵爱国一向十分顾及儿子赵潇小小的自尊心，不会说那些严厉残酷的话。他转身面对苏黎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张和蔼和亲的脸孔，换脸的速度让他儿子翻了一个小白眼。

　　“阿黎啊，哥哥刚才有没有欺负你啊？”

　　苏黎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睛，想了想赵潇刚才说的话，立刻否认了起来：“赵叔叔，赵潇哥哥没有欺负我啦。”

　　仔细一想，她觉得赵潇说的是实话，这不算欺负吧？

　　赵爱国一听苏黎奶声奶气的声音，原本生气恼火的模样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松开儿子的同时，还不忘来一个爆炒栗子。

　　“赵潇，爸爸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欺负小阿黎，也不要惹小阿黎哭，你把爸爸的话当成耳边风是不是？”

　　赵潇疼地眼泪汪汪。他忍不住捂住脑袋，含着泪水的大大眼睛偷偷地瞥向了赵爱国，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他刚才严厉的行为。

　　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垃圾桶里捡来的，不然爸爸妈妈怎么老是像个唐僧那样念着要对苏黎好啊？

　　赵爱国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了几块巧克力放在苏黎的小手上：“诺，这是叔叔给你吃的巧克力，藏好。”

　　“别让哥哥看见。”说这句话的时候，赵爱国像个小男孩那样顽皮地朝着苏黎眨了眨眼睛。

　　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可惜的是，妻子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倒不是重男轻女或者重女轻男。而是赵爱国认为，女儿始终跟爸爸亲，是爸爸的小棉袄，儿子肯定跟妈妈亲，是妈妈的军大衣，所以他想要一个跟爸爸亲的小棉袄。

　　苏黎接过了赵爱国给的巧克力，她知道九十年代的物资虽然不像五六年代那样缺乏，但巧克力这种糖果对普通小朋友来说是一个十分美味的零食。对苏黎来说，巧克力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零食，她爸爸宠女如命，凡是小孩子吃的零食，都是一车一车地买过来放在家里。

　　她不由得想起了早上做的那个梦，一点都不想眼前这位善良正直的赵叔叔就这样英年早逝，就抓着赵爱国的大手，像个小大人似的的嘱咐：“赵叔叔，你凡事都要小心哦，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哦。”

　　赵爱国笑了笑：“好的。”

　　苏黎拿出口袋里的一个徽章，那是苏泽翰的母校清大建校50周年的徽章，受到了父女俩的一致喜爱。尤其是苏黎，对来她来说，自从有了这枚徽章以后，她的运气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

　　“赵叔叔，送给你。希望这枚徽章能够给你带来好运。”

　　赵爱国本想拒绝，可看到苏黎不停眨巴着的大眼睛，就感动地收了下来。

　　“谢谢小阿黎！”

第十九章 一更奥特曼打怪兽

　　苏黎最近几天对住在同幢楼不同单元区的赵爱国特别地关注, 赵爱国住在三单元601室，而阿黎是住在二单位301室。

　　苏黎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眼就跑到隔壁三单元楼下，看到夹着公文包上班的赵爱国一眼后, 再急匆匆地回到自己家去洗脸刷牙。

　　放学后的一个小时后, 苏黎就准时地守在了三单位的楼下。远远地看到骑着自行车回家的赵爱国后，立刻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回家。

　　赵爱国十分好奇苏黎的行为，几次加快步伐想要询问苏黎为什么要守在楼下等着他，可苏黎一看到他骑着自行车回来的身影时跑得比小兔子还要快。

　　这天下午放了学以后的苏黎又像往常那样守在了三单元区的楼下，她躲在了楼梯口，仰着小脖子等着下班回来的赵爱国。

　　她起初害怕之前做过的梦会成真，但连续几天看到完好无损的赵爱国以后, 就慢慢地放宽了心来。

　　也许这次的异能失灵了呢？赵叔叔肯定能长命百姓，陈莉阿姨也会平平安安地。

　　等了一会儿，苏黎感觉到了有些无聊, 她玩起了跳格子的游戏。地面上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画着的方格子, 苏黎玩得非常起劲,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道亲切的声音：“阿黎, 阿黎,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苏黎抬头一看，是陈莉, 她右手边拎着一个超市的纸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偶尔摸了一下平坦的肚子。

　　“诺, 给你吃个大菠萝。”

　　陈莉从纸袋里挑出一个完整无比的大菠萝，蹲下身拿到了苏黎的眼前。

　　苏黎看了看沉甸甸的大菠萝, 道了谢后最终收了下来。

　　“要不要去阿姨家玩一会儿？”

　　苏黎摇摇小脑袋表示了拒绝：“不了，陈阿姨，我跟胡奶奶说好了, 就在楼下玩一会儿就上楼去写作业。”

　　陈莉一听这乖巧的话，立刻联想到了赵潇。那个孩子顽得跟个猴子似的，几乎坐不住，从来就不知道作业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小阿黎真乖，还会自觉认真写作业。”

　　“嘿嘿。”

　　“疑，现在幼儿园居然开始布置作业了吗？”

　　“没啦，是爸爸让我做的算术作业。”

　　“噢，小阿黎真乖啊！”

　　陈莉赞许地点点头，阿黎被家里的长辈教育十分乖巧懂事，越相处越发现阿黎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瞥见小姑娘的小辫子散开了不少，陈莉就用手指着苏黎耳边散乱的小辫子提醒她。

　　“快过来，坐在阿姨的腿上，我给你编辫子。”

　　陈莉选择了一个相对干净的楼梯阶层垫了一张报纸后就坐了下来，然后招手让苏黎过来，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一下仍旧平坦的肚子。

　　苏黎再次摇晃了一下小脑袋。

　　换做平时，她肯定二话不说地坐在陈莉阿姨的腿上让她给自己扎辫子，陈莉阿姨是她见过最会扎辫子的阿姨。每次给她扎头发每次都给她换个不一样的花样，比她爸爸老是扎来扎去的马尾辫漂亮多了。

　　她从纸袋里瞥见了陈莉买的东西后，心里立刻一沉。

　　纸袋里除了苹果外，还有酸梅酸枣酸萝卜，医院的病历本，一角夹杂着一瓶钙片。平时这些酸酸的东西苏黎记得陈莉是碰都不碰一下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梦境里那个悲惨的结局。

　　她现在很有理由肯定陈莉阿姨这是怀孕了。

　　迟迟等不到苏黎过来的陈莉一点都不生气，她是一个脾气好耐性足的女人，从来不会对小孩子扯着嗓门怒气腾腾，反而温温柔柔地问道：“阿黎，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阿姨说，快过来坐在阿姨的腿上，我给你扎好看的小辫子。”

　　她对苏黎比对任何一个孩子都要来得有耐性，就算苏黎一直给她脸色看，她也不会轻易生气，这种待遇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赵潇都没有。

　　因为，陈莉心里一直满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连丈夫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年，她跟苏黎的妈妈一起外出去购物。当那辆小轿车撞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苏黎的妈妈好心地推了她一把，说不定就不是受点皮外伤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陈莉一直都记得一个画面，倒在血泊里的年轻女孩双手紧紧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她只要一想起来犹如昨天，历历在目。

　　她原本是抱着内疚的心思想要多照顾一下失去妈妈的苏黎，可长期相处下来以后，陈莉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

　　也许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的关系，苏黎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更加成熟懂事，这也是让陈莉感到心疼的原因。如果苏黎的妈妈还在世，说不定苏黎就像赵潇那样，整天傻乎乎地，除了就知道玩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阿黎，快过来啊，阿姨给你梳头发。”陈莉再一次好脾气地朝着苏黎招招手，她始终对这个失去妈妈的小姑娘充满着怜惜，以及同情。

　　苏黎迈着小短腿小跑了过去，她没有选择坐在陈莉的腿上，反而坐在了陈莉下一层的阶梯下面，也方便陈莉给她扎辫子。

　　陈莉赶紧拉苏黎起来，回过头的苏黎晃了晃小脑袋：“陈阿姨，我不要坐你腿上。”

　　陈莉惊讶极了：“为什么？”

　　苏黎嘴巴的反应比脑袋快了一秒，脱口而出：“因为阿姨怀了小宝宝。”

　　话一说出口，她就感到了极度地不好意思。这是人家陈莉阿姨的隐私，她怎么可以大大咧咧地说出口？

　　陈莉一下子明白了苏黎的意思了，因为有了宝宝了怕伤害到宝宝所以才不想坐在她腿上，眼眶忽然间微微地湿润了起来。

　　她是一个感性的人，但从未想到的是有生以来会被一个孩子给感动到。

　　最近一段日子里她特别容易嗜睡又特别容易感到累，当下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于是今天就向领导请假去医院检查身体，果然被医生告知怀孕了。

　　坐公交车的时候，她又是纠结又是矛盾，明明之前采取了严格的措施可仍旧不幸中标了。眼下国家计划生育抓得紧，如果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那就意味着她跟老公两个人就会失业，那将来的生活该怎么办？下海经商做生意还是开店维持生计，走这两条路貌似都不是她跟老公所擅长的。

　　如果不生的话，那只能忍痛打掉了，可那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医生说了现在都有了心跳，哎。

　　这一天下来，陈莉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下子进入到了两难的处境。

　　到底生还是不生？

　　纠结归纠结，陈莉的手仍旧十分灵活地给苏黎扎辫子。

　　过了一会儿，陈莉给苏黎扎了一个十分时尚的瀑布编发马尾，映衬着小姑娘更加地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苏黎拿着陈莉给的小镜子，左看看，右照照，对自己的新发一万个满意，心里美得冒泡。

　　“谢谢陈莉阿姨。”

　　“不客气。”

　　苏黎想要给陈莉一个拥抱，但又怕万一磕到碰到她肚子里的小宝宝，鼓着一张小小的包子脸，秀气的小眉毛皱了起来。

　　陈莉瞧见后，就轻轻地环住了苏黎小小的身体。

　　苏黎不敢乱动，默默地汲取着陈莉身上的温暖。

　　她从一出生就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妈妈，身边的亲人就只有爸爸跟胡梅奶奶，从未感受到妈妈的味道。

　　眼下陈莉的温暖怀抱，一下子让苏黎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妈妈，也许妈妈的味道就是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