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缘外头看向她，“我房间没什么好看的。”

　　程霜霜说道：“我只是觉得你那边应该会保留妈妈的遗物。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妈妈，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几件吗？我想收藏起来，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抱歉，因为今天一直想着这件事，所以我有些失态。”

　　虽然在节目上说这些不太好，但程霜霜也没别的法子了。每次她提起妈妈，吴缘的脸就跟结了冰渣子一样，冷飕飕的。为了气她，甚至还说东西都被她烧了。她不相信吴缘一件都没留，只怕是故意气她，所以不肯给她。

　　只有在直播里，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吴缘应该不至于会拒绝，这样她才有机会拿到妈妈的遗物。

　　为了舅舅口中温柔的母亲，她只能动用一下小心机。而且，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沉不住气了，就算是内心的想法也不该说出来，这等于是给对家送上免费的黑点。她这话算是为自己刚刚那堪称噩梦的表现洗白了一波。

　　面对一个思念亡母的小女孩，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更宽容几分。

　　看到她这回应，其他工作人员都不由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这一波公关危机可以安稳解决了。

　　吴缘不知道程霜霜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如果是天生的，那只能说她是这方面的天才。

　　她嘴唇弯了弯，意味深长道：“你真的想要吗？”

　　她那语气让她微妙得有些不舒服，但程霜霜还是点头了，“我真的很想要，我会好好保存的，那将会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清纯秀美的脸上浮现出崇敬的表情，眼睛被刚刚的水雾润过后，显得尤其明亮，软软的声音像是在跟吴缘撒娇一样。

　　吴缘说道：“那我带你去看看好了，送你也可以。”她停顿了一下，“那东西和你也有一些渊源。”

　　那可是程月琴亲手画押的合同啊，视频里甚至还能听到她那温柔的嗓音，完美符合程霜霜的要求。

　　她原本准备等这期节目差不多要结束了再来，让她舒坦过两天。但既然程霜霜这么恳求了，她只好勉为其难满足她的心愿了。她也不用操心要用什么方式来公开，谢天谢地，谢谢坑妈技能点满的程霜霜。

第十八章

　　吴缘答应得这么快， 反而让程霜霜有不好的预感。但话已说出口，可谓是覆水难收。更别提现在还是直播状态，想剪切掉都不合适。头一次她心底萌生了后悔的情绪， 或许她不该参加这个直播， 不该为了帮吴缘打广告而把拍摄地点定在这里，结果落得吃力不讨好。

　　她只能硬着头皮感谢吴缘。

　　节目组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似乎在挣脱他们的掌控。虽然说意外和失控，都是这类直播综艺节目的看点，但若是翻车了，他们节目组也讨不了好。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吴缘那边没有太过惊人的东西。

　　林导的心态比其他人更好一些。要是真的有猛料，那他们节目的热度就不愁了。

　　程霜霜的生母程月琴， 这是一个传闻中的人物，只闻其名， 未见其人。她是程霜霜和程天行两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提起她时总是诸多赞誉，可以说是善与美的化身。

　　吴缘先前的恶名声也和程月琴有关， 毕竟程月琴越好，对她毫无感恩之心的吴缘给人的观感便差劲了许多。到底吴缘这里会有她什么遗物呢？照片还是书信？不少人在心中猜测起来。

　　其他嘉宾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一起去。不过在看到摄像师毫不犹豫追上去后， 他们还是一起去了。毕竟他们也很好奇。

　　从嘉宾集合点到吴缘的房间， 大约有五分钟的路程。在这过程中， 沈兴平努力插科打诨，用调侃自己的方式来活跃气氛， 只是起到的效果却不是很好。但观众们却没有特别在意， 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被沿途风光所吸引。

　　槐山实在太美了， 即使是同样品种的树， 在槐山这个地方似乎都沾染上灵气， 显得比别的地方更出彩。入目所见的景致，每一处都能拿来入画。

　　或许这才是大家梦想中的田园风光吧。

　　出乎他们的意料，山顶上有人坐在石桌上泡茶，等待着他们，却是吴宗平。

　　虽然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见到吴宗平时，程霜霜还是呆住了，她露出梦幻的表情，声音缥缈，那尾音的颤抖泄露了她的激动，“爸爸，真的是你吗？”

　　“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程霜霜泪眼朦胧，爸爸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她吧。她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投入他怀里，只是在触及到他平静的眼神时，下意识地胆怯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完全就是个近乡情怯的小姑娘，让人不忍苛责，只想好好安慰她，让这张脸重新展现笑靥。

　　可惜吴宗平毕竟不是程天行，不会，也不愿配合程霜霜在镜头前来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

　　“我已经不是你的爸爸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打破了程霜霜眼底的希冀，她咬了咬下唇，表情委屈。

　　“我听说阿缘要带你去看你母亲的遗物，所以在这里等你们。”向吴宗平通风报信的是小影子，事实上，槐山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根本瞒不过他和吴缘。

　　程霜霜听到这话，只以为是有工作人员通知爸爸。

　　“那遗物，也跟我和阿缘有些关联。”

　　吴宗平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摸不着头脑。程月琴，是程霜霜的生母，吴缘的养母。她和这两个女孩有关系，但和吴宗平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两人是旧相识？

　　一些想象力丰富的人忍不住往桃色绯闻这方面联想了。

　　他们目光在吴宗平和吴缘这对父女两身上打转，发现他们两位脸上是如此相似的平静，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吴缘领着大家去她房间，她掏出钥匙，将门锁旋开，推开房门。摄像师立即找了个好的位置开始拍摄。

　　吴缘的房间也出乎他们的意料，十分简洁，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的样子。窗明几净，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书桌，一台电脑，便是全部。桌上摆放着一盘西红柿，那抹红色是唯一的亮色。

　　房间并不算大，因此其他嘉宾都没有进去，人多了的话会显得拥挤。他们十分自觉地呆在房门口。

　　程霜霜的队友时良十分机智地掏出手机，点开直播间，看起了直播。毕竟在门外，有点距离，未必能听清屋里人在说什么。其他嘉宾见状，在心中给他点了个赞，纷纷有样学样。大家齐刷刷掏出手机，一起吃瓜。

　　作为瓜田里的大瓜，程霜霜对吴缘的房间很好奇，她环视一圈，想起了自己从小的房间都跟公主房一样，每一样都是爸爸为她挑选的。

　　吴缘这里，爸爸就没管她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心中泛起了淡淡的喜意。

　　爸爸应该还是疼她的吧，只是碍于吴缘的面子，不好面对她。毕竟他才认回吴缘没多久，吴缘以前又吃了苦，爸爸肯定要顾虑她的心情的。只要吴缘和她和好了，一切就没问题了。

　　她善解人意道：“你这里太空了点，家具不太多。过两天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帮你挑选呀。”

　　在爸爸面前，她更想表现出对吴缘好的一面。她比吴缘成熟，照顾她一些也应该的。

　　吴缘还没说什么，吴宗平那边已经先说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给阿缘多添置东西，小姑娘的房间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这孩子孝顺，宁可把那些钱留下给我买东西。我一个糟老头子，用那么好做什么？”

　　毕竟曾经做过二十年的女儿，吴宗平比程霜霜更了解她的一些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小心思。霜霜这孩子，看起来乖巧懂事，但却容不得别人比她更受宠爱，总喜欢有意无意表现出这点。

　　程霜霜顿时不自在了起来，感到如芒在背。她不知道爸爸这话，是不是在反驳她前些天采访时说过的话。

　　他就那么护着吴缘吗？袒护到毫不犹豫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的脸。为什么他可以毫无芥蒂地收回对她的宠爱，然后将这份感情放到别人身上。

　　程霜霜眼睛微红，明明很难过，却又故作坚强，努力露出笑脸，“是这样吗？”

　　这神态让观看直播的霜粉们心疼坏了，一个恨不得冲到槐山这边好好安慰他们的小公主，不少人将火力对准吴宗平。吴宗平也偏心过头了吧？养女就不是女儿了？果然是繁殖癌。

　　吴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程霜霜真的很神奇，为什么会如此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就该占尽所有的好处。

　　她几个舅舅因为血缘而宠爱她，是应该的。

　　养父也应该要因为养育之情而继续疼她。

　　她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她走到书桌前，将电脑电源启动。她这电脑配置还不错，开机速度飞快。她这看似突兀的行为也将其他人目光吸引了过去。不是说要拿出程月琴遗物吗？怎么自顾自开电脑了？

　　程霜霜也顾不上难过那逝去的父女情谊，有些茫然地望向吴缘。

　　吴缘淡淡道：“你不是想看你妈妈的遗物吗？”

　　程霜霜咦了一声，“你拍下来了吗？”

　　她有些不开心，她想要的是实物！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迈开步子走到吴缘身边，摄像机也对准了电脑屏幕，让观众们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下一秒，吴缘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东西不多，也就一张图和一段视频。

　　图片被放大，程霜霜也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念出身。

　　“2XXX年2月13日，程月琴（身份证3XXXX）和沈秋（身份证3XXXX）达成协议，愿意给沈秋三十万华币。沈秋协助程月琴将孩子调换……”

　　程霜霜才念几句就意识到不对，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

　　她脱口而出，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照片上的内容。明明想要忘掉，那些字却像是有魔力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旋，挥散不去。

　　“假的！肯定是假的！”

　　程霜霜崩溃了。

　　这东西必须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妈妈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恶意调换孩子的自私女人。那她怎么办？

　　才一张照片就不行了？还有视频呢。

　　吴缘继续点开视频，放到最大。

　　“沈秋，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在我身边，要是让那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们不会发现的。我也补偿给他们一个孩子了。如果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愿意和自己的女儿分开。那孩子特别乖巧，我抱她的时候，还会对我笑。”

　　“我不会亏待他们的孩子的，会将她视若己出。”

　　“事成后，我会给你三十万的。”

　　视频里的程月琴，留下了楚楚动人的眼泪，她那张脸和程霜霜有七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神奇的血缘关系——连抵赖都做不到。甚至那流泪的姿态，也如出一辙。

　　她的声音不断在房间里回放着，凄婉悲伤。然而这丝毫不能掩饰她行为的恶劣。

　　在场所有人，包括电脑前的观众们，全都惊呆了。

　　这个瓜，未免太刺激了吧。

第十九章

　　在吴缘带领程霜霜去她屋子的时候， 其他观众们以为接下来等待他们将会是感动人心的亲情戏码。

　　再看眼睛红肿神色激动的程霜霜，先前还在损她的一些路人们多少也收敛了点。

　　哎，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又是被宠大的， 做事有些不周全也正常的。母亲，在许多人心中都是柔软的一块地方。在思念母亲时的确比较容易失态。于是这段时间的直播间难得平静了下来。

　　吴宗平的出现毫无疑问又吸了一波的话题，无论是他对待程霜霜的态度，还是和提起遗物时那微妙的语气，隐隐流露出一种“这里面有大事”的味道，令人很想一探究竟。若不是这是直播，没法快进， 只怕性急的网友们都恨不得来个两倍速了。

　　甚至还有好事者，直接在外面开起了帖子， 臆测起他们两人的关系。

　　只是观众们怎么也没想到， 这所谓的遗物居然会如此劲爆，吓得他们手中的瓜都要掉了。原本不断飘过的弹幕在瞬间都减少了许多， 显得空荡荡的，显然大家都被震惊得连弹幕都忘记发了。

　　屏幕上，那个视频还在反复地播放着， 说的内容他们都快能背下来了。

　　程月琴， 这位传说中善良温婉的白月光， 居然是一个为了让自己女儿过好日而故意调换孩子的恶毒女人？这前后的反转未免也太大了吧！以前程天行对外可是说当年都是意外，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接受了这个视频， 并不认为这是PS出来的。毕竟吴缘既然在这样的平台放出这东西， 那肯定是事先验证过真假的。而且程月琴和程霜霜真的长得很像， 一看就是母女。

　　大约半分钟后， 直播间一瞬间被疯狂的弹幕给挤爆了。反应过来的观众们以最大的手速分享着自己的心情。

　　——卧槽卧槽， 我再也无法直视程霜霜的脸了，一看到程霜霜，我就想起她妈了。

　　——说好的温婉善良白月光呢？完了，我要对温婉善良这四个字PTSD了。以后谁夸温婉善良，我就默认他是在骂我。

　　——我能理解吴缘和吴宗平的心情了。换做是我，我鞭尸程月琴的心都有了。我为之前骂过他们父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