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站在黑暗的河流上，一时间不知如何前行，前后无路，会被吞噬。

　　“那你学会放手，好不好？”司笑鼻尖酸涩，她努力扯出一抹笑。

　　“我没有抛弃你。”

　　“我也不想离开你。”

　　司笑伸手，牵动指尖牙痕，蚀肤酸骨的麻意从指尖传到脊椎骨。

　　她轻轻擦去少年眼角的泪痕。

　　司笑想了一下，选择继续粉饰太平，她道：“我不过是飞升前往上界。”

　　“是我对不起你，没有陪着你渡过剩下的所有时间。”

　　说话时，司笑想试着对姬子痴露出安慰的笑，但她笑不出来。

　　脸上的肌肉僵硬，她像是要哭了。

　　在这一瞬间，见到露出如此神情的司笑，姬子痴怎能不明白。

　　女郎心里为他产生了深深的感情。

　　司笑原来也是爱着他的。

　　姬子痴将脸蛋搭在司笑的玉白手上、纤细腕骨上。

　　少年像最乖巧的小动物，他卷翘眼睫勾起情意的水花，“我爱着你。”

　　姬子痴一点点，慢声说出。

　　缱绻的告白在少年清澈嗓音中卷到司笑心里，他的唇齿念过柔软话语，勾着留恋。

　　“我会一直想你。”

　　“直到我死亡。”

　　司笑心头恸然，她低头，发丝垂下遮掩她的神情。

　　“我们会再见面的。”司笑说。

　　她一向是不怀抱什么奢侈期望的人，但此时此刻，司笑将她与姬子痴的命运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缘分。

　　司笑即将飞升，这时，她将锁仙花剔出赠给姬子痴，她的肉.身会死亡，但她的灵魂也许会融合在天地，也许会前往上界，也许会被天道接纳。

　　姬子痴会活下去，长长久久，永生永世。

　　倘若二人有那虚无缥缈的缘，那即便再困难，再艰辛，也会再次相见。

　　姬子痴要活下去。

　　司笑想。

　　不管是为了她的私心，或是为了二人的未来，她都需要拯救姬子痴。

　　她这次离开，二人可能会再次见面。

　　届时，司笑就能安心地留在姬子痴身边，一直陪着他，同他渡过所有岁月。

　　司笑感受着体内的锁仙花，思绪悠悠转动。

　　就算要骗了姬子痴，她也要选择把锁仙花献给姬子痴。

　　她需要让姬子痴活下去。

　　若是要眼睁睁看着姬子痴死亡......

　　司笑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

　　按照少年病态的性子，最终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死亡，他也许会拉着司笑一起自毁。

　　司笑不想彻底依着姬子痴的想法，让二人走到那般病态的结局。

　　“我会在上界等着你。”

　　“也会努力地想办法离开上界，寻找你。”司笑勾起少年乌黑发丝，她把玩着，轻声道。

　　“所以你能学会放手么？”

　　“算我请求你。”

　　“子痴......”

　　姬子痴攥紧指骨，他的魔气有些压制不住，透出暴戾。

　　司笑让他放手，让他接受女郎的离开，他怎能接受，怎能愿意。

　　少年恨不得，杀了司笑，让她的尸身一直陪着他。

　　他与她，应该同生共死。

　　但是，司笑在向他祈求。

　　她眼底的爱意绝非作假，她并非要抛弃他，她喜欢他，爱着他。

　　司笑也是不忍的。

　　她的不舍看上去太过悲伤，姬子痴不想看到她更加伤心的样子。

　　“我好难受。”姬子痴脸上有些茫然，他抬起瘦白的手，触碰自己的心口。

　　早就停下跳动的位置隐隐作痛，撕裂骨头，姬子痴嘴唇颤抖，竟呼出了些冰冷的霜气。

　　“好冷。”姬子痴半垂眼睫，下颚抵在司笑的肩膀。

　　沉默半晌后，姬子痴低低说。

　　“我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

　　司笑沉默，她一时间，无法回答姬子痴的问题。

　　姬子痴像在诉说自己的罪，语气毫无波澜，空寂道：

　　“我杀了很多人。”

　　“我是魔。”

　　“我枉顾天道，强行逆天改命。”

　　“我本不该存在于世，我剥夺了四皇子的生命，我是一个怪物，是一个丑陋的病态的小偷。”

　　“我早就该死了。”

　　“师姐，你当时为什么不让蜕蛹刀刺的更深一点......”

　　姬子痴抱紧司笑，像是要把女郎揉碎在怀中。

　　他脸上流露出爱恨。

　　“为什么不干脆杀死我。”

　　“你在灵墟宗，明明有那么多可以杀死我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有那不该有的温柔。”

　　“你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

　　“我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姬子痴闭上桃花眸，脆弱可怜，“倘若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姬子痴、你”司笑声音颤抖，“你为何如此说。”

　　接着，顿了顿，她声音冷下，警告道：“你不能这样想。”

　　“你应该活着。”

　　“灵墟宗的人，除了席剑、缘汝真人，都被我杀死了。”姬子痴却冷笑一声，破罐破摔道。

　　在此之前，姬子痴在司笑面前，总是不会去提及灵墟宗的事情，他像是怕被司笑发现自己可怕的一面，总是避开那道深深的伤口。

　　“司笑师姐，你知道么？”姬子痴的声音病态，带着残忍的天真，“储魂阁内的魂灯全灭的那一瞬间，是有多么的美丽。”

　　“姬子痴，你病了。”司笑猛地打断姬子痴的话。

　　她的心有些乱。

　　司笑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你现在应该少说一些话，好好休息。”

　　“是我毁了你。”姬子痴抬头，他单手捏住司笑的下巴。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幽冷。

　　“司笑，你我背弃天下，早就应该生生死死，纠缠不休。”

　　司笑咬牙，忍了忍，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姬子痴现在不过是受到她要离开的刺激，所以才会如此不正常。

　　“你杀了很多人？”

　　司笑道，“是，这是事实。”

　　“但我相信你。”女郎定定地看着姬子痴。

　　“你曾答应过我，不会滥杀灵墟宗弟子。”司笑选择真正信任姬子痴，她道：“所以，我相信你，你并非真的残忍。”

　　姬子痴微怔，接着，他露出讽刺的笑，“师姐，你这样的话，难道不是被魔修之主蛊惑了么？”

　　“我能有怎样的缘由，让人们能够原谅我？让你能觉得我是无辜的？我明明是把灵墟宗的人都杀了。”

　　“你作为灵墟宗的大师姐，竟然如此袒护我。”

　　“就像天下所说那样，你不过是被我蛊惑了。”

　　姬子痴喃喃，他像是在说服司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师姐，你喜欢我的什么？”

　　“我的模样么？”姬子痴歪头。

　　少年发丝垂下，白玉肌肤显现，他抬起桃花眸，引诱司笑般露出自己的昳丽样貌。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更喜欢我。”姬子痴病态道，“让你能够彻底为我留下。”

　　说着，姬子痴凑近司笑，他轻轻地吻过司笑的肌肤。

　　“我杀了很多人。”

　　“我的无辜不过是为了骗你。”姬子痴幽幽道。

　　在少年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扯住她的衣襟时，司笑忍无可忍，她推开姬子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