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看到她便是一愣,“你怎么在这?”
林溪不答反问:“为什么我不能在这?”
赵瑜被她撞见此事本就心虚异常,如今听到这句带着反诘的话,一张脸立时涨的通红,脸上又是羞,又是臊,心里更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情不自禁的就滴下了两行泪,“对,你该在这。不该来的是我,我走。”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掩面跑着离开了。
“姑娘,赵姑娘这是怎么了?”霁月不明白一向与自家姑娘不对付的赵姑娘怎么说了句话就哭着跑了。
林溪淡淡道:“谁知道呢!”
从天泉阁回到府里,林溪吩咐碧云去送点心,那包山药糕自然是送去安寿堂,大房和二房都是花折鹅糕,至于江吟秋那里则是一包卧果花糕。
碧云去了半日,回来的时候,林溪正在对着那幅墨兰图发呆。
“姑娘,江姑娘好像病了。”
林溪正神游天际,听到这句话方才回过神,“什么叫做好像病了?”
梨花苑内,冰绡动作轻柔的把江吟秋扶到靠枕上,然后接过雪珠手里端着的一碗米粥。
“姑娘,这是奴婢特地让大厨房熬得粳米粥,你多少用点吧!”
江吟秋就着冰绡的手只吃了几口,就摆了摆手,“吃不下了,端走吧!”
冰绡无法,只得服侍她漱了口,又扶着她躺下。
等江吟秋睡下,冰绡悄悄去找雪珠,“你跟我说实话,姑娘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雪珠却是欲言又止,“姑娘叮嘱过,让我谁都不要告诉。”
“姑娘现在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你早点说出来,大家还能想想办法,难道你真想看着姑娘病入膏肓吗?”
雪珠性子要简单的多,被冰绡这么一说,心思就动摇了几分,“我当然不想,可是这事没那么简单。”
“哎呀,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
雪珠犹豫了再犹豫,终于还是开口说道:“那天姑娘去见了一个人。”
“谁?”
“那个人你也见过的。”
冰绡脸上不由透出一丝红晕,“是他吗?”
雪珠点点头:“就是他。你也知道自从姑娘去年去寺里进香路上被他所救后,就对他......只是姑娘自觉配不上他。不想那日,他特地命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说要见姑娘一面。我远远看着他们在花园的梅林里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姑娘说了什么,两人神色都有点不对。然后姑娘回来以后就这样了......”
“姑娘说了什么呢?”
雪珠道:“我也不知道。姑娘不让我跟着,我只老远听见一句‘门第不配’。”
林溪从外面进来,就见冰绡与雪珠两个丫鬟在柱子后嘀嘀咕咕,不成想走上前就听到了这么几句,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庆幸,幸好今日跟她出门的是碧云,不然霁月那个丫头一定守不住那张嘴。
她想到这不由就回头望了眼碧云,碧云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她便收回目光轻轻咳了一声。
冰绡与雪珠两个丫鬟听到这声轻咳,身上都是一震,转过头看见是林溪,忙行礼道:“三姑娘。”
林溪轻轻嗯了一声:“我听说江姐姐病了,过来看看她。”
虽然三姑娘对自家姑娘的态度确实比从前好一些,可是这种事若被她听到终究不好,是以两个丫鬟心内都非常不安,见她面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轻视或嘲讽的神色,两个丫鬟提起的心方才放下一半,赶紧上前掀起帘子,“三姑娘请进。”
江吟秋本就是半睡半醒,听到外间的动静立刻醒了。
林溪见到她就是一怔,短短几日不见,江吟秋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脸上更是有掩不住的憔悴之色。
她想到刚才听到的对话,知道江吟秋这病是郁结于心,便劝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江吟秋不好拂却她的好意,便提起精神,梳了妆又换了身衣裳,扶着雪珠的手出了院子。
“我病了这几日,也不曾向老太太请安。前两日她老人家还特地命人送来些药材,让我心里甚是不安。”
林溪只是想让她出来散散心,听她想去向林老太太请安,就顺着她的意去了安寿堂。
巧的是,林泽也在。
他自从那次腹泻以后,就被大太太勒令在家好生休养了几日。如今他想回书院读书,大太太却不许,怕他没养好身子,因此他才来找林老太太说情。
林老太太却是不大想掺和他们母子的事,看见林溪和江吟秋进来,便撇下林泽,笑呵呵的招手让她们坐在身边,又看着江吟秋道:“江丫头病了这么几日,脸清减了不少,回头我让大厨房多做些好克化的东西。”
“江妹妹病了吗?”
林溪刚在林老太太身边坐下,听到林泽这句话,便替江吟秋回答道:“病了有好几天了,所以我才劝她出来走走散散心。”
她是看着林泽答话的,就见林泽听到她的回答后,关心的看了坐在她身边的江吟秋一眼。
而江吟秋的脸色在他的目光之下却透出一股隐隐的苍白之色,虽然她竭力在隐忍,可是紧靠着她坐下的林溪却能感觉到她全身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林溪当即就知道了那个“他”是谁。
她想了想,便替江吟秋问道:“大哥这个时候来安寿堂做什么?”
林泽收回目光,“娘不同意我回书院,我想找老太太说情,书院那边确实不能再耽误了。”
林溪笑道:“大伯母好容易盼你回家一次,当然不肯放你离开。而且再过几日各家就要举行花宴,也许大伯母有心想在今年给你定一门婚事呢!”
各家每年的花宴,约定俗成的都是晋城未婚男女的相亲会,林溪便这么试探了一句。
林泽的脸马上就变了,“这个时候说这个有点太早。”
“三丫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大郎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给你相看起来了。你别听你老子的,非得考上举人才说亲。要我说,只要姑娘家世清白,品貌不错,这门亲就结得。”
林老太太把话说完,便看向从外面走来的林大太太,“老大家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林大太太听说林泽去了老太太那里,知道他要找林老太太做说客,便匆匆来了安寿堂,哪知刚进门就听见这么一番话,她勉强笑道:“娘说得都对,只是老爷他一心想给大郎娶个高门大户的小姐。”
“高门大户”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林溪就觉旁边的江吟秋身子就是一僵。
林老太太则道:“高门大户?老大家的,你也不是没在京里待过,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哪个是好相与的?只怕最后受累的还是大郎。我本来年纪大了,不爱管你们的事,可是底下几个孩子的婚事,却不能由着你们的性子来。”
林大太太性子有些懦弱,见林老太太似是动了气的样子,当下只唯唯而已。
林溪听到这里已然有几分明白,等林大太太携着林泽走后,她便陪江吟秋回梨花苑。
路上,林溪想了又想,终于开口道:“江姐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江吟秋扶着雪珠的手就是一顿,“你看出来了?”
林溪轻轻点了点头。
江吟秋淡淡笑了笑:“今日这事我得谢谢你,我本来还存着几分痴心妄想和不甘,如今听到林大太太的话,我立刻清醒了。”,,
第17章
自那日以后,江吟秋的“病”便一天天好起来。
林溪把自己养了三日的一盆茉莉送到梨花苑时,她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比从前更加内敛了。
此外,林溪还送了林老太太两盆罗汉松。
林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不免有些小病小痛,而这两盆罗汉松经过她的蕴养,焕发着一股勃勃生机,长期和它们待在一起,便能一点点改善林老太太的体质。虽然不能让她无病无痛,可是延年益寿的功效却是有一些的。
而她准备送给沈二公子的则是两盆雀梅,两盆雀梅和罗汉松一样,都被她精心蕴养过。虽然不知道沈二公子的身体情况,但是有这两盆雀梅放在他身边,多多少少可以改善他的体质,让他可以少生一两次病。为了这两盆雀梅可以尽快送到沈二公子手上,她按照约定特地给沈梓馨下了个帖子,请她来林府玩。
哪知沈梓馨却没来,只派人回了一封信,说是沈老太太病了,她要侍疾。
林府举行花宴的时候,林溪给沈梓馨下帖子,她也没来。
花宴过后的第二天,林溪去安寿堂给林老太太请安,老远就看见廊下多了好几个脸生的丫鬟。
霁月得了林溪的吩咐便去问安寿堂廊下的一个打帘的小丫鬟,小丫鬟道:“是老姑太太来了。”
林溪进到安寿堂的正厅,就见客首的位置坐了一个和林老太太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穿着秋香色四合如意纹长衣,头上戴着银鎏金点翠镶玉大抹额,发髻的正中位置还插了支金镶松竹梅寿星挑心,一副富贵老太太的模样。
老姑太太的身后还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少年生的浓眉大眼,身形高大,穿着玄色直裰,气质清冷,虽然立在那里不言不语,可是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存在感。
“三丫头,还不快来给你老姑太太和你萧表哥请安。”
老姑太太却是不等林溪行完礼,就把她扶了起来,“这是老三家的三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林溪被老姑太太握着手,只觉她老人家从头把她打量到底,才松开右手,笑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装有一对金雁衔梅钗的小锦匣,“不是什么好东西,戴着玩吧!”
林溪笑着谢过,走到那少年跟前,轻轻福了福身,喊了声:“表哥。”
那少年才抬眼朝她看去,眼中无波无澜,表情冷漠的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这少年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林溪微微感到了一丝不舒服,与这位表哥打过招呼后就坐回到了林老太太身边。
老姑太太已是继续和林老太太聊起了家常,“本来寿辰那日该来的,谁知遇到朝廷缉拿白莲教的人,全城戒严了好几日,这才来晚了。”
林溪听到“白莲教”三字,心内却是一动,这本书的时代背景虽然不是乱世,可要说是太平盛世也算不上,起码南方一直有白莲教四处起事,北方则有游牧民族不时的犯扰边关。
比起游牧民族只犯扰边关等少数几个城池,这白莲教的传播就远多了。
尤其是在男主顾文轩中秀才后的第二年,白莲教联合了几万教众在南方的几个省份起事,直接影响了当年的生丝和茶叶价格。
尤其是茶叶,因为战火波及的面积比较大,茶园不是被毁就是无人敢去收茶。最后导致茶叶的价格涨到了之前的五六倍,让那些茶商们狠狠的挣了一笔。
不过这时距离白莲教起事还有一年多,而且她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因此这个信息对她来说也是无用。
林溪只好把心里升起来的念头压下去,继续听老姑太太讲些路上的事,差不多听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后,才听老姑太太说起这次的来意,“我这次来倒也没旁的事,阿彦老大不小了,要是由着他那混账父亲做主,只怕耽误了这孩子。所以我想请嫂子帮忙打听着,给阿彦说一门亲事。”
刚才听林老太太说了句萧表哥,如今老姑太太叫他阿彦,原来这少年姓萧名彦。
萧彦萧彦,这名字怎么好生耳熟,想起来了,这萧彦便是书中提到过的赫赫有名的玉面将军萧彦,将来领着边关将士把北方游牧民族赶到漠北之地的人。
没想到,这人却是林家的一门表亲。
林溪抱着好奇心,就把这位将来赫赫有名的将军打量了好几遍。
等老姑太太带着萧彦去客房休息时,她便靠上去问道:“祖母,我怎么记得老姑太太嫁的是林城的邱家啊,这位表哥怎么姓萧?”
林老太太叹道:“你这表哥阿彦也是个苦命孩子,他不姓邱是因为他是你老姑太太的亲外孙。你老姑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淑姐,后来嫁到了萧家。可是没想到萧家二公子宠妾灭妻,没几年便把淑姐气死了。这些年要不是有你老姑太太照应着,时不时把他接到邱家常住,萧家指不定怎么苛待他呢!”
林溪听了没说话,暗道怪不得那少年的气质那么清冷,原来玉面将军的童年这么悲惨。
她正这样想着,林老太太那边又道:“你老姑太太的话你也听见了,她想让我在晋城给你萧表哥寻一门亲事。多半是萧家在你萧表哥的婚事上动了什么坏脑筋,才让你老姑太太带着他避到了这里来。”
“那祖母怎么想的?”
林老太太沉吟道:“如果她托我寻门亲事,我倒有一个人选。你觉得江丫头怎么样?”
当林溪抬头对上林老太太那双慈和深邃的眼睛时,她忽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江吟秋和林泽的事,不仅有自己一个知情人。
她想到这个可能,眼睛便微微移开,“这事还要问江姐姐的意思。”如果江吟秋真能嫁给萧彦,那也是一件好事。
“说来江丫头也快及笄了,这两年我倒是曾留心过合适的人选,可是家底一般人品一般的我又觉得辱没了她,家底好的人家却又......”林老太太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然后才继续道,“阿彦是你老姑太太一手教养大的,他的人品我信得过,萧家那边虽关系复杂了点,可我看阿彦那孩子不是个能被人左右的。依我看这门亲事做得。你和江丫头年纪相近,不妨去探探她的口风。”
“我一切都听老太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