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那么好看。
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可是那漫天的光彩,也不及她一笑。
诸多慌乱,诸多害怕,诸多紧张,在这一刻全都平静下来了。他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道:“舟舟,我有话跟你说。”
于寒舟眼底一闪,笑着说道:“什么话?我听着。”
贺文璋的喉头滚了滚,心口跳得又快了,却不是紧张,而是激动,是期待。
他终于可以宣泄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感情光明正大地存在于世上,这让他喜极。
他压制着自己愈来愈浓烈的情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道:“我刚才说谎了。我,我不是把你当小猫来抱,我是故意抱你的。”
“哦。”于寒舟的眉头挑了挑,没想到他敢说实话了,抽回自己的手,重新坐上床来,抱着膝盖坐好,仰头看他:“然后呢?”
她的态度,对贺文璋来说就是一种隐隐的鼓励,于是他更有信心了,下巴都微微扬起来,说道:“我,我喜欢你!我忍不住了,才抱你!我想跟你说的,睡之前,我想等你醒来跟你说的,只是,你醒了后……”
说到后面,他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有些懊恼。不对,不是这样,不能这么说。
“我喜欢你。”他改了话题走势,清润的眸光注视着她,含着诚恳,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快要好了,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了,我想跟你做真正的夫妻。”
是的,这才是他要说的话。
他不会死,她也不会改嫁别人。
“我会好起来的!”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我也会好好对你的!”
于寒舟待他说完,不禁轻轻笑了。
心头像是炸开了烟花,整个人雀跃得不行,她从没有过这种感受,浓烈的喜悦将她充斥着。
活着本来就是美好的,如现在这般锦衣玉食地生活着,更是美好得像梦一样。但是跟此时此刻比起来,却黯然逊色。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浓墨重彩,她喜欢着的人,也喜欢着她。一瞬间成立的感情,将她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了。她不再是一个过客,他把她拉进来了。
“你之前说,我们是朋友。”她没有急着表明心迹,而是说起了之前的约定。
贺文璋一愣,随即就有些懊恼,忙解释道:“那时,那时我觉得自己活不久,不敢拖累你。”
“嗯。”于寒舟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我很高兴嫁给你的原因之一,就是你身体不好,没有办法纳妾,生一堆庶子庶女叫我心烦。”
“我不会的!”贺文璋立刻说道,很是郑重地跟她保证:“我不会纳妾。你对我情深义重,我永远不会纳妾给你添堵。”顿了顿,又说:“母亲也不会允许的。你看父亲,他就没有。”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嗯,好,我相信你。”她相信他现在说的是真的,至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她想说的是:“如果你纳了妾,生了庶子庶女,我就不会喜欢你了。一点也不会了。”
说不定,看情况还会杀掉他,来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过得舒坦一些。但是这就没必要跟他说了。
贺文璋看着她,没说话。他此刻心痛得不行,因为她说“不会喜欢他了”。
他想向她保证,他不会的。可是,就像她刚嫁进来时,他要她的保证,而她拒绝了一样,保证没有力量,脆弱得像纸。
“等到我老了,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一生没有负你。”他说道。
时间会证明他的品格,会证明他对她的情意。
于寒舟便笑起来,倾身凑过去,捧住他的脸:“好,我也不会负你。”
贺文璋还从没有被她主动亲近成这样,顿时红了脸,眼睛都不敢看她,喉头滚动着:“嗯,嗯,我信你。”
于寒舟笑了笑,松开了他,又说道:“那我们就约定好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做夫妻。”
现在还不行。
现在她只能给他一个承诺,等他身体好了,她才会彻底放开自己的心,投入感情。
贺文璋怔了一下,就理解了,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满足。
这就够了。
“忘了跟你说。”忽然,于寒舟又捧起他的脸,飞快在他眼角下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
然后放开了他,笑嘻嘻地下了床,唤道:“来人!”
被亲了一口的贺文璋,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恍惚中,被她亲过的地方,柔软而炽热,让他简直无法忽视,渐渐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
巨大的喜悦笼罩着他!
她喜欢他!她也喜欢他!她,她还亲了他!
他太高兴了,以至于恍惚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灵魂出窍一般,呆呆坐在床上,看着丫鬟们进来为她穿衣挽发。
良久,他才稍稍醒过来,听着丫鬟站在床前问他:“大爷,起吗?”
“起!”他立刻道,掀开被子下了床,却是拂开丫鬟,没叫丫鬟近身,自己去翻箱子,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捧在手里,喜滋滋地朝于寒舟跑去,“这个给你!”
第060章
贺文璋早就想给她的。
之前她心情不好,又有些疏远他,加上病了的事,让他没有机会拿出来。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让她收下。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会是他相伴一生的人,他也会是她陪伴一生的人。他所有的财富和荣耀,她都可以分享。
“咦,这不是豪客打赏的一百两吗?”一个小丫鬟看见了,便笑着说道:“大爷要给奶奶?怎么才想起来呢?”
这一回,翠珠没有训斥小丫鬟胡说,而是跟着起哄:“怕是大爷暖热了,看够了,才舍得给咱们奶奶了。”
自她带人推门进来,就明显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一样。贺文璋的眼神特别亮,若是他颊上再丰润一些,气色红润一些,简直可以算得上“红光满面”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会有的面貌。
再看于寒舟,脸上的笑意比从前真实了许多,几乎让翠珠立刻判定,两人之间有了进展。
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进展的,但是有进展了就是好事,因此这点打趣就不算什么,还能叫两人的关系更亲密些。
果然,就听贺文璋斥道:“胡说八道!”
一边将银票递给于寒舟,一边努力淡定沉稳地道:“早就想给你的。就是,被几个混账丫鬟一打岔,给忘了。”
说着,就瞪翠珠几人。
头上被扣了一口锅的翠珠,也不觉沉,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还笑道:“奴婢们手笨脚笨的,亏得大爷记性好,被咱们搅乱了,还能想起来,可见心里装的全是咱们奶奶。”
又被人说穿心意,贺文璋面上微红。他只敢对媳妇说,他喜欢她,像什么“心里装的全是她”,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视线飘到于寒舟的脸上,只见她浅浅笑着,并没有多么高兴的样子,便以为她不很爱听这样的话,立刻对翠珠斥道:“没规矩!”
“是,是,奴婢说错话了。”翠珠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也就是大爷和奶奶这样好的人,能容奴婢在身边伺候。”
话落,就见于寒舟抬起头来,笑着看向贺文璋道:“她说错话了吗?”
“什么?”贺文璋一愣,紧接着回想刚刚翠珠的话,而后脸上唰的红了个彻底,他努力绷着下颌,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去,“没,没有。”
翠珠没有说错话。
他的确是心里装的都是她。
屋里的丫鬟们都笑开来,这次贺文璋没有再斥她们“没规矩”,红着脸由着她们笑。
被笑一笑又怎样?反正媳妇喜欢他。
别的都不重要。
睡了一觉,于寒舟的精神好多了,跟贺文璋在外间坐了,没什么事,就下棋玩。
贺文璋从前跟她下棋,总是会让着她,下到最后的时候,才赢她一子。
今天却有点不忍心赢她了。不知怎么,他觉着赢她不好。
于是,下到最后,和局了。
“你棋艺进步许多。”他抬起眼,真诚赞叹道。
于寒舟:“……”真想告诉他,他演技不好,看起来很是做作。
“多谢贺大爷手下留情。”她笑着道,低头捡棋子。
贺文璋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是你下得好。”
旁边做事的丫鬟们,纷纷笑了起来。贺文璋被笑得莫名,觉得自己没说错啊?
这回连于寒舟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觉得这个男人太可爱。
她抬眼看着他,眼里是不掩的柔光:“她们都为我高兴呢。”
“是吗?”贺文璋皱了皱眉,觉得不是这样,可是别的他又想不出来,也就抛开了去,继续下一局。
在做针线的翠珠,低头摇了摇,没有提醒他,否认不要这么快,显得很刻意。总归奶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又很喜欢他,这点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她在给两人做袍子。眼看要过年了,打算给两人做一身守岁时穿的袍子,同款同色同花样,叫两人站在一处,一看就是天作佳偶。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天就黑了。
贺文璟踩着雪而来,在门口顿了顿脚,把鞋子上的雪跺掉了,才打开帘子往里进。
然而贺文璋见着了,却道:“你站住,别动。”
“啊?”贺文璟抬眼不解。
贺文璋道:“你缓一缓,等身上热乎了再过来。”他媳妇正病着呢,弟弟带着一身寒气过来,冻着媳妇怎么办?
贺文璟:“……好的,哥哥。”
还能说什么呢?再说,早上是他拿了点心过来,才让于寒舟吐了,他很过意不去,站一会儿就站一会儿吧。
他站在门口朝里面说话:“嫂子好些了吗?上午的事,实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于寒舟便道:“我好多了。没事,上午是巧了,也怪我贪嘴,东西很好吃。”
贺文璟听她这么说,就松了口气。他很怕她埋怨他,然后跟哥哥倾吐,使得哥哥看他不顺眼。
“等嫂子好了,我从福源楼订一桌上等席面,给嫂子赔罪。”贺文璟又道。
于寒舟道:“不关你的事,不必这样自责。”又看向贺文璋道,“我没什么,叫文璟进来坐吧?”
媳妇开口了,贺文璋就看向门口的方向道:“你进来吧。”
贺文璟不敢,他在身上拍了拍,又搓了搓手和脸,尽量让自己热乎一点,才迈步进来了。
搭眼一看于寒舟的气色,是好了一些,便放心了,说道:“也没什么,那席面又不必我出钱。”
“怎么说?”贺文璋就问道。
贺文璟笑得嘿嘿的,说道:“之前嫂子不是给我找了个小弟?小弟乖巧,孝敬我的。”
两人一听,就记起来了,是那薛公子。
那可是个浑人,要说多乖巧,没有人信的。贺文璟这么说,指不定把人给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