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季烟的出神,韶辛忽然叫她。
季烟忽然回神,迅速把手上的香囊重新塞回了韶辛手上,仿佛什么烫手山芋。
她想到这些东西是从殷雪灼身上硬生生拔下来的,被那群人反过来当做宝物对付他,就阵反胃恶心。
她不知道灵魇的原形是什么,殷雪灼的本体又是什么样子。
可不管是什么生灵,她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张阴冷偏执又好看的脸。
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会恨的吧?
季烟转过头去看角落,却发现角落里的殷雪灼又不见了。
“师兄不要介意,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怕。”季烟低下头,抿了抿唇,“如果不是被人这样虐待,他或许也不会这样痛恨人吧,他杀了那么多人,只是在为自己报仇。”
“师妹。”韶辛似乎不赞同她的话,皱眉道:“有人对他不好,他自可去找那个人报仇,这世上这么多人,包括你我,都是无辜的,他既然要害我们,我们又凭什么不能先除掉他?”
可你我是无辜的,他又未必不是无辜的。
季烟欲言又止,又觉得没必要说这么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谁都无法对当年负责,她也改变不了现在这种互相对立的局面。
说她自私自利也好,她来到这本书里,本来就只想保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至于其他人……能救就救,救不了……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现在自保都困难,殷雪灼都撂狠话说不会放过她了。
季烟借故说头晕,让韶辛离开,韶辛担心魔头继续缠着她,将香囊里的玄冰鳞碎片分她半,希望有用。
韶辛很信任她。
季烟收下了碎片,等到韶辛走,她就把那些碎片从窗子外丢了出去。
“你不要?”
她转过身,身后的窗棂忽然自动阖上,屋外无风,烛火蓦地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蓦然惊扰。
道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笑,响在季烟的耳畔,“这可是个好东西,当初他们不折手段,都要抢了去。”
熟悉的寒气漫上后颈,男人的身形逐渐出现,他微微躬身,是贴在季烟耳边,十分旖旎的姿势。
“问那个人做什么,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那些痛苦的过去,无数个被折磨的日夜,殷雪灼刻骨铭心,死都不会忘。
他喜欢把伤疤撕开的感觉,那种疼痛让他清醒。
他要杀了所有道貌岸然的人。
“殷雪灼。”
怀的少女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裳。
“你当初……应该很疼吧?”
殷雪灼看着她,露出丝阴郁的笑,“怎么?你在可怜我?”
“我只是想说……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体会不到你的当年的绝望,也无法代替你去原谅。”她仰头看着他,深呼吸着,肺部却好像被堵住样,呼吸时带着铁锈般的腐朽沉重。
“可是,我也能决定我自己的意愿,我不想看那些血腥的东西,因为我是个人,我做不到彻底麻木。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现在你必须忍着我。”
“所以。”她艰难地仰着头,发出声哀求,“在最后刻到来之前,我配合你的切行为,你也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她需要点时间。
需要点时间好好冷静下。
系统所说的那些新的转机,到底是什么,她又能不能彻底下定决心,和殷雪灼站在个阵营,无论与天下人为敌成什么样子,无论他要不要杀她。
季烟精神恍惚,说完这最后句话,便软软栽倒了下去。
无尽的黑暗拉着她下坠。
不断地坠落。
她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好像看到了原书的场景。
少年殷雪灼身白衣,眉目清澈温柔,似乎是刚刚学会化形不久,站在昆宁派的禁地里,手腕上都拴着沉重的锁链。
个黄衣少女站在他面前,点都不怕他,还对着他笑。
“你真的要我帮你取名字吗?”
少年懵懂地望着笑意盈盈的少女,笨拙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干净得像雪,又炽热得像团火,不如跟着我姓,叫‘殷雪灼’如何?”少女思索着,眉开眼笑。
少年定定地望着她,从身上取下了块鳞片。
“谢谢。”他说:“送给你。”
“这是什么啊?”少女接过那块鳞片,好奇地摩挲着,“这是你身上的东西吗?”
少年凝视着她,说:“这是玄冰鳞。”
那些人贪婪地想要他身上的鳞片,可他却将自己唯剩下的块鳞片,送给了这个给他取名的少女。
他以为她是唯个对自己好的人,和其他人都不样,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将自己最开始的所有善意都给了她。
可这个人,最终却背叛了他。
她与那些伤害他的人为伍,还将他镇压在了炼渊之下,用他送给她的东西对付他,口口声声说他是邪祟。
他是被人硬生生喂养成魔的,他也不想杀那么多人。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辩解。
季烟看到的最后幕,是殷雪灼被锁链绑着,奄奄息地躺在炼渊的火海之,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第12章 玄冰鳞1
“殷雪灼!”
季烟惊叫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浑身大汗淋漓,那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季烟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有些惊魂未定。
转头,就对上殷雪灼凑过来的脸。
季烟:“……”
“叫我做什么?”他语气不善地眯了眯眼。
估计是第次遇见睡觉叫他名字的人,他望着她的眼神透着奇怪的打量,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凑过来的样子有多吓人。
季烟心口哽,有点想把他骂顿,你妈的能不能不要每次在她睡觉的时候都凑得这么近,你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这惨白惨白的样子真的让活人吃不消。
不过她想起那个梦,单纯无辜的少年灵魇和后来被锁链捆起来的魔魇,心头却又软,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算了,她和他计较什么。
但殷雪灼显然对她刚才的梦很感兴趣,还凑过来问:“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
“我只是梦到你了。”季烟没有防备,可能是刚睡醒,胆子也比较大,张口就说心里话:“不过还好是梦,我梦见你亲手把玄冰鳞送给了殷妙柔,还被她关在了炼渊,不过你以前怎么可能这么单纯善良呢,肯定是假的。”
“……”殷雪灼的眼神更古怪了。
季烟:???
不会被她说了吧?
玄冰鳞真的是他自己送出去的?
不是,殷雪灼以前居然是个这样的傻白甜?别人给他取个名字,他就能自残报答?
季烟时居然不知道应该是同情他,还是感慨下世事无常。
那么干净温柔的少年,现在长成了只嗜杀成性的魔。
季烟不敢抬头看他,忽然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还没挪多远,被殷雪灼摁住了头顶,他用力摁,直把她推倒在了床上,撑手在她身边,咬牙切齿道:“是假的!”
季烟:“……”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眼神已经出卖自己了?
明明就是真的,死鸭子嘴硬,有什么好好面子的。
谁还没个黑历史呢,何必介怀,她都懂。
季烟悄悄拽过被子,他的视线下慢慢裹住他的手腕,再把他的手腕挪开,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十分体贴地顺着他说:“那就当做是假的吧。”
殷雪灼:“……”
什么叫当做?
他眯了眯眼,还没说出威胁的话来,季烟又从他身边溜下去床,左右蹦跶了两下,又难受地扭了扭,自言自语地嘀咕:“我好难受啊。”
“你又怎么了?”他皱起眉。
季烟:“我好久没洗澡了,身上黏糊糊的,我想洗澡。”
夜过去,她和殷雪灼说话的语气又恢复如常,仿佛昨夜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和殷雪灼的关系其实很微妙,有时候他会使劲欺负她,她也会生他的气,双方互相看不顺眼,但又会点到即止,不到最后步,都相安无事。
譬如昨夜他差点掐死她,今天的氛围又忽然轻松了起来。
季烟想起那个梦,又忍不住悄悄瞄了他眼,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殷雪灼此刻却又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也不怪他嫌弃,对他个魔来说,季烟的生活方式实在是太麻烦了,每天不是在解决麻烦,就是正处于麻烦之。
不小心,还会死掉。
不能穿墙,不能打架,还胆小怕疼,被他弄哭过好几次。
殷雪灼十分鄙夷,浑身上下每处都写着满了蔑视。
要是在开始,季烟或许还比较在意,不过她这几天被他折腾得免疫了,就无视了他的眼神,乖乖地在屋子里等着,过了会儿,韶辛果然来了。
韶辛的脸色很难看,给她说了外面的事情。
“昨夜魔头毁了结界,不知为何,魔潮并未连夜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