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鱼很是不可置信。
景辛之所以敢这么跟顾平鱼说,是因为刚才透过屏风瞧见顾平鱼,她才想起小说里还有一段顾平鱼的剧情。
顾平鱼为了家中老母不受自己官场牵连,在这样的暴.政下是中立的那派,对戚慎对秦无恒都从不媚俗,却受尽两派欺压。这样的人棱角磨圆了,人也越加圆滑了,但身在官场,初衷也是想施展抱负的。
在秦无恒篡权之前曾暗中联络过朝中官员,觉得可以归顺的都列入了名单里,顾平鱼便在这份名单上。一来顾平鱼当他佐助多年,二来他也知道此人仕途中的聪颖机敏。名单里所有人都没有拒绝他,除了顾平鱼。
秦无恒万万没想到顾平鱼顾虑那么大,得知他要篡权害怕连累老母,在府中谨慎推断出他篡权的结果,断定秦无恒会失败,这么大的事顾平鱼就算是个中立派也不敢藏着,当夜入宫准备密报给戚慎。
他还没有入得了宫门便被秦无恒灭口了,而秦无恒也是心狠的,顾府满门一个都没留下后患。
其实顾平鱼并不知道沈清月也是秦无恒的人,他没有算进去沈清月这个重要因素,否则不会连累自己亲厚有家的老母亲。
顾平鱼瘦高,面容始终严谨,即便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也依旧能很快恢复平静。
“娘娘,此话不可妄言,少宰与天子亲厚,恐让天子听到连累了娘娘。”
景辛挥手示意周围宫人退下,只有长欢与寿全留在不远处。
“天子都知了。”
顾平鱼这才诧异起来,但想不到秦无恒为什么能惹怒戚慎。在这之前的很多年里,戚慎这个暴君对谁都不信任,唯独对秦无恒有百分百的信任。
景辛:“少卿知道少宰何故惹怒天子么?”
顾平鱼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景辛:“少卿记得,少宰手段狠辣与天子不相上下,他日少宰求助少卿之日,少卿可要悄悄告诉本宫啊。”
顾平鱼虽不知道景辛说的会是什么求助,但严肃地朝景辛跪下道:“臣谨记,一定告诉娘娘。”
“本宫相信少卿的忠心,所以好心提点少卿。他日少宰求助你便答应,再悄悄告诉本宫。因为少宰他知道你家中有个七十岁的老母呢。老母四十得以生下少卿,又逢丈夫归西、邻里恶语闲话,这一生很不容易,她不该因少宰卷进来。唉,本宫会为你好好守护老人平安的。”
顾平鱼已经极度震惊了,联想到前段时日朝中温伯元与管宗等改革派密传秦无恒两面三刀还不相信,现在景辛说得有模有样,想起秦无恒之前也多次问候过他七十岁的老母,他后背发凉,明明不知道景辛话中说的求助是什么,却好像什么都猜到了。
“娘娘,您为何会告诉臣?”
“天子曾说,朝堂唯有少卿是那乾华殿前的一股清流。”此刻又是瞎几把乱诓人的景辛了,她微笑说,“天子信你的智谋与忠心。”
她未再说什么,去了后山的竹林散步。
只余下顾平鱼对着她婉约的背影痴痴自语:景妃娘娘变了,真变了,真如温伯元邀请他加入改革派时说的智慧温婉绝美。这真是绝世女菩萨,带着电光下凡,不得了了。
景辛散步回去时戚慎没再看奏折,在看兵书,连成福都暗暗对她说从来没有见过戚慎能坐在一个地方看东西这么久。
景辛心头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觉得戚慎可怜,哪怕他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人。
他没有心腹。
他的朝堂没有一个绝对的心腹。
那些心腹之人在他如今仍坐拥绝对权势时自然是效忠的,但与其说效忠不如说是服从于他的暴君威压下。这些年秦无恒早已取代他成为朝中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宽宏有度的人。
好在他现在觉醒还不晚。
而且她目前也在为他拉拢朝臣啊。
胃中又有些恶心的感觉,景辛心里不爽。
狗男人,没我你早被算计了,而且没我你儿子早就不在了!
她想起原主在梦里对她说的这是一个小王子,也不知道这个梦会不会成真,她也祈祷这是个小王子,因为——她不想生二胎啊!
山中太无聊,景辛睡了个午觉,一觉直接睡到傍晚。
她想起戚慎昨天说的今天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但他竟没有叫醒自己,是不去了吗。
晚膳时只有她一个人,宫人说戚慎在忙。
待她用膳毕,挽绿进屋与她道:“娘娘,您还吃么?天子在路口等您。”
景辛起身过去,戚慎站在屋外路口处。
男人英姿伟岸,墨蓝色龙袍被风吹得衣袂翻卷,听见身后脚步声回过头来,也知道她如今不需要搀扶,便站在原地等她。
这还真是一张绝顶俊美的漂亮脸蛋,男人能帅到漂亮也是非常完美的程度了。
景辛欣赏着他颜值,朝他行礼:“王上,我们要去何处?”
“带你去看夕阳。”
哦,原来是看夕阳啊。
不对,戚慎已经学会带她看夕阳了?!!
啊啊啊啊。
“王上?”景辛昂起脸疑惑瞅着戚慎。
脚下是台阶,戚慎垂眸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嗯?”
“您说明日启程回王都,就是为了今天带臣妾看夕阳?”
他唔了声。
他本可今日启程的,但多留的枯燥时光只是为了等一个夕阳。
景辛有些不可置信,忽然感觉怪怪的,有被,苏到?
她承认他这个身份这个颜值轻易做这些讨女孩子喜欢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动,但他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小包子吧。
想到这景辛便看开了。
对戚慎演戏可以,千万不要投入感情,千万不要爱上他!
她一定要保持现代人良好的觉悟,爱上皇帝没有好下场!
行到山顶,晚霞温柔笼罩着阡陌山川,戚慎怕风凉到她,抬臂将她揽入怀中。他宽袖阔大,盖住了她半个身体,低头问她冷不冷。
景辛娇笑答着不冷:“风吹得可舒服了。”
宫人与禁卫候在他们身后,也难得出宫,更难得登高赏落日,都很喜欢此刻的惬意。
景辛远眺这种美到适合入画的风景,脚底下低矮排开的炊烟人家和层峦叠翠的青绿感最适合写生了,她很久没有找到过这种灵感强烈的感觉,但可惜的是身边没有写生工具。
她忽然很怀念现代的生活。
工作室没她这个年轻老板现在怎么样了,爸妈身体好不好,景宁会不会抱着她床上的猫咪睡枕哭?
她也想念她留下来的那些作品,她还准备参赛再拿个冠军的诶。
她特别想倾诉,但是身边只有戚慎。
好像戚慎就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不管怎样,至少目前都是。
她说:“王上,您瞧,这种夕阳与青山的色彩最适合画山水写生了,光影特别美好,线条感会足,主次虚实很融合,明暗结合也完美。”她用手指在眼前框出觉得最美的地方,“这个构图就很好啦。”
戚慎眼眸中闪过深邃的光,垂眸看景辛,她也正昂起头凝望着他。她笑得明媚灿烂,睫毛下盈满了夕阳温柔的流光,语气软软:“比王宫还美,您觉得呢?”
他可不懂赏景,他只会看人,他唯一审美全部都在她身上。
他淡声:“唔。”
景辛:“这草地好适合打滚啊!”
毕竟是有脑洞有灵感的人,她跟大自然是最亲切的关系,想躺在草地上吸一口青草气,每次都能吸出不一样的灵感来。美院里追求她的那个校草曾经因为受不了她在草地上打滚而对她的喜欢大打折扣。
但戚慎皱起眉。
景辛知道说错了话,解释:“青草气可以吸出很多灵感的,臣妾学画画时在书籍上瞧见的。”她很快变脸成娇羞的模样,“而且等臣妾腹中的胎儿生下来您也会抱着他吸的。真的,臣妾在书中瞧见有很多爹娘喜欢吸新生婴儿那股奶香气哦。”
戚慎嗤笑一声,就算他再喜欢这个长子也不至于抱着个婴儿吸,成何体统。
景辛瞧见天际竟开始能看见星星了,眨眼问:“王上,臣妾可以再看看星星吗?”
戚慎:“……”
事儿真多。
他袖子被她拉了拉,怀里的脑袋钻在他胸膛:“第一次跟王上登高,臣妾已经触碰到王上这个太阳了,臣妾想再触碰到星星,可以吗?”
他对她这些彩虹屁很受用,勾了下唇角勉为其难答应:“允许你放纵一回。”
时光悄悄入夜,夜空里闪烁着数不清的星星。古代的星星比现代多太多,比景辛在稻城玩时看见的星空还要美。她竟被头顶的绚烂美到窒息,一直惊呼好美好美。
戚慎低头凝望她,她两瓣饱满的红唇就没停过,叽叽喳喳一直问他很多话。
“王上,您看过最好看的星空是什么时候呢?”
戚慎说没有。
景辛吵着让他再想想。
他忽然沉下眸子,原本俊美的面庞瞬间罩上一层煞寒。
景辛原本就是有意跟他聊往事拉进距离,自然察觉到他的变化。她没有害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昂着脸问他:“可以跟臣妾说说么?”
“王上见过的星空一定也很美啊。”
她等了很久,晚风拂过她发梢,跟戚慎的墨发缠绕在一起。他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夜色终于开口:“不美,在宁翊宫,四方的,很冷。”
景辛心上一动,四方的?是宁翊宫后那口四方枯井?戚慎待了彻夜的那口枯井?
她心头有些叹息,那个时候他才两岁吧。
“那就看看头顶星空,您瞧臣妾站在下面是不是比天上的星星都好看?”她故意逗他。
他瞧了瞧她这般小心等她夸的模样,淡笑了下。
景辛握住他手掌:“以后王上不是一个人了,您有臣妾,还有我们的孩子。王上摸摸他。”她将他手掌放在自己腹部。她小腹还很平坦,虽然什么都摸不到,但她相信戚慎会喜欢这样的安慰。
他面容的严峻一点点松动,景辛翘起唇角:“王上,抱抱,臣妾冷。”
戚慎搂住她,敛眉道:“回去。”
“嗯~”
他们走在宁静的星空下,宫人在前后都提了绢灯照亮,空气里是青草的香,野花的香。这样难得的惬意让戚慎都不由放缓了脚步,哦,不是因为景色,是因为他的第一个子嗣。
他看了看景辛,她也走得很慢。
“王上,今晚的您待臣妾真好。”
“您答应臣妾以后后宫有了新人也要待臣妾和腹中的孩儿这般好呀。”
“王上,以后您得空了每个月都陪臣妾看一回星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