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提分家的事也就算了,提起这个老娘就来火!你说你都和厂里的人浑说了些什么!大家都觉得是我们把你赶出家门,逼你让出工作的!这话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爱军!让爱军在厂里怎么工作!”
沈煦冷笑:“我可没浑说,实话实说而已!”
“什么实话实说,你不就是不想爱军好吗?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黑心肝的,算盘打得可真精明!当初说分家,啥也不要,就要三百块。最后拿了四百不说,家里新棉被,土豆红薯,锅碗瓢盆,你哪样没拿?”
“我只拿了自家那份!”
向桂莲叉腰,“没分家前,都是大伙的,哪来你们那份!再说这工作,村里都说你给得多爽快,结果你转头就把事捅厂里去了!有你这么干的吗?我不管,爱军为这事受了大委屈,你怎么着也得补偿他!”
合着目的在这呢!向桂莲恐怕也知道,厂里人都知道了,说得再多,除了嘴皮子爽快了,没别的用处。向桂莲这是想借机敲一笔呢!毕竟那四百块,她可是给的不情不愿。
“哎呦!周二江,你这个短命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你瞧瞧,你瞧瞧,当初你为了给他一口吃的,连命都送了的人,如今是怎么欺负你媳妇,你儿子的!”
呵!又来了!这招就用不腻吗?上回用这招时,都被他怼回去了,向桂莲就没发现这招已经不管用了?还是说用习惯了,没回转过来?
沈煦站出来,“妈,你别总把爹抬出来!上回我本来不想刨根究底了。但你次次这么说,那今天我们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得明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爹真是因为我死的吗?”
“怎么不是!”
“好!既是这样,你发个誓!你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便天降横祸,不得好死!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当着老天爷,当着死去的爹,这话你敢说吗?”
“凭什么让我发誓!”
“如果是真的,你怕什么?你不肯发誓,岂不就是说这些年你都是在扯谎!”
向桂莲就是泼辣,其实脑子不咋地,一下子陷入了沈煦的逻辑误区,咬牙道:“发就发!怎么不敢了!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周二江就是为三子死的,若有半句假话,天降横祸,不得好死!”
说完,向桂莲还紧张了一阵,然而,天气晴朗如初,半点动静也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向桂莲心头一松,觉得自己底气更足了,“看吧!老天爷都知道我说得是真的!”
沈煦冷冷瞄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一个字,扶着田松玉,招呼两个孩子进了屋,嘭一下把门关上了。
向桂莲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开门!周爱民,你什么意思!你还没说呢,爱军的账怎么算!怎么赔偿!”
“行了!”周大海大喝,“吵够了没有!三子都分家了,你还想怎么样?能不能消停两天?”
向桂莲不服气,“我也不想吵,可爱军厂里那边……”
“你们工作都到手了,还不让三子说句实话?你们要觉得丢人,就让爱军争口气,这工作别要!散了散了!全都家去!”
沈煦退了,热闹没了,又有大队长出面赶人,围观的渐渐散去。向桂莲气呼呼向前走。
从沈煦如今住的土砖房回周家需经过一片小树林。向桂莲没讨到好处,一路骂骂咧咧,突然,头上一根树枝啪嗒掉下来,落在她头上。
“哎呦!”
向桂莲捂着头,往前走了两步。
紧接着,又一根树枝落了下来,砸中她的肩。仿佛她走到哪,哪里的树就会断根树枝。接连被砸了两三下,向桂莲只觉得头疼肩疼背疼。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瞧见这情形不免讶异。
“瞧那树枝挺粗的,又不是大冬天被雪压跨,怎么说断就断了?”
“诶,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向桂莲发的誓?”
“天降横祸?天降?啧,这不就是天降吗?莫非……”
她们声音不小,向桂莲全听在耳里,立时炸了,“胡说八道!什么天降横祸,这就是些树枝,怎么就横祸了?他要是老天爷降下来的,行,我就站这不动,有本事让老天爷再降一个!”
啪!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又一个树枝掉下来。这次的比前头几回都粗,向桂莲额上瞬间出了血,只觉得头晕眼花。
天降横祸,莫不是老天爷真……
向桂莲咬牙,不,不行!不能让村里人这么觉得!
她往另一个方向挪了几步,“刚才是意外,是因为那一片的树老了,这人老了都会出问题,何况是树!这回我站这,看老天爷还降不降!”
啪!话音刚落,立马就是一根!这回没砸中向桂莲,擦着她的肩,落在她脚边。向桂莲被吓得脸色惨白,再不敢放狠话,连连后退。可她头顶的树枝好似长了眼,她走到哪儿,断到哪儿。
向桂莲惊慌乱窜,不料脚下踢到块石头,身子前倾,扑通一下,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哎呀!我……我的腿,我的腿不能动了!爱军,爱党,爱国!快!来人啦!救我!救命!”
众人抬头望天,老天爷这么厉害的吗?
第13章 013
大家七手八脚将向桂莲从坡底抬上来,向桂莲已是疼得满头大汗,哎呦哎呦叫着,不停地抽冷气,额上的血混着泥土粘在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瞧她这幅样子,只怕摔得不轻。众人吓了一跳,一边让人去周家报信,一边使人去请村里的李大夫。要是李大夫不行,便只能送医院。
等他们离去,小树林又恢复了寂静。沈煦从暗处走出来,在树下绕了两圈,将弹壳全捡了扔进空间,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放心。
他的空间物资是按照末世装备的。有米有粮有车有油,怎么可能没有武器?锻炼身体,练出一副好身手只是基础。如果末世真如各种小说里描绘的一般,丧尸横行,没点像样的武器,光靠身手有什么用?
国内有禁木仓令。国外许多国家都没有。沈煦搞了几把,手木仓,步木仓都有,还顺便配备了□□。
回到家。
沈煦劝田松玉:“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事以安全为主。咱妈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跟她闹。她要拿奶粉,让她拿就是了。你拦着不肯,她难道就会罢手?这一拉一扯的,要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我这不是想着三娃不能没这罐奶粉吗?”
“三娃的情况没医生说得那么严重,我和你解释过的。”
医生那些话是用来糊弄外人的,沈煦没想过糊弄田松玉,因而在医院就和她说清楚了。可即便如此,田松玉依旧忍不住担忧。
沈煦叹息,拿出四百五十块钱交给她,“咱们有钱,这罐没了,可以再买。你要真舍不得,不想便宜了那头,也不要自己动手。回头告诉我,我出面去拿回来。”
这四百五是之前和九哥买卖赚的,一直没给田松玉,一来是因为田松玉手里握着当初分家的四百块,暂时不缺钱;二来这钱不是正当来路,投机倒把要是被抓,轻则□□,重则吃牢饭。田松玉胆子小,沈煦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事。再说,他也解释不清楚货物的来源。
如今看来是他想岔了,四百块确实不经花,尤其他现在还没个进项,家里负担又重。就是这房子也不是自己的。田松玉没有安全感,嘴上不说,心里难免发愁。
若是不愁吃,不愁穿,手里握着大笔钱财,谁还会扒着一罐奶粉不放?
田松玉瞧着这一沓大团结唬了一跳,数了数,竟是好几百,更加心惊了。
“你……你这钱哪儿来的?”她语气里都带着颤音。
“这些年在厂里工作,除了本职外,我还会和领导出外差,去别的厂修修机器,我这方面拿手,一直干得不错。这是其他厂给的酬劳。我攒了三年,攒到这些。”
田松玉看了他半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过了好一会儿,她将钱递了回来,“我知道了。你拿着吧。我这还有四百块,你是男人,身上不能没钱。”
沈煦嘴角上扬,“成!这钱我拿了,等忙过这阵双抢,我带三娃去省城,到时候花销都从这里头出,就不问你要钱了。”
说完,又拍了拍她的手,“这下你放心了?咱们手头的钱再盖一座青砖大瓦房都够了。我就是想着现在这屋子住着还行,可以等几个月再说。”
田松玉点头,“不急。先把三娃的身子调理好,还有燕子,也瘦了些。等孩子们好了,再谈盖房的事。”
沈煦说的等一等,跟她不是一个意思。他手里的钱是不能外道的。要盖房就捂不住了。因此,总得想个法子,把它们过了明路才行。
至于孩子的事,他就没担心过。不就是精细养吗?营养品白面奶粉这些,他空间就有,还都是上等的好货。不说吃几年,十几年都够!愁什么?
不过沈煦没反驳,顺着田松玉的话应了。他能感觉到田松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大概是这四百五给了她不少信心。
周家。
村里的李大夫平时看点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还行,向桂莲腿骨折了,头也磕得不轻。李大夫摸不准颅内有没有出血,不敢大包大揽,让直接送去了医院。
医院说没啥大事,头上是皮外伤,打着绷带看起来吓人,但过几天就能好。腿严重点,上了石膏,剩下就只能等它自己长好。
这事急不得。向桂莲觉得左右都是休养,在家和在医院一个样,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第二天就出了院。
随后几天,沈煦过得风平浪静。周家却不太平了。
起先是村里的流言。
“你那天是没瞧见,那树枝就追着向桂莲跑,向桂莲在哪,它们掉到哪!”
“真有这么神奇?”
“可不是吗?村里好些人看着呢!不信你去问刘大花,沈云霞,陈贵生……他们当时都在场。”
“我说呢,三子从小就懂事,饥荒年头怎么会吵着要吃鱼。合着,这压根不关他的事!”
“和三子有屁关系!那天分家的时候不就都该清楚了吗?就向桂莲还嘴硬。要说周二江是淹死在河里的,想也知道,是去弄鱼。这三子不怎么吃鱼啊!这么多年,咱们怎么就没多想呢?”
别说她们没多想,原身也没多想过。毕竟饥荒年代,谁都喊饿。向桂莲直说原身喊要吃的,周二江为他去找。
“向桂莲也是个蠢的!这誓是随便能发的吗?老天爷可都看着呢!瞧,这下可不就糟了现世报!”
“这么看来,害死周二江的该是周爱军了。你说这都是儿子,向桂莲为啥非得说是三子?还拿着这点说了三子十几年。”
“要不这样,三子能为这么家掏心掏肺,连老婆孩子都排后头吗?现在连老天爷都发火了,我看她向桂莲还敢不敢拿这说事。”
“哪还敢啊!这回是伤了头断了腿,明摆着老天爷给的警告!她要再敢说,不怕当真不得好死吗?”
“你们也别都说向桂莲,我瞧周爱军也不是什么好货。他自己做的事,自己能不知道?让兄长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他倒也眛得下这个良心!”
……
向桂莲最听不得别人说周爱军,她本是静不下来的人,便是腿伤了,也不耐烦天天困在屋子里,使唤儿媳妇搬了躺椅在门外风口上纳凉,听到这话,忍不住了。
“一个两个的胡咧咧什么!我们家爱军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好货了!什么黑锅不黑锅的!他当年才三四岁,记得什么!再说,谁说就是他了!”
有人不服,“行啊!大不了你再发个誓呗!就说不是周爱军,否则再来个天降横祸!你要敢发,我们就信!否则你就闭嘴吧。这到底是谁,如今大伙儿心里还能没个数?”
“我……我……”向桂莲想发,却不敢发,她可还没忘记那天的情景呢!这事邪门的紧,她哪还会胡乱发誓?可要不发,就得周爱军背了这罪名!向桂莲很是为难,张着嘴,我我我了半天,还没我出个什么来,就听砰地一声。
向桂莲吓得差点从躺椅上滚下来,还以为是老天爷又发怒了,转头一瞧,原来是刘大花端着个大盆去河边洗衣服回来,湿衣服又多又重,没拿稳,摔在地上。
向桂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大伙儿瞧见她这模样都哈哈大笑。
向桂莲又羞又恼,胀得满脸通红,用力拍了拍躺椅扶手,冲屋里大喊:“人都哪儿去了!来个人,扶我进去!”
大伙儿笑得更欢了。
“你说向桂莲怎么想的,三子多孝顺的孩子,从自己能下地挣工分开始,自己赚得几乎都给了她,她还不满足。可着劲折腾三子。一直说他们家老四多聪明,多有出息。
咱们村的大小伙,谁不是十四五岁就挣全工分了,差的等到十六七岁也差不多了。他们家爱军都十八了,光学会拿家里的,就没给家里挣过零星半点。之前说得好听,是读过书的高中生,多神气呢!也没见读出个人样来。这工作不还得靠三子?
这回向桂莲摔了腿,算起来还是为他摔的。他可倒好,屁事不管。向桂莲前脚摔,他后脚收拾包袱去了厂里。怎么着,生怕让他负责不成?不管照顾,也没说给点东西。就这,哪有半点比得过三子?”
正被张丽芬和刘艳华半架半抬着往屋里去的向桂莲听了,气的头顶都要冒烟,想回头和她们说理,又怕她们再抓着让她发誓。
此时,周爱红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子切好的生鸡肉:“妈,我去县城瞧四哥,这是四哥让我拿回来的,说是他们食堂今儿加菜。他特地和食堂师傅换了些没煮的过来,给你补身子!”
向桂莲立时眉开眼笑,看吧!谁说他们家爱军不孝顺,这不就拿鸡肉回来了?虽说不是一整只,可这年头谁舍得杀一整只鸡吃?这袋鸡肉也不老少了呢!
周爱红顺手将袋子递给刘艳华,“大嫂拿去炖了吧!”
刘艳华接过去了厨房。向桂莲蹙眉瞪着周爱红,“你怎么让她去,不会自己去!”
“厨房油烟重,我才不乐意呢!”周爱红眼睛一眨,“妈,我数过了,一共十二块。”
张丽芬一顿,本来想说跟着刘艳华一块去,听到这话,把迈出去的半只脚缩了回来,扶稳了向桂莲往里走。
啧,这娘俩还真精明。多少块都数过。难怪直接把鸡肉给刘艳华,不怕她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