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不知道对面这个老人正在心疼她,她还在思考她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位老人家。
过了一会儿,就听这个老人家开口说道:“她刚工作那年我就认识她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呢,这些年我也算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不过你应该没听说过我,我原来也是电力系统出来的,你们钱局是我以前的学生,所以我听说过很多你的事,你写的新能源计划书,还有你调职去平远县,后来参加高考,升职的事,我都知道。”
一旁的孟老听见这话,立马就喊了起来:“什么东西?你竟然这么早就认识我学生了?那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要是早点知道的话,兴许之前他就不会错过了,浪费了四年时间。
陆瑾是真不知道这事,这位老人家竟然是钱局的老师?这么想想,钱局好像的确有提起过,但她记不太清楚了,依稀好像记得他称呼他为……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老首长?”
老首长没有搭理孟老,听到她的声音,点点头很是慈爱地看着她应道:“看来你有听说过我?”
真的是那位老首长?见他点头,陆瑾很是惊喜地抬起头又叫了一声:“原来是您?多谢您之前帮我那么多次!”
猜到他的身份之后,陆瑾原本还有些糊涂的脑子立马就清晰了起来,从刚刚他说的话里,还有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里,她隐隐推测出来一些,但是又不是很确定,她抬头看着老首长的眼睛,从中看出了一丝了然,便知道他果然是什么都清楚,也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这会儿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主要还是你自己争气,要是你自己不争气,别人想伸手都没处伸手。”老首长冲她招了招手,笑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亲自见一见你了,只是一直觉得有些唐突,没想到你竟然是老孟的学生,这可真是太巧了,之前听小钱说你去深造了,没想到是跟着老牧深造,这可真是缘分,我跟你老师是几十年的好友了。”
“以后您想见我,随时可以叫我过去。”陆瑾回道,“不过我也是没想到您跟老师竟然是朋友。”
“嗨,这也是巧合,当初我下放的时候,他正好在那地方当兵,后来就这么认识了。”孟老随口说了一句,好像不愿意详谈的意思。
老首长指着他嘲笑道:“可别听老师瞎说,明明是你那时候被人欺负了又不敢吭声,我顺路经过救了你这才认识的。”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被欺负了?”孟老不服气的说道。
“死鸭子嘴硬。”
……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就在她面前吵了起来,像两个小孩子一样。
陆瑾听了一下就知道,这应该是孟老在那段难熬的时光里发生的事,可看他们两人互相嘲讽时坦荡荡的模样,好像都不曾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这也是她最佩服孟老的一点,就算曾经经历过苦难,依旧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她看着他们两人忍不住笑了出声,听到她的笑声后,老首长和孟老两人才一脸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
“你看你,丢人了吧?”孟老最后还是不服气的说了一声。
“什么叫我丢人?”老首长下意识就怼了他一句,“我还想说你呢,没看见人家孩子这段时间太累了吗?你怎么下了班还把人叫过来干活,就不能让人休息休息?”
孟老当然也心疼她,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前几天他就跟她说过,累的话这几天就不用来了,只是这孩子一口就拒绝了,还是坚持每天都来实验室。
陆瑾只是不习惯当这个拖后腿的人,孟老的实验项目时间很紧,实验室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在抓紧一切时间赶进度,她原本就不是经济系毕业的,虽说孟老一直说她在这方面有天赋,但在基础知识上她还是十分缺乏,这段时间她一边要赶项目进度,一边还要学习经济系的本科知识,每天几乎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所以才会这么累。
孟老看看她,突然冒出一句:“我看不如你从供电局辞职吧!”说完他越想这个办法越好,继续说道:“我说真的,你看你这么两头跑,我看的都心疼,反正你在那个供电局上班也是浪费你的天赋,还是直接辞了好,过两年等你毕业了,可以直接留校,你要是不愿意,我给你写封推荐信,你去任何一个单位也都行,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只不过现在还是……”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辞了好?我看小姑娘现在的工作也挺好的,也很有天赋,以后她的成就可不止于此,就算一心跟着你做研究,等以后毕业了还不是要从头干起,这不是浪费她大好的青春吗?”老首长不服道。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她在旁边都看呆了。
“没事的,我可以的,反正我们年轻人有的是体力,我不会耽误任何一边工作的。”陆瑾连忙说道。
看她有些被他们吓着的样子,两人连忙停了下来,摆摆手说道:“我们不是这意思,我们就是心疼你。”
“多谢老师,多谢老首长,我真的撑得住。”陆瑾强调了一句,生怕要是她说一句累,那两个人又要因为她吵起来。
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们两人也就不再继续抓在这事了,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老首长站起来准备回去了,想了想,非要带着陆瑾一起走:“以后我不管,不过今天不管你说什么,都别想再加班了,你瞧瞧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好好的一个小姑娘都憔悴了许多,今天晚上别跟着姓孟的老头子混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需要你送,她就住在我家,我直接送她回去就行。”孟老说道,他倒是没有反对,反而很赞同的看了陆瑾一眼,严肃地说道:“这次他倒是难得说了句人话,今天晚上你回去后早点休息,好好把精神养回来,项目进度也不缺这一天的,以后也是,一定要记得,不管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身体重要。”
“我知道了。”陆瑾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走吧,我送你们俩回去,正好我开车来的。”老首长在一旁说道。
陆瑾又谢了一声,然后就跟孟老坐了老首长的车回去。
开车的是老首长的勤务兵,陆瑾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后座上的孟老和老首长聊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忍不住笑了笑,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两位还有这样一面。
幸好他们很快就到地方了,不然她怕这两人能吵一个小时。
她回了屋之后,就早早洗漱上床了,休息充足后,第二天起来她的精神果然好多了,果然还是这段时间把自己逼太紧了。
不过高强度的工作还是带来些效果的,根据最近的统计,自从新计划实施以来,他们的用电量呈现稳步上升趋势,虽然上升的幅度并不是很明显,但的确是在增加的,而且这计划才实施没几天,就有了这么明显的效果,等过了一段时间相信效果会更好。
这个好消息让同事们都十分兴奋,这段时间他们的工作强度几乎也翻了倍,虽然累,但在看到结果后却十分有成就感,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钱局在看到最近的成果之后,也非常的高兴,这说明当初他们定的方向是正确的,而且他们单位是第一个对这次改革作出战略调整的单位,因为这件事他们还被上面点名表扬了。
虽然上次开会的时候,其他省的人把陆瑾那份报告都抄了回去,但其实他们回去后并没有立马就实行,毕竟那是其他省的发展计划,又是一个年轻人提出来的,虽然是副局长,但他们也怕她没有经验,所以到底适不适合他们还是需要开会讨论一下的。
这一等就直接等来了上面夸奖老钱他们的话,顺带他们就知道了,在施行了陆瑾的计划后,他们单位的效益逐步提高的事,这让他们顿时心动了,翻出自己当时在会上抄的那些笔记,立马就吩咐人照着这些实行,他们已经落后了一步,可不能落后太多。
因为陆瑾最近太忙的原因,给谢逸回信的频率都低了很多,他并没说什么,在知道了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时候,反而更心疼她了,自己自动减少了写信的频率,就是为了能让她多休息一会。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面了,这段时间通信也不多,上次联系还是一个礼拜之前,虽然忙的时候她经常想不起来他,但偶尔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之后,他的身影偶尔还是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说起来前段时间,谢逸跟她说打算把深圳那边的生意都转过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第二天中午她下班回去的时候,经过乐远帆的家,就看见原本一直关着门的屋子突然大开着,她顿时停住了脚步,站了一会儿往里走去,边走边喊道:“谢逸?帆子哥?”
她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谢逸突然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她面色动容,嘴巴嗫嚅着说了一声,随即便大步走向她,最后在她面前不过半米的距离停住,贪婪的在他脸上一寸寸看过去,似乎要把她的脸深深的刻入心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瑾看着他惊讶的问道。
“早上回来的。”谢逸盯着她说道。
她不自觉的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了,然后就被他眼神里面满满的思念还有隐在眼底的爱意给烫到了,低咳了一声,有些脸红的转过了头:“就你一个人回来吗?之前不是说要把生意都转回来吗?帆子哥呢?”
谢逸刚想说话,就听里面又传来一个声音,然后乐远帆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说道:“找我吗?还是陆妹子想着我。”
“帆子哥。”陆瑾叫了一声,“咦,就你一个人吗?之前不是说让你带梦云一起过来玩吗?”
说到自己对象,一向大咧咧的乐远帆也难得的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眼睛瞄了一眼旁边,带着丝羞涩的说道:“她也一起来了。”
说完就从旁边走出来一个更为羞涩的女孩,正是梦云。
看得出来,此时她除了羞涩还有些拘谨,大概是因为到了新的地方有些不习惯,加上周围都没什么认识的人。
陆瑾走上前,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等空了我带你出去逛逛,虽然这里没有深圳繁华,但也算有些味道,有挺多景点还挺好玩的。”
“好。”大概是因为之前一起吃过饭聊过天,所以有些了解,看见她,梦云明显轻松了许多,听见她的话,也笑着点了点头应道。
“那我就把梦云交付给你了。”乐远帆也是大松了口气,他怕自己有时候太忙了,会顾虑不到她。
“怎么叫交给我?你的未来媳妇,当然得你自己照顾,我只是作为梦云的朋友,空闲带她出去走走,跟你可没什么关系。”陆瑾斜睨了他一眼说道,这人会不会说话?他这副大松口气的样子,看着就跟甩了包袱一样,要不是梦云脾气好,换成别的女孩子,肯定忍不住上去骂他了。
但显然直男是根本不懂这些的,好在乐远帆虽然没听懂,但还是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梦云抱歉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无聊。”
梦云抿嘴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很喜欢陆妹妹。”说完又抬头看向陆瑾说道:“要是陆妹妹不嫌弃的话,我可能要经常打扰你了。”
“这有什么问题,反正我也是一个人。”陆瑾摆摆手说道。
“咳!”这时谢逸突然咳了一声,说道,“错了,你可不是一个人。”
陆瑾还没说话,一旁的乐远帆就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说道:“谢逸你真是,还好我现在不用光看着你们秀恩爱了,梦云,我们走,我带你出去吃饭,让他们俩在这儿呆着吧!”
“啊?谢逸哥和陆妹妹不一起去吃饭吗?”梦云懵懵地问道。
“陆妹子我不知道,反正谢逸现在不需要吃饭。”乐远帆侧着脸大声的说了一句,就带着梦云走了。
人走了,屋子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谢逸转身看着她问道:“要不我们也去吃饭吧?”
“可我答应了老师,中午去他家吃饭。”说起这个,陆瑾才想起来说道,在这耽搁了这么久,估计孟老夫妇俩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
“那我跟你一块去吧,相信孟老应该不会在意多双筷子的。”他倒是脸皮挺厚的,直接开口说道,说着就锁好了门,然后往孟老家走去。
石老师原本就喜欢家里热闹,所以基本上天天都要喊陆瑾过来一起吃饭,只不过最近她忙得很,喊她十次能回来个一两次就不错了,听到谢逸卖惨说刚回来,家里没什么吃的,立马就开口留他下来吃饭了。
陆瑾看见谢逸朝她眨了眨眼,失笑一声,努努嘴示意他看孟老,只见孟老皱着眉紧紧的盯着他,盯得谢逸下意识地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你这老头愣愣的站在这干什么?”石老师见孟老一直站在那住着眉头盯着人家孩子,脸上还一副凶凶的表情,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被石老师这么一说,孟老虽然不再盯着谢逸了,但偶尔撇过他的眼神还是十分的凌厉。
直到最后坐到桌上了,谢逸才知道孟老为什么对着他这么一副表情。
吃饭的时候,孟老一直不停地劝陆瑾多吃点,还不时的给她夹菜,但对谢逸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刚吃了几口,孟老就开始问他各种问题,那态度完全就是审犯人一样。
就连石老师都看不过去了,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你干嘛呢?好好的吃着饭干嘛对人这么一副表情?”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孟老嘀咕了一声,“这小子平日里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让陆瑾一个人在这打拼,这样的对象有什么用?”
虽然是嘀咕,但桌子总共就这么大,说的再小声,旁边人也都听到了。
谢逸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孟老才一副对他百般挑剔的样子,虽然他想反驳,但他说的的确是事实,想到这么多年,为了打拼自己的事业,他一直在外面,跟陆瑾两地相隔,在她需要的时候,他甚至不能立刻出现在她身边,他的心里也是充满愧疚的。
听到孟老的话,他正着脸,看着孟老发誓道:“我以后不会了,从此以后她在哪我在哪,只要她需要,我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哼,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要不然我就给陆瑾重新介绍几位对象,反正我那么多学生,她可以随便挑。”听到他这么说,孟老过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放过了他一样低声说了一声。
“要是师兄们知道您这么说,估计要伤心死了,谁知道他们在您眼中就只有这样的地位。”陆瑾含笑说道,看着孟老呵斥谢逸,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看得津津有味,她知道老师是为她好,所以这会儿开着玩笑逗了逗他。
“我给他们介绍这么好的对象,还是他们天赋异禀的师妹,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怪我?”孟老吹胡子瞪眼道。
“感情这种事又不是只看这种的,不过老师你放心吧,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不仅是他们男人需要打拼事业,我也要时间去打拼我自己的事业,所以就算他天天待在我身边,我也没空理他,年轻的时候各种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才是最好的陪伴。”陆瑾安慰道。
“你看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如人家年轻人想得开。”石老师在旁嫌弃道。
“师母别说老师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着想。”陆瑾见孟老都被说的一脸委屈了,忙帮他说了句话。
“行,你学生心疼你了,我不说了。”石老师笑呵呵地说道。
孟老看了陆瑾一眼,叹了口气,有时候他觉得学生性子强点好,有时候又会因为她的要强而担忧,实在是因为在那段日子里,他见过太多,她又是个连撒娇都不会的傻姑娘,让人忍不住担心。
“别人就算了,我也算认识您好几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您这么歧视我,可太让我伤心了。”谢逸看着孟老委屈地说道。
这么一说,孟老顿时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他虽然跟谢逸不是特别熟,但他从前几年开始就一直住在他们这弄堂里,也算是认识这么多年,小伙子看着的确不是这种乱来的人。
被他谴责的目光看着,孟老忍不住咳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桌子转移话题道:“好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说些无关的话,好好吃饭!”
众人:...明明是你自己先开始的。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最后的结果还是不错的,在开头的插曲之后,谢逸有意识地恭维了一下孟老,他知道他是陆瑾的老师,她一直都很尊重他,所以他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知道孟老喜欢有才学的人,便一直努力展示自己的才华。
孟老人老成精,当然看出了他的意思,原本只是不想让小辈难堪,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了几句,但没想到这人肚子里还真是有些东西,加上这几年可能走得多了看的多了,有些观点十分的新颖,到后来他都恨不得拉着他的手跟他聊个通宵了。
第84章
从孟老家走出来,陆瑾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的谢逸笑了笑问道:“我都没想到老师会说这些,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紧张?”
“没事,看来孟老现在真的是把你当自己人了,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以前我虽然算认识他,但这么多年其实不算熟,他还是挺孤傲的,但我瞧着他对你完全不一样。”谢逸虽然一直知道孟老对陆瑾很好,但没想到他对她这么上心,都快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了。
“嗯,老师和师母都对我很好。”陆瑾点点头,从上次孟老因为劝她多休息她没听之后,就经常让师母做些补身体的汤汤水水的带到实验室里让她喝,要知道以前孟老可是最讨厌别人在实验室里吃东西的,看到这一幕的师兄师姐羡慕地眼睛都红了,都说也就只有她,才能让老师改变原则了。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谢逸,说完只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那我们以后好好孝顺孟老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好。”她看着他真诚的双眼,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应了一声。
这之后,在她没空的时候,谢逸只要有空就会去孟家帮着石老师做事,孟老在家的时候,还会陪着他下棋聊天,每次问起,他就说是陆瑾让他来多陪陪老两口的,
还是有次孟老说漏嘴,她才知道原来谢逸在背后默默地做了这么多,这让她心里涌过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