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阳看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嘴角泛起一抹轻笑。
苏妍瞪过去,眼见对方的笑意更深了。
内心疯狂冒感叹号:这还是她认识的淳朴农民老大哥吗!!
到底面嫩些,苏妍转移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树莓。
却又听他问:“考虑好了吗?”刻意放低了语气,掩饰住话里的紧张。
苏妍抬头看向他,周东阳浑身僵硬起来,下意识想要移开眼睛,还是郑重看向她。
却见小姑娘突然莞尔一笑,面露狡黠:“你是想用几颗树莓就要我答应你吗?”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他心里难免失落,可见她笑意盈盈的样子,随即反应过来,两眼睁睁看向她。
正准备问她要些什么,就见铁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喊苏妍去救人。
两人也顾不得这许多,苏妍简单问了一下情况,是小孩儿被鱼刺卡住了。
她脑海中疯狂搜寻,而后告诉两人她要去药箱里取点药,转而跑向自己屋里。
其实她药箱里都是些基本的外伤用药,进屋的真实目的是进沃土,闭眼搜寻一番,总算找到了。
缩砂主产于东南亚地区,秦省因为气候与那边相似,后世书说也有生长,不过到底少见。
虽然这里都出现了“参七同现”,可见于她后世所了解的地理知识有差,架空程度更大,但那日在路上寻得一株缩砂,她还是顺手移植了进去。
毕竟,就单是做观赏性植物,人家这颜值也不差。
茎叶似姜,花蕊成穗,花型如白玉灯笼,几十个细小净白的灯笼成串,长在枝干高处,又因重力向下垂序,似一串迎风招展的风铃,白中还透着星星点点的粉。
苏妍原本惊喜于它花朵的美,不想误打误撞,还有这样一番用场。
被卡的是铁子堂哥家的孩子,他堂哥在部队当兵,大概是驻地临海,便寄了些鱼虾类的特产过来。
她们赶到的时候,正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妇人,一脸焦急地给小孩倒醋。
见大夫来了,赶紧让出路,苏妍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这期间经手了好几个病人,治疗效果都不错,所以现在大家也比较信服她。
一番折腾,喉中鱼骨终于吐出,孟青青对着自家皮猴儿子是百般无奈,生气想骂几句,可看他眼眶红红,嘴里明显还不舒服的模样,又有些心疼。
苏妍嘱咐了她几句注意事项,便准备离开,好不容易拒绝掉了人家留她们吃饭的盛情,却还是被塞了一条带鱼。
苏妍没想到孟青青看起来娇娇柔柔的,推让起来的劲儿却是让她追马不及。
而身边两位男的是指望不上,铁子反而帮着他堂嫂劝说她收下,而周东阳只是非常不走心地劝了一句,便没有再帮她。
拿着东西离开,苏妍忍不住抱怨:“你刚刚怎么都不帮我呀!青青姐看起来娇小温柔的,没想到力气还这么大。”
周东阳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笑了。
苏妍不依:“你还笑?”
周东阳当然不可能说他觉得她才是真的看起来娇小柔弱,青青嫂子虽然身形上和她不相上下,但小时候也是做了不少农活的,自然比她力气大上不少。
她这么评价另一个女人娇柔,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滑稽。
只是他那根不怎么敏感的神经这会儿格外开窍,不仅没提起这茬,反而打蛇上棍:“你没听嫂子说吗?东西是给你的,我哪来的权利替你推让。”
苏妍突然停下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虽有些猝不及防,但怕她摔到,他也跟着停下,只是面露不解。
“周大哥,我突然发现,你好贼噢!”
说完又大步往家走。
周东阳倒也觉得自己的意图没什么好遮掩的,追上去继续问:“你刚才说只有树莓不够你答应我,那还要什么?”
又走了几步,想起不对,解释道:“树莓也不是为了让你答应我,就是想让给你吃。当然如果你觉得好吃答应我也……”
“噗”他话还没说完,苏妍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据她这段时间了解,很多人都觉得周东阳是个严肃话少的男人,这边俗话所说的“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可是她这段时间跟人相处下来,发现明明不是这样,这人虽然不如一般人多话,但也不算沉默寡言。
甚至偶尔还会故意噎她两句,明明就是暗搓搓使坏,她极为怀疑他忠良耿介的形象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见人还等着她的答案,苏妍不满道:“还说喜欢人家,看我提着这么大的鱼都不知道帮忙。”
周东阳立马伸手接过鱼,刚想说一句这鱼看着大,其实不重,他才没有帮她拿。
一双细小白嫩的手就出现在他眼前,“你看,手都勒红了。”
他顺着看过去,她的指甲修剪整齐,手指修长,指头圆润,莹白如玉,指节中横亘一条红痕,确实格外突兀。
“疼?”
苏妍摇头。
他喉结滚动,只觉嘴里有些干涩,强忍着拉拉她手的冲动,撇过头去,口中不忘回她:“好,我记住了。”
苏妍也没再纠缠,蹦蹦跳跳往前走,刚到门口就忍不住喊佟婶,说起她的“丰功伟绩”,她今天可厉害了。
周东阳看她谈兴正浓,默默把东西放好,进了自己房间。
不一会儿拿来一个小瓶子,谈话的两人齐齐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这是?”佟婶问。
周东阳看向她的手,苏妍会意,摊开来道:“谢谢你周大哥,再晚点它都完全看不出来了呢!”
这么一说,周东阳拿着瓶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到底是佟秋梅看不下去自家小子窘迫的样子,对着苏妍道:“你这促狭的,快别为难你周大哥了。”
苏妍笑:“我是看周大哥亲切,才跟他开个玩笑嘛!”
亲切什么的,佟秋梅自然是不信,她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两个年轻人这是什么情况。
也难得看他少年老成的儿子露出这些丰富表情,佟秋梅心里是欣慰的。
老是一张扑克脸,别人看着难受,估摸着儿子自己也过得紧绷不快活。
所以对这事,她一直是乐见其成的。
一开始没往这上面想,是觉得小姑娘看起来黑黑瘦瘦的,没想到觉得前面那村花妹娃不好看都没看上的儿子会喜欢这样一个姑娘。
可后来想想儿子在人家面前的殷勤样,事事主动不说,话也多了不少。
她便觉得既然这样,她觉得不好看也没用,儿子喜欢,她也支持他追求人家,至于自己,反正很喜欢这姑娘,漂亮妹娃哪都能看,先想办法搞定儿媳妇再说。
哪想这姑娘住下来几天后,她才渐渐觉出不对,一个偶然,也让她看见了对方的真面容。
那小脸白嫩得呦,都能掐出水来。
她敢说,全公社哪怕全县,这小妹娃都是数一数二的漂亮。
如果说以前她对儿子追到人家是七八分同意,现在就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得做一家人才好。
佟秋梅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沉醉,隔壁的周东阳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时珍曰︰名义未详。藕下白多密,取其密藏之意。此物实在根下,仁藏壳内,亦或此意欤。
颂曰︰今惟岭南山泽间有之。苗茎似高良姜,高三、四尺。叶青,长八、九寸,阔半寸以来。三月、四月开花在根下,五、六月成实,五、七十枚作一穗,状似益智而圆,皮紧浓而皱,有粟纹,外有细刺,黄赤色。皮间细子一团,八隔,可四十余粒,如大黍米,外微黑色,内白而香,似白豆蔻仁。七月、八月采之,辛香可调食味,及蜜煎糖缠用。——《本草纲目》】
第17章 茺蔚
◎偷偷看病◎
第二天早上,苏妍一起来,就见他穿着个破洞背心,正在院子里打水洗衣服。
因为用着劲,光着的胳膊上肌肉凸起,青筋显现在麦色的肌肤里格外显眼。
苏妍看着他的劲,觉得衣服被他洗不了几次,八成就被他给揉坏了。
听到动静的周东阳一抬头,便看见正盯着他出神的苏妍,赶紧甩甩手上的水,把两只手往身后放。
随即想起什么,把洗衣盆也往身后藏,耳根泛起一抹红晕。
而后又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得转移注意力,与她打了个招呼。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她们卫生室八点上工,苏妍一般都要七点半才起来,很多时候刚好遇上他准备出门。
他也是八点,但采石场工人会早些,早上凉快多干点,中午热的时候也就能多休息会儿。
这上面他并不是死板的人,只要达到目标产量,工作时间上的一些小调整他并不计较。
不过他自己也就提前去上班了,他现在不用整天在一线工作,但工作上他也丝毫不敢松懈,毕竟稍有不慎便是关乎这么多人安全。
原本想着早上偷偷洗好东西,不想被人撞了个正着,一时难免有些心虚。
苏妍看着他眼下的乌黑,心想这人也不容易,每天早出晚归的。
她知道他管着一家采石场,自己还经常上一线操作,估计伤腿这段时间不在,积压了不少事吧!
“嗯,有个病人约了看病,我早点去准备准备。”也不欲再多耽误人时间。
周东阳并不懂太多医理,听她这么说,只以为是有个比较复杂的病症,也没有多想。
倒是苏妍想起他藏洗衣盆的动作,以为他是心里多少有点爱面子,觉得被人看见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洗衣服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有心说点什么,又怕效果适得其反。
想想还是算了,来日方长,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事要做。
等他哪天有和她谈对象结婚以后,就可以当甩手掌柜,让她给他洗衣服做饭当保姆苗头的时候,她再使劲。
周东阳哪想到自己还闹了这样的误会,见对方收拾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洗手去送人。
苏妍让他自己先去忙,其实她现在是要去给黄桂兰家一个侄女看病。
原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这侄女是外村的,她们村自己也有赤脚大夫,不过是个男的,这女子患的又是妇人病。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她们那个大夫不怎么通妇科病症,而且多少有些小心眼,知道自己村里人绕过他去找别村大夫看病,可不是妥妥的打他脸嘛!
现在人朴素的感情里,只知道看病找大夫,没去过城里大医院的,也没几个知道术业有专攻这回事。
只觉得你是大夫,那就会治病。
昨儿晚上黄桂兰找她说了这事,约好了今早去她家看,要是有人问起,便说是给黄桂兰看。
苏妍也不曾想有一天自己看病跟搞接头似的,但既然病人需要,她也尊重人家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