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前妻后疯狂洗白 作者:跳跳鱼精灵 简介: 【爽文+甜宠+穿书+1V1双洁】 一朝穿越,陆惜月竟然穿成了书中大反派的恶毒前妻,不仅家破人亡,最后被卖进青楼接客,最后还被挂在树上风干而死? 这也太惨烈了!陆惜月看着眼前孱弱苍白的俊美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为了保命,陆惜月决定拼命对大反派好! 花重金买药,给他重塑经脉,助他发展势力,报仇雪恨,只为了等他春风得意之时,好功成身退。 陆惜月战战兢兢地活着,终于等到大反派位极人臣,权倾朝野那一天。 她如释重负,求一封和离书。 然而,大反派看着她的目光却如同淬了浓墨一般,非但没有答应,反而一把将她压在了床上。 “夫人觉得欠为夫的债这就还清了吗?” “为夫还缺一双儿女呢” 第1章 卖夫求药 陆惜月穿越了! 而且穿在了昨天晚上自己看的那个小说中! 这也就算了,她竟然穿成了全书最大的炮灰——大反派的恶毒前妻。 而此情此景…… 莫非是原主为了保命,已经将宁王府世子萧云珩送给了喜好男色的陈大人玩弄?? 果不其然,里头传来了一阵劈里啪啦砸东西的狼狈声音,紧接着,是陈大人鄙夷嘲弄的斥骂:“真当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呢?你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若想多活两日,我劝你识相一些——” 紧接着,是一阵鞭子抽打的声音,伴随着萧云珩压抑的呻吟。 陆惜月紧张得冷汗都下来,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那陈大人的帐子中,脑子飞快地旋转着。 这个时候她要是贸然冲进去说自己反悔了,不仅救不出萧云珩,还可能连累自己也被那陈大人针对! 她要想个法子才是。 陆惜月脑子里头飞快地回想着书中的情节,目光忽然顿在旁边草丛中盛放的野花上。 陆惜月脑子中灵光一闪,当即薅下了几朵野花,藏在了袖子中,然后猛地冲进了陈大人的帐子中。 帐子中,萧云珩被踹在地上,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鞭子。 萧云珩被送进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筋脉尽毁,被废了武功,身子一直病弱,如今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孱弱苍白,嘴角和衣衫上都是斑斑血迹,看起来属实惨。 陆惜月慌慌张张冲进去的时候,正好冷不丁地跟萧云珩四目相对。 萧云珩的目光就像是淬了森冷的寒冰一般,死死地凝着陆惜月,浓浓的恨意如同化不开的墨一般,深沉而极具压迫感。 若是他的目光可以化作利剑,陆惜月此时恐怕已经被片成一片片的了。 陆惜月被看的心慌,急忙走过去,假意往他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骂道:“贱人!你做什么!能够伺候陈大人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还不乐意!” 这一记耳光看起来凶狠,其实陆惜月没敢用太大的力气,并且趁着打耳光的时候,将袖子中的花瓣抖进了萧云珩敞开的衣领中。 萧云珩被打了一记耳光,也没有开口,只是用更加幽冷而冰寒的目光死死剜着陆惜月。 陆惜月被看的心里发毛,急忙仓皇地避开了他的注视,转而看向了姓陈的官差。 “陆娘子你进去罢,便是他再硬的骨头,到了我手上,我也要他服服帖帖的。”陈官差目光淫邪地看着萧云珩,眼底闪过了一抹阴冷。 陆惜月强自镇定地看向了陈官差,道:“陈大人,这贱奴恐怕没有福气伺候你了。” 这话一出,陈官差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可怖的阴翳和杀意来。 “陆娘子,你戏耍陈某?”陈官差沉声问。 陆惜月急忙摇头,忐忑不安地说道:“我哪里敢戏耍大人!只是我方才忘了告诉大人,这贱奴身上可是有病的!” 这话一出,陈官差半信半疑地看向了陆惜月,冷声道:“有病?有什么病?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教你们一家子都好看!” 陆惜月诚惶诚恐地道:“大人,这贱奴真的是有病!不信您瞧瞧!” 陆惜月话说得软乎,不过却上前了一步,当即拉起了萧云珩手臂上的衣衫。 那陈官差睁一看,明亮的灯火下,萧云珩的手臂上竟然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色的疹子,就连脖子上,胸膛上也都是,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这红疹子看着就像是染了重症的! “晦气!赶紧带着他滚出去!”陈官差眼底露出了一抹厌恶之色,冷冷地看向了陆惜月。 听见陈官差让他们滚,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陆惜月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急忙上前将遍体鳞伤的萧云珩扶了起来,出了陈官差的帐子。 见陆惜月扶着萧云珩出来,帐外的其它官差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那神色落在萧云珩的眼中,更让他觉得耻辱难当,杀了陆惜月的心都有。 “你,没事吧?”陆惜月扶着萧云珩走了一阵,回到了他们的帐子中,这才低声问道。 萧云珩闻言,狠狠地推开了她! 他的背上满是血迹,本来白色的衣袍被染红了一片,加上因为花粉过敏产生,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孱弱和诡丽。 陆惜月始料未及,被他推得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不过自己心中有愧,不敢吱声,只能默默地看着萧云珩。 然而,萧云珩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自己跌跌撞撞地朝着河边走去。 月色稀薄,只能勉强看到路,萧云珩本就受了伤,走起路来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看着萧云珩孤寂落寞又单薄孱弱的背影,陆惜月心中颇不是滋味。这原主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生怕自己死太慢吗? 陆惜月走了下神,就听见噗通一声下水的声音。 如今虽然是夏日,不过那河里头的水到了晚上还是彻骨凉的。 他背上都是伤口,就这样泡进冷水中,这不是找死吗? 陆惜月知道他死不了,赶紧回了帐子,想要找身干净的衣衫去给萧云珩。 然而,刚走进帐子,就听见了躺在地上的陆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帐子中没有灯,陆惜月看不清陆母的神色,赶紧伸出手去探了探陆母的额头。 书中原主将萧云珩送给陈官差,是因为陆母发了高热。 陆惜月这一摸过去,果然烫得她的手心都在发颤。 而且看这个温度,应该烧了许久了。 陆惜月急忙掀开帐子,跑到那些官差烧火的地方,好话说尽,才借了几根柴火搭在自己的帐子前。 有了火光,陆惜月这才看到,躺在地上的陆母面色已经烧得通红。她身上还盖着两张紧实的棉被,这会儿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急忙拿来毛巾,然后快速掀开了陆母身上的被子,解开了她的厚衣服。 又从行李里找到一壶陆父生前藏的酒,将白酒倒在毛巾上,大力地给陆母擦身子。 费劲地将陆母的身子都擦拭了一遍,扶起了陆母,喂着她喝了大半碗水。 一碗水下去,陆母这才迷迷蒙蒙地转醒了过来。 第2章 物理降温 “月儿——”陆母声音含糊地叫唤道。 陆惜月又将剩下的水都喂给了陆母喝,这才低声道:“娘,我在呢。” 陆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觉得自己身上松快了许多。 帐子外烧着火堆,所以她能够清楚看到本该萧云珩睡的地方并没有人。 她真当是陆惜月出卖了萧云珩,这才给自己请来了大夫,眼底当即浮起了一抹泪光,声音嘶哑道:“月儿!娘亲这条命丢了便丢了,你实在不该将云珩卖出去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萧云珩再弱,好歹是个男人,要是没了,陆惜月以后靠谁啊? 说着,陆母激动得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陆惜月这才想起来,萧云珩还在水里泡着呢。 “娘,你歇着,我先去将萧云珩找回来。”陆惜月急忙在行李中翻出了萧云珩的衣衫,然后拿着一根柴火,就急匆匆地走向了河边。 察觉火光靠近,萧云珩连眼皮都不抬,继续使劲地搓着自己。 陆惜月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背上全是鞭伤,这会儿已经泡的发白,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而他的脸和脖子,也几乎要被他搓下一层皮来。 陆惜月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急忙道:“萧云珩,赶紧上来吧,再泡下去要生病了!” 萧云珩听到她一反常态的声音,唇角上勾出了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冰寒地落在了陆惜月的脸上。 他的目光锐利而清透,仿佛能够透过眼前的躯体看透陆惜月的灵魂一般,让陆惜月都忍不住生出一种冷意来。 她放缓了声音,带了一丝哀求道:“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难不成你甘心就这样客死异乡?那些害过你的人,你不想报仇吗?” 原主蠢笨,将国公府抄家流放这事儿全都算在了萧云珩的身上,所以对他非打即骂,百般羞辱。 不过看过原著的陆惜月却知道,宁王府跟国公府的没落,其实都是男女主算计好的一石二鸟之计。 只有扳倒了支持太子的宁王府和国公府,男主姬无痕作为三皇子才有可能登上帝位! 这话一出,本来沉寂静默得如同一滩死水般的萧云珩总算挑了挑俊朗的眉。 他猛地拢好了自己半褪的衣衫,然后从河里站了起来,咬着牙,一脚上了岸。 不等陆惜月将手中的衣衫递过去,他忽然攥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掐住了陆惜月的脖子。 巨大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陆惜月,陆惜月瞬间不能呼吸,拼命地挣扎起来。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陆惜月察觉到萧云珩身上迸发的杀意,整个人越发的慌张起来。 忽地,萧云珩手上的力度却忽然松懈了下来。 陆惜月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跌在了地上。 萧云珩比她更加的狼狈,整个人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陆惜月这才想到,他当初被抄家的时候是被废了筋脉的。 练武之人被废了筋脉,如同失去了整个人的精气神,虽然看着与常人无异,其实比没有练过功夫的普通人更加的不堪一击。 萧云珩这样子,应当是因为身上过敏又被鞭挞,所以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不堪重负了。 陆惜月等没那么难受了,才凑近了萧云珩,鼓起勇气道:“你还好吗?能走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但她总要活下去。 首当其冲就是要还了原主作的孽。 陆惜月伸手去解开萧云珩黏在身上湿透的衣袍。 已经虚弱到极致的萧云珩却瞬间紧紧攥住了陆惜月的手。 他目光极为抗拒又厌恶地死死盯着陆惜月,攥着陆惜月的手更是骨节发白,青筋暴起,“滚!” 陆惜月急忙解释道:“我、我只是想要给你换身衣裳。” 萧云珩已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目光落在陆惜月诚恳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怔愣。 他从没有在这个女人的眼中看过如此温柔的目光。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就算陆惜月真的勉强他,他也反抗不了。 萧云珩松开了手上的力度。 陆惜月的手被松开,她急忙手忙脚乱地将萧云珩身上湿透的衣衫剥了下来,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到头到尾,她一直低垂着眼眸,没有往萧云珩身上看。 这一举动,让萧云珩更觉得疑惑了。 为何他觉得,这个恶毒女人,竟然像是变了性子? 她明明已经决定将自己送给那个恶心的官差,为何突然反悔了? 而且,她是从何处得知自己对花粉过敏,想出这个借口的? 萧云珩心中百转千回,眸光更是晦暗不明,幽深难测。 陆惜月替他换好衣衫之后,又扶着他艰难地回到了帐子中。 “你忍着些,明日天一亮,我去找些草药给你吃,你这身上的疹子就能消下去了。痒也千万不要抓,抓破了更难受。”陆惜月将陆母那边的被子拿了一张过来,盖在了萧云珩的身上,低声说道。 找草药? 她陆惜月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草包,她会找什么草药? 萧云珩深深地看了陆惜月一眼。 然而,陆惜月却已经转过身。 让萧云珩更加吃惊的,她竟然睡在了陆母的身侧。 若是从前,她肯定死皮赖脸都会贴着自己的。 这女人,撞邪了? 萧云珩和陆惜月两人一夜都没有睡好。 萧云珩是因为心思沉重,而陆惜月纯粹是因为条件恶劣。 上辈子她住的是大别墅,睡的上好的床垫。 这穿过来要睡铺在地上的干稻草,她一时半会是实在是适应不了啊。 然而,不等两人睁眼,外头就传来了官差骂骂咧咧的声音:“起来!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吃过早饭继续赶路了!” 赶路? 陆惜月伸手摸了摸躺在自己身侧的陆母,额头还是有些烫,物理退烧只能让她的发热不再继续升高,但是要彻底退热,还是要吃药才行。 她需要时间来采药熬药,这要是匆匆忙忙赶路,陆母的身子根本撑不住。 陆惜月急忙拢好了衣衫,走出了帐子。 第3章 藏私 外头叫嚣的人正是领头的陈官差。 陆惜月讨好地看向了陈官差,低声道:“陈大人,我母亲已经是烧到昏迷不醒了,这荒郊野岭又找不到大夫,我想要碰碰运气随便弄点药草给她吃,您看咱能不能休整一下,明日再赶路行吗?” 陈官差却不屑地看着陆惜月,道:“你娘亲昏迷不醒,你们就背着她上路!这流放路上死个把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陆惜月心里头顿时被这话浇了个透心凉。 她没有犹豫,将手伸进了怀中,掏出了自己最后一点首饰,递给了陈官差,低声道:“陈大人,您行行好吧,就一天,一天行吗?不会耽误多少路程的。” 陈官差见陆惜月递过来一只水头极好,成色莹润透亮的玉镯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陈某今日就卖陆娘子一个面子,休整一下。”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到帐子中睡觉了。 陆惜月见他答应,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便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锐利深沉的墨眸。 是萧云珩。 四目相对中,心虚的陆惜月尤其觉得尴尬。 她低声道:“你歇着,我这就去采草药来,喝了身上就不会痒了。” 这过敏一事,可大可小,严重的会全身起红疹,瘙痒难耐,呼吸困难,看萧云珩苍白的面色和乌青的眼底,估计昨天晚上也是一夜未睡。 萧云珩见她神色认真,似乎真的是懂些医理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 陆惜月从行李中搜出了一把短柄的匕首,揣在了身上,便顺着附近的小路上山去了。 不知道是古代环境好还是她运气不错,陆惜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草药。 退热的,治过敏的,甚至还找到了一些曼陀罗。 这曼陀罗带着说不定还能以防不时之需,所以陆惜月也抓了一大把,藏在了随身背着的袋子中。 下山的时候,陆惜月忽然听见了一阵鸡叫声。 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了一只野鸡竟然卡在了一处细小的木缝中不能动弹了。 陆惜月急忙上前,一把将野鸡拎过来,干脆利落地弄断了脖子。 刚走了两步,却发现旁边还有一窝野鸡蛋,旁边还有不少新鲜蘑菇。 这东西能改善伙食! 陆惜月找了几张大树叶,将野鸡蛋放进袋子里头,又摘了一大把野蘑菇。 快要靠近营地的时候,陆惜月留了个心眼,将手中那只野鸡找了棵树,藏了起来。 她带着草药和野鸡蛋,还有蘑菇回到了帐子中,当即就开始生火熬药。 她熬了两锅草药,一锅给陆母,一锅给萧云珩。 陆母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又喝了一大碗温水后,发出了一身的汗,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而萧云珩身上一直如蚂蚁噬咬般的痒也缓缓消失了,手上和身上的红疹也慢慢退了下去。 见两人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陆惜月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做饭。 她准备煮个鸡蛋蘑菇汤。 将水烧开后,陆惜月将新鲜的蘑菇放到锅中煮熟,然后打入了好几个野鸡蛋。 这野鸡蛋和蘑菇的香味不是盖的,顿时整个营地都闻到了香味。 那边的官差正在火上烤着干馍馍,难以下咽。 其中一个刘姓官差闻到了陆惜月这边传来的香味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道:“他们在煮什么?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其它几个人也闻到了香味。 “这味道像是煮肉啊!他们难不成是肉肉藏了肉?” “他娘的,咱们啃了两个月的干馍馍,这嘴里头都要淡出个鸟来了,他们竟然还藏了肉!” 陈官差听了这话,忍不住当即紧紧皱下了眉头。 他看向了两个属下,道:“你们两个,过去看看煮的是什么,端过来咱们兄弟几个分了吃了,给他们两块干馍馍算了。” 那两个被点名的官差急忙站了起来,走向了陆惜月的帐子。 陆惜月正煮着汤,眼看就要熟了,跟前忽然就袭来了一阵巨大的阴影。 陆惜月抬起眼,就对上了两个官差不怀好意的笑意。 “陆娘子煮的是什么?太香了。” 陆惜月道:“刚才捡到的野鸡蛋和蘑菇,煮了一锅汤。” 那两个官差见锅里头竟然卧着好几个鸡蛋。 这鸡蛋虽然不是肉,但是对于啃了两个月干馍馍的他们来说,也算是好东西了。 “你们可是流放犯,竟然还偷偷躲着吃好东西?有两个干馍馍给你们吃就不错了。”其中一个官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也不废话,直接就要去端陆惜月的锅。 陆惜月急忙拦住了他,道:“哎,这位大人,你等等。” 那官差见陆惜月拦住自己,顿时瞪大双眸,做出了凶神恶煞的神色,骂道:“怎么?你还想拦着不成!” 陆惜月讨好地笑了笑,道:“我不是要阻拦两位爷。只是这蘑菇若是处理不当,吃了可是会中毒的。这蘑菇还没有煮透呢,等我煮好了,舀一碗出来让我娘亲吃了,确认没事,再给几位爷端过去,你们看怎么样?” 见陆惜月一副谄媚的样子,那两个官差这才收起了脸上的冷厉杀气,道:“那好!我们去那边等着,你让你娘喝完汤就是了,可千万别动里头的鸡蛋,不然我要你好看。” “不敢,这鸡蛋指定给几位爷都留着。”陆惜月连声道。 这两个官差见陆惜月这么识趣,这才扔下了两个干馍馍转身走了。 见他们离开,陆惜月冷笑出声,拿出碗舀了一碗蘑菇汤出来。 舀出一碗后,陆惜月从袖子中掏出了刚才在山上摘到的曼陀罗花,丢到锅中煮。 直到将曼陀罗彻底煮出味道后,她又捞出来,直接将残骸扔到了火中。 做完这个动作,她正要将锅端到那边的帐子中,回过头后,却见一双目光深沉冷凝地锁在自己的脸上。 陆惜月吓了一跳,手中的锅险些都要跌在地上。 她稳了稳心神,急忙解释道:“我,我就是加点药草,吃了可以助睡眠的。” 什么助睡眠,吃了可以直接让人昏睡过去的还差不多。 萧云珩冷冷地看着她,寒声道:“你当我傻子?” 第4章 你,你做什么? 完犊子!怎么就偏偏让他看到了呢? 以她以前对他做的那些混账事,他该不会去告发自己吧? “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陆惜月顿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官差已经催促了。 “陆娘子,你的汤好了没有!赶紧端过来!” 陆惜月只好连声应道:“好咧,这就端过去。” 话音落下,萧云珩的眼底浮起了一抹嘲弄之色,冷冷地看着她。 陆惜月被这目光看得心虚,但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将汤端了过去。 “你娘喝了吗?”为首的陈官差睨了一眼陆惜月,冷声问道。 陆惜月点了点头,道:“已经喝了小半碗了,这些都是孝敬大人们的。” 她刚将汤锅放下,那几个官差就迫不及待地拿出碗,每人都盛了一大碗。 五个官差,为首的陈官差得了两个野鸡蛋。 虽然没有什么调料,不过胜在食材新鲜,野生的菌子和野鸡蛋都极为甜美。 这一锅汤简直比肉汤都要好喝,几个官差喝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甚至还对陆惜月连声夸奖了起来。 “想不到陆娘子的手艺竟然这么好。” “陆娘子,下次要是在有这样的美味,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弟兄呢。” 陆惜月连声称是,收起锅回到了自己的帐子中。 萧云珩连脚步都没有挪开,目光仍然带着一丝嘲弄地看着她。 陆惜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 见陆惜月回来,精神已经大好的陆母急忙将手中的汤递给了陆惜月,道:“月儿,这汤里头有鸡蛋,有营养,对身子好,你——” 陆惜月急忙推辞道:“娘,我不喝。你病了几天,喝口汤补补身子。” 然而,陆惜月话音刚落,陆母却皱着眉头,看向了身姿单薄,面色孱弱的萧云珩,道:“你给云珩喝,他身上有伤,更应该补补身子。” 陆惜月:“.......”她的灵魂虽然是穿来的,不过她这身子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啊。 这话一出,萧云珩突然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了几下,脸上就褪进了血色,看起来惨白异常。 他刚被废了筋脉又被流放,一路又被陆惜月折磨打骂,大病小病不断,如今又受了伤,身子的确孱弱得很。 然而,陆惜月却断然拒绝道:“不行,这个汤他喝不了,娘你赶紧喝吧。” 说着,陆惜月将加热的干馍馍递给了萧云珩。 萧云珩眼底的嘲弄意味更浓了。 这个恶毒女人极为自私,她肯将这碗汤让给陆母喝他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又怎么可能将汤给自己喝? 然而,萧云珩刚浮起这个念头,陆惜月却看向他,道:“你刚吃了治过敏的药材,不能吃鸡蛋的。” 陆惜月这个上京臭名昭著的草包千金,这会儿不仅会做饭,而且还会医术? 他眼眉轻挑,冷冷地看向了陆惜月,忽然语出惊人道:“你到底是何人?” 听到他这句质问,陆惜月脸上的神色险些维持不住。 她若是说自己是借尸还魂的,这封建古代的人定然要将她当成妖怪一般烧死的。 她强自镇定地看向了萧云珩,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不是陆惜月是谁?” 萧云珩眼底晦暗不明,冷声道:“你何时会的厨艺和医术?” 陆惜月低声道:“我一直都会,不过我作为国公府的小姐,一直用不上而已。” “为何要在汤里加曼陀罗?你要做什么?”萧云珩目光冷锐地看向了陆惜月,再次开口道。 “只是让他们睡个好觉而已。”陆惜月忽然对着萧云珩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道,“至于为什么要让他们睡觉,你等会就知道了。” 这个笑容是萧云珩从没有在陆惜月脸上见过的清澈聪慧,竟然猝不及防地晃了他一下。 不等萧云珩回过神来,陆惜月已经站了起来。 她抬眼看向了那些官差,都已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陆惜月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舀来一桶水,放到火上烧开。 然后,她跑到那树上将自己弄死的野鸡拿了下来。 她就知道,这流放途中没有什么好东西,她要是煮个野鸡,肯定会被这些官差抢走的,所以才玩了这一出。 她将野鸡用开水烫了毛在河边宰杀了,清洗干净,然后加入刚才剩下的新鲜菌子,熬了一锅浓香鲜甜的野鸡菌子汤。 为了让这锅鸡汤更好喝,陆惜月还在附近找了一些野薄荷。 煮好鸡汤后,她将鲜嫩的薄荷撒进去,本来就浓郁香甜的鸡汤更散发出一种清新的香味来,便是萧云珩这般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人竟然也忍不住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香,实在是香。 他也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碰过荤腥了,这样一锅鸡汤闻起来,确实让他的五脏庙都瞬间抗议了起来。 陆惜月将野鸡捞出来,弄了一个大鸡腿,放在碗里,递给了萧云珩,道:“吃吧。” 萧云珩想不到陆惜月竟然会将整只鸡最好的鸡腿让给自己。 他怔愣了一下。 陆惜月也是饿坏了,所以并没有心思看他的反应,将碗放到他手里头,又扯下一个大鸡腿给陆母。 “娘,赶紧吃,吃点肉身子恢复得快。” 野鸡本来就不大,而且陆惜月撕下的这个鸡腿很大,剩下的除了两个翅膀也没有多少肉了。 陆惜月直接将剩下的夹到了自己的碗里头人,然后开始趁热大快朵颐起来。 三人都许久没有吃过肉,连多余的推辞都没有,吃起了碗里头的肉。 吃完肉,又每个人都喝两大碗满满当当的鸡汤。 陆惜月将鸡骨头用泥土埋了起来,又将锅清洗干净,这才歇下了。 陆母到底年纪大了,身子撑不住,早早就睡着了。 陆惜月想着书中的剧情,正在规划着未来,所以不太睡得着。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的脚忽然被握住了。 陆惜月吓得猛地睁开双眸,向后看去,便见萧云珩既然用一双大手轻轻顺着她的脚掌缓缓摸进了小腿处。 萧云珩长得极好,一双天生的桃花眼,看着自己的目光更是含情脉脉,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来来一般。 他在书中可是盛世美颜盖过男主的存在,那张矜贵俊美到邪肆绝艳的脸庞自不必说了。 冷不丁被这样一个绝世美男子作出如此暧昧的动作,陆惜月的脸色瞬间腾一下就红透了。 她甚至全身僵硬,诚惶诚恐地压低声音道:“你,你做什么?” 第5章 色诱 萧云珩凑近她的耳边,充满磁性的声音低沉道:“娘子难道不想我吗?今日吃了娘子的鸡肉,为夫的自然要好好报答娘子的。” 这话说着温柔悱恻,但是想到书中这大反派的腹黑狠辣,陆惜月便觉得他呼出的气息都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充满了危险。 她猛地一把踹开了萧云珩,面色肃冷道:“夫君,我父亲刚刚过世不久,为人女儿这时候就忙着男欢女爱,我怕遭雷劈。” 看着陆惜月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萧云珩的唇角忍不住勾出了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来,眼底却还是冰冷一片。 陆惜月最好男色,是上京所有小倌馆的座上宾,对他更是百般诱惑,流放路上也是几次想要强行行事。 如今,他放下身段引诱她,她竟然拒绝了? 谁信? 她根本不是陆惜月! 萧云珩的眼底墨色越发的深沉起来,灼热而专注地锁在陆惜月的背后。 陆惜月并不知道萧云珩这一番盘算,她拒绝之后,萧云珩并没有再动作,而是拉过被子安分地睡下了。 陆惜月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要快点挣钱,想法子弄些好药材来治好萧云珩如今破败的身子。 书中有提到最好能够为他重塑筋脉,恢复功夫的方子,陆惜月已经牢牢记在脑中了。 有了好身体,距离萧云珩重拾势力,位极人臣的局面就不远了,到时候他至少应该要感谢一下她这个主治医生吧! 她要求也不高,只要别报复她,让她远远地走开,天高海阔,各不相干就行。 她可一点也不想死在这个烂剧情里! 陆惜月迷迷蒙蒙地睡着了。 次日,她仍然是在官差的吵闹声中醒来的。 那些官差这一觉睡得沉,不过当时也快要天黑,所以并没有怀疑陆惜月什么。 “陆娘子,休整了一日了,咱们得快些赶路了。”因为昨日陆惜月那一锅野鸡蛋汤,这些官差说话都客气了一些。 果然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呢。 陆母吃了退热的药,又吃了鸡汤和肉,精神大好,急忙帮忙收拾了东西。 一行人往岭南出发。 行了几日,陈官差总算找了个地方扎营休整。 “今日就在这里休息,快要到岭南了。你们三个,去附近捡些柴火回来!”陈官差冷冷地看向了陆惜月三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萧云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遗憾的神色。 吃了陆惜月的药,萧云珩身上也已经大好了。 不过想到陈官差那恶心人的目光,这几日萧云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东西,一直将自己的脸上和手上都弄出起疹子的样子。 这美男子,真是可惜了。 陆惜月脑子里却是警铃大作。 快要到岭南了?捡柴火? 按照原著,书里的萧云珩在这里是有一劫的。 他在捡柴路上险些被一名官差所杀,还好虽然筋脉被废,但是机警还在,所以不仅没让对方的手,还成功反杀! 然而,萧云珩做的一切都被原主那个蠢货看到了,她大声嚷嚷,引来了其他官差。 萧云珩反杀那个官差的时候本来就受了伤,又因为被她揭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毒打,险些丧命。 想到此事,陆惜月哪里还有心思捡柴火?顺着萧云珩刚才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她要赶紧找到萧云珩,让他提防。 她正着急地东张西望,忽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打斗声。 陆惜月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却发现萧云珩已经用一根野藤蔓将一个官差勒死了。 而萧云珩的手臂上也被划了一刀,此时正在沁血。 萧云珩也没好到哪儿去,他颤抖地坐在地上平复呼吸。 这尸体留在这里不是办法。 萧云珩咬了咬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处理尸体。 然而,刚才的搏杀已经耗费他太多的力气,他这虚弱的身子稍微动作便不断咳嗽。 这一次,他甚至咳出了血丝来。 萧云珩心中正暗自着急,抬起眼,就对上了陆惜月惊慌失措的眼眸。眼底蓦地浮起了一抹杀意,不着痕迹地探出手,将刘官差刚才刺杀自己的匕首默默攥在了手心。 这个恶毒女人恐怕也不能留了。 陆惜月触及到萧云珩眼底的杀意,迅速镇定了下来。 她走进了萧云珩,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了唇上,对着他做出了个嘘的动作。 见陆惜月竟然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萧云珩的眼底也浮起了一抹疑惑。 不过藏在背后的匕首竟然加深了几分力度,紧紧攥着。 陆惜月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左边不远处就是悬崖。 她当即吃力地拖起了那刘官差的尸体,费劲地挪到了悬崖边上。 萧云珩一边迅速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冷眼看着陆惜月的动作。 这个女人,她竟然在帮自己? 她为什么要帮他? 就在萧云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惜月已经猛地将刘官差的尸体推下了悬崖。 那悬崖之下是万丈深渊,一个人掉下去都没有丝毫的声响,唯独有凛冽的山风扑面而来。 见陆惜月将刘官差的尸体推下了万丈深选,萧云珩手中的匕首这才彻底被松开,落在了地上,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就在陆惜月要回过身的时候,却眼尖地看见悬崖边上竟然长了一丛灵芝! 这灵芝!可是好东西! 陆惜月脑子一转,瞬间想出了一个主意来,问萧云珩:“你感觉如何?” 萧云珩又费力地咳嗽了两声,唇角溢出了一丝血丝来。 陆惜月在附近找了一些止血的野菜,一把塞进了嘴里嚼碎,敷在了萧云珩的手臂上,又撕下自己刚才被石头划烂的裙摆包住了萧云珩的伤口处。 萧云珩痛得瞬间紧紧拧紧了眉心,却没有发出了一声痛呼。 “你从这里走,那里我放了一堆柴火。我去营地将那些官差引到这边来,你趁机回去换衣裳。”陆惜月沉声嘱咐道。 那些柴火,可以遮掩伤口,也可以完美制造他不在场证明。 萧云珩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声音嘶哑道:“你将官差引到这里来,你怎么脱身?” 陆惜月道:“我自然有法子脱身的,快走。” 第6章 采灵芝 萧云珩元气已经几乎枯竭,走起路来,一双腿都是拖着的。 但是为了活下去,他死死咬着牙,顺着陆惜月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出好几步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惜月。 陆惜月对着他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样坚韧,平静,沉着的目光,让萧云珩又生出了一丝勇气来,继续撑着向前走。 这边,陆惜月见萧云珩的身影消失之后,又收拾了一下萧云珩和刘官差刚才搏斗的痕迹,这这才拔腿狂奔回到了营地,惊慌失措地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了!” 陆母刚刚捡着柴火回来,听陆惜月这么一喊,手中的柴火吓得哐当一下全部都落在了地上。 陆母脸色惨白地看着陆惜月,声音颤抖道:“月儿!你说什么?谁死了?云珩呢?云珩人呢?” 陆母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对萧云珩好的人。 所以哪怕原主死得那么惨,萧云珩也没有忍心杀了陆母,反而叫人送她到乡下养老。 “云珩呢?我没有看到云珩,死的人是刘官差!我看到他摔下悬崖死了!”陆惜月神色焦急地说道。 这话一出,本来神色冷漠的几个官差这才当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陈官差扫了一眼,果然没有发现刘官差。 他三步作两步上前,忽然猛地一把揪住了陆惜月的衣领,冷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刘官差死了?是不是萧云珩杀了他?” 陆惜月急忙摇头,道:“我去那边捡柴火,忽然听见一声惨叫,猛地冲过去一看,就看到刘官差掉下悬崖了。萧云珩跟我不是在一处捡柴火的——” 陈官差的脸色阴云密布,冷冷地看了一脸实诚的陆惜月,冷声道:“带我们过去看看!”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掉下悬崖? 这根本就不可能! 这里头肯定是萧云珩在捣鬼! “你们两个,去找萧云珩!可千万不能让他逃了!”陈官差命令道。 那两个官差当即应了一声,分散去找萧云珩了。 陆惜月心中很是担忧萧云珩,不过只能强撑着,维持镇静地将陈官差两人带到了悬崖边上。 “喏,就是这里!我听到惨叫的声音冲过来看的,他就从这里掉下去的。”陆惜月指着自己刚才故意伪造的现场给陈官差看。 那悬崖上挂着一根断掉的藤蔓,悠悠地延申到悬崖下面。 陈官差探头一看,那悬崖下面云雾缭绕,简直就是万丈深渊,别说活着了,恐怕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他好端端的,为何会爬下悬崖?”另一个官差看着陆惜月,疑惑地说道。 陆惜月指着悬崖石壁上的那丛灵芝,道:“我看藤曼的方向是放在那里的,所以多看了一看,那里长着一丛上好的灵芝呢,那灵芝价值不菲,起码能卖上一千两银子呢!” 一千两银子? 他们这些押送流放犯的官差,一年的俸禄不过是十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够他们干一百年了! 这诱惑谁能抵挡得住啊? 陈官差心中始终有些疑惑,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藤曼断掉的切口。 切口看起来不像是被利器切断的,应该是被拽断了。 此时,另外两个官差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陈大人,萧云珩回营地了,抱着柴火回来的,看来对此事并不知情。” 这话一出,陈官差的眉心这才微微松开。 他又走到了悬崖边上,看着那一丛灵芝,到底是起了贪念。 他将目光落在了陆惜月的脸上,指着她道:“你下去,将灵芝采上来。” 这话一出,陆惜月当即吓得脸色煞白,退后了两步,连连摆手道:“大人!那悬崖这么高!会死人的!我不干!” 陈官差神色冰冷道:“这里有麻绳,将你捆着,我们四个男人难不成还拉不住你一个弱女子吗?将灵芝采上来,我们几个分了,日后你们到了岭南,日子也好过一些。” 另外几个官差一听,顿时也双眸放光。 “陆娘子,陈大人说的没错,你这么瘦,我们可以拉住你的。” “陆娘子,这灵芝要是能采上来,接下来赶路的路上,你们也能好过一些,若是这灵芝采不上来,你们三个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到岭南呢。” 陈官差目光幽冷地看着陆惜月,已经是威胁了。 一个官差很快就掏出了他们用来捆犯人的麻绳。 这麻绳都是极为粗重的,捆着好几个犯人都挣不脱。 陆惜月看着那串麻绳,这才咬了咬唇瓣,低声道:“若是将灵芝采上来后,我也能分点钱吗?” 陈官差见她答应,顿时笑得眉目慈善的,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是贪心的人,来人,将绳子给陆娘子捆上。” 陆惜月将绳索缠在了自己的腰间,打上了水手结。 几个官差勒住绳子,缓缓将陆惜月放了下去。 陆惜月也是有些怕的。 不过为了灵芝,她忍下了内心的恐惧,缓缓顺着悬崖石壁落了下去。 好不容易,落在了采摘灵芝的地方。 这么高,而且天色将黑,上面根本就看不到她了。 陆惜月趁机将最大的一朵灵芝藏在了自己的袋子中,这才费劲摘下了那一丛灵芝,拉动了绳子。 上头的人也兴奋十分地将陆惜月拉了上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陆惜月总算是安全着陆。 她将怀中捧着的灵芝递给了陈官差。 那陈官差看着这么大一众的灵芝,顿时双眸放光,啧啧称奇道:“这灵芝远远看着很小,想不到采下来之后竟然这么大,难怪老刘宁愿不要命,这一丛别说一千两,就是二千两也值得!” 其它几个官差也兴奋了起来,道:“发了!真的发了!有了这笔钱,咱们日后就再也不用做这辛苦得要死的押送官了!” 几人兴奋中,陈官差这才瞥了一眼陆惜月,道:“陆娘子,辛苦了,咱们回营地吧。” 陆惜月手心都是汗,默默地走在后面。 回到营地,萧云珩和陆母已经烧了热水。 见陆惜月回来,萧云珩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睨了她一眼。 第7章 生情愫 “今日吃烧饼,陈大人高兴,让你们饱餐一顿!”一个官差拿来了一袋子的烧饼,竟然全部都给了他们。 陆惜月倒是不奇怪,陆母和萧云珩越发的疑惑了。 陆母将烧饼拿了三个出来,放在火上烘烤热,又给陆惜月倒了一杯水。 陆惜月接过水的的时候,陆母这才惊疑不定地说道:“月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刘官差好端端的,怎么就从悬崖上摔下去了?” 说到最后,陆母忍不住崖低了嗓音。 萧云珩也将视线落在了陆惜月有些苍白的脸上,紧紧抿起了薄唇。 陆惜月道:“那刘官差发下了悬崖石壁上长了一丛灵芝,想要一个人独吞,所以铤而走险,不想藤曼断了,他就摔下去摔死了。” “灵芝?真有灵芝?”陆母看向了陆惜月,问道。 陆惜月点了点头,道:“真的,这些官差都看到了,还让我下去把灵芝采了上来。明日他们会绕路找个城镇将灵芝卖了,到时候咱们也能好好歇一下。” 这话一出,萧云珩的眼底忽然浮起了一抹惊讶。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惜月,声音竟然有一丝的压抑:“他们让你下去摘灵芝了?” 陆母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刚刚摔死了一个刘官差,这些官差竟然还让她女儿爬到山崖下面去摘灵芝?这不是害人吗? 陆母的后怕顿时涌了上来,死死抱住了陆惜月,哭着道:“难怪你的手这么冰凉!我的月儿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活?你让娘怎么活下去!” 陆惜月喝了一点热水,此时已经回过神来。 刚才双脚踩空被吊在悬崖上,的确很害怕,双腿都是颤抖的,手也是软的。 “我若不将灵芝摘上来,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陆惜月道,“你看,我这不也好好的吗!” 萧云珩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冰冷的寒色,目光的余光遥遥落在不远处的那个帐子中。 那几个官差高兴得要疯了,正在喝酒。 他默不作声地攥紧了衣袍一脚,手背之上青筋暴起,骨节发白。 三人吃了烧饼和热水在,这才躺倒了屋中歇下了。 帐子中黑漆漆的,萧云珩睁开眼,想到那个万丈深渊,毫无睡意。 他身侧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不等萧云珩反应过来,便觉得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手。 萧云珩的脸上瞬间浮起了一层滚烫的热来。 “萧云珩,你睡了没有?”陆惜月低声问道。 萧云珩声音沉冷:“不是守孝吗?” 他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陆惜月这个好色之徒怎么会突然变得清心寡欲? “我去采灵芝的时候,藏了一个。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嚼碎吃了吧,这生灵芝功效很好,可以固本培元,护住你身体的根子,等明日他们分了钱给我,我再买点药材给你吃,定会帮你重塑静脉,恢复功夫的。” 说着,陆惜月将一株灵芝递到了萧云珩的手上。 萧云珩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温度便迅速褪去。 陆惜月已经回到陆母身侧躺下了。 他攥着手中的灵芝,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愣。 所以,她是特地告诉那些官差悬崖底下有灵芝的? 不仅是因为遮掩刘官差的死因,而且还想借着官差的手让她采到灵芝。 就是为了给自己吃? 萧云珩想到自己刚才那句略带嘲讽的话,眼眸深了深。 他默不作声,掰碎了手中的灵芝,塞到了嘴里头。 这灵芝其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他吃着,却有种难言的苦涩。 陆惜月多可恶,也是他萧云珩的妻子。 还要被逼迫下到万丈深渊去采摘灵芝。 这笔帐,他记着了。 总有一日,他要那些人连本带利还回来! 萧云珩将一株灵芝默默咽下,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对面。 也不知道陆惜月能不能听到,他还是艰涩地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哑声道:“谢谢。” 次日,陈官差等人果然绕了路,到了一个县城落脚,去将那丛灵芝给卖掉了。 托灵芝的福,流放了一路,总算可以住进驿站了。 那陈官差说的好听,可是真卖了钱,最后竟然只分了陆惜月十两银子。 “这是陈大人让交给你们的,还有一桌好酒菜,你们吃顿好的,约莫还有两日就到岭南了。”一个官差将十两银子交给了陆惜月。 小二很快送来了陈官差送的饭菜。 有炖肘子,还有一只鸡,满满的三碗白米饭,另外有两个小炒。 可以说是非常丰盛了。 陆母看着这一桌饭菜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皱着眉头道:“灵芝是你下去摘的,就给你十两银子,叫这么一桌饭菜就要我们感恩戴德了,若是我们陆家没有出事,这些人给你提鞋都不够资格!” 陆母只要想到陆惜月是用命去采摘的灵芝,就气得不打一出来。 陆惜月因为不是原主,虽然有记忆,但到底没有经历过国公府的荣华尊贵,所以反倒看得开。 她给陆母盛了一碗汤,道:“娘,别气了,有十两银子也不错。等到了岭南我们再另想法子赚钱就是,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陆母见陆惜月软语温柔,目光坚韧,眼底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欣慰来。 “月儿,你懂事了,到了岭南,我只盼着你跟云珩好好过日子,早日让我抱上孙子,我就知足了。” 陆惜月心中默默道,娘啊,你要抱孙子,那恐怕还得等几年了,最起码也要等她跟萧云珩和离之后,她安安生生找个喜欢的嫁了。 “吃菜,你也赶紧吃吧,多吃点养好身子。”陆惜月敷衍地给陆母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又给萧云珩盛了一碗汤,推到了他的跟前。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萧云珩听了陆惜月的话,手中拿着筷子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养好身子? 所以这段时间,陆惜月不靠近自己,是嫌弃身子破败了? 萧云珩的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抹冷凝的墨色。 第8章 到岭南 不过再抬起眼的时候,萧云珩再次恢复了平日的疏离清冷,对着陆惜月客气道:“多谢。” 三人吃了饭,陆惜月找陈官差说了一声,拿着银子在附近的布装买了几身衣裳。 他们一路流放几个月,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了。 陈官差拿了大头,整整八百两银子,心情不错,所以也没有为难陆惜月。 买了东西后,一行人在驿站好好休息了一日,一鼓作气到了岭南。 他们到底的是一个叫琼县的地方。 陈官差将人交给了当地的县令,便要折返回京城了。 临行的时候,萧云珩忽然拿出了一封信,道:“陈大人,不知道回京后可否顺手将我这封信交给淮安候世子,报个平安。” 淮安候世子跟萧云珩是同窗好友,整个上京的人都知晓。 陈官差的目光放肆地落在了萧云珩的脸上。 不过萧云珩的脸上仍然是长满了红色的疹子,而且泛着蜡黄孱弱的病态。 如今矜贵绝艳的一个俊美男子,竟然沦落成如今模样,实在是太可惜了。 若是萧云珩没有染上病,他倒是不介意—— 察觉到陈官差打量的目光,萧云珩心中厌恶,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扳指,递给他,道:“这是宁王府传家之宝,若是陈大人愿意效劳,这便是大人的酬劳了。” 宁王府的传家之宝?那可值不少钱的! 陈官差的唇角这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接过了萧云珩手中的信和扳指,颐指气使地把人交给了当地知县,领着那几个官差新买的高头大马,扬长而去。 萧云珩目光冰寒地落在陈官差的背影上,神色阴沉得仿佛随时都能滴出墨汁来一般。 “来人,将他们带到大山村,交给村长,令他们去种果。”县令的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让手底下的官差将三人带了下去。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大山村。 一般犯人流放,都会去开荒,种田,并且每年都要向当地缴纳一定的粮食。 而岭南盛产果子,尤其是琼县当地,更是生产上京贵人最喜爱的荔枝。 所以陆惜月他们被带到这大山村,就是要他们每年都种植荔枝,然后向当地的官府交果贡的。 进了大山村,可以看到远到山头,近到周边的田野,屋前院后,都是果树。 此时正值盛夏,是荔枝成熟的季节,那些果树上稀稀疏疏地挂着通红的荔枝,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陆惜月上辈子虽然职业是医生,不过她外婆家里却刚好是开农庄的,这果子的嫁接技术她从小耳染目濡,倒是懂得不少。 让她来种果子,倒是比种田开荒要好一些。 为什么说是稀稀疏疏的荔枝,那是因为古人的嫁接技术不行,所以这些荔枝树的产量并不高。 她只要每年缴纳足够的果贡之后,剩下的就可以卖钱了。 进了村子,捕快的去找村长。 找到村长所在的果林时,陆惜月便听见了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李老板,你这价格压得也太低了。这样我们根本一点钱都不挣,还往里头搭进去不少的人力和肥料呢!” “村长!压价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这果子的损耗太大了!运到上京去,起码要坏三分之二的!”一个满脑肥肠的中年男人十分为难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你从我这里收走的价格跟在上京卖出去的价格,那可是天壤之别啊!我可是听说这荔枝到了上京,可是一两银子一斤的!” “到上京卖一两银子一斤,那这一路千里迢迢,人力船费不是钱吗?”李老板毫不退让,道,“这果子我只能给到五文钱十斤了,你们若是觉得少,那你就找别家吧。” “五文钱十斤!咱们这些果农的人工钱和肥料钱都不够啊!”村长愁眉苦脸地说道。 领着陆惜月的那个捕快可没有心思看李老板和村长扯皮,他走到村长跟前,道:“村长,这是上头放下来的流放犯,县令大人让安置在你们村子,每年是五百斤的果贡。” 村长的现在正窝火着,看了一眼萧云珩三人,满脸不耐烦地说道:“那里有个牛棚,现在大家都种果子,不养牛了,你们先去那里落脚吧!不过那牛棚是村里公用的,你们在那里住,每年给一吊钱捐到村子的祠堂。” 住牛棚? 还交钱? 陆惜月远远地顺着村长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牛棚虽然是稻草盖的,已经摇摇欲坠了。 别说下雨天要漏水,就是风大些都得冷死。 她脸上浮起了一抹为难之色,道:“村长,那牛棚太破了,有没有好点的地方,哪怕是个草房也行啊。” 这话一出,憋了一肚子却不能朝着李老板发的村长瞬间双眸圆睁,一脸愤怒道:“爱住不住!不住就算了!不住你们去找个山洞歇脚!只要每年交够五百斤果贡,你们爱住哪里老子还懒得管!” 村长唾沫横飞地骂道。 陆母和萧云珩的脸色都相当的难看。 陆惜月的脸色尚好,反而道:“村长,这果子的收购商是不是因为荔枝不好运输,所以在压价格,若是我有法子可以解决荔枝的运输问题,让这岭南的荔枝运到上京,还像刚刚摘下来的这么新鲜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村长,就连那个李老板都是双眼一亮! “这位小娘子,你说真的!你真有法子让这荔枝运到上京,还跟刚摘下来的这么新鲜?”李老板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陆惜月跟前,当即问道。 村长这才正眼看向了陆惜月。 这女子虽然穿着不显,但是淡定从容,确实跟村子里头干粗活的人不一样,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严。 村长也看向了陆惜月,道:“你若真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我就将村东头那家废弃的屋子给你们住,再拔给你们一片离得近的果园,让你们种树也方便些。” 陆惜月点了点头,道:“我敢这么说出来在,自然有我的法子。” 村长见她神色笃定,心里头忽然也来了计谋,道:“如此最好,二牛,你将他们带去村东头安置下来。” 见村长的竟然让陆惜月走了,那李老板一下子就急了,急忙道:“小娘子,你留步啊,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若真是有效,我愿意出一百两买你的法子!” 第9章 献计 然而,陆惜月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直接带着萧云珩和陆母跟上了二牛的脚步。 一顿饭吃饱还是顿顿饭吃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他们以后要在大山村落脚,跟村长和村民打好关系很有必要。 “小娘子——”李老板还要跟上去,村长却适时地拦住了他,道,“李老板,你既然不能出到合适的价格,那我再另外找别的果商商议商议。” 李老板一听,顿时就急眼了,道:“哎哟,老赵,你这话说得,咱们都合作这么多年了,你真能解决这个法子,你的果子要五文钱一斤都可以!” “这事情容后再说吧。”赵村长不动神色的说道。 若真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果子气质能卖五文钱一斤!十文钱一斤都不为过! 陆惜月他们来到了村东头。 这屋子虽然废弃多年,但起码是瓦片盖的,虽然只有两个房间,总比那牛棚好。 她跟陆母前前后后收拾一遍,倒也弄出了些样子来。 刚安顿下来,赵村长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小娘子,你真有法子将荔枝送到上京不变坏?”赵村长言辞诚恳道,“这可关系着咱们整个村子的生计,你可不能打诳语。” 陆惜月也没有卖关子,这村长既然向她示好,她现在没钱没势的,献一个计策而已。 “有法子,你弄些牛羊猪的胃囊来洗干净,然后将冰块塞进去,做成冰袋子,再将果子和冰袋一起放入密封的箱子中,可保几日不坏。” 动物的胃囊可以让冰块不融化那么快,箱子密封,可以最大程度保温。 见陆惜月说的成竹在胸的,赵村长信了五成。 “只是这冰块很贵啊——”赵村长费劲道。 冰块是很贵,不过她有制冰的法子。 不过这法子她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运输成本贵,那就将果子提高些价格卖,总比烂在半路好。”陆惜月说道。 赵村长也是个人精,见陆惜月没有跟他提前,当即点了点头,这才道:“你们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村长照顾。”陆惜月也不卑不亢地回道。 见村长离开,萧云珩这才有些惊诧地看着陆惜月。 “你这法子哪里学来的?”萧云珩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总觉得,陆惜月似乎有很多秘密。 陆惜月微微一笑,也靠近了他,低声道:“那么你给扳指下毒的法子,又是哪里学来的?” 旁人看不出,她可是清楚的很,那个给陈官差的扳指淬了毒,按照陈官差这么贪财的人,只要戴上那扳指,不出三日,就一命呜呼了。 这话一出,萧云珩瞳孔微缩,冷凝地看着陆惜月。 “大家都彼此点秘密,不过现在,咱们是一条船的蚂蚱,要同舟共济。”陆惜月回望萧云珩,沉声道。 她靠得很近,呼出的气息喷在萧云珩脸上,让萧云珩忍不住一阵阵的耳热。 “明白么?”陆惜月凝着视线看他,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近在咫尺,湛黑的眸子不带半分戏谑,这么直直的望过来,心底向来平静的深谭似乎都被浅浅激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骤然回神,不动声色的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沉吟片刻,他才道:“你想做什么?” 同舟共济? 她点破这件事,又提醒他们如今的处境,想来不过是有求于他? “不做什么,现下我们虽处境艰难,但日子总要过下去。”陆惜月莞尔,抬眼与他对视,“所以只请你,多睡觉,少添乱。” 萧云珩神色一顿,眉心紧蹙:“我不会给你添乱。” 原来是嫌弃自己累赘了,呵! “那就好。” 陆惜月没看出他的心思,见他应下了也就放心。 几人在破旧的屋子里将就了一晚,次日一早,她啃了两口饼子昨日那个赵村长赶了过来。 “陆家娘子,我们要去市集上买冰,看你这屋里头什么也没有,不如和我们一起,正好带你认认路。” “行,那就麻烦村长了。”她正好要去市集上买些被褥衣裳,总睡在木板上也不是个事儿。 “不麻烦。”村长笑道。 他自然没那个闲心思带流放犯逛市集,只是这新来的陆娘子懂得这么多,与她打好交道日后绝没有会坏处。 何况,待会买冰还想请她帮忙看看。 陆惜月与陆母交代了两句,二人人便一起前往市集。 琼县地方偏,好在不算太穷,赶早市的人多,街上该有的都有。 陆惜月先是买了四床被褥,薄薄的棉花铺在里头,夏日里天气热,用不上太厚的,交了银钱,与铺子里的小二商议好,待会回来的时候再来取。 除却这些,还有锅碗瓢盆,大米面粉,油盐酱醋。 之前官差买了灵芝分得的十两银子还有不少,买完这些还剩四两银子, 省一省足够她们用上一阵子。 村长好脾气的等她买完,才一起去了卖冰的铺子。 店家是个四十多的清瘦汉子,拥有这县城最大的冰窖,县令府里的冰块都是从他这买的。 一听说有个果农来买冰,店家陡然从躺椅上站起来,一脸精明问那伙计:“几个人,知道是哪儿的果农么?” 伙计道:“两个人,一个模样漂亮的小娘子和一个老头儿,老头儿还是个村长。” 闻言,店家瞬间眉开眼笑,拍拍伙计的肩膀,“大生意来了,快和我去见客。” 伙计一头雾水的跟着出去。 见到人,店家笑吟吟道:“二位是来买冰的吧,不知道你们要多少?” 用冰块保鲜的量陆惜月在来时的路上就与村长商议过,一大块冰差不多二百斤四十文钱,可以给六十斤左右的果子保鲜。 果子收成的时节,他们一个村子就要卖出去成千上万斤。 村长自然也不会现在就买那么多冰,他还得试试这法子是不是真有陆娘子说的这么管用。 思索片刻,赵村长道:“先要四百斤的。” “就这么点?”店家拧了下眉,上下打量二人,眼里的嫌弃毫不遮掩。 第10章 制冰 还以为是大生意呢,结果就要四百斤,莫不是外头的消息有误? 早在昨晚,他与几个朋友小聚,就听人说大山村的果农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法子,用冰块塞到动物胃囊里头,再与荔枝一起放置密封的箱子里头,可保几日不腐。 这法子细想起来确实有用,他便早早的在铺子里等着,不想,还真有人来。 看出店家的嫌弃,赵村长忙道:“现下只买一些试用看看,日后还得再来呢。” “这样啊——”店家点点头,斜睨着赵村长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那成,两块儿大冰四百文,在这儿等着,我叫人后院取冰去。” “四百文!”赵村长惊愕失声,瞪大眼看着店家,“不是一块冰四十文么,两块应该是八十文啊。” 怎么会这么贵! 这价格就算是荔枝二十文一斤卖出去,都回不了本。 陆惜月听到这个价格也忍不住蹙眉。 店家摇头,一脸惋惜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夏天冰块难以保存,价格自然就涨的高了些。” “可这,未免太高了。”村长咬牙,盯着店家,“前两日还是四十文,如今就涨了五倍,你这分明是坐地起价!” “嫌贵啊,那你别买啊,慢走不送。” 店家耐心耗尽,也没了好脸色,他就不信这些果农能舍弃保鲜果子的好法子。 村长双目圆睁,气闷的说不出话。 不买冰块,荔枝无法保鲜,价格一降再降,他们村子的乡亲们就要饿死了,可是这冰块天价,当真是…… “算了村长,我们回去吧,我有个法子能弄到冰块。”陆惜月忽然开口道。 店家这是瞅准了他们要用冰,将他们当冤大头呢,可惜她不喜欢做亏本的生意。 村长诧异的看向她,还未说话,就听店家嘲讽道:“就你还能弄到冰来,真是可笑。” 这小娘子瞅着眉目清丽,不似寻常人,没想到也是个满口胡话的,整个琼县做冰块生意的他都认识,只需他一句话,他们就算磕破头也求不到冰块。 陆惜月神色淡淡的瞥了店家一眼,出言安抚村长:“您放心,我既然说出口,必然做得到,否则,我岂不是不用在大山村住下去了。” 村长原先也觉得她在诓人,或是为了气一气这店家,听她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 天子脚下长大的,定然见多识广。 “那咱们就回去吧,不用在这儿处浪费时间。”他狠声道。 眼看着老头儿信了小娘子的话,店家脸色沉沉,语气森然:“好啊,我且看着你能不能弄到冰,若是拿不到手,到时候再来买可就不止如今这个价钱了。” 陆惜月与赵村长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看着二人毫不犹豫的背影,店家眉心直跳,唤来伙计,“另外几家铺子的冰快库存还有多少?” 伙计翻看册子,道:“几家加起来,得有两千五百块。” “哼,去拿一千两银票来,再召集库房的人,带上推车,把冰都给我收过来。” “可,咱们库房放不下这么多冰啊。” “放不下就暂时搁在那儿,总之,我要叫他们连冰碴子都买不到。” “……是。”伙计犹豫着应下来。 吩咐完,店家心里的火气才消了些,如今正是收成的时节,没有冰,那些果子就只能像往年一样烂了丢掉。 再过几日,他不信他们不哭着回来求他! 两人从冰铺出来,直到隐入人群,确定店家瞧不见他们身影,赵村长才急急问:“陆娘子,你当真有法子?” 他生怕方才在店家面前,陆娘子是为了护面子才夸口的。 “这个自然。”陆惜月明白村长的顾虑,“今晚,今晚您来家里,我必然会给您弄出冰来。” 她神色泰然,半点不似作假。 村长如今无计可施,见她如此自信,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 回程路上,趁着赵村长方便的功夫,她去药堂买了十斤硝石。 给果子保鲜,制出来的冰不用入口,用硝石制冰最为方便,还便宜。 随后她又花上二钱银子雇了一辆牛车,将买来的东西堆在上头,坐在车末赶回村里。 坐在门口等了许久的陆母终于看见人影,心里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去,“可算是回来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都是些锅碗瓢盆,不能缺的东西。”她解释一句,随后去卸车上的货。 萧云珩刚从山上拾完柴火回来,看见满车的日常用品,丢下柴火,主动接走了陆惜月手中半人宽的铁锅。 陆惜月怕牵扯到他的伤口,追上去,担忧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歇着我来吧。” “不用。”萧云珩面无表情的走进屋里。 他还不至于虚弱到连一个铁锅都搬不动,让两个女子做这些粗重活。 陆惜月拦不住他,只好由着他。 好在先前给他服用的灵芝功效不错,他的伤恢复了不少,至少,行动自如之下还能干活儿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送走了赶车的,几人开始铺床叠被。 临近中午,陆惜月将那口锅架在了许久不用的灶台上,洗干净新买的锅碗瓢盆,又开了锅,才算满意。 做饭恐怕是来不及了,索性干粮还剩一些,三人分了填饱肚子。 赵村长答应分的果园还没消息,估摸着是想等她弄出冰来,再做打算。 到底是老姜,深谋远虑的很。 休息片刻,陆惜月拎着木桶去不远处的河边打水。 她答应弄出冰来,可没说要弄多少,眼下她们穷的叮当响,制冰的法子或许能给她们换来不少好的条件。 “你要制冰?” 这回,不仅是萧云珩,连带着陆母,也是错愕不已。 她怎么不知道女儿还学过这项技能! 陆惜月点点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卖冰的店家坐地起价,要价是原先的五倍,生意就没谈成,我就答应帮村长一个忙。” 她调配好比例,将硝石尽数混进装水的大盆之中,再将略小一些的盆放进大盆里。 然后,静静等待就是了。 这两手看的陆母目瞪口呆,盯着大盆套小盆,她忍不住问:“这就成了?” 第11章 救人 “只需要半个时辰,水面就会结冰。”她将买来的十斤硝石全部倒了进去,等水彻底结冰,再用布包上维持温度,能保大半天不化。 陆母觉得稀奇极了,她还从未见过水冻成冰的过程。 萧云珩很想问问结冰的过程到底是什么原理,脑海中倏然划过那日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多睡觉少添乱。 他轻抿唇瓣,晦暗深沉的光芒落在陆惜月身上,几经流转,最终被压了下去。 “我去山上摘点野菜回来。”她背起今早买的箩筐,手握着镰刀,往山里出发。 萧云珩站起身,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惜月刚想说不用,青年已经走过来,“柴火不够,我再去捡一些回来。” 她犹豫了瞬,没再拦着,“也好,娘你在家休息一会,我们去去就回,很快的。” 陆母点点头,嘱咐两人路上小心。 大山村南面是一片没有开阔的地带,虽然没什么成片的林子,但是杂草丛生,陆惜月估摸着,赵村长应该会在这边划分出一块地给他们种荔枝。 她很快在一条小溪附近找到一片野菜。 萧云珩也就在不远处捡柴火。 两人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就捡的差不多。 野菜这东西摘多了放不了太久,她弄了半箩筐,打算回去炒个菜,蒸几个野菜包子,总比每天干嚼硬邦邦的饼子好。 萧云珩将捡来的柴火堆在一处,用绳子绑起来,轻松提到背上。 “差不多咱们就回去吧,这些也够用好几天了。”她抹掉额头的汗,冲萧云珩道。 “好。”萧云珩轻应一声。 两人走出没多远,旁边的灌木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惜月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你听到哭声了没有?” “像是孩童。”萧云珩拧起眉,与陆惜月对视一眼,“我去看看。” 他丢下柴火,拨开灌木,里面赫然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 妇人后背上还背着个小娃娃,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看见来人,哑着嗓子求救。 “救命,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娘!” “有人昏倒了!” 萧云珩立刻去探妇人的鼻息,好在还有气儿。 陆惜月也顾不上野菜箩筐,伸手就丢到一旁,跑过去救人。 就在这时,妇人忽然睁开眼,气若游丝的开口:“救,救救我的孩子。” “放心,我们会救你们的,应该是中了暑热,好在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大碍。”陆惜月迅速查看好妇人的情况,将人扶起来。 “我娘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有事儿啊?”哭哭啼啼娃娃两只小手扒着萧云珩衣服领,两眼皱巴巴,黏糊糊一脸。 “放心,你娘不会有事的。”陆惜月安抚着小家伙。 萧云珩长眉紧紧蹙起,揪着小娃娃衣领,丢也不是,抱也不是,两只手轻轻掐着小娃娃肩膀,让他离远离自己。 陆惜月已经将妇人背起来,抬头看到萧云珩的动作,眨了眨眼:“这就是个孩子,你弄那么远做什么?” 萧云珩脸色不快,盯着小娃娃的脸,好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陆惜月不管他,问那孩子:“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小娃娃点点头。 “那你指路,我们送你娘亲回家,好不好?” 小娃娃看了看昏过去的娘亲,从萧云珩手里跳出来,指着山下一处,道:“我家在那里,我带你们去。” “好,不过得快一点,免得你娘亲暑热加重。”说着,她背着人,顺着路往下走。 妇人并不丰盈,背起来倒也不吃力,只是下山的路并不平稳,走起来有些艰难。 看着她的背影被压弯,萧云珩心里的疑惑愈发深重。 从出京城到现在,她的表现与从前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可她又是真真切切的陆惜月。 倘若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他倒是不介意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待到日后返京,各自安好就是。 所以,陆惜月,你最好不是装的! 萧云珩攥着的拳头松开,将装野菜的箩筐拎着,重新提起柴火,跟上去。 下面的路有些陡,陆惜月撅了一根木头撑地,才稳住身子。 萧云珩见她步履艰难,实在看不下去,将罗筐递给她:“你拿着这些,我来背她吧。” “不行。”陆惜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你身子没好全,不能干重活。”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万一再给摔了,他的伤又要复发。 手脚经脉尽断,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好的。 “无妨,一个妇人而已,不至于。”他也是经过思量才开口。 陆惜月却是坚持,“不行,万一让人看见了,会很麻烦。” 越是偏远落后的地方,男女大防就越重。 这妇人是有夫家的,到时候再惹出麻烦,她可折腾不起。 可这话落到萧云珩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原来她坚持不肯让自己背这妇人,是不想让他碰到别的女子。 借口倒不少。 许是经历了这诸多事情,萧云珩对陆惜月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抵触漠然。 可对于她的这份深重不已的“情意”,他心中着实有些复杂。 陆惜月听他没了话音,便也不说话,省省力气,全然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在他心里变成了另外一种说法。 片刻之后,他们抵达妇人家中,将人平躺着放在床上。 那边萧云珩已经将窗户打开。 “我先将她的衣服脱了,你帮我打点水来。”时间紧迫,她开始使唤起萧云珩。 妇人身上穿的衣服布料厚,领口还高,她要用凉水擦遍她的身子,替她减轻暑气。 救人事急,萧云珩没怎么在意,从厨房端了盆水过来,陆惜月手上动作也快,将妇人的衣裳脱的只剩里衣。 萧云珩自觉退了出去。 她将妇人身上擦了个遍,还顺道洗了洗小娃娃脏兮兮的脸。 妇人身上的热度很快退去,恢复正常。 一旁的小娃娃还在流眼泪,她将人抱过来放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安慰:“再过一阵子就会醒了,你在这里守着你娘,好不好?” “好,姐姐你要走了吗?”小娃娃揪着衣角,怯生生睁大眼。 第12章 条件 “是啊,天不早了,我们得回家了。” “姐姐可以告诉我你家住哪里吗?”小娃娃大着胆子问:“以前好像没见过姐姐。” 陆惜月也没瞒着,她住的地方离这儿也不远,总能碰上面。 “我们是新搬来的,就住在东头。” 小娃娃很舍不得她,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好一会儿才肯回去。 不多时,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背着一张长弓的汉子气喘呼呼的踏进屋里。 恰巧此时,妇人已经醒了。 从闺女口中得知救了自己的人是前不久才流放到这儿的一家人,便与丈夫商量着上门感谢。 汉子是村里的猎户,姓周,有些拳脚功夫,性子也相当仗义,当即就答应下来。 他们一家子虽说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到底也吃穿不愁。 晚饭前,陆惜月和陆母在厨房忙碌,大门外头响起了鸡叫声。 “萧相公,陆娘子可在家?” 早在一家子来的第一天,消息就传遍了村里。 流放犯嘛,也不稀奇,周遭几个村子,每隔几年都要送来几个人。 陆母透过窗户看向大门口,瞧着是一对年轻的夫妻。 “好像是你救的那个人找来了。” 陆惜月回到家时,就将山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讲给她听。 “咱们去看看。” 母女两拍了拍身上灰尘,将人请进来。 周婶子夫妇两提着刚捉的老母鸡还有半袋面粉,见了陆惜月直直跪了下去。 “多谢陆娘子救命之恩,这点东西是我们夫妻两的心思,还请陆娘子收下。” 陆惜月连忙将人搀扶起来。 “不过是顺手的事情罢了,周婶子不必客气。”回来路上,她就同人打听过这一家子。 据说老一辈也是流放过来的。 这一家人也是厚道,见二人不肯收下东西,左右缠着让她们非收不可。 陆惜月不是矫情的人,她们真心要送,如今家里什么都缺,再拒绝就显的有些怪异了。 总归是一个村子的,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了。 老母鸡和面粉被留下,两口子才算是心满意足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另外一位恩公。 “听我家娃娃说,送我们回来的还有萧相公。”怎么半天不见人影,莫不是去忙了。 若是来的不巧,他们赶明儿再来一趟就是。 陆惜月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想着这两口子未免太实诚了,指着另一屋道:“他来的路上受了伤,身子不大好,现在正在屋子里休息。” 每一个病人都要保证休息充足,萧云珩也不例外。 周婶子夫妇露出了然的神色,“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陆娘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我们家敲门。” 陆惜月笑着应下:“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婶子你也是,我懂得一些医术,倘若有什么不舒服,一定告诉我,说不准能帮上忙。” “那咱们就不客气了。” 看得出陆惜月是个爽快人,夫妻两也高兴。 送走了这两人,陆惜月捉着那老母鸡的翅膀,决定今晚加餐。 正好给娘和萧云珩补补身子。 傍晚,刚吃过晚饭,赵村长来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亲手捧着透骨寒凉的冰块,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地上的大盆里还有水,小盆上沾着冰碴子,看着不像是从旁人那儿买来的。 赵村长心中生出大胆的想法,“这是,你制的?” 他原先以为陆娘子顶多想个法子从卖冰店家那儿买冰,却从未想过这个年轻的小娘子也会制冰! “是我制的。”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下一瞬,就听赵村长满是不解的问:“既然你一开始就会制冰,为什么还要让我去买冰?” 这不是存心耍他吗。 赵村长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制冰需要人力物力财力,哪儿有买冰方便。”她自然是不会说出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个解释也确实能让村长信服。 他放下冻手疼的冰块,笑吟吟道:“我今天正好也将果园给你们划出来了,就在山南最底下那个位置,有空,让二牛带你们去看看。” 这制冰的法子要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以后村子里卖果子利润可就可观了。 赵村长精明的很,自然明白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不太可能。 山南下边的那块地,正好靠着湖,不远不近,种起果园来实在方便。 陆惜月闻言不禁笑了,仅仅是这些可不够。 “那就多谢村长了,那块地当真不错,就是地里头不少东西,我们一家三口,清理起来可得费一番功夫了。” 赵村长听着嘴角忍不住抽搐,这陆娘子可真不是寻常的主儿。 他大手一拍,也是爽快:“这有何难,到时候筹集村子的年轻人,一块除了就是,乡里乡亲的,这点小事就包在咱们身上了。” “这也太麻烦乡亲们了。” “好说,好说。” 只要能得制冰的法子,这些都好说。 陆惜月见好就收,没再提要求,制冰的法子是大山村的救命稻草,她用的太过只怕会适得其反。 不如松松手,让他们心存感激,日后做什么事也方便。 “劳烦乡亲们也不大好意思,我没什么可谢的,就一门制冰的手艺,村长要是不嫌弃,我就教给你们。” 赵村长暗暗松了口气,好在这小娘子没再提什么要求,懂得适可而止。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他点头如捣蒜。 事情就这么商议下来,村长为了让陆惜月能放心将制冰的法子教给他们,第二日一早就带着村子里的年轻人去给他们划的那块地清理。 “现在地也有了,就差种子和农具了。” 说起来还挺可惜的,早知道那日去市集就将农具一并买了,这一来一回的要废不少功夫。 萧云珩坐在一旁,听她筹备果园的事项,时不时还暗自苦恼,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她一向能说会道,都能让赵村长带着全村人给清理他们那块地,却也有粗心大意的时候。 “明天我要再去趟市集,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要买?”陆惜月决定这次一趟都买齐了。 萧云珩沉默片刻,神色淡然的问她:“需要什么农具,我可以做。” 第13章 遇险 陆惜月怔了怔,颇有些意外。 原文中,他与原主一起发配到岭南之后,可从未提过自己会做农具。 难不成,是自己这段日子的行动起作用了。 这般想着,他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记恨自己,有时候也能闲聊上几句。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见她神色变化迅速,萧云珩只当她是不信,微微挺直脊背,破天荒的解释:“年幼时觉得有趣,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 陆惜月不疑有他,能省跑这一趟腿自然是好得,只不过,他这副身子,做农具,怕是使不上劲吧。 萧云珩在那双深黑的眸子里看出来顾虑,心里生出几分无奈。 “我的身子我有数……” “还是别了。”陆惜月打断他的话,深思熟虑后还是道:“农具花不了几个钱,就是跑一趟,正好,赵村长也要去市集买硝石。” 萧云珩没想到会遭到拒绝,薄唇张合,最终还是在对方坦然的视线下将话咽了回去。 彻底将地里的杂物清理已经是五天后,期间赵村长特意和乡亲们打扫出一间屋子,召集了靠谱的人手,跟在陆惜月身边学制冰的法子。 先前第一批收成早就低价卖了出去,如今他们自己能制冰保鲜,何愁荔枝卖不出好价钱。 从陆惜月这儿得了好处,整个大山村的乡亲们见了陆惜月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甚至家里有年轻小伙没成婚的,还暗中同村长打探陆惜月与萧云珩的关系。 两人与陆母是一道来的,没听说什么关系,反正看着不像两口子。 结果,赵村长笑呵呵开口,断了那几人的心思。 谁说人家不是两口子的,他早就问过陆婶子了,人家在京城是正经拜过天地的。 一群人暗道可惜,陆娘子生的貌美贤良,性子也好,怎的年纪轻轻就成了婚。 想到年轻男子清俊无双的模样,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的般配人,被发配到这里,还不离不弃实在是难得。 陆惜月和萧云珩不知道这些乡亲已然将二人视作情深意切的苦命鸳鸯,照往常一样忙着干活。 前几日捡的柴火也烧的差不多,萧云珩要养身子,陆母和陆惜月不让他干重活,捡柴火这样的轻松事自然不会拦着他。 夏日里天黑的也慢,陆惜月得了一把青翠的小葱,和了面发了半个时辰,揉进葱油擀成饼,贴在锅里,没多久屋子里就飘出阵阵香味。 陆母煮好粥,闻着香味却没有多少兴致,频频抬头往窗外看。 时辰不早了,云珩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陆惜月也觉得奇怪,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收拾好柴火帮着看火了。 她努力回想原书的剧情,萧云珩在到达大山村之后并没有出过什么事,顶多就是频频与原主闹的不痛快罢了。 可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犹豫片刻,她决定去山里找人,再这样下去天都要黑了。 陆母拦着她,她担心萧云珩不假,可女儿的安危同样重要。 “我看还是麻烦乡亲们帮忙一起去吧,马上天黑了,你一个姑娘家,实在太危险了。” 望着陆母,她摇了摇头:“他们都忙着农活,只怕难得空,娘你放心,天黑若是还找不到人,我就回来请他们帮忙。” 陆母叹了口气,答应下来:“也好,你一定小心些。” “好,娘你先吃饭。” 随手披上一件外衣,陆惜月脚步不停的进山。 傍晚的天色被云霞染的红艳,照在脸上依旧热人,她来到萧云珩平常捡柴火的地方,露水泥泞的山地上有男人的脚印,可她没有看到人。 眼看着天边烧红的颜色逐渐淡去,陆惜月寻着脚印往林子深处去,避开掠过眉眼的树枝,一颗心也逐渐坠下去。 这一片她来过一回,摘野菜的时候听到有狼嚎声,她便再也没有来过,偏偏这脚印是往这边来的。 还有方才路过时,周遭的树梢垂落下来,伤口整齐,一看就知道是利器砍断的。 想到某种可能,她脸色愈发凝重。 终于,在天色彻底昏暗下去之前,她在一处捕猎的陷阱之中发现了昏迷过去的萧云珩,而他的身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她面上一惊,毫不犹豫跳进陷阱之中,将人半扶起来,摇晃着他的脑袋:“萧云珩,萧云珩,醒醒。” 无人回应。 陆惜月清楚的看见他肩处的伤,衣衫被划开很大一个口子,鲜血染红了半个胸膛,触目惊心。 而身旁的尸体穿着黑甲,面上蒙着汗巾,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双目圆睁大,像是死不瞑目。 显然是刺杀萧云珩没有成功被反杀,至于这刺客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 救人要紧,陆惜月想不了那么多,就近去寻能止血的草药。 幸好这深山之中少有人来,藏在枯木叶下的草药不少,她很快就找到需要的,摘了十多株,碾碎了其中一株,扯下他的衣襟,露出精壮胸膛上令人胆寒的伤口。 覆上草药,她撕下衣摆,将伤口缠绕起来。 他身上还有几处小伤口,并不严重,她抹上了草药,最后将人背到身上,一步一步艰难的下山。 “萧云珩,我真是欠了你的。”她咬着牙,气息不稳:“你日后翻身了,再找我的麻烦,可就不厚道了。” 青年并不过分壮硕,可就是这样,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形也压的她气喘,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眼看着天色渐黑,陆母在家中来回踱步,挣扎着要不要去找人帮忙,外头的大门忽然响了。 陆惜月背着人冲进来:“娘快去打热水来,他受伤了。” “受伤!”陆母声调拔高,一眼瞥见青年血淋淋的衣衫,脸色蓦然白了下去,她心下害怕不敢耽搁,急步去厨房打了热水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月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接过热水,她将萧云珩上身的衣服都扒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刺客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陆母,免得她知道了整天担惊受怕。 第14章 治伤 陆母不敢看伤口,别过脸去,紧紧交握的双手微微发颤。 将萧云珩身上的血渍擦干净,陆惜月又去了一趟周婶子家借来了针线。 他肩膀的伤口很大,又深,足足有两指长,不缝合的话一有动作就会崩裂,到时候用再多的止血草药也是白搭。 揭开布料洗干净草药,她将针放在烛火上烧红消毒,小心翼翼的帮他缝合伤口。 除却这道新伤,他后背还有不少疤痕,是这一路流放下来时不时添上的。 看着这些狰狞的伤疤,陆惜月不禁感慨他的意志强大,换做旁人,别说隐忍筹谋了,能活下来就算不错。 从云端跌落,险象环生,还能再爬回去,也就只有他萧云珩能做到了。 缝好伤口,再次覆上草药,她才是舒出一口气,安心下来。 陆母眼眶通红,见她终于歇手,泪珠没忍住掉了下来:“如何,云珩他怎么样了?” “娘你放心,他没事了。”她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肩,拉着陆母回房:“您也别担心了,这里有我呢,不会有事的。” 陆母毫不怀疑自家女儿的本事,她只是瞧着云珩脸色煞白的模样心里难受。 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她也知道陆惜月忙了一晚上肯定累的不行,忙道:“你先歇着吧,云珩这边就由我看着。” “这怎么行?”陆惜月皱眉,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紧不慢的劝她:“我会医术,他夜里有什么情况我还能应付,娘你就先歇着吧,明日再替我就是了。” 陆母听着也有道理,现下还是萧云珩性命最为重要。 她掀起雾重重的眸子,落在陆惜月疲惫的脸上,满是不舍:“苦了你了,月儿。” “哪里的话,娘你快睡吧,我把灯灭了。” 她按着陆母躺下,吹灭烛火,转身去了萧云珩的屋子。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确认陆母不会起夜,她推开门,悄无声息的上山。 陷阱显然是猎人设下的,他得在被人发现那具尸体之前将其处理了,否则,被人发现,定然是一场大麻烦。 夜露深重,她到了山上才弄了火把照明。 找到尸体,她先是从上至下搜刮了一遍,倒是没让她失望,竟然摸出十两银子。 她拔出尸体心口的刀,仅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想也没想就用尸体身上的布擦干净血,留了下来。 萧云珩不死,姚心语一日不安,绝对不会放弃刺杀,留着这匕首以防万一。 尸体也不好随意埋了,这里常有猎户,翻出的新土肯定会惹人怀疑,到时候再叫人挖出来。 这个方法行不通。 思来想去,也只有丢到下面的湖里最合适。 山南脚下的湖并不大,连通着一条河,从大山村一直延伸,横穿好几个城州,他们又是在上游,就算到时候尸体被发现,早就离他们远远的,谁也怀疑不过来。 打定主意,她直接找了个矮崖,将人丢下去。 “嘭!” 尸体落入水中激起好大的浪花,陆惜月回到陷阱处,拎起萧云珩捆好的柴火就走。 月光下,一抹发亮的白色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伸手,将那软软的东西拽下来。 那是一直没了气息的野兔子。 挂在柴火堆上的,看来是萧云珩撞见捉来的。 也好,拿回去给他补身子用。 好不容易回到家,她进屋查看萧云珩的情况,刚燃起的烛火被窗外的风吹的摇曳,映起床上男子斯文俊郎的脸,异常的绯色蕴在两颊。 陆惜月心中“咯噔”一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好烫! 居然还发烧了! 她微微扶额,沉沉叹了口气,还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 眼下也没有药,那就只能想别的法子给他退烧。 她记得今早制冰的时候她拿了一块放在厨房,准备做冷饮来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酒精这里没有,用酒代替也是可以的。 她不喝酒,窗台上搁了好几天的酒坛是周婶子送给萧云珩的。 他伤势未愈,自然不能喝。 陆惜月砸碎了冰块夹在洗脸的布巾里,给萧云珩冷敷额头。 这一次,她没再脱他的衣裳,直接顺着四肢卷起袖口,用酒一遍遍擦拭青年的四肢。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极好,双肩宽阔手臂修长,每一寸紧实的肌肉都匀称的铺开,线条流畅,是常年习武换来的。 放在平时,陆惜月抱着欣赏的姿态肯定要好好看看的,可她累了一晚上,只想快点把他身体的热度退下去能歇一会儿。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总算是开始退烧了。 她累的快睁不开眼,坚持着将东西收拾干净,最后实在走不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靠着床沿,径直合上眼睡着。 萧云珩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几乎没了意识,一道素色的身影恍恍惚惚出现在眼前,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以为他这次撑不过去了。 晨时的光透过窗户落在脸上,带着燥热袭来,萧云珩缓缓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环境映入眼中,他神色一愣。 他怎么回到这儿了? 疑惑之间,他想要起身,身形微动便牵扯到肩膀的伤口,一阵痛意袭来。 他深吸一口气,抚上受伤的肩膀,一层薄布缠在上面,透着阵阵青草气味。 他心中疑惑更深,斜睨的目光瞥见一团小小的身影,望了过去。 面容清丽的女子以一种极为不舒服的姿态趴在床边,好看的柳眉轻拧着,呼吸均匀,显然睡的极沉。 她身上的衣裳脏兮兮的,沾着泥土水汽,发丝凌落垂在额前都未曾整理。 萧云珩的呼吸在此刻凝滞。 是她救了自己! 记忆重回昨夜,他犹记得杀了刺客之后他也重伤倒下,那时候他还有几分意识尚存。 只是他毫无力气,睁不开眼,也张不了口。 他记得,那道身影是陆惜月,是她不顾天黑凶险找到他,背他下山,替他止血治伤。 这也并不是她第一次冒险来救自己。 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萧云珩落在女子纤细身影上的目光撤去了平日里的冷淡疏离。 寒潭般冷寂许久的胸腔在这一刻盈起异样的情绪,悄然无声的攀了上来。 第15章 害羞 光影倾斜,沿着碎发勾勒,落在那张明媚好看的脸上,他心中微动,缓缓的伸出手,去理女子落在眉梢的发丝。 脸上有什么东西扫过,有些不大舒服,陆惜月动了动肩膀,睁开泛着酸涩的眼睛。 床榻上的萧云珩规规矩矩的躺着,见她醒了,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废话:“你醒了。” “嗯,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她站起身,伸手去掀青年的被子。 “没有。”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衣襟大开。 陆惜月在他的伤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再次出血,才将被子盖上。 萧云珩眉目低敛,视线从陆惜月身上移开,现在他能完全确定,陆惜月当真没了从前的形骸放浪,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他暗暗庆幸的同时也做出了决定,从今日起,之前种种权当一笔勾销! “昨晚,多谢你救了我。”没有她,现在的自己想来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暴于荒野深山之中。 他诚恳致谢。 “应该的。”陆惜月淡然一笑。 只要您日后回归京城,别再记着原主曾经做的那些事就是成。 “刺客的尸体我已经处理了,你这几日多小心,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次。” 萧云珩闻言怔住:“你如何处理的?” 他当时思绪混沌,但还记得是她背着自己下山,难不成…… “你又回去了?”他视线紧锁在陆惜月身上,低哑的嗓音压抑着不明的情绪。 陆惜月察觉到他的异常,疑惑点头:“我是回去将尸体处理干净,否则,待今日被猎人发现,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都帮着收拾残局了,怎么这人还阴着脸。 萧云珩胸腔里沉着一股气,好半晌只道一句:“说的是。” 夜里山上危险,她来回几次,也是不想延误救治自己。 只是,她怎能这样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去做饭了,有什么事情叫我。” 陆惜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 听到关门声,萧云珩撑着身子坐起来,指尖抚过包扎好的伤口,湛黑的眸子里浮动着危险。 他才到这里几天,就派人来取他的性命,还真是迫不及待。 他记着了! 不多时,陆惜月端着白米粥和野菜团子进屋。 “早饭就将就着吃点儿吧,中午我把你昨晚猎的兔子扒了,做个汤。”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少不得要恢复几十天。 萧云珩抬手去端碗筷,轻微的动作扯到右肩的伤口,他闷哼一声。 陆惜月叹口气,她怎么忘了,萧云珩伤的是右肩。 “这样,我端着碗吧。”她顺势往床边一坐,将勺子塞到他能动的手中。 萧云珩嘴角扯了扯,还以为她要动手喂他。 好不容易伺候着人吃完早饭,陆惜月扛着锄头准备去山上看看。 荔枝地已经清理出来,她去看过,荔枝树都长的不算粗壮,每年结的果子不多,因为地里野草多,被缠着吸收了营养,长出来的果子也小,村里的乡亲们都看不上。 小果子卖不出去就没有价值,也就没人去收。 她打算去弄点腐果杂草之类,制作些肥料出来,等到这批次过去,撒在地里养树,这样来年果子也能结的更大更多。 而且,萧云珩这身子不用药不行,夏天天热,万一化脓发炎,就麻烦了。 “这是去哪儿啊?”陆母瞧见她扛着锄头,一身脏衣服没换就要出门,忍不住问。 “去山上弄些草药回来。” “又去山上!”陆母面色一紧,“你忘了云珩是在山上受伤的了,你又要过去。” 山上猛兽横行,她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这般想着,陆母眼里就蒙上一层雾气。 “放心吧,娘。”陆惜月捉住她的手安慰着:“我不去里头,就在那下面。” 萧云珩身上的伤是利器弄出来的,陆惜月自然不会告诉陆母刺客的事,她与萧云珩商量好了,一致说是山中猛虎所伤。 陆母还是不放心,左思右想,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陆惜月没有直接开口回绝,而是笑着开口:“你要是和我一起上山了,他怎么办?” 她指向萧云珩的屋子。 陆母低下头,经她这么一说顿时没了主意。 “所以啊,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砰!”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声响。 萧云珩站在床边,脚下是无意踢倒的凳子。 陆惜月与陆母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忙跑过去将人搀着。 “你在干什么?” 萧云珩耳尖泛红,轻咳了声,淡淡道:“没事,躺的累了,下来走走。” 陆惜月:“……” 换我躺,我不累。 陆母板着脸,显然不大赞同:“云珩啊,你还是躺着吧,免得又牵动伤口。” “我知道了。”萧云珩闷声应一句。 陆惜月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同陆母道:“娘,你先去忙吧,我看着他。” “也好。”陆母将凳子扶起来,转身出去。 待到陆母出去,陆惜月走到他身侧:“走吧,我扶你出去。” 萧云珩愕然看她一眼。 “不是要去方便?” 萧云珩脸色倏的红了,不明白她怎么看出来的。 “我自己去。” 去净房这种事还要她一个姑娘扶,实在是不像话。 陆惜月唇角弯了弯,没想到他居然会害羞,当初在路上的时候,还刻意引诱过她,就为这一点小事害羞! 她手环着心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确定,你能走出这个房门?” 他伤的是肩不假,可身上别处还有不少伤口,更别说四肢经脉被断的伤,再加上连夜高烧,身体虚弱的很。 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听的萧云珩越发羞恼,一手按着另一只肩膀,坚持着往前走。 不过三两步,他脸色便白了许多。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在了他手臂上,他垂下眸子,视线落在那张白玉般的脸上。 “走吧。”她没在意,扶着人往前走。 萧云珩只觉得整只手臂都开始发热。 说是净房,其实就是个干净的茅厕,不像在京城王府,是个独辟出来的屋子。 第16章 生意 她站在门口,冲他扬了扬下巴:“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回到房里,萧云珩心情十分复杂。 他这辈子,还从未这般狼狈过。 陆惜月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确认他没别的事情,扛着锄头便往山上去。 抛开旁的不说,这山上的草药当真不少,大山村的村民只懂得种树,不通医理,白白错过了能发家致富的好机会。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她后背的箩筐就满了,里头有不少难寻的好草药,其中还有一味药材,是原书中用来联络萧云珩经脉的。 那张药方她记得特别清楚,一共有十三味药材,每一味药材都特别珍稀难寻。 当然,这是对旁人而言,她一个看过全文的人,每味药材在何处寻到并且拿到手的,她十分清楚。 让陆惜月意外的是,这味药材是萧云珩花费万金买到手的,没想到大山村里就长着这么一株。 万金啊,要是把这株草药卖了,她就能立刻带着陆母离开这破地方。 心思活络了仅一瞬,她就把草药收起来。 钱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还是先把萧云珩治好吧。 陆惜月下山的时候已近晌午,见她平平安安的回来,陆母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快洗洗手,马上吃饭了。”她擦干净手,去厨房盛饭。 陆母自小养尊处优,原先是不会做饭的,这一路上也都是被陆惜月悉心照顾,现下到了这儿,一家人要踏实过日子,她也不敢再想以前的荣华富贵。 做些大鱼大肉多好吃的是肯定不会,但是蒸饭,炒野菜热个汤,还是十分简单的。 陆惜月应了一声,将箩筐放在阴凉处,等吃完饭再弄些水处理干净。 中午的饭,还是陆惜月端着给萧云珩吃。 看着那只纤细素白的手,身侧传来草叶的清凉,萧云珩不自觉想到今早去净房的事。 可若是拒绝,他另外一只手抬不起来,岂不是更加狼狈。 在脑海中思索片刻,萧云珩加快了手上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没多久,陆惜月又端来刚煮好的汤药送到他面前。 深土色的汤药荡漾在瓷白的碗里,留下一圈淡淡的印记,显然是用了极好的药。 他不由皱眉,面带疑惑:“你哪儿来的药材?” 上次摘灵芝分的银子不是快用的差不多么,她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他已经决计不再计较之前的事,与陆惜月也算是过命的朋友,想到她可能涉险,萧云珩便绷紧了脸,眼底晕起冷意。 青年情绪的变化不加掩饰,周遭的气息似乎都凝了起来。 陆惜月无奈,尝了一口汤药,苦的她变了脸色:“放心吧,我自己采的药材,没毒。” 果然是大反派,她还以为经过这一遭萧云珩对她彻底消除了芥蒂,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你上山采的?”他定定望着她,寒意在这一刻化开。 “是啊,除了这些还有好多,我等明日赶趟市集,把那些卖了,能赚不少钱。” 说话之间,她瞧见青年低头,将一碗汤药喝的干净。 萧云珩压下舌尖的苦涩,明白方才的话令她误会,温声解释:“我还以为你又去悬崖峭壁采灵芝换银子了。” 陆惜月轻笑:“我倒是想,可灵芝也不是随处都有的。” “就算是有,也不要去犯险。”他沉声道。 陆惜月眨了眨眼,唇角笑意更深,“嗯,我知道了。” 不错,都开始关心自己了,看来她的作为也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听她答应的爽快,萧云珩忽然从身旁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 “这东西应该值点钱,你拿去当了,换点银子用。” 如今他就是个半残,帮不上别的,好在没有力气,他还有些值钱的玩意。 “这不会是宁王府的传家宝吧?” 她盯着翠玉无暇的玉佩,没有伸手。 陆惜月自然不会真的以为当初官差走时,萧云珩将真正的传家宝送出去。 要人性命的东西,谁知道拿不拿的回来。 萧云珩摇头:“不是,王府没有传家宝。” 陆惜月了然,收了碗筷起身,“家里暂时还不缺银子,玉佩你留着吧,等以后实在揭不开锅了再拿出来也不迟。” 她又不傻,拿了玉佩,这位日后计较起来,再找她的麻烦怎么办。 揭不开锅? 听到这四个字,萧云珩眉梢轻挑,视线在屋子四周扫过,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们如今的境况,和“揭不开锅”的距离好像并不远。 转日,陆惜月起了大早,坐着村里的牛车背着箩筐来到市集上的一处药堂。 药堂也才刚开门,伙计一听她说来卖草药的,还有些不信,直到她将箩筐里的东西倒出来,他才急忙去请药堂老板。 药堂老板是个五十多的男子,生的一副良善的好人模样,做起生意,倒也是十分厚道。 “娘子带来的草药是不错,只是量有些少,我至多能给你十五两。” 话落,老板挑起一旁长的特别粗壮的石斛,笑吟吟同她道:“这株黑节草我倒是可以给你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加起来就是二十五两。 这个价格,坦言说,已经超出了陆惜月的预期。 正如老板说的,草药好是好,量太少,经太阳晒干,就没剩多少了。 石斛的价值,她之前竟然给忘了,这草药在如今这时代可是有着软黄金之称。 她没有拒绝,老板十分爽快的拿银子给她。 “娘子日后若是再有草药,都可以送到我这儿来。”老板诚心开口,“你放心,我给的价格,一定是这儿最公道的。” 捏着到手的银子,陆惜月心情大好:“那日后就要多麻烦老板照顾了。” 有一个稳定长久的买家收货,对她而言能省不少事。 况且,价格也算公道,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哪里的话。” 客套两句,陆惜月就准备揣着银子离开。 外头一名穿青衣的男子忽然闯进来,怀中抱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急冲冲的喊着救命。 “大夫,救命啊,快来看看我家夫人,她快不行了!” “快将放下来,我看看。”药堂老板面上的喜色骤然埋下去,急步上前查看女子的情况。 第17章 怪病 陆惜月瞧见被放置在软铺上的妇人身子蜷缩,捂着肚子,疼的直冒冷汗。 药堂老板询问过青年妇人吃食,查探完脉象后,脸上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没有受凉中毒,更不曾受伤,这腹痛之症从何而来? 见他沉默不语,青年急了:“怎么了,大夫,我娘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老板深吸口气:“容我再看看。” 青年不敢多言,紧握着妇人的手不肯撒开。 片刻之后,药堂老板惭愧道:“这症状我竟从未见过,我只能暂时用药压住她的疼痛,至于根治,恕我医术不精,做不到啊。” 周遭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他可是方圆几百里最好的大夫,连他都治不好的病,这妇人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真是可怜啊,瞧着才三十五六的年纪,怎么得了这样的怪病。 青年目露绝望,妇人更是疼的哼声不断。 “大夫,求您想想法子。”他直接对着老板跪下来,“一定救救我娘子,只要能救我娘子,哪怕,哪怕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这也不是银子的事,实在是我没法子。”老板深感无力,企图将他扶起来。 青年是个深情的,声音愈发卑微:“求您了,您想想法子……” “哎,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止痛啊,否则你娘子会被疼死的。” “那,那先止疼。”青年松开扯着老板裤腿的手,转而去安慰自家娘子:“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法子的。” 妇人意识早就模糊,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药堂老板招来伙计,“拿我的银针来。” “不行。”陆惜月拦住伙计,快步上前,“此时扎针,只能暂且缓解疼痛,但后面发作,经受的痛苦会翻倍。”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娘子,皆是一脸怀疑。 短暂的疑惑和惊讶过后,药堂老板心思飞转,脱口问:“小娘子,莫非你是有什么法子?” 这小娘子识得许多草药,想来是懂医的,说不准就能治这怪病。 听到这话,青年眼里顿时盛起光。 “这位娘子,你若是能治好我家娘子,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人命关天,陆惜月来不及过多解释,道:“将人疏散出去,关门,另外,不相干的人都回避。” 众人愣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治病还不能让人瞧的? 伙计也觉得古怪,没敢应,询问的目光看向老板。 药堂老板:“照做。” 世上的独门秘方多了去了,不能让人知道也实属正常。 这般想着,他也打算回避。 陆惜月将人叫住,“稍等一会还需老板帮忙。” 他略一犹豫,答应下来。 青年面上的惊喜毫不掩饰,泪眼婆娑的抚过妇人被汗水浸湿的额头,声音哽咽:“娘子,再忍一忍,待会就好了。” 他其实也拿不准这小娘子是不是真的能治。 只是大夫都束手无策了,他倒不如让她试一试。 “你们按住他的四肢,我要脱去她的外衣,按揉她的腹部。” 这话一出,青年顿时犹豫了,不确定的出声:“我娘子她可是腹痛?” 再按揉腹部,岂不是令她痛不欲生! 药堂的老板同样目露不解。 陆惜月伸手去脱妇人的外衣,青年那只手紧紧攥在妇人衣带上。 她无奈抬头,只好解释:“你娘子是肠扭转,必须按揉使其归位,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来人。” 她方才仔细观察过,妇人肚子明显微凸有浮块,青年并没有说妇人是孕妇,再加上,她时不时的张口,有干呕的迹象。 方才离的远,她还不能断定,如今近距离看过,她便能确定是肠扭转。 “肠扭转,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病?”青年等着药堂老板开口。 老板闻言猛的拍手,神情恍然:“是了,是肠子出了问题,小娘子厉害啊。” 他探脉没有问题,索性压根没想到这上面来。 青年这才是松开手。 陆惜月不再耽搁,迅速脱了她外衣,顺着腹部轻滑着抚过。 妇人疼的说不出话,断断续续的重重呼气。 随着轻重有序的手法落下,妇人起初还疼的抽气,很快,就感觉呼吸明显顺畅起来。 那股强烈的刺痛感,在她的抚压之下,逐渐减轻,直到最后剩下轻微的酥麻。 青年察觉到妇人均匀的呼吸声,喜出望外,“娘子,怎么样,还疼不疼?” 妇人尝试着大口呼吸,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轻微血色,激动点头。 “没那么疼了,真的没那么疼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抬手在肚子上轻揉了下,没什么感觉。 “小娘子,谢谢,实在太感谢你了。”青年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方才自己还质疑她,就想抬手给自己来一巴掌。 妇人缓缓的坐起身,含着泪同她和药堂老板道谢。 “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儿了,没想到能遇上娘子这样的能人,实在是上天垂怜。” 说着,妇人便让青年掏钱袋子。 陆惜月笑着推脱,举手之劳的事情,不值当到收银子的地步。 妇人十分坚持。 然而,等了一会儿,青年摸遍全身也没找出一分钱来。 “方才出来的急,没带银子。” “要你有什么用。”妇人板起脸。 眼看着她要对青年发难,陆惜月忙道:“还是要少生气,回去记得每餐少吃一些,多喝水,多吃润肠通便的食物。” 导致肠扭转的病因无非就那几个。 妇人立刻笑着答应:“是是是,都听娘子的。” 治好了病症,陆惜月没有多留,捡起带来的箩筐就准备走人。 外头,看热闹的众人还没散。 他们还想看看那貌美的小娘子是不是真能治好怪病呢。 打开门,就见药堂老板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后头跟着一男一女。 那女子,不正是小半个时辰前,站都站不起来,疼的直哆嗦的妇人么。 “治好了,真是神了!” “都能够下地走路了,这小娘子是神医不成,这么厉害!” 无数道惊讶,佩服的目光落在陆惜月身上,纷纷猜测她是如何把人治好的。 第18章 我信你 陆惜月没有多留,和老板道别后,便脚步匆匆没入人群之中。 热闹里的主角走了,看热闹的百姓讨论两句就散开。 方才在药堂里的妇人追了上来,青年则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说完话。 “还有什么事情吗?”陆惜月不明所以。 “有件事,还想请娘子帮忙。”妇人扫过四周,有些不方便说话。 陆惜月跟着她走到一家铺子门旁。 确定无人注意,妇人才道:“我姓李,是东头程府少夫人的陪嫁。” 她口中的程府,是琼县专做酒楼生意的程府,行商世家。 从妇人口中得知,程府子嗣单薄,就程家大公子这么一个男丁,而程少夫人嫁进来已经有三年,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程家虽然是讲理人家,也不能眼看着家里断了香火,程老太太便不顾儿子阻拦,最近开始张罗纳妾的事。 作为少夫人的陪嫁,李氏早就想请人帮忙看看少夫人身体如何,万一不是她们夫人的问题呢。 方才她也向药堂老板打听了,这小娘子年轻是年轻了些,医术应当不差,今早是专门来卖草药的。 她们这些个小地方,遇到一个女医师实在太难了。 听完李氏的话,陆惜月明白了,这是想让她看看妇人内症。 “公子与夫人恩爱多年,实是不想纳妾的。”怕她不同意,李氏叹气,讲起主子们的不易,“我家夫人心善,也曾请大夫看过,身体康健,不知为何,就是没动静。” “若是娘子能帮这个忙,我们家夫人,公子必定有重谢。” 陆惜月本就在考虑答应,一听可能有报酬,更不用犹豫了。 当然,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可以看看,只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上忙。” 怀孩子这种事,有时候也不是人为能干预的,倘若是身子原因,那自然简单。 “那是那是。”李氏松口气,心头大喜,“那娘子现下若没有别的事,就随我一起去吧。” 陆惜月没拒绝,跟着夫妇俩来到程府。 程夫人没在家中,出去替儿子相看合适女子了,程公子忙着酒楼琐事,家里只程少夫人在。 得知李氏在外头寻了一个女医师来,程少夫人当即就请陆惜月进去。 一进门,陆惜月就闻到清雅的花香。 花厅里,温婉秀丽的年轻女子端方坐着,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静静的望过来,在看清她的模样时,眼里浮出几分意外。 “程少夫人。”她点点头,算是问好。 程少夫人微微颔首,没有掩饰自己的诧异:“真没想到,娘子竟然这般年轻。” 这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吧,不过她还是十分相信陪嫁嬷嬷的话的。 陆惜月笑笑没有接话,反而道:“少夫人这几日睡的不大好。” 眼下的青灰脂粉都没遮住。 “是不大好。”程少夫人神色戚然,指尖拂过眉眼,想到伤心事,整个人都渡上一层苍凉。 与她青梅竹马,向来恩爱的丈夫要纳妾了,她如何能睡得好呢。 陆惜月暗暗叹了口气。 要不然说这个时代的女子最是悲哀,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却因为生不了孩子被长辈胁迫纳妾。 闲说两句,她便上前给程少夫人把脉。 把完脉,不待程少夫人开口,李氏就迫不及待问:“娘子,我们少夫人情况如何?” “脉象很正常。”她如实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主仆两人不免有些失望。 这些年陆陆续续也看过大夫,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这个回答。 她宁愿有人说她身体有什么不妥,这样也好对症下药,总好过一无所知。 “不知少夫人月事是否正常,来月事时有没有腹痛,量少或多之类的情况。” 治疗内症可要比平常病症复杂许多,她必须要问清楚。 程少夫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她的问题,都很正常。 陆惜月陆陆续续问了许多其他的,比较隐秘,程少夫人都一一回了。 最后,陆惜月让李氏拿来纸笔记了一些药材名字下来。 她基本上能确定程少夫人怀不上孩子问题出在哪儿了,后续的治疗不算麻烦。 她一边写一边叮嘱:“我写一张方子,你们按照剂量抓药,每日两服,早晚一次,服用七天,这几天,少夫人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忧心。” 少女低头,认真撰写着药方,淡定从容的姿态莫名令人心安。 程少夫人捏紧帕子,想到某种可能,声音遏制不住的颤抖:“娘子的意思是,按照药方来,我便有机会怀上孩子?” 陆惜月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 “按照我的要求来,便一定能助你有孕。” 话音刚落,就见程少夫人落下泪来。 她能成功怀上孩子的话,夫君就不用纳妾,她们二人日后琴瑟和鸣,也不必再被老夫人催促。 这是她这些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尽管还没有得到证实,可心里的期待早就盈满,她很愿意相信陆惜月的话。 小娘子年纪并不大,言语行事十分稳重,完全不像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家,纵然粗布衣衫,也压不住身上万事尽在掌握的那份气度。 “那我就先谢过娘子了。”程少夫人示意李氏拿银子来,却听小娘子道:“等事成之后,少夫人再谢我也不迟。” 主仆二人更加意外,对她的话又信了几分。 连报酬都不着急拿,看来是真有本事的人。 “这如何使得?”她立刻让李氏拿银子来。 陆惜月想拦,李氏脚步却快,转眼包了五十两银子来。 这回,她不再推托,大大方方的收下银子。 临走,程少夫人还亲自出门送她,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陆惜月不免失笑。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希望,连怀疑都不敢有,紧紧的抓着,生怕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这位程少夫人实在太过可怜。 她决计再给她一颗定心丸。 “我家就住在大山村,若是两个月之后还没有好消息,少夫人尽管上门来寻我。” 程少夫人握着她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她:“陆娘子,我信你。” 第19章 降价 揣着七十五两银子,陆惜月心情格外的好。 自从来到这儿,她就没过上一天正常日子,如今,总算不用勒紧裤腰带了。 回村前,她去了一趟成衣铺,给自己和陆母还有萧云珩一人买了两身换洗衣裳和布鞋。 陆母穿的尺寸和她一样大,至于萧云珩,她细细回想着,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只挑了两双大差不差的尺寸,与店家说好,不合脚回来换。 路过肉摊,她又打了二斤猪肉回去。 可惜这里没有冰箱,不然就多买一些回去冻着,省的日后跑来跑去。 她将衣服和猪肉分开包起来,放进箩筐,拎着回到家。 陆母见她脊背弯着,以为她摘的那些草药没卖出去,迎着她伸手去接箩筐。 然而,手上落下的却是沉甸甸的钱袋子。 她神色一愣,下意识掂了掂。 好重! 陆惜月轻扬下巴,示意她打开看。 “这么多钱!”陆母惊呼出声,这里头少说得有五六十两银子吧。 那些草药,居然这么值钱么? “月儿。”她忽然将银子塞回到陆惜月手中,烫手似的,“咱们可不能做坏事儿啊,听娘的话,不是我们自己的银子,咱们不要。” 再多的草药也卖不到这么多银子,依照她对女儿的了解,这银子的来路只怕不太干净。 陆惜月呆了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解释:“娘你放心,这银子是我赚来的,是正经银子。” 也难怪,原主那性子,都能将萧云珩卖出去保自己平安,陆母担心这银子的来路属实正常。 怕她不信,陆惜月将事情的原委说与她听。 陆母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原来是这样。” “所以啊,娘你就将银子收好了。”她将箩筐抬到桌上,“我还给我们买了衣裳,鞋子,还有这个。” 她将猪肉拎出来。 见她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陆母眼眶有些发酸。 想想这一路走来,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学会照顾人不说,还知道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 “月儿,这银子还是你自己收着。”她把钱袋子塞回到她手里,心中无比欣慰:“我整天待在家里,也用不上。” 她忙里忙外,要应付许多事,银子放在身上好傍身。 “那你拿点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陆惜月掏出几块散碎银子给她。 陆母这下没有拒绝。 陆惜月又将男子长衫送到萧云珩房中。 休息这两日,他恢复的不错,脸色红润许多,已经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屋里没有柜子,她将衣服放在转角的凳子上,转过头将鞋子拿到床边:“不知道你穿多大的,试试吧,不合适的话,改天我再拿去换。” 萧云珩视线落在两双黑色的布鞋上,只一眼便道:“看着合脚。” 陆惜月目光稍稍凝滞,拿起他原本的布靴比划了一下,也是巧了,正正好好。 她安心了,放下鞋子,从钱袋里掏出五两银子给他:“今日赚了不少,这银子,你拿着用。” 装着将近七十两的新钱袋子捧在手里重量不轻,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一下。 小小的银块和整袋的银子对比十分强烈。 “多谢。” 他没矫情,收了下来。 “剩下这些,我打算等果园弄好,咱们做个小生意。”防止萧云珩认为自己贪钱,陆惜月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虽然这原本就是她赚来的。 咱们? 萧云珩眉梢悄然扬起,深邃的眸子里有了笑意,顺着她的话问:“什么生意?” “我还没想好。” 毕竟她不能总指望着挖草药,等着有富贵人家生病发横财。 萧云珩抿起唇瓣,想同她说,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帮忙。 转念想到他这副身子,唇角多了几分嘲弄的笑。 陆惜月不曾察觉他情绪上的异常,出门拎着二斤猪肉去厨房做菜。 天热难耐,也不好做太油腻的,她摘了野菜和焯过水的半斤猪肉往锅里一炖,另外一斤半斤剁成馅儿,加上萝卜糊进面粉,搓成丸子,放进刚卤出来的猪油里炸上一圈,最后淋上一勺周婶子送来的辣椒酱,压住肉腻味。 萧云珩伤没好,陆惜月不敢给他吃辣的,单独盛出来一碗放进菜汤里,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早早的伺候萧云珩吃完饭,她另盛出来一份给周婶子家送去。 两家离的不远,就是要拐上几个弯。 大中午的,周婶子家却只有她一个人。 “婶子吃过饭了吗,我给你送点肉丸子来。”她走的快,丸子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一见她来,周婶子面上的愁容淡了不少,不好意思道:“还没吃呢,你这叫我怎么好意思,猪肉价贵,你该留着自家吃才是。” “做了许多,天气太热,该放坏了。” 她没给周婶子拒绝的机会,就这么放在桌上,“怎么不见周大叔和小鱼?” 小鱼是小娃娃的名字。 周婶子本来想让她把丸子拿走,听见这话深深叹口气:“买荔枝的李商人来了,他去村长家探消息去了。” 陆惜月不解,李商人来了,不是好事儿吗,她怎么愁眉苦脸的? 这么想着,也就问出口。 “还不是那个李商人,因着你想出了用冰保鲜的法子,咱们的荔枝卖到了二十文一斤的价,他收了咱们第一批的果子,第二批都摘下来了,他又忽然反悔。” 周婶子恨恨的斥着李商人的无耻行径。 “说什么价格太高了,除非我们愿意降到五文钱一斤,他才肯收。” 五文钱一斤,要亏死他们不成。 “李商人不收,那便卖给别家好了。” 周婶子闻言,掌心都握成拳:“话是这么说不错,可谁能想到,这李商人竟然联合附近的所有商人,不收咱们村的果子,除非我们愿意降价。” “你也知道,加上制冰的成本,五文钱也就刚好平了成本,这要是卖出去,咱们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谁家不是等着这银子吃饭。 陆惜月明白了。 第二批果子已经下来,他迟迟拖着,就想等到果农受不住果子腐烂,低价出给他们。 当真是好算计! 第20章 冰饮铺子 从周婶子家回来,陆惜月心中有了计较。 她想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生意。 不过还是要等赵村长和李商人商议过后,再做打算。 午后不久,她听前面住着的王大娘在门口气冲冲的指着李商人骂。 话里话外都说他不做人事,为了赚钱把良心都喂给狗吃了。 不用想,定然是赵村长他们没谈拢。 她坐在屋里想了许久,决定先和陆母还有萧云珩商量一下。 陆母听她说要做生意,第一想法是不太支持的。 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她的宝贝女儿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萧云珩则是有些意外,她今早回来还说没想好,这下就有主意了? 在二人的注视下,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做冰镇果饮来卖。” 现在正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来上一杯冰镇的饮料,一定身心舒畅。 萧云珩与陆母眼神一缩。 二人都曾是世家大族,喝过冰镇的酒水,也尝过果子酒,却从未听说过冰镇果饮。 她稍作解释,二人瞬间就通。 “这个东西倒是新鲜,要怎么做?”陆母好奇道。 “果饮有许多不同的味道,都是水果制成的。”其实就是他们现代奶茶店里的果茶。 当然,奶茶店里有的原材料,这里可没有,好在她有办法另辟蹊径。 “水果可不便宜,制成果茶,在这里,应当没什么人买。”一直没有开口的萧云珩突然道。 琼县纵然不算太穷,这里住的到底是平民百姓。 “这个我知道,咱们村子不是种荔枝的么,我们就做荔枝果饮,用柠檬草茶做底。” 赵村长拨给她的那片地,河岸的另一边就长了大片的柠檬草。 这里没有柠檬,正好可以用柠檬草代替。 柠檬草本身的味道酸甜,和柠檬很像,将它放在水里煮沸,叶子捞出放凉,再放入冰块,最后将荔枝剁成丁,代替果肉,就是一杯清爽的冰镇果饮。 萧云珩思索了一番,点头:“若是这样,应当可以。” 他没尝过味道,不过陆惜月的厨艺很好,想来这个荔枝果饮的味道也不会差。 陆母的想法和萧云珩一样:“你们都觉得好,那一定差不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赵村长商量。” 只需要租一个十几平方的铺子,就能把冰饮铺子开起来。 按照这里租赁店面的价格,这种小铺子要七两银子左右,她手里还有七十两,完全够用了。 更重要的是,她打算和乡亲们合作。 陆惜月出门拐了个弯,没走出多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村长? 他行色匆匆,周身满是肃穆的气息。 赵村长此刻也看到了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同她打了招呼:“陆娘子这是忙着呢。” “不忙。”她面露微笑,淡淡道:“正好找村长有事。” 赵村长一愣。 地里都收拾干净了,陆娘子找他还有什么事儿? 他还急着坐人和他一道去市集找收荔枝的商人呢。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眼下我有急事要处理。”说着,他就跨过眼前的土坑,越过她去。 “村长是打算找李商人妥协么?” 话一出口,赵村长整个人顿住,回过头,一顺不顺的看她。 “总不能真的让果子烂在筐里,乡亲们血本无归吧。” 他也不想对李商人低头,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有个法子,不知村长有没有空听。” 赵村长眼底划过惊愕,嘴比脑子快:“有空。” “你们可以将荔枝卖给我。”她给出回答。 闻言,赵村长脑袋后缩,花白的眉头皱起来:“你要荔枝做什么?” 他原以为她是有什么法子把荔枝卖出去,怎么她自己还要收这些。 更重要的是,她有银子么? 不是赵村长瞧不起人,实在是这一家三口流放过来,身无分文,先前可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面对赵村长疑惑的目光,陆惜月把她的想法和盘托出。 赵村长眨眨眼,站在原地身形不动,似乎是被她的想法震到。 许久,他才抬手:“你等等,等我捋清楚。” 陆惜月没吱声。 赵村长捋清楚思绪,轻“啧”了声:“陆娘子啊,你有多少把握,这生意能赚钱。” 陆惜月笑笑:“多少把握不好说,做生意嘛,肯定是有风险的,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拼一把了。” 就算是她,也不能打包票说一定稳赚不赔,若是说了,十有八九是来唬人的。 赵村长默了默,有些为难。 “实不相瞒,你的提议我是觉得不错,甚至是心动,但是这事儿,我得和乡亲们商量。” “这是自然,那您尽快,这果子也存放不了太久。” “好,我这去就召集乡亲们。” 相比于和李商人谈亏本的生意,赵村长更想接受她的提议。 这位陆娘子出的主意,从来没有成不了的。 他有预感,这事儿多半能成。 赵村长折返回去,召集了乡亲们去他家商议大事。 陆惜月也没闲着,拿镰刀割了些柠檬草,煮了茶,现做了一大壶荔枝冰饮送去给乡亲们尝尝。 只有真正喝过,才知道果饮的味道有多好。 “这做生意,有赔就有赚,要我说,与其便宜了李商人那黑心的玩意儿,不如照陆娘子说的,咱们试一试。” “话不能这么说,卖给了李商人咱们还能回点本,做这个什么果饮生意,真给赔了,下半年,咱们喝西北风不成?” “怎么就到西北风的程度了,那不是还有果子没收成。” “总归是要卖的啊,又何必费这事儿,多麻烦。” 村长家的小院儿里,二三十人坐着自家带来的小凳子,已经分成了两个对立面。 一面是想跟着她试一回的,一面是怕赔了本的。 “说句老实话,陆娘子是聪明人,京城来的见过世面,说不准这生意能成。” “你耳朵聋了,没听村长说,陆娘子都不敢打包票。” 双方争执不下,吵嚷个不停。 赵村长听的头疼,正要招呼这些人禁声,远远的看到陆惜月提着个大茶壶,当即呵道:“都少说两句,陆娘子来了。”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循着着村长的视线回头。 第21章 东家 陆惜月将茶壶端放在外头的大缸旁,迎上众人视线,笑道:“想着各位说了这么久应当口渴了,做了些凉茶,各位尝一尝?” 茶壶并不太大,在场的有二三十人,加上碎冰块,一人一碗也足够。 “陆娘子。”赵村长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凉茶待会再喝,咱们还是先说正事。” 陆惜月打开茶壶盖,露里头的青色茶饮:“村长,这是冰镇果饮。” 赵村长愣了一下,只见那波纹荡漾的茶水晶莹剔透,带着股荔枝清香一下一下的往鼻子里钻。 还没喝到嘴里,他已然觉得浑身盈满凉意。 他顿时明白陆惜月的意思,当即改了话锋,面向众人:“乡亲们,咱们都先解解渴。” 他招呼来隔壁两家的人,凑了二十多个碗出来。 有几个乡亲不解。 “这陆娘子不心真是大哈,我还以为她是来劝说咱们的,结果是来送凉茶的。” 开口的是方才带头不同意开铺子的潘老大。 他身侧的妇人跟着点头,“说不准啊,是想用凉茶收买咱们。” 妇人一脸不屑,正是潘老大的媳妇韩氏。 “一碗凉茶而已。”潘老大冷哼:“谁没喝过啊。” 他们才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 前头,王大娘第一个捧着碗,果饮入口的瞬间,清甜的果汁与酸凉的柠檬草香混合,裹着凉意,顺上而下,在太阳地站了大半天的燥热瞬间被驱走,舒爽的很。 她睁大眼睛,觉得舌头都要打结:“这也太好喝了,陆娘子,这是什么凉茶,怎么还有荔枝味啊!” 陆惜月又倒出第二碗,第三碗。 “这是凉茶吗,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茶,酸酸甜甜的,喝着竟然比西瓜还解渴。” “里头放了碎冰呢,味道真新奇,难不成,这就是村长说的那个什么冰镇果饮?” 有人大胆的猜测着。 陆惜月看了说话那人一眼,是二牛。 她笑了,点头:“二牛哥猜对了,就是冰镇果饮。” 前头打一碗听一人夸赞,惹的后头的人心里着急,纷纷伸头张扬,等着轮到自己。 茶壶可不大,轮到他们的时候可别不够啊。 陆惜月把量控制的很好,倒了赵村长的最后一碗,茶壶正好清空。 潘老大嘴里含着爽口的茶水,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好喝吗,定然是好喝的。 用这个开铺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韩氏见他满脸纠结,一口喝光碗里的茶,瞪着他:“你想什么呢,再好喝,也要有人买才行啊。” “万一……” “没有万一,保住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韩氏横他一眼,带着厉色的话音斥的潘老大动摇的心思被压了下去。 和陆惜月料想的差不多,喝完茶水,原本不同意的另外一半多数人松了口,还有几个,实在是怕赔本,说什么也不乐意。 劝不动,赵村长便不再多说,只是提醒几人:“既然你们不乐意,那咱们乐意的人跟着陆娘子一块干,先说好,日后不论赔或是赚,你们还想跟着来,是不可能了。” 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村长你放心,咱们没那么大红眼病。”韩氏带头道。 赵村长看向另外几人,得到的无一例外是同样的话。 商议好这头等事,接下来便是开铺子的银钱问题。 她是一定要占一半的股的,另外一半,以百分比形式,各个乡亲们东拼西凑的,再加上赵村长出了十两,占了四分之一的股,这才是够了。 收荔枝是以铺子名义收的,投的银子归投的银子,该给的货款钱还是要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市集上寻一个合适的铺子。 那日买衣裳,成衣铺旁边就有个符合她要求的,正好在招租。 事不宜迟,次日一早,她就上了趟市集,敲响了小铺子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糙脸汉子。 “小娘子有事?” 汉子上下打量着她,眼看是个模样漂亮的年轻小娘子,暗暗挺直了背脊。 “我想要租你家的铺子。” 一听是来租铺子的,汉子立刻收起了略带肆意的目光,正色道:“小娘子要租铺子啊,我们这儿月租金七两五钱,一季一付。” 她点点头,礼貌开口:“价钱好商量,不知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汉子挑了挑眉。 这小娘子胆子还挺大,只身一人还想要进屋看。 他撇撇嘴,打开门,让她进来。 铺子里有几张桌子和一个结账的柜子,瞧着之前应该是做饭馆生意的。 “若是租房,这些桌椅板凳可以留着。” 陆惜月看了一圈,十分满意。 “还不错。” 地方距离最热闹的地段有点远,不过周遭卖姑娘家胭脂水粉的铺子多。 多数有闲钱买这些的,家境也不差,一碗几文钱的茶水对他们来说,并不算贵。 她决定租下这间铺子。 汉子更惊讶了:“这么快就定了,小娘子不再考虑考虑?” 陆惜月面露古怪:“不用考虑了,定了。” 他不是招租吗,听到她定下,不应该立刻拿租契签订吗? 汉子反应过来,挠着头发,干巴巴笑道:“是这样,我是看铺子的,并不是铺子的东家。” 陆惜月眨眨眼,问:“那什么时候可以签订租契。” “你得等一等,我要去请东家过来。”汉子诚然回答。 “好,麻烦了。” 陆惜月留在铺子等人。 汉子出了门,脚程飞快请来了东家。 “陆娘子!” 带着惊愕的话音传入耳中,陆惜月抬头,温婉秀丽的妇人眼神微闪,有些诧异。 陆惜月同样惊讶的看着她和身边的李嬷嬷:“这铺子的东家是少夫人您?” 这不就巧了么。 “是啊。”程少夫人莞尔,快步走进来,“真没想到,要租铺子的竟然是陆娘子。” 跟在后头的汉子听着,不由眨巴眼。 原来小娘子和东家是认识的。 他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庆幸,好在刚刚他表现的规矩,没说错什么话。 程少夫人对陆惜月好感颇多,一方面这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医术了得。 也因此,在价格方面,给了陆惜月方便。 第22章 年轻人 两人交谈间,陆惜月得知,这间铺子是程少夫人的嫁妆,只是经营不善,总是亏损,才不得已租出去。 签好租契,一人一份,程少夫人想起来问她:“还不知道,陆娘子你要开什么铺子?” “茶水铺子。” 程少夫人神色微滞:“陆娘子,在这里开茶水铺子,怕是不妥。” 谁家喝茶水跑到这偏地儿来。 纸上的墨水干涸,陆惜月收起租契:“不是普通的茶水铺子,等到时候开张,少夫人您来,我请你尝尝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开张?” 陆惜月想了想,定下日子:“后天。” “这么快。” 程少夫人不禁有些疑惑,距离开张也就是两天日子了,这铺子还没怎么收拾,是不是有些太匆忙了。 “是有些匆忙,不过能忙过来。” 毕竟,这铺子不是她一个人的,赵村长已经指派村儿里的木匠制作牌匾,她没那么高要求,看得出名字就成。 这铺子里桌椅板凳都有,她再买两个茶壶,把后面厨房里的锅炉换上,简简单单就成了。 小本生意,用不上那么精致。 “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陆娘子可以来找我。”程少夫人大方开口。 陆惜月微笑着应下,问起她近日的身体状况。 程少夫人如实回答了。 总归是按照她给的药方一顿不落的吃了,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与往常不一样。 两人聊了一会儿,陆惜月带着租契回到村子。 和程少夫人聊天提醒了她一件事,铺子得找个靠得住的人看着。 她不可能每天都去市集,家里还有荔枝地要照看,另外萧云珩的身子也离不了人。 她与赵村长说起这件事。 赵村长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挑出一个人来。 “宋大伯家的小儿子,宋安,我看着挺合适。” 宋大伯就是村里的木匠,他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婚,早搬出去另住,小儿子十七岁,与宋大伯一样,是个木匠。 宋安陆惜月也见过,是个模样周正的年轻人。 “那就这么定了,下午你让他过来,我把做茶饮的法子交给他。” 点头同意的赵村长闻言顿住:“你要把手艺教给他?” “不然他怎么看铺子?”陆惜月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大反应。 赵村长抚了抚心口,暗自镇定:“陆娘子,你就不怕宋安把你的手艺学了之后,自己出去开铺子?”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应该不会吧。” 赵村长叹口气,有些苦口婆心:“我不是说宋安品行不端,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不是?” 陆娘子这么聪明,怎么防备心这么低。 看着年纪和自己孙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赵村长轻“啧”。 “可是我不能全心都扑在铺子上,总得找个人看着。” 赵村长脸色又是一顿。 得,他这下是没话说了。 眼看着赵村长神色变化如此之快,陆惜月压下上扬的唇角:“况且,村长选出来的人,肯定是信得过的。” 小姑娘一句夸赞的话轻飘飘的听了进去,赵村长下意识颔首。 “既然陆娘子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话说,都按照你的意思来就是。” “那些荔枝都送来了吗?”她转了话题。 “送来了,都在后院,银子我也付出去了,这是账本。” 赵村长拿出一个册子给她。 陆惜月没接,另掏出二钱银子:“麻烦您找两个人,把荔枝果肉挑出来,都切成丁,放进瓷瓦罐里。” 她待会还要上山给采药给萧云珩补气血,没时间做这些。 接过银子,赵村长应一句“成。” 忙完这些,她来不及吃中午饭就拎着箩筐上山去。 陆母与萧云珩这两日见她来来回回,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再次从山上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陆母实在心疼,热了饭菜给她,陆惜月却来不及吃,洗完手就要去村长家,被她拦下来。 “再忙也要吃饭。”她把饭菜端上桌,按着陆惜月肩膀坐下:“吃完饭再走。” 陆惜月只能照做。 她其实也饿了,但是和赵村长说好了,要教宋安手艺,不好迟到。 陆母倒杯热水给她,在她对面坐下来,“铺子忙的怎么样了?” “后天开张。” “倒是挺利落。”陆母不咸不淡答了一句,脸色不大好。 这铺子说什么也不是她家月儿一个人的,整个村子都闲着,就她忙的晕头转向的,饭都来不及吃。 赵村长也是,不能找个人帮忙。 陆母心里积着些怨气,哪儿能好受。 “娘,这不是为了咱们日后的好日子嘛。”咽下一口饭,陆惜月讨好似的冲她弯了弯眉眼。 陆母不忍把情绪传给她,神色无奈:“就你会说话,待会又要去干嘛,有没有我帮得上的忙。” 陆惜月摇摇头,“其实也不算忙了,我让赵村长挑了个人,教他做茶。” “谁啊?” “宋大伯家的小儿子,宋安。” 陆母在脑海中搜寻着与名字相匹配人选,最终出现了一个清秀温和的年轻人。 她想到了京城的日子,自家姑娘的行径有些……荒唐。 犹豫片刻,她还是出声提醒:“娘同你说啊,如今你已经和云珩成婚了,可不能像以前一样。” 陆惜月险些没忍住呛到,忙点头应下了。 她越是这样,陆母就越是不放心。 无论她表现的多好,与以前多不一样,只这好美色一点,是她最不能放心,也最不敢放心的。 从前,她是国公府的千金,现在可不一样了。 “你可别糊弄娘,千万要克制,明白么?” 陆惜月唇角微抽,湛黑的眸子里划过尴尬,抬头对上陆母不安心的脸色,无辜点头:“我真的知道了。” 她这幅可怜模样倒有些好笑,陆母睨她眼,催促:“快吃快吃。” 陆惜月继续埋头吃饭。 二人身后的房门大半掩着,一只骨节匀称的手指扶在门框上。 宋安,年轻人么? 萧云珩呢着几个字,幽深莫测的黑眸眯了眯,眼尾蕴起淡淡凉意。 屋子外头陆惜月已经吃完饭,与陆母打了招呼出去。 盯着那道纤细背影,萧云珩指尖握了握,站立许久,才返回榻上。 第23章 生意惨淡 宋安是个极聪明的人,陆惜月将流程说了一遍,他就已经会了大半。 她又仔细教了他一遍,随后让他自己做一杯出来看看。 宋安认认真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做出来。 “不错,宋相公记忆力很好。” 桌子上,两杯果饮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都相差无几,陆惜月满意的看着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宋安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陆娘子过誉了。” 陆惜月发觉宋安好像有些腼腆,这样可不行。 “宋相公,日后你就是铺子的掌柜,每天要应对很多人,可得,呃,机灵些。” 她没好说厚脸皮些,万一再把人说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宋安一听,耳尖红了。 陆娘子是说他不够聪明吗? 他悄摸摸瞥了眼身侧姿容明艳的少女,在对方视线撞上来的瞬间紧忙收回目光,低声答:“知道了。” 人已经教会了,陆惜月顿时感觉轻松许多,“那这配方就放这儿,我就先走了。” “好,陆娘子慢走。” 回到家里,陆惜月可算是得了闲,往床上一躺,偷着歇息会儿。 萧云珩起身准备到院子里走走,路过房门口,不经意瞥见床榻上睡相不太雅观的人,头还正对着窗口吹风。 不是说要去教姓宋的年轻人做果饮,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思绪有些沉,窗外吹过的风忽然灌进来,他才回神。 这天时是热,今日的天儿却阴凉,早上还下了毛毛细雨,这么一觉醒来,只怕要生病。 这么想着,他轻手轻脚的进屋,将窗户给关上,并顺手给她盖上了薄被。 许是太累,陆惜月这一觉睡到晚饭点。 陆母从村口的渔船上买了两条鱼回来,还专门多给了三文钱,让鱼贩儿帮忙处理干净。 陆惜月忙的这几日,陆母也没闲着,包了几颗猪肉丸子给前头的王大娘,请教她做菜。 王大瞧着厉害,实际上面冷心热,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传授厨艺。 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做汤,被三人分食干净。 转眼便到了果饮铺子开张的日子,晴好的天气裹着燥意,晒的人脸颊通红,门框上的红绸在一阵哄笑恭喜声中被摘下,露出质朴的牌匾。 冰镇果饮。 “这是什么东西,茶水么?”众人纷纷疑惑道。 冰镇的意思他们明白,只是这冰镇果饮,他们从未听过。 这时候赵村长就站出来解释道:“冰镇果饮,就是果子制成的茶水,加上碎冰,清爽宜人,大家尝一尝就知道了。” 众人听着,有些心动。 先不说这果饮好喝不好喝,哪怕是冷水加上碎冰,顶着大太阳的日子里也一定舒爽。 “这果饮多少钱一碗啊?” “八文钱一碗。”宋安笑着答。 原本还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八文钱一碗,这也太贵了,西头酒肆冬天温一碗酒才十文钱。” “走了走了,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一碗水八文钱,这不是抢钱么?” “哎,都别走啊,尝一尝才知道滋味值不值这个价。”赵村长着急忙慌的想要拦着四散的人群。 不多时,热闹非常的铺子门口只剩寥寥几人。 这几人还不是等着买果饮的,站在门口,想等着看看八文钱一碗的果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娘子,我就说咱们价定的有点高了。”赵村长没揽到客,垂头丧气回到铺子里:“要不然咱们就六文一碗吧。” 昨儿个下午他们聚在一起商量果饮的定价,赵村长的意思是保守些,是陆惜月力排众议,将价格定在了八文钱。 “不着急,这不是还没人尝过吗。”只要有了第一个客人,还怕没有第二个,第三个。 陆惜月对果饮很有信心。 赵村长知道自己说不动,使着眼色让宋安开口劝。 宋安无所事事的擦着桌子,接收到赵村长的眼神,犹豫了一瞬,决定装作没看见。 赵村长气的嘴唇直哆嗦。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听他这个老头子的建议会掉块肉不成? 他如坐针毡的等了会儿,终于等来了一个客人。 来客是个青衣长衫的青年,才坐下,陆惜月就道:“客官来碗果饮吗,八文钱一碗。” 青年身形晃了晃,不确定的看了貌美小娘子一眼:“八文钱?” “是,八文钱。” 青年脸登时红了。 不是害羞,是恼的。 “除了果饮,还有别的吗?” “没了,只有果饮。” 青年皱眉,这小娘子看着貌美,怎么坑人呢。 这般想着,他拍拍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村长气的吹胡子,苦口婆心劝二人:“陆娘子,小宋啊,你们就不能等上了果饮,再说价格。” “村长。”陆惜月望向老村长的视线多了几分不赞同:“这样人家会觉得咱们是黑店。” “陆娘子说的对。”宋安跟着附和。 赵村长听着,摸着那点胡须反驳:“银子拿到手才最重要。” 宋安的眼神有了变化:“村长,你这是土匪行径。” 赵村长:“……” 这一个二个的都想气死他。 过了一会儿,铺子外头一辆不俗的马车停在门口。 眉目婉约的妇人在年轻嬷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又看向空荡荡的铺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早便说这个位置不大好,陆娘子若是信了,生意大致会好些。 今日第一天开张,就这么惨淡,只怕坚持不了太久。 陆惜月将人请进来:“宋相公,两碗果饮,一碗去冰。” 程少夫人正在调养身子,冰的东西最好不碰。 宋安应声,一句话没说,老实舀了两碗茶底,浇上果肉丁,一碗加冰,一碗过滤出冰。 赵村长坐在另一桌,闻言心中甚是欣慰。 陆娘子还是很听劝的嘛。 很快两碗果饮端上桌,透明的冰块上堆着团白花花的果肉,淡青的茶水如画一般浅浅铺开,只是看着,身上的燥意都消散不少。 “这就是果饮?”李氏站在程少夫人身侧,捧着冰碗,满是新奇。 “尝尝看。”她把干净的勺子放在碗上。 第24章 俊俏小郎君 程少夫人慢条斯理尝了一口,顿了顿,又尝了一口。 陆惜月笑道:“味道应当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这简直是她喝过最好喝的茶水了。 程少夫人矜持点头,想到之前劝她的话,笑了:“陆娘子,我好像知道,你为何不顾忌这儿位置偏僻的原因了。” 陆惜月弯唇:“日后少夫人可以常来,也可以让下人外带回去,给你打折。” “那我就先谢过陆娘子了。” 一碗茶水八文钱,就算不打折她也喝的起,不过令她开心的是属于陆娘子的这份自信。 她当初说过,两个月还没有动静可以找她。 陆娘子都将铺子开到她眼皮子底下,可见她的底气。 “陆娘子,你这果饮真是又好喝又好吃,日后生意肯定差不了。” 李氏碗中的果饮见底,最后咬块冰在嘴里,冰凉的气息顺着喉咙下来,舒坦的不行。 “承李嬷嬷吉言了。” 几人说笑着,全然是一副和谐的场面。 赵村长不淡定了。 说好的宰客,怎么还提上打折了,她们这是互相认识啊。 待到这位女客人结账走人,赵村长觉得自己还是别待在铺子里的好,免得被这俩年轻人气出毛病来。 开张一个上午,铺子只接待了程少夫人一个客人。 这个消息传回村子,潘老大夫妇喜不自禁:“我说什么来着,别和陆娘子折腾什么铺子,有些人非不信,这下好了,都卖不出去。” 这些人啊,非要把棺材板儿赔进去才肯罢休。 投了银钱的二牛听了这话不大高兴:“这不是才半日,新铺子开张,生意得慢慢来嘛。” “慢慢来。”韩氏毫不遮掩嘲讽的笑意,“你要慢慢来,日子可不等人,租金,果子,哪样不是钱。” “成了,少说两句。”路过的王大娘剜她一眼,她对陆家母女颇有好感,自然是愿意相信她们的。 做生意,有赚有赔,当初筹钱的时候陆娘子就说过这话。 有人欢喜有人愁。 相比陆惜月的淡定,迟迟没有客人光顾,宋安最后也有些坐不住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按赵村长说降价的时候,铺子里几个姑娘家挽着手腕进来,一人要了碗果饮。 “几位客官,果饮八文钱一碗。”宋安好心开口。 为首的姑娘抬眸扫了他一眼,以为他瞧不起人,面上有些不高兴。 结果一看是个清俊的小相公,顿时气消了大半,招呼来后头的丫鬟,先结了银子。 “你照上就是,我还能差了你的银钱不成。” 宋安明白了,看来是几个富贵人家的姑娘。 几个姑娘在大堂坐下,为首的粉衣姑娘捧着下巴,与好友道:“也不知道这果饮是不是真的如表嫂说的那么好喝。” 对面杏眼秀气的姑娘轻笑:“少夫人向来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她都说好喝,一定差不了。” 另外一名姑娘颔首,以示同意。 陆惜月听了一耳朵,不由挑眉。 原来是程少夫人介绍过来的。 “你们瞧见了么?”粉衣姑娘抬了抬下巴,冲着两位好友道:“铺子掌柜是个俊俏的小相公呢。” 这般大胆的言论令另外两个姑娘面色一惊:“阿茵,你小声一些。” 名唤阿茵的姑娘不以为意:“我声音很小的,这小相公真的很俊俏。” 十四五岁的少女,与陆惜月如今差不多的年纪,看到好看的少年郎忍不住多看两眼,也是正常的。 两个姑娘在阿茵的劝说下,偷偷抬眼瞧了瞧。 是挺俊俏的。 “他旁边的姑娘是谁啊,她娘子?” 瞧着十分貌美的样子。 “来了来了。”杏眼姑娘用手肘抵了她一下,三人立刻禁声。 陆惜月端着果饮过来,弯腰摆放在三人面前,声音压低:“我不是他娘子哦,我们是朋友。” !!! 三人登时烫红了脸,低头盯着青淡淡的果饮,心跳如雷。 “三位客官慢用。”陆惜月没有多说,转身继续干活去。 等她走远,几人对视,胸腔里的羞赧在刹那间炸开。 “她听见了!” 她们三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讨论一个俊郎的小相公还让人家的朋友听见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不会说出去吧? 几人拿不准主意,可现在拔腿就走,会被认为心虚吧。 这般想着,三人决定先把果饮喝完再说,她们是来花钱的客人,有什么可心虚的。 三人沉默着喝完果饮,临走时,每人外带了一份回去。 又过了片刻,空荡荡的铺子生意忽然好起来,时不时有三两个姑娘手挽着手进来,短短半个时辰,就卖出去二十多碗。 一开始,陆惜月并未在意,来的人多了,还都是年轻未嫁的小姑娘,她忽然就懂了。 这些人都是冲着宋安来的。 想想也是,身姿挺拔的小郎君不仅容貌俊美,待人还温和,难怪小姑娘们喜欢。 要是萧云珩也过来,凭他的气度姿容,她这铺子的生意定然更红火。 当然,依照萧云珩的心性,嫁给原主还是惨遭灭门不得已而为之,要是为了几文钱银子出卖色相……她忽然觉得后颈脖发凉。 宋安显然还没有发现这些小姑娘的心思。 周围都是脂粉铺子,首饰衣裳,女客多一些属实正常。 少年神色从容,对上小姑娘们夹着羞意的目光并无半点异常。 未免日后出岔子,陆惜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宋相公,这里女客多,你可要小心点啊。” 万一哪个姑娘家真的倾心于他,日后惹出什么乱子怎么好。 她不担心宋安,在她看来,这个年轻人聪明稳重,而且,还有点憨,十有八九没开窍。 她也不担心那些小姑娘,她担心的是流言蜚语。 在这个时代,几句闲言碎语就能轻松毁了一个人。 宋安很是明白她的担心:“放心吧陆娘子,我会谨慎行事的。” 他对那些姑娘没有旁的心思,定然不会给铺子带来麻烦。 见他郑重应下,陆惜月更担心了。 他好像不大明白。 思前想后,陆惜月决定回村后,让宋大娘也过来帮忙,这样既能防止别人误会,日后还有专门接待女客的人。 第25章 利欲熏心 傍晚,锅炉里的茶汤已经见底,陆惜月与宋安趁着没有客人的时辰算起账目。 今日一共卖出去七十多碗,除却成本,约莫能剩二百八十文纯利。 开张第一天,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然不错。 二人趁着天没黑回到村里,陆惜月没急着回家,先是去了宋安家中。 宋大娘和宋安是一样的好性子,与其他村民不同,她们家不种果子,一直是宋大伯做木匠为生。 现下有个补贴家用的机会,宋大娘自然不会错过。 与宋大娘说好,陆惜月在回家途中遇到了从王大娘家中回来的陆母。 瞧见她回来的方向,陆母皱起了眉,她记得这条路的方向是通往宋小相公家的。 “月儿,你该不会是从宋相公家回来的吧?” “是啊。”她坦然点头,骤然想到之前陆母的叮嘱,笑着挽住她手腕:“娘,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请宋大娘去铺子帮忙……” 她将事情原委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陆母这才安心许多,不厌其烦的道:“这里不比京城,想做什么做什么,你都有云珩了,可不能再想旁的。” “知道知道知道。” 对于原主给众人留下的印象,陆惜月觉得自己大概要花费许久才能扭转。 至于萧云珩这个大反派,可不是她这个炮灰能碰的。 回到家里,陆母转而问起铺子的事情。 今天下午听潘老大他们说铺子生意惨淡,她这一颗心犹如悬在崖边,不能安定。 赔钱是不要紧的,要紧的是这些钱不是她们一家的。 陆惜月老实回答:“算上铺子租金,今日纯利二百八十文,和我预期的数目差不多。。” 陆母眨眨眼,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这怎么与她听说的不大一样。 “娘,怎么了?”陆惜月察觉不对。 陆母摆摆手,神色缓了缓,道:“今日遇上潘老大夫妇了,她们不知道哪儿听来,铺子里一门生意也没有。” 那股幸灾乐祸的劲儿,便是向来待人温和的陆母都想上去踹他们一脚。 陆惜月笑了,没反驳:“上午的生意的确不大好,下午人才开始多起来。” 母女两人说着将饭菜端上桌。 萧云珩适才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一条还有不大不小,还有气儿的鱼。 陆惜月忙把粥碗放下,快步上前:“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出去折腾什么。” 她接过鱼,端来水盆供他洗手。 身形高大的青年微微弯下腰,不紧不慢道:“闲来无事,出去转转,遇上周大叔了,放心,我用的左手。” 陆惜月面色沉沉踮起脚,想查看他的伤口有没有崩裂。 换做以前,萧云珩定然半个眼神都不留,面无表情的走开。 他此刻低头,湛黑的眸子盯着少女头顶的发旋,微微侧过身,将受过伤的肩膀转过来。 淡青色的袍子干干净净,没有血腥味。 陆惜月这才放了心,将布巾递给他:“你伤势未愈,最好不要出去乱跑。” 谁知道哪天草里会不会窜出一个刺客来。 萧云珩压下浅浅扬起的唇角,淡淡应声:“知道了。” 看着两人相处的这么融洽,陆母十分欣慰,照这样下去,等云珩身子好了,想来用不了太久,她就能抱上外孙儿了。 陆惜月在宋大娘答应之后,没有再去果饮铺子,每日上山采摘草药,不过十多天,萧云珩的伤在她的照顾下已经好了大半。 另一边,迟迟没有等来赵村长低头的果商坐不住了,纷纷跑到李商人家讨个说法。 “老李啊,当初是你说咱们联合起来,把价格压低,那些果农要不了多久就会低头,这都过去多久了,人家都开起果饮铺子了。” “再这样下去,我这边就要开天窗了,我还和京城那边签了契约,这一赔就是三倍,我告诉你,到时候我供不出果子,你可得负责。” 李商人绷着脸,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哪儿知道赵村长那个老头儿居然能想出这招来。 冰镇果饮,八文钱一碗茶,居然还真的有人买! 这些人是脑子有问题吗? “够了。”耳边闹哄哄的,他猛的拍桌,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冷冰冰道:“当初我提这件事儿的时候也没见你们不同意,现在情况失控,就要算到我头上来。” 这些人想的挺美。 “你们一个个算盘打的挺响啊。” 众人被戳破心思,脸色难看。 “那你说怎么办?”黑衣汉子怒声道。 他们和那些果农一样,每年靠着倒卖果子赚钱,早知道现在要开天窗,当初也不至于利欲熏心,与李商人勾结。 默了默,李商人咬牙:“我亲自去大山村找那老头儿,大不了还按原价给他。” 山里头那么多果子,他就不信一个冰饮铺子能用的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 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李商人动作快,紧赶慢赶的在赵村长进山之前拦住人。 “李商人,你来干什么?” 看到来人,赵村长这几天的好心情都散了去,凭经验讲,这奸商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李商人还从来没被赵村长甩过脸子,想想之前哪一回他来了不是好言好语供着。 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将胸腔里沉闷的不满压下去,赔着笑:“自然是来收荔枝的,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只要村长你们愿意,咱们还按照二十文一斤来,你看如何?” “不如何。” 赵村长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咱们大山村的村民高攀不起李商人你,你还是另寻别人吧。” 就算是果饮铺子用不了这许多荔枝,他也不想再和这奸商合作。 这几回若不是陆娘子在,他能这么低声下气的来谈合作? 李商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容不减:“赵村长这话言重了,咱们合作有十多年了吧,你们大山村的果子可是这附近最好的,不找你们,我可找不到别人了。” 是人都爱听恭维的话,眼看着赵村长花白的眉梢扬了扬,他趁热打铁:“实在不行,我可以再加两文钱,算作二十二文一斤。” 他就不信,这小老头儿不心动。 第26章 害人 二十二文! 听到这个数字,赵村长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不过很快,他浮动不定的心思就沉了下来,再次拒绝:“你还是另找别家吧,日后咱们大山村也不会找你们了。” 吃一堑长一智,眼下有个稳定的生意,与李商人的合作俨然是带着许多风险。 二者选其一,他当然不会选李商人。 “赵村长!”李商人彻底黑了脸,他没想到他都把价格提到这个高度,这老头儿居然还不答应,“你可得想好了,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他死死盯着赵村长,垂下的眼尾光影森冷,在这青天白日的,颇为吓人。 赵村长瞥着他这幅阴暗的表情,嘴角微抽:“你请回吧。” 看吧,商议不成,就露出真面目了。 赵村长很庆幸,方才自己意志坚定的守到最后。 “哼!”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李商人这下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愤愤的横他一眼,撂下一句话。 “我倒要看看,你这果饮铺子能开多久。” 看着李商人逐渐消失的背影,赵村长恨恨啐他一口:“我呸,奸商。” 李商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赵村长转眼就将这件事忘之脑后。 时节正好,陆惜月教着村民用废草料,山上的野果浸在坑里,做了许多肥料出来。 萧云珩身子见好,也没有闲着,常与周大叔一道上山打猎,日子悄然无声的转好。 埋完最后一批肥料,陆惜月坐在小凳子上刚歇下,头顶忽然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是积压了许久。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屋。” 一只手挡在她的头顶,青年淡漠的光随之而来,陆惜月眯了眯眼睛,快步跑进屋里。 雨点在两人进屋之后如豆子一般砸了下来。 陆惜月拍了拍衣裳,有些感慨:“这还是我们到这儿之后,头一回下这么大的雨。” 不久之前也下过一场,只是不大,略打湿了山地就停了。 “看样子要下很久。”陆母走到她身侧,忧心忡忡开口。 偏远的山村不比京城,一下雨路上的泥泞混着水,令人走路都难。 陆惜月点点头:“这两天就在家歇着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儿了。” “进屋吧,门口风大。”陆母出声提醒。 一场大雨下了整整半天,等到出太阳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三人难得有了空闲,各自躺在床榻上休息。 外头的院门儿忽然被拍响。 “陆娘子,救命啊陆娘子!” 陆惜月陡然起身,与陆母对视一眼,二人齐齐穿好衣裳下床。 萧云珩已经把门打开。 宋大娘浑身湿透,一身泥泞的站在门口,“扑通”一声对着散三人跪了下来:“陆娘子,求你救救我家安儿吧,我家安儿被官差捉走了。” 陆惜月一惊,忙将人搀扶起来:“宋大娘快起来,有什么话进屋好好说。” 宋大娘犹豫瞬,站起来进屋。 陆母拿来了干净的外衣和热茶给她。 “我家安儿脾性温和,没得罪过人,可就在刚刚,一群官差闯进铺子,说我家安儿害了人性命。” 她不敢耽搁,握住陆惜月的手,恍若救命稻草一般:“陆娘子,你是好地方来的,一定知道怎么救我家安儿,是不是?” 陆惜月听的迷迷糊糊,安抚道:“放心,我能帮忙一定帮,你先缓一缓喝杯茶。” 喝完茶,宋大娘可算是冷静下来,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今早雨下的大,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宋大娘便没去铺子,留了宋安一个人看着。 谁知道果饮没卖出去几份,外头的哗哗大雨中一群官差行色匆匆的冲进去,以谋害人命的罪名扣押了宋安。 宋大娘是去给宋安送饭的,结果到了市集,发现铺子大门上贴了封条,寻人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说是有个汉子在铺子里与宋安生了口角,宋安怀恨在心,在汉子外带的果饮中下了毒,汉子的妻子发现时,人已经没气儿了。 宋大娘是坚决不信的。 奈何宋大伯前几天接了个木匠活儿,去了隔壁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宋大娘就只能来找陆惜月。 “现如今人已经进了大牢,若是定罪,我可怎么活啊。”宋大娘声泪俱下。 萧云珩睨了眼眉头紧蹙的少女,嗓音淡淡:“这案子疑点重重,应该不会那么早定罪。” 陆惜月和他想的一样。 但是仅仅一句话显然安慰不到宋大娘,她回握住对方的手,轻声问:“宋大娘,你可知道被害死的汉子是什么人。” 宋安是她请来的铺子掌柜,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若说害人,她脑海里飘过少年温和的脸,暗暗摇头。 且不说她相信宋安,只其中一点,宋安与汉子争执过后,哪里来的时间去买毒药。 难不成,他早有预料,会与人吵架? 显然不可能。 宋大娘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个杀猪汉。” 陆惜月又问:“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审案?” “明天。” 陆惜月松了口气,那就还有时间。 “大娘,你先回家,这件事我不会坐视不管,你相信我,只要他是无辜的,我一定救他出来。” 萧云珩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的瞥她一眼。 宋大娘还是不安,可眼下除了陆惜月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那,那就有劳陆娘子了。”她抹干净眼泪,望着少女的眸子蒙上一层雾。 送走宋大娘。陆惜月心绪难平。 陆母轻叹口气,手落在她肩膀上:“月儿,你真有把握救人出来?” 陆惜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若是无辜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闻言,陆母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萧云珩默默抿了口茶水,微微敛起墨眉:“既然如此,那必定要见宋安一面。” 陆惜月点头,随即一愣。 “若是可以,那个汉子家最好也去一趟。” 既然坚信姓宋的小子没有杀人,那么撒谎的一定是那汉子的妻。 陆惜月心中微动,抬眸看他。 没想到他还挺热心的。 萧云珩被她这一眼看的莫名,脊背不由的挺直了。 第27章 伤痕 第二日一早,县衙府邸门口围了不少百姓。 “听说是果饮铺子的掌柜杀了人,就因为一时争执,居然要人性命,啧啧啧,当初我瞧着这小相公眉清目秀的,没想到是这种人呢。” “这案子还没审呢,我看宋小相公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我看你就是觉得宋掌柜长的俊俏吧。”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惜月拨开人群,给身后的宋大娘和萧云珩让路。 看门的官差本来还想拦着几人,眼看为首的是疑犯母亲,侧身让开。 “带犯人宋安。” 惊堂木拍在桌案上,落在耳边激的人心动荡。 仅仅一夜,宋安就消瘦不少,被凌乱发丝遮掩的眸子泛着殷红色的血丝,手上拷着链条,不见几日前温雅的小郎君模样。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看到高堂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他空洞的双目陡然回神,张口替自己申冤。 宋大娘见状险些跪在地上,心疼不已。 “砰!” “高堂上休要喧哗!”生的一张国字脸的县令横着眉,高喝一声,瞬间令吵嚷的县衙安静下来。 “带姜氏。” 事情的经过昨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只是昨日天晚,多数官差已经下衙,这才拖到今日审理。 姜氏是个身姿丰腴的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为丈夫杀猪赚的银子多,保养得当,瞧着跟二十五六似的,颇有风韵。 “县令大人,我家汉子脾性大我知道,可这杀千刀的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这点小事杀了我家汉子,我上头还有老太太要看顾,这让我一个寡妇日后怎么活啊。” 她匍匐在地上,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听的在场人纷纷落泪。 陆惜月注意到妇人后颈脖处的淤痕。 看着像是新伤。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面对姜氏的指控,宋安挣扎着想要起身,还未有动作,就被两名官差压着跪下。 少年形容说不出的狼狈。 萧云珩挑了挑眉梢,不动神色瞥了陆惜月一眼。 陆惜月的眼光应当不会差到看上这般不堪用的男子吧。 当然,县令判案也不会听信死者家属的一面之词,将仵作传了上来。 仵作扶着条腿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县令不悦,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成瘸子了? 奈何在公堂之上不好过问,县令摒弃丢人的想法,冷冰冰道:“死者是如何遇害的?” 仵作道:“死者嘴唇发黑,双目充血,是典型的中毒之兆,我以银针探入腹部,银针发黑,可以断定是中毒。” “什么毒?” “毒箭木,这东西生长在山林之中,汁液与根茎都带有剧毒,哪怕只沾上一点,便可在顷刻间要人性命。” 听到这里,宋安猛的白了脸。 他记得,村子里山林最深处有一棵树,就叫做毒箭木。 宋大娘整个人僵住,一颗心如坠冰窟,宋安能想到的,她哪里能想不到。 县令对这些毒物不感兴趣,盯着仵作问:“这东西能在哪里买到?” 仵作顿了顿,才道:“这东西买不到。” “买不到?”县令皱起眉。 围观的众人也将耳朵竖起的更高。 “这东西很少入药,危险性极高,是以我们琼县的药堂中,并不售卖。”仵作低下头,老实巴交的模样。 既不售卖,他又从何处得来的? “我知道,东边的大山村崖口就长着这么一棵树呢。”人群里一个婆子忽然开口。 众人齐齐看过去。 县令给官差使了个眼色,官差会意,立刻将人带到公堂上。 “你是如何得知这毒箭木的存在?” 婆子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我家汉子是猎户,常常会上山打猎,大山村那片位置好,他常去,这才知道的。” 这个解释并没有什么错处可挑。 县令挥挥手,让婆子离开,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宋安:“本官看过你的户籍,你是大山村人。” 一句话,犹如千斤顶压在宋安心头,变相的定了宋安的罪。 宋大娘受不住,两眼一翻,径直晕过去。 好在陆惜月眼疾手快把人搀着,才没有摔伤。 宋安神色慌乱的开口辩解:“大人,我是大山村人,可我这几日从未去过山上,一直待在铺子里,我的乡亲们可以替我做主啊,大人。” “既然是你的乡亲,肯定是和你站在一边的,他们说的话不可信。”姜氏捏着帕子,眼里闪过一丝冷厉。 “你胡说,仅凭一碗水就定我的罪,实在是荒唐。”许是气急,宋安言语间有些冲撞。 县令不耐的脸色黑的彻底,当即让人将宋安拉下去:“犯人言语癫狂,先收押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徐二,你带人去铺子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证物。” 心头再不满,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说的不错。 如今有了人证,只差物证。 被唤作徐二的官差点头,带着一队手下前往果饮铺子。 陆惜月在官差出了县衙不久,凑上去给了二两银子:“果饮铺子生意不大,还望几位大人手下轻一些,小小心意,就当请几位大人喝酒了。” 掂量着二两银子,视线在眼前貌美的小娘子身上来回打量,徐二眯了眯眼,猜出她的身份。 这应当就是果饮铺子的老板娘。 “好说,好说。” 宋安被收押,看县令的意思,只要找到余下的毒箭木就会立刻定罪。 可惜,徐二等人在铺子里扫荡一番也没找到证物。 定罪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 宋大娘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自个儿家里,床边围了一群人。 赵村长,王大娘,二牛,还有以潘老大家为首来看好戏的几人。 听着里头的抽泣声和安慰,陆惜月与萧云珩走到门口,回想起在公堂上的经过,脑海中划过姜氏后颈脖不正常的暗红与仵作瘸了的腿。 不知是不是她想的太多,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姜氏能有这份姿容,显然是死者杀猪精心供养起来的,可她脖子后面的伤口可不浅,据她观察,肯定是重重磕到了什么物件上。 寻常人应该很难伤到这个地方。 隐晦的伤痕,被毒杀的丈夫,想到后面,陆惜月大惊。 第28章 挖尸 该不会是,死者明面上宠爱妻子,实际上有暴力倾向,常年家暴姜氏,姜氏隐忍多年,趁着这次机会杀了死者,嫁祸于人。 萧云珩垂眸,少女惊愕的神情映入眼中。 “想到什么了?” 陆惜月深吸口气,将心中的猜测说与他听。 萧云珩默了默。 这个猜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姜氏一个妇道人家,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毒箭树? 触及他眉眼间的疑惑,陆惜月恍然,她遗漏了什么。 思索片刻,她忽然道:“今晚我们去姜氏家里看看吧。” 总要确定一下,才能知道是不是真如她猜测的一样。 萧云珩轻“咳”一声,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死者才过世,这会儿家中都是吊唁的人,只怕没那么容易。” 若是他没有被废,躲过那些百姓倒是简单。 他说的在理,陆惜月只好打消了这份心思,眼下没有半点线索,还不能进大牢探视,当真是难住了她。 就在她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撞见隔壁村儿在市集开油条摊儿的于大婶子。 “呦,小陆娘子,萧相公怎么在这儿啊,宋大娘她没事儿吧?”于大婶子语气关切的询问。 宋安的事情早在昨儿个就传的沸沸扬扬,她知道自然不稀奇。 她叹口气,如实道:“正伤心着呢。” 于大婶子摇摇头,满是同情:“你说也是,哪家遇到这事儿都得难受死,你说这小宋到底害人了没,我瞧着那孩子是个憨厚的。” “大婶子觉得宋安害人了吗?”陆惜月反问。 对方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这事儿我怎么说啊,那姜氏也是可怜,没了丈夫把持家里,以后的日子也艰难,听说已经把人葬下了。” “现在?”陆惜月敏锐的抓住其中关键。 于大婶子点点头:“是啊。” 陆娘子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按照规矩,人死后一般是过了头七才能下葬,也就是七天,可今天不过第二日,姜氏就把人早早的葬下。 古代人最忌讳这些。 若说先前她只是怀疑,那么眼下,便是能确定姜氏有问题了。 陆惜月心头沉沉,抬眸与萧云珩对视。 二人眼中光影流动,显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大婶子抬眼看天,时辰已经不算早,忙越过二人:“我不跟你们说了,我看看宋大娘去。” 目送于大婶子走远,陆惜月语出惊人:“我想看看死者的尸体。” 萧云珩眸中划过讶然,很快恢复平静。 他看着少女眼里的坚定,淡淡开口:“我陪你一起去。” 姜氏显然心中有鬼,否则不会不过头七就把人下葬,这么说来,死者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她口中说的那样。 只要找出真正的死因,宋安便有救。 陆惜月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漆黑森冷的坟坑,怕是自然不怕的,但有个人陪着,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好。 夜晚,更深露重,两人找出黑衣套在身上,并肩出了门。 丧事办的匆忙,姜氏也没花什么银子,一领草席将人裹了埋到坟坑,二钱银子做了个木头牌匾,刻上死者的名字——李大辉。 看到如此捡漏的坟墓,陆惜月更加确定姜氏有问题。 “李大辉,对不住了,说起来,我也算是为你平冤了。”陆惜月站在他的碑前,诚心诚意解释一句,随后拿出出门时背在身后的铲子,手脚动作极快的开始挖土。 萧云珩身上的伤大好,此刻默默跟上她的动作。 两人合力,不多时就看到褐色的草席。 陆惜月利落的跳下去,将李大辉身上的草席扒开,露出完全僵硬的尸体。 她面不改色,伸手扒开李大辉的衣裳。 萧云珩见状,长眉蹙了蹙。 “我就知道有问题。”陆惜月指着李大辉背部的伤痕,大片的淤血堆积,显然是被重物砸的。 但这并不是致命伤。 她蹲下身下,想去翻转尸体。 两只骨节匀称的手先她一步。 她微微仰头,视线撞进青年深沉如墨的瞳孔之中。 清皎的月色朦胧落下,铺开在青年清俊如玉的眉眼,一点一点沿着轮廓勾勒。 陆惜月听到自己不大正常的心跳声。 夜风习习,从衣领灌进来,将她呆滞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想拍拍自己脸颊,又怕他看出自己欲盖弥彰,眸光瞥见李大辉充血浮肿的双眼,道:“他腹部微鼓,面颊浮肿,看着是中毒,但致死点却是溺水。” 萧云珩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随后才顺着她指尖看过去。 陆惜月暗松口气。 美色误人,一点都不假。 “你是如何看出来致死点并非中毒?” 陆惜月平复好心情,从腰间掏出布包,里面排排放着长短不一的银针。 这是前两天她在药堂卖药时顺手买的,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先以银针刺入发紫的喉咙,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到针尖往上发黑。 她又拿出另外一根针,刺进肚子,这次,银针颜色正常。 “银针刺入喉咙发黑,是因为死者是死后被人灌了毒药,人死之后无法吞咽,所以,肚子里探不出毒。” 萧云珩凝起寒凉的视线,低声道:“那岂不是说明,仵作也在撒谎。” 陆惜月绷起唇角,微微点头。 “你说,仵作为什么要帮姜氏掩盖李大辉的死因呢?” “或许并不是帮姜氏掩盖,而是为了自己。”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人掩盖杀人的真相,要么是收了贿赂,要么是参与其中。 陆惜月想到姜氏脖子上的伤与仵作的腿,忽然有了计较。 她并不认为在县衙做差的仵作会为了一点银子将自己置身于杀头的危险之中。 “毒箭树寻常人弄不到,必然是仵作手里的,也就是说,事发时,仵作也在场!” 萧云珩向她偷来赞许的目光,又道:“仵作今年有三十四五了吧,听说至今未娶。” 陆惜月想到仵作高挑的身材与并不粗犷的脸,再与李大辉这个满身横肉的汉子相比,得出了结论。 姜氏与仵作偷情,被李大辉撞见,几人撕扯之下仵作与姜氏怕事情败露丢脸,这才起了杀心。 第29章 暴露 心中有了决断之后,陆惜月与萧云珩立即将尸体埋起来,遮掩了翻过新土的痕迹。 回家的路上,陆惜月神色凝重,想到姜氏与仵作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替宋安平反。 就这么贸然的跑到县令面前说明他们的猜测,只怕县令也会将他们当做失心疯关起来。 她们一定要拿到证据。 李大辉的尸体自然是不能送到县衙去的,那么,就只能从仵作和姜氏下手了。 夜色浓重,树影斑驳,投落在地上的影子一高一矮,一路无话。 直到次日晨时,陆惜月脑海中恍过什么,她陡然睁大眼,迅速洗干净碗筷,找到在外头清理木柴的萧云珩。 环顾四周,确认陆母不在,她才低声道:“我有法子了。” 斜阳西落,转眼便又过了三日,左右没有等到宋安被定罪的消息,姜氏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没有证据,这件事就一直拖下去? 越想越不安稳,她坐在床榻上,听着正屋传来的阵阵哭声,一把拂开桌面上的茶盏,冲出门外。 “哭什么哭,整天就知道哭,你儿子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李母与一众亲戚看着她的目光满是震惊,似乎没想到向来温良孝顺的姜氏怎么忽然性子大变。 姜氏也愣住了。 呆滞许久,她忙垂下眸子,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姿态:“实在对不住,我,我就是想到了大辉,前几日他还说要给娘带烧鸡吃,谁曾想,人就没了。” 妇人泪眼婆娑,可怜的紧。 众人也没想太多,只当是李大辉去了,她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姜氏素来对李母敬重有加。 李母拄着拐走过来,安慰她:“好儿媳,娘知道你也不好受,想哭就哭吧,娘在这儿呢。” “娘——” 姜氏伤心欲绝的扑进李母怀里。 好不容易伺候着李母歇息,送走最后一批前来吊唁的亲戚,姜氏正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联系仵作,院子外头忽然响起了猫儿叫声。 三长两短,是她与仵作约定好的暗号。 她心中一喜,走到墙角下,外头飞来一个纸团。 仵作约她亥时在他家中见面。 她迅速将纸团撕碎丢进泥地里,回到屋子将自己收拾干净,静静等到亥时。 仵作家离李大辉家并不远,过两条街再转一个弯就到了。 二人一见面,仵作迫不及待把人抱在怀中将门带上。 良久,姜氏从他的怀中退出来,喘着气儿问:“到底怎么回事,县令大人怎么迟迟没有定宋安的罪。” 说起正事,仵作也没了旖旎心思。 “我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说是一定要找到证物,我本来想着偷偷将毒箭树放进宋安家里,可风险太大。” 姜氏急了:“那我们怎么办,再这么拖下去,万一她们找到什么线索,我们杀害李大辉的事情岂不是要暴露。” “胡说什么?”仵作不满皱眉。 “怎么是胡说,老话说得好,夜长梦多,就像你我之间的事情,若不是迟迟拖着,会被李大辉发现吗?” 仵作板着脸,没回答。 姜氏又道:“若不是被发现,我们也不至于要他性命。” 头一回杀人,她这几天做梦都能梦见李大辉浑身是血,张牙舞爪的回来寻她复仇。 “够了。”仵作疾言打断姜氏的话,面上的冷意令姜氏都胆寒:“这些话不要再说,现在没有证据,不代表将来没有。” 姜氏稳住心神,听他这么说,眸中闪过精光:“你有主意了?” 仵作坐在床头,将人揽过来抱在腿上,幽幽道:“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等这件事再拖一拖,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再偷偷去宋家,把毒箭木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到时候,再买通个人稍稍提醒,事情不就好办多了。 “成吧,你这儿有准就行,也不枉我将后半辈子托付给你。”姜氏放心了,靠在他身上:“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幸亏你来找我了,不然的话——” “你说什么?” 仵作身子僵住,一顺不顺的看她。 姜氏不明所以,“我说,这几天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不是这句,你刚刚说是我找你的?” “对啊。”姜氏点点头,察觉仵作脸色难看,更加疑惑:“到底怎么了?” 仵作将人推开,正要说什么,房间大门“砰”的被推开。 二人寻声看过去。 以县令为首,陆惜月站在他身侧,徐二等一众官差手握长刀,严阵以待。 “大,大人!”看到县令,仵作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姜氏也傻了,怔怔站在原地。 “好你个张河,与姜氏私通在先,谋害李大辉性命在后,还敢栽赃嫁祸。”县令大人拧着眉心,黑沉的眸子酝酿着难以言喻的风暴。 他实在难以相信,跟了他十几年的仵作,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大人,大人,草民……” 张河想开口辩解,想到县令刚刚就在门口,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来人,把这二人给本官拿下。” 几个官差动作迅速,将二人压着,转道回衙门。 漆黑安静的夜在这般吵闹声中被惊醒,左邻右舍纷纷点起了灯,围过来看热闹。 瞧见从这家里被带走的是仵作还有前两日刚死了丈夫的姜氏,众人眼睛亮了。 姜氏是从张仵作家中被绑出来的,这事儿蹊跷啊。 不对,怎么县令大人身边还站着一位容貌精致的小娘子呢? 就在众人疑虑重重不得解惑的时候,最前头一个胆大的妇人忽然拉住陆惜月,问:“这位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陆惜月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仵作与姜氏,声音提高了些:“张仵作与姜氏偷情,被县令大人发现了。” “什么,偷情!” 惊诧声此起彼伏。 那妇人又问:“偷情怎么还劳动县令大人。” 县令此时也看了过来。 这小娘子挺聪明的,怎么说话不过脑子,什么叫被他发现了,好似他与其中一人关系匪浅一般。 陆惜月巴不得这些人多问两句,这样洗脱宋安的罪名之后,好令他们知道,果饮铺子的茶水没有任何问题。 第30章 狗咬狗 “姜氏与仵作密谋诬陷宋安是杀人凶手,准备安放罪证,被县令大人听见了。” “什么!” 周遭响起一片抽气声,等人走远了,众人才回过神来。 “这么说来,那宋小郎君是冤枉的,张河与姜氏才是罪魁祸首。” “姜氏竟这么心狠,往日里我瞧着她与李屠夫多恩爱啊,转眼间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 “这算什么,我早就看出来,姜氏的心思不真实,你是没瞧见她在家里训李屠夫那个样子。” 说这话的是个汉子,话才出口,就被几个妇人瞪了好几下:“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姜氏与仵作被带回县衙,因着张河算是县衙内部人员,县令决定连夜审理。 那群围在仵作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没散去,反而跟着过来。 有新鲜的热闹看,可不能错过了。 才升堂,张河便改了说辞。 “大人,小人是一时糊涂,受了姜氏蒙蔽,才与她苟且,李大辉之死,也是姜氏以偷情之事威胁,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才痛下杀手。” 姜氏听了这话,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死死瞪着张河,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把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张河尽力忽视姜氏仇恨的视线。 只要咬定了姜氏主使,他就能有一条活路。 打定主意,他甚至挤出了两滴眼泪以博同情。 这世上哪个男人不会被貌美的女子吸引,更何况他如今三十多岁仍旧单着。 “你放屁!”姜氏恨恨啐了他一口,若不是有官差拦着,她定要冲上去撕烂这狼心狗肺的嘴。 “明明是你说我貌美,嫁给李大辉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现如今出了事全部赖在我头上,你还是人吗你?” 她愤力挣扎,似乎想要扑过去。 官差拦的及时,她一手抓过去,在张河脸上留下两道血痕。 张河疼的龇牙欲裂。 “大人,您看到了,这姜氏就是个疯妇。” “狗东西,老娘杀了你!” 二人争执不下,听的围观群众振奋不已。 陆惜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对于狗咬狗的情形并不意外。 若有机会,谁不想要活着呢。 “砰!” 惊堂木一响,县令的声音犹如洪钟,震住二人:“公堂之上,再敢喧哗,各打二十大板。” 张河与姜氏这才禁了声。 县令没有询问张河,而是看向姜氏:“姜氏,张河所说,可属实?” “大人,民妇敢发誓,是张河勾搭民妇在先,民妇那里还有他写给民妇的情话。”说到此处,她恶狠狠剜向他,低下头:“民妇还知道,那毒箭树是张河从县衙库房偷的。” “贱人,你——” 张河的话被官差抬脚遏制在喉咙里。 县令立刻差人去询问库房的管事。 经过一番查验,果然发现丢了东西,气的县令连带着库房管事也罚了十个板子。 库房里头的东西都是之前查案收缴来的,或是凶器,或是无法充公之物,尽数拴在里头。 张河一个仵作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偷走,库房管事当真没用。 不过眼下审案最为重要。 脑子正常的都听的明白,倘若不是张河自愿,姜氏能教唆他去偷县衙里的东西? 毒箭树那种东西,张河这个仵作最清楚作用。 县令安排人去姜氏家中取信,遂语气凉凉道:“你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实说来,若是掺假,本官立刻判你极刑。” 姜氏吓的身子发颤,立刻点头。 与张河一样,他想到把罪名推给姜氏,姜氏又如何想不到。 最重要的是,她不用推,杀李大辉,本就是他提出来的。 “事发当天,民妇早晨与李大辉起了争执,原因是我这个月银子花的太多,最近天热,肉卖的不大好,他对民妇多了些不耐烦。” 姜氏与李大辉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么多年来都是李大辉处处迁就姜氏,姜氏也就被养出天高的性子。 可卖完猪肉回到家,还没到中午,李大辉大抵是觉得早晨对姜氏的态度不好,买了果饮回去给她赔罪,恰好撞见后院茅房附近,正在亲昵的姜氏与张河。 李母在邻居家串门,也就没听到动静。 李大辉盛怒之下,就要拉着张河与姜氏出去浸猪笼,姜氏害怕极了,哪儿想得出应对法子。 仵作害怕丢脸,害怕丢了在县衙的职位,不过转瞬之间,抄起手边木棍将李大辉打晕。 几人身边就有水缸,姜氏这时压根没想着杀人,只想与仵作远走高飞。 仵作却不管这些,三言两语连带着威胁恐吓要杀李大辉灭口,否则他们日后永无宁日,并承诺待事情平息就迎娶她过门。 姜氏信了,战战兢兢与他一起将李大辉压进水缸。 李大辉一身横肉,进水时就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姜氏,准备反击。 姜氏也就是这时后颈撞在了树枝上,仵作压不住李大辉,被他踢中大腿。 二人反应过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溺死。 怕事情败露,仵作看到地上的水罐,歹心骤起,几番思量之下,回衙门偷取了毒箭树,陷害宋安。 至于宋安与李大辉争执的事,他并不知情。 后来想想,他只当老天爷都在帮他。 再后来发生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了。 事情说完,信也就取到手,县令经手,一封一封看完,唇角紧绷,眼底有黑夜都压不住的怒意升腾。 他自然认得张河的字迹,前头几封,字字句句都在昭示张河勾搭姜氏在先。 灯火摇曳下,他眯了眯眼睛:“张河,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河脸色惨白,最后一丝血色刹那褪尽:“卑职,无话可说。” 静默片刻,县令的判决落下。 “张河与姜氏偷情,谋害李大辉,盗窃县衙库房证物,谋害他人,判以极刑,姜氏,秋后问斩。” “退堂!” 县令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剩下的唯有张河与姜氏的哀嚎声。 门外的众人唏嘘不已。 想想李大辉待姜氏这般好,她与旁人偷情就算了,竟还取人性命。 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陆惜月在牢房门口接到了面色仓惶的宋安。 第31章 买配方 少年跌跌撞撞,受了几日苦处,面颊都凹陷下去。 直到走出牢房,看到陆惜月,他才犹如大梦初醒,喃喃道:“陆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宋安已经许久没睡过觉,双眼下青色骇人。 陆惜月微微一笑,拿了件披风给他:“县令大人查明了真相,你可以回家了,宋大娘在外面等你呢。” 宋安又惊又喜,不可置信的接过披风:“当真,我当真可以回家了?” 陆惜月失笑:“当然,否则的话,他们怎么会放你出来。” 她指向牢房里头的衙役。 宋安望着头顶的圆月与星空,不断点头:“是了,他们放我出来了。” 他险些以为,自己当真要死在这里。 没想到还能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 “陆娘子,多谢你救了我。” 她此刻既出现在这儿,足以说明自己能洗刷冤屈一定有她经手。 “谢什么,赶紧走吧,宋大娘该等急了。”她提醒道。 提到宋大娘,宋安攥紧了披风,快步往外走:“是,娘还在等我,我得回家。” 牢房大门外,宋大娘望着不远处走来的身影,寻觅许久发酸的眼眶在这一刻盈满了泪水。 她伸手抱住险些被冤死的儿子,二人相拥落泪。 “该回去了。” 隐在黑夜中,长身玉立的青年忽然开口。 宋安回神,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借着月光散落,他看清了男人相貌。 是陆娘子的夫君——萧相公。 几人搭乘租来的马车回到村里已是深夜,听说宋安被释放,附近的乡亲们纷纷来探望。 陆惜月与萧云珩趁着人多,悄悄回了家。 鸡鸣声吵醒了熟睡中的两人,二人先后洗漱起床,被满心好奇的陆母堵着没让出门。 “你们夫妻两个,倒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快给娘说说,宋安怎么就回来了?” 听说还是昨儿半夜回来的,她居然半点动静没听见。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福至心灵。 挖尸的事情绝对不能说。 早在陆惜月告知萧云珩想到办法的那日,就寻了街上的乞儿暗中盯着仵作与姜氏。 这年头若说哪儿探听消息最容易,除了这些乞儿还当真找不出别人来。 得了陆惜月的银子,小乞儿就让几个朋友一道帮忙,不过一天就打听到了些许状况。 和他们猜测的一样,两人之间并不清白,顺道还打听出了二人的接头暗号。 陆惜月想方设法,最后通过程少夫人的夫君引荐,见到了县令,将二人的奸情与计谋和盘托出。 县令起初并不相信她说的话,这也难怪。 陆惜月请了先前收他药材的大夫,再次叨扰了李大辉的墓穴,经过多方验真,县令这才同意她提的法子,试探张河与姜氏。 昨晚,张河与姜氏分别得到的纸条,就是出自于萧云珩之手。 当姜氏进入张河家中那一刻,县令其实就已经相信陆惜月说的话。 后来两人亲昵之间说的那番话,更是定了二人罪名,都省了县令查问。 听完她的话,陆母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竟不知道,自家的闺女竟还有查案的本事。 陆母想的不多,对陆惜月说的话多数深信不疑,自然没注意其中多处的可疑之处。 就这么被忽悠住,还想抓着闺女多说两句,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门外。 院子里,二人并肩而行,身后衣诀轻荡,弧度相似,说不出的般配。 陆母眼里浮出笑意,愈发高兴。 她不是没发觉,最近陆惜月与萧云珩比往日亲近许多。 从前总说不上两句话,现如今,似乎都有夫妻之间的小秘密了。 中午,宋大娘与宋大伯带着宋安前来道谢,还拎了不少东西过来。 陆惜月没收,怎么说宋安是她这铺子的掌柜,这次的事本来就是无妄之灾,宋家日子也不是多富裕,大包小包的瞧着就不便宜。 宋大娘执意要她收,陆惜月拗不过她,只能搬出日后多发她们工钱这话来。 宋大娘哪儿好意思,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留下不少。 果饮铺子重新开张是在宋安身体恢复之后,铺子里的生意还比以往好了不少。 陆惜月卖草药赚来的银子陆陆续续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两,家里的东西也换了七七八八,收拾了个干净。 最是酷暑难耐的几天终于过去,家里的余粮也见底,陆惜月从钱匣子里取了二十两,准备去买些米面回来。 萧云珩洗干净手从屋外回来,见她收拾东西要出门,随口问:“要去哪儿?” “买粮食,厨房里的不够几天了。” 萧云珩擦了擦手,道:“我和你一起。” 粮食那么重,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抬的动,他是男子,这些体力活合该他来做。 萧云珩的想法很简单。 “也成。”陆惜月没拒绝。 街上依旧很热闹,陆惜月预备屯多一些粮食,到街上之后先是去租了牛车,而后才去米行。 “陆娘子,倒是让我好找。” 熙攘的人群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陆惜月寻着声音来源,看到了李商人。 萧云珩看了她一眼,随后停了下来。 李商人走近时,才看到赶车的年轻人,眼底瞬间划过惊艳之色。 “这位就是萧相公吧,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与赵村长谈合作被拒之后,他多方打听,才知道果饮铺子的主意就是当初进了大山村的流放犯出的,连制冰的法子都她想出来的。 貌美绝色的小娘子与俊郎无双的小郎君是一对恩爱夫妻,这是他打听陆惜月时听到最多的话。 他试图与青年搭话。 萧云珩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半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李商人笑容僵住,暗暗咬咬牙,最后转向陆惜月:“陆娘子的果饮铺子生意可真好啊。” 陆惜月挑了挑眉,这李商人话里有话。 见她不说话,李商人以为有机会,直接开门见山:“不知陆娘子制果饮的法子卖不卖,若是愿意卖,我出五百两。” 他对着陆惜月伸出五根手指,气势倒是庞大,眼角都笑出深深的纹路。 第32章 天下商行 “五百两,李商人可真大方。”陆惜月跟着笑了。 李商人心中大喜,他就知道陆娘子和赵村长那个老木头不同,年轻人吗,还是更机灵些。 他点点头,没有流露过多的欣喜:“大方谈不上,是陆娘子的配方值这个价钱。” 陆惜月点点头,一点儿也不害臊的应下:“我也这么觉得,你别看我那铺子不大,每天来的客人都数不过来。” 李商人笑笑:“那是那是。” “可惜了,李商人就是给五千两,我也不卖。”她盘腿坐着,笑容却凉了。 李商人脸色陡然变的难看起来,“陆娘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惜月轻哼了声:“什么意思,李商人,你最近好像和不少人来往密切啊。” 当初从小乞儿口中探听到的消息可不止是张河与姜氏的奸情。 屠户李大辉与他,可是表兄弟。 听着少女的话,李商人下意识后退,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问什么,陆惜月却不给他安稳心神的机会。 她盯着面色发愣的人,直直道:“县衙库房的管事与你有些交情吧。” “你,你怎么知道!” 李商人大惊,看着她的目光变了。 她不会连那件事也知道吧? 李商人惊疑不定,陆惜月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欣然开口:“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刻意让人买了李大辉的猪肉,让他能提前回家,撞破仵作与姜氏的奸情。” 宋安被污蔑之事,不在原本的剧情安排之中。 毕竟,在她插手之后,许多事情的走向便与原来大相庭径。 她也是想到乞儿们的话再结合原书中的剧情,才想到的。 陆惜月的话不仅令李商人大惊失色,连萧云珩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这些事,她并未对自己说。 陆惜月神色冰冷,接着道:“李大辉是你的亲弟,你却暗中谋划要了他的性命,仅仅是为了让果饮铺子关门,我说的没错吧。” “你,你,你胡说。” 对上少女冷到至极的神色,那双眸子犹如寒潭一般,搅的他心虚不已。 他的腿已经有些发软。 可他不能承认。 行商多年,李商人也只是慌乱了一瞬,便想到对策。 他深吸一口气,道:“陆娘子,话可不能乱说,要凭证据的。” 是了,这小娘子一定没有证据,否则的话,他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县衙的牢房之中了。 陆惜月勾了勾唇角,她的确没有证据。 她双手一摊,又是先前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你说的多,我大概就是乱说吧。” 说到底,李商人也只是给了仵作暗示,让他不得不痛下杀手,自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她自然拿不到证据。 她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李商人差点儿气吐血,这死丫头说到现在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心头难安吗? 看着李商人猪肝一样的脸色,陆惜月拍了拍萧云珩的背:“我们走吧。” 牛蹄声嗒嗒作响,不多时消失在耳畔。 李商人走在街上,没了买铺子的心思,周身笼着一股阴鹜气息。 他真恨不能追上去撕烂少女精致却扎眼的美貌。 可是他实在想不通,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听库房管事说,仵作与姜氏密谋陷害宋安的事,也是陆惜月一手揭露的。 小丫头年纪轻轻,本事倒不小。 这般想着,他盯着牛车离去的方向,黑沉的眸子涌出几分算计。 从她们到大山村开始,这丫头就一直坏他的事。 制冰,做果饮,替宋安申冤,这一桩桩一件件,盘桓在它的脑子里,不断地提醒着他。 他有预感,这丫头肯定会盯着他不放。 若是以后的生意也让这丫头毁了,他日后喝西北风去? 这边李商人恨恨离去,陆惜月与萧云珩买完米面,准备回家,忽然被路边新开的典当行吸引了目光。 民和典当! 这不是原书中天下商行赵家名下的典当行吗! 她叫停萧云珩,径直跳下马车。 注意到她专注的视线,萧云珩疑惑道:“怎么了?” 一个典当行而已,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陆惜月面露狐疑:“民和典当行,你没听说过?” 她记得原书中,民和典当行的老板给了萧云珩治愈身体经脉的最后一味药材,而且最后还与他合作,将掌握天下商行的家主拉下马来了。 萧云珩仔细想了想,倒是有几分印象,“天下商行,赵家的生意。” 得到确认,陆惜月又想起一桩事。 这个时候,赵品谦还是赵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啊,这分号怎么会开到这儿来。 她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剧情线,却始终找不到其中缘由。 萧云珩不明白她到底在琢磨什么,沉默许久,最后出声:“要不要进去看看?” 莫不是她认识这里的什么人。 “算了,咱们先回去吧。”赵品谦最后会为萧云珩这个大反派所用的,轮不到她来操心。 天下商行包揽众多生意,丝绸,茶叶,金器玉器十五种,可以称得上是首富也不为过。 赵品谦是天下商行现任家主的嫡长子,赵家人口多,除却他还有两个庶出子和三个庶妹,赵品谦母亲早亡,家主对他寄予厚望。 赵品谦也没有让家主失望,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烂菜叶子到他手里都能卖出二钱银子一两来,称得上是天才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一个人,本来有大好前途,光明未来,偏偏没有防人之心,被自己的庶弟算计了一把,栽了好大的跟头,导致赵家差点断了海上的生意。 这个时候家主还没有彻底失望,赵品谦在消沉过后开始反思,最后发现问题出在庶弟手中。 庶弟自然也发现了,为了争夺家主之位,不惜毁了赵品谦的名声,让他再也不能在赵家待下去。 至于怎么毁的,书中一笔带过,并没有费多少笔墨。 从那之后,赵品谦便流落在外,怀揣着对庶弟的恨意发展自己的生意,民和典当,是他被赶出来之后,唯一能带出来的行当。 “咳咳。” 一阵轻咳声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33章 野心不小 待那双明亮的眸子看过来,他声音淡淡:“你是如何知道,整件事是李商人策划的?” 这些日子,为了宋安的事情东奔西走,不论是问小乞丐的话,亦或是旁的,他基本都在场,却不知道李大辉与李商人还存着这样一层关系。 知道他一定会问,陆惜月早就想好了说辞。 “曾经撞见过李商人与县衙管事在果饮铺子对面的酒楼喝酒。”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李商人对面的男子就是县衙库房的管事。 直到县令查问管事库房是否失窃,她才觉得蹊跷。 “先前赵村长提过一回,李商人找他谈合作,被拒绝了,临走时似乎气的不轻,当然,也不是仅凭这个就断定李商人是真凶。” 她往前凑了凑,道:“如果他刚刚没有来找我买果饮的配方,或许,我还不会这么快想通。” 铺子关门,荔枝没地方兜售,最后只能重新与他们这些商人合作。 整件事情,受益最大的就是李商人。 萧云珩了然。 如此说来,倒是李商人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不由的多看了少女一眼。 会制冰,做果饮,甚至还是查案的一把好手,连如此隐晦的事情都能串联起来。 萧云珩实在是难以将眼前的少女与京城喜好美色的女纨绔联系起来。 果然,人经历大事,真的会转变许多。 见他还盯着自己,陆惜月当他是好奇自己方才为何当着李商人的面儿戳破他的手段。 解释道:“李商人这种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天没有拿到配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和他周旋,维持表面和平,还不如扯下他的伪装,反正他不会轻易放弃。” 萧云珩点点头,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果饮的配方我会卖掉,但是卖给谁,也不卖给他。”陆惜月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萧云珩默了默,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赵品谦。” 陆惜月扬了扬眉:“没错,就是他。” 赵品谦是个十分有手段的生意人,与李商人不同,他的手段多,可从来不会选择用害人的法子竞争。 与这样的有能力的人合作,她放心。 萧云珩却是皱起眉,有些不赞同:“天下商行的规矩多,你与他们合作,只怕赚不到什么钱。” 在京城时,他曾与天下商行的人接触过,他们很少与外人合作,即便是合作,分红必然是占据大头。 能与天下商行合作的,也必定不是寻常商户,他们在意的不是能从天下商行手中赚到多少银子,而是打开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渠道。 陆惜月笑了:“规矩多的是天下商行,可不是赵品谦。” 萧云珩不明所以。 陆惜月为他解惑:“赵品谦已经被赵家赶出来了,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他的庶弟,赵天斳。” 萧云珩震惊片刻,转头看她:“你又是从哪儿来的消息?” 琼县偏僻,消息阻塞,怎么她的消息就那么灵通? “还在京城的那一阵子听说的。”陆惜月笑笑,随便扯了个借口。 萧云珩面露恍然,这就难怪了。 那个时候,宁王府惨遭灭门,他武功被废,被送去了陆家。 陆惜月琢磨着寻个时间找赵品谦合作。 毕竟这位曾经是萧云珩的一大助力,她现在与萧云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借来用用想来也无可厚非。 与赵品谦见面是在两日后,陆惜月在民和典当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位才出现。 青年比萧云珩还大两岁,一袭藏绿色的袍子衬的他身形修长,微微上挑的眉眼状似桃花,潋着光辉,明明端的是温润清雅的君子仪态,这一眼轻抬,却像极了万花丛中过的多情公子。 他身上并无半点商人形色,也没有被赶出家门的颓废之态,手中扣着折扇摇晃着有进门,一眼瞧见撑着下巴同样打量自己的小姑娘。 “你就是陆娘子?” 赵品谦收了折扇,定睛看着陆惜月,面上闪过疑惑。 方才听伙计匆匆忙忙的来找他,他以为至少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商户。 瞧着和他家中几个妹妹差不多的年纪。 “是我。” 赵品谦并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只要有本事,是男是女,年纪大小都不是问题。 “听说陆娘子要卖果饮的配方?”他开门见山的问。 陆惜月微微一笑:“不只是果饮的配方,还有铺子。” 赵品谦眉心动了动。 他的确想要冰镇果饮的铺子,比起配方,直接盘下铺子会方便许多。 可果饮铺子的生意极好,她怎么舍得? 赵品谦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顿时警惕起来。 他牵动唇角,意味深长:“陆娘子这么着急卖果饮铺子,实在是让赵某不得其解。” 陆惜月莞尔,她很明白对方的顾虑。 “赵老板肯定打探过铺子的情况,我也不是着急卖,只是想要将生意做大,就必须要找一个有实力的人合作。” 做生意她算不得多精明,但赵品谦是个中好手。 把铺子和配方卖给他,其一是与他结交,其二就是打开这条开分号的路。 纵然赵品谦如今被赶出天下商行,但他手里握着的民和典当有着多家分号,财力称得上雄厚。 这番话显然取悦了赵品谦,他往后背上的椅子靠了靠,眯着双桃花眼:“陆娘子野心不小。” “不敢与赵老板相比。” 这位以后可是随着萧云珩一道回了京城,将天下商行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陆娘子怎么就确定,我有这个实力?”他低声笑问。 陆惜月弯唇,不急不缓开口:“天下商行曾经的接班人,自然有这个能力。” 赵品谦半眯的双眼陡然睁开。 “陆娘子说什么?” 他凝视着少女,面上毫无波澜,幽黑的瞳仁锁着那张明艳好看的脸,深深藏着的寒意在眼底徘徊。 陆惜月抬头,不卑不亢的重复了一句方才的话。 屋子里骤然沉默下来,气氛逐渐冷寂。 她并不着急,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又一口,没有去看赵品谦变幻无常的脸色。 良久,青年撤去了冰冷的神色,忽然“呵呵”笑出声来,一把折扇在胸前摇晃。 第34章 新东家 “真没想到,这样的小地方还能生出陆娘子这样好本事的人来。” 原以为逃到这里,不会有人认出自己的身份,他能安安心心的做生意,暗中筹谋,不想,竟还是失策了。 这小姑娘才多大,十五,还是十六?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颇为自恋道:“是我长的太俊俏了还是怎么,你如何认得出我的?” 陆惜月:“……” “我曾经在京城见过赵老板。” 准确的来说,是原主见过。 赵品谦有些意外,更加仔细观察眼前小姑娘的容貌。 别说,还真有些眼熟。 被这样盯着看,陆惜月并不显的局促,大大方方道:“我是陆国公府的。” “陆国公府。”他呢喃着几个字,随后瞳孔一缩。 姓陆的国公是有一家,可几个月前就被抄家流放了,这么说来,这小姑娘就是陆国公府的千金了。 他怎么听说陆国公府的千金是个好色之徒呢。 “我说呢,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怎么还有人认得出我。” 确认了对方身份,他安心下来。 “赵老板如今都知道了,应该可以放心了吧。”她一个流放犯,还能图他什么。 “啧啧啧。”赵品谦龇着牙,看着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咱们都是被抛弃之人,自然是能帮一把帮一把。” 一个被圣上所弃,一个被亲族所弃。 两人商谈好配方的价格,说起转让出去的铺子,陆惜月提出自己的要求。 “制作果饮用的荔枝,必须是由大山村的村民提供。” 赵品谦不解:“这是为何?” 难不成大山村的荔枝里含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不成。 陆惜月道:“果饮铺子本来就是为了解决大山村荔枝的滞留问题,且,这个铺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许多村民也出了银子。” 赵品谦明白了。 “这个好办,我原本也没打算找别人。”有现成的原材料,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不过,你卖铺子,那些村民知道么?” “自然知道也是同意的。”陆惜月点头,来这儿之前,她特意问过了。 虽说舍了铺子的分红,但日后会有更多的铺子开张,到时候大山村的荔枝便不愁没有着落,想想也是划算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赵老板你共同经营这个铺子,我只要三成分红。” 按照赵品谦做生意的秉性,过不了多久果饮铺子的分号就回开遍大江南北。 现成的赚钱生意摆在眼前,陆惜月自然要牢牢抓在手里。 赵品谦多精明的人,如何看不出她的想法。 若是他现在开口拒绝,这小丫头会拿着配方掉头就走吧。 他犹豫许久,到底还是应下了。 三成而已,他还是能拿大头的。 两人商议好,趁着天还早,很快就帮铺子转让的手续办好。 赵品谦给了陆惜月一百两,是赵村长和那些村民投的铺子钱,这个把月来得的分红。 她手里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是卖配方换来的。 揣着巨款,陆惜月的心情有些微妙。 两个月前她还身无分文,每天愁吃愁喝,还要想方设法的消除大反派对自己的意见。 想想现在,她都能过上逍遥日子了。 分发了银子,村民们喜滋滋的。 他们当初一共也没投多少钱,如今一下翻了好几倍,自然高兴的很。 拿到银子的人高兴了,没银子拿的人可高兴不起来。 瞧着王大娘掂量着五两银子从面前走过去,潘老大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老东西当初就投了一两银子,这才多久,一两就变五两了,早知道铺子真的赚钱,他当初也投一点儿进去。 想到此处,他看着面前摘菜默不啃声的韩氏就来气。 韩氏一回头,就对上他怨怼不已的目光,脸色陡然沉下来:“看什么看,当初不投银子你也是同意的,别现在眼红了又想赖到我身上来。” 糟老头子想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 潘老大本就眼热,心里怪她,现下被这么斥,更来气了。 “我当初都准备投了,不是你拦着是谁,我不怪你,难不成怪我。” “你说什么,我拦着你,你有本事别听我的啊。” 韩氏怒了,菜盆也不要了,直接丢在地上,撸起袖子上前。 潘老大一看这架势,才硬起来的架势瞬间泄了气。 “没没没,疼,我什么都没说。” 耳朵被揪的生疼,他哪儿还敢说话。 臭婆娘就知道动粗。 两人动手争执是常态,邻居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劝都不带劝的,站在门口看好戏。 多亏当初听了赵村长的话投了银子,虽然少,好歹也挣了点。 潘老大当初说的斩钉截铁,绝对不会眼热,现如今见着银子,还不是后悔了。 果饮铺子换了个东家,成了市集百姓们口中的新鲜话题。 不过东家换了,掌柜的可没换。 李商人这两日焦头烂额,之前与他共同压荔枝价格的商户现下彻底与他断了来往,都寻别家的果子去了,如今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还要应付另一边与他订了不少果子的买家。 一听说铺子东家换了,他立刻叫人去打听新东家。 小厮很快回来,老实交代新东家的身份。 “民和典当的赵品谦!”他坐直了身体,手指敲着书脊,眉头拧的深重。 这个典当行新开不久,他是知道的。 这姓赵的听说还挺有来头,怎么就和陆惜月这个小贱人扯上关系了。 “老爷,您要是实在烦恼,不如让小的找两个人,咱们像以前一样,把人捆起来。”小厮做了个打人的手势。 李商人神色凉凉睨他一眼。 小厮立刻低下头:“小的多嘴。” “……就按你说的来。” 给陆惜月一点儿教训也好,让她们知道,和自己作对的下场。 小厮抬起头,笑了:“是。” 李商人不放心的嘱咐:“下手利落点,别要了人性命,也别让人看见你。” “老爷放心,小的干这活儿最有经验。”小厮排着胸脯保证。 陆惜月在得了五百两银票之后,开始着手于寻找能够治疗萧云珩的药材。 靠这五百两银子买,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要做的是找人寻到这些药材的下落。 第35章 上不得台面 在散出去几十两银子之后,陆惜月终于从西街点心铺老板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有一位从乌凉族来的商人,此刻正在琼县客栈歇脚,他是专做药材生意的,手上或许有她需要的东西。 乌凉族便是依靠药材出口的小国家。 这位商人是要到皇城去的,从乌凉到皇城,琼县是必经之路。 或许是因为有她的介入,许多事情都与原作剧情大相庭径,陆惜月不敢耽搁,带着银票去找来自乌凉的商人。 夏末时节,吹进脖子的风裹着秋日的气息,陆惜月很快到了市集。 只是,在踏进市集的那一刻,身后就多了三条尾巴。 她停在卖油条的阿婆前,借着与阿婆说话的空档,看清三人模样。 是三个衣服洗的发白的高大男子,看行径像是小混混。 买了跟油条,一边吃一边走,不知觉间进了一条巷子。 跟在后头的三个小混混见状心中狂喜。 他们正愁找不到地儿下手呢,要是进了巷子,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他们推搡着,迅速追过去。 巷子里空荡荡,只有破烂篓筐,哪儿有小姑娘的身影。 “怎么回事,人呢?”中间眼角上挑的男子踢开破篓筐,四处张望。 另外二人进到巷子最里面,也没找到人。 “真是怪了,方才明明看见有人进来的,这小丫头会飞不成?” “不可能。”黑脸的汉子摇头,“我明明看见她进来的,人一定还在这儿,再找找,肯定躲起来了。” 三人将堆在一起的破篓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陆惜月在暗处听着几人说话,唇角牵起,缓缓走出来。 “几位,是在找我吗?” 三人听到话音,陡然回头,映入眼中的是少女明艳恍若骄阳般的笑脸。 三人对视一眼,面露古怪。 小丫头居然没跑。 这样也好,省的他们在到处找了。 细眼上挑的小混混拍了拍衣袖,冲着她笑:“小姑娘,知道我们在找你,该躲得远远的才是。” 这么站出来,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觉得,你们应该躲起来,才比较明智。”她这两下子虽然对付不了武功厉害的,但是对付这几个,却是绰绰有余。 细眼男人闻言,笑的更放肆。 “老大,别跟她废话了,咱们赶紧动手,好回去拿赏钱。”黑脸汉子摩拳擦掌。 陆惜月微微挑眉。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些人不是凑巧遇到的自己,是专门在这儿等着她的。 是想要她的命呢,还是要揍她一顿。 “这小娘子可真漂亮,要是毁了脸,还挺可惜。”细眼男子身侧尖下巴男子惋惜似的开口。 细眼男子听这话笑了:“可惜什么,拿了银子,你就不觉得可惜了。” 三人已经逼近,为首的黑脸汉子举起拳头,就往她脸上砸来。 她灵巧侧身,抬脚揣在汉子腿弯,汉子来不及反应,猛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另外两人见状,齐齐冲了上来。 陆惜月踩在黑脸汉子肩头,长腿一翻,踢在尖下巴男子的脸上,细眼男子愣了瞬,随后眯起眼,满脸凶光。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三人很快被她撂倒,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围成一团。 陆惜月捡起地上的木头,捧在手里,笑吟吟问:“三位只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的,我就发发慈悲,不送你们见官。” 见官! 三人身子抖了抖,只有一个想法。 绝对不能见官。 “我说,我说。”尖下巴的男子率先开口,“是一个穿青衣的男人来找我们,给了我们五两银子,让我们找到你,然后……” “然后什么?”她冷下脸。 男子忙道:“然后打你一顿,还叫我们不要打死,重伤就成。” “是么。”她淡淡笑着,眼底却是冷的,“那男子是什么人?” 三人沉默了。 陆惜月拍了拍木棍,扬起眉梢:“不说,那咱们就见官吧。” “等等。”细眼男子急急出声:“我们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不过看穿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厮。” “大户人家的小厮。” 她自认到了这儿没得罪过什么人,若是有的话,自然也只那么一个。 “是是是,看着很有派头的模样。”他点头如捣蒜,生怕陆惜月稍有不满意,就将他们捆了送官。 牢房里头日子可不好过。 陆惜月将木棍丢了,看着细眼的男子,道:“那你们回去了帮我带句话,就说,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让他少做。”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应。 陆惜月拧起眉,视线望过去:“怎么,不乐意?” “没有没有,带,一定带到,小娘子放心,我们哥三儿做事向来有保证。”细眼男子赔着笑,就差拍胸脯了。 “现在就去,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没把话带到,我可记着你们的长相。”她目光冷肃扫过几人,一字一句威胁道:“到时候,成了通缉犯,可怪不得我。” 三人一惊,连声应下,保证一定带到。 互相搀扶着出了巷子,三人开始狂奔,好似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陆惜月转身去了民和典当行,她和赵品谦约好在这里见面,由他帮自己引荐这位乌凉族商人。 喝了三盏茶才等到人来,赵品谦语气幽幽:“今日怎么这么迟?” 她可不是会迟到的人。 陆惜月摆摆手,一脸无谓:“路上遇到几个小混混,耽搁了。” “小混混!”赵品谦惊了惊,视线落在她身上上下看了看,并没有哪里受伤,不由的好奇:“如何脱身的?” 话到此处,陆惜月神色怪异的瞥他一眼:“自然是被我打跑了。” 那日谈生意,她就发觉这位与常人不太相同。 寻常人听了她遇见混混,即便不关心,表面也得意思意思问问,有没有受伤什么的,他竟上来就问怎么脱身的? “小姑娘挺厉害。”他轻声嗤笑,倒了杯茶给她:“压压惊,待会儿人就到。” 陆惜月喝了口,问起这位乌凉族商人的情况。 赵品谦也不大清楚,他也是头一回接触乌凉族的人,从前在京城,只听说过乌凉族的药材极好。 第36章 腿疾 当初他还想做通这门生意,仔细思量之后还是放弃了,乌凉族路远地冷,药材的采摘,运输都是极大的问题,成本太高。 乌凉的药材往往是卖给皇室,亦或是一些兴盛的大家族。 毕竟乌凉的药材好,也贵,普通人买不起。 说起价格,赵品谦又道:“你想从乌凉人的手里买药材,银子可带足了?” 据他所知,这小姑娘手里一共就几百两银子。 她要的药材列出过单子,他看过,都是动辄上万金罕见之物。 “我打算以物换物。”她诚然道。 “以物换物?”赵品谦来了兴致:“你准备拿什么东西换?” 陆惜月翻出腰间挎包里的东西,打开。 白色的帕子里,包着一株已经晒干的草,赵品谦眨了眨眼,疑惑问:“这是什么东西?” “生血草,只这一株,若是失血过多,濒临死亡,便能将人救回来。” 生血草就是她在大山村上找到的十三味药材的其中之一。 那一片地方一共长了五棵,全被她摘下晒干收起来,一株留着给萧云珩入药,其余四个,她打算用来置换其他草药。 听到草药名字的瞬间,赵品谦双眼就亮了:“这就是生血草,你哪儿来的这宝贝。” 他听说过这东西,南宁侯府世子夫人当初第一胎难产血崩,太医都说救不了了,南宁侯府世子舍不得爱妻,求人花了两万五千两银子买了一株生血草给她服下。 最后人不仅救活了,还平安生下了孩子。 难怪这小丫头这么穷,还有胆子找乌凉商人买药。 有生血草在手,换什么不行。 “在山上采到的。” 赵品谦望着她,笑意深重:“这东西都能让你采到,运气也太好了点。” 寻常人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让她给采到了,运气能不好么。 陆惜月耸耸肩,不知道她要是告诉他,自己采了五株,会不会惊掉下巴。 片刻过后,那位乌凉族商人由小厮领了进来。 男人身形十分庞大,比赵品谦还要高出半个头,皮肤白皙,浅褐色的双眸深陷,鼻梁直挺,完全是异邦人的长相。 陆惜月没有表现的太惊讶,不同的地域造就不同的饮食习惯,人种自然也就不同。 男人名叫阿瓦石那,来自乌凉的下山族。 乌凉族又分为两种,下山族与山族,顾名思义,下山族便是生活在山下的,山族便是生活在山上的。 “你想要买什么药材,我这里有册子。” 阿瓦石那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土话,拿出的小册子也是他们的文字。 陆惜月很快在册子上找到两个她需要的。 “阿瓦石那,有一件事我想要和你商量,我没有钱买你的药材,但是我想用这个换。” “没有钱!”阿瓦石那睁大眼。 在他没生气之前,陆惜月迅速将生血草拿了出来。 阿瓦石那到了嘴边的斥责咽了下去。 他抬头看着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又低头去看生血草,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这是,生血草,你们居然有生血草!” 他们乌凉盛产药材,可因为地域原因,生血草之类无法存活,自然也就更加难得。 看他的表现,陆惜月就知道,换其中一味药材肯定是可以的。 “阿瓦石那,用生血草和你换,你也不算亏。”赵品谦道。 阿瓦石那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甩脸走人,点头道:“不亏,不亏。” 激动归激动,生意还是生意。 “换一个可以,换两个,不太行。” 生血草名贵难得,他的药材同样也不是寻常之物。 他正了神色,面向陆惜月:“你可以二选一,另外一个,看在生血草的面子上,免了零头,你给我八千两就是。” 赵品谦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要的不止一个。 八千两银子对他而言不算多,小丫头要是向他开口,他是借还是不借呢。 陆惜月是个很难得的生意伙伴,聪明有头脑,还不多事。可他很不喜欢和合作伙伴有除生意之外多出的债务关系。 这会影响到后续合作。 然而,陆惜月没打算借钱,也没打算拿另外一株生血草换。 她发现了一件事。 “不如这样,我帮你治愈腿疾,你把这个药材送给我。” 从进门开始,她就发现,阿瓦石那的右腿,有一点跛,他不是长短腿,那就不是天生跛脚,一定是后天生病受伤造成的。 阿瓦石那刚刚收敛的震惊再次浮现:“你能治我的腿疾?” 赵品谦也颇为意外的看向她。 身为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小丫头会的技能是不是有点不同寻常了。 陆惜月颔首:“我既然开口,就一定有把握,若是不相信,可以等到我治好你的腿,再将药材给我。” 阿瓦石那轻笑,显然不太信任她:“小姑娘,我不会随便让人给我治病的。” 他还要进京与各大世家卖药材。 面对阿瓦石那的质疑,她并不恼,只是道:“可否先让我替你把个脉。” 赵品谦附和一声:“只是把脉而已。” 阿瓦石那撇撇嘴,把手腕递过去。 指尖搭在脉象上,不过几息时间,病因就从少女口中吐出:“你这腿伤大概有七八年了,断骨重连才保住的腿,可惜受了寒气侵蚀,施过针,吃过无数珍奇草药也无济于事。” 赵品谦听的愣愣的,下意识看向阿瓦石那。 后者眨巴眨巴眼,随后诧异开口:“居然全都对上了,你真的是医师!” 陆惜月收回手,莞尔笑着:“现在,你是否放心让我治你的腿了?” “可是,我看过无数大夫,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就连当初给我断骨重连的大夫也不行。” 他是从山上摘草药的时候掉下来,落入雪地里昏迷了一天,醒来的时候,满地的雪都被染成红色,右腿骨头断的干净,几乎不能动弹。 所有大夫都劝他把腿砍断,才能保命,是一位游历路过的医师保住了他的腿,可即便如此,也留下了后遗症。 “就算治不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她神色平静的问。 阿瓦石那被问住了。 第37章 为什么帮我 她说的好像挺对的,反正都跛了,试试也无妨。 “我可以让你试试,但你要是让我的腿变差了,我会报官的。”他低下头,语气十分认真。 听着这无比熟悉的话,陆惜月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也不想被官府抓去。” 气氛在三言两语的玩笑话之后轻松不少。 陆惜月与阿瓦石那说定,明日这个时候她会上门替他治腿疾。 他的腿疾顽固多年,想要一朝一夕清除,自然是不太可能,陆惜月粗略估计,至少要七天。 待阿瓦石拿着生血草离开后不久,他身边的小厮就送来了以生血草换的药材。 陆惜月匆匆回到大山村,拿了篓筐和镰刀就准备上山,出门时正好与萧云珩迎面撞上。 瞧见她手上的东西,萧云珩随口问:“又要上山采药?” “嗯,今日遇见一个乌凉商人,他有腿疾。”陆惜月并没隐瞒。 萧云珩眉梢轻扬,忍不住道:“你认识这个商人?” “不认识,不过他手上有我要用的草药。”说着,陆惜月便往外面走。 萧云珩一下没了话说。 他知道陆惜月有一张单子,上面有十三中药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难不成她身上有什么病痛? 他视线轻扫过少女身躯,不由的皱眉,下意识跟了上去。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陆惜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你要和我一起上山吗?” 她意在询问,殊不知,落在萧云珩耳朵里,却是成了邀请。 他抬眸,日头还高着,反正也无事,就当陪陪她了。 这般想着,萧云珩没有拒绝。 治阿瓦石那的腿疾不算麻烦,用到的药山上多数都有,即便没有,外头药堂几十多两银子就能买到,当然,还要另外扎针。 很快,她背后的篓筐便装了一半草药。 她一步一步走着,看见两个适用的,举起镰刀就砍,萧云珩见她动作不太利索,伸手将篓筐拎了过来。 陆惜月一心扑在药材上面,给他拿也就拿去了。 萧云珩跟着她的步子,很快到了上次他躲避刺客落入的陷阱之中。 “已经是林子深处了,再往里面走,兴许会遇上野兽。”萧云珩提醒道。 陆惜月站直身子,脖子有些发酸,她拿过篓筐检查了一遍,差不多已经齐全。 “那咱们下去吧。” “好。” 陆惜月想起一件事,同他道:“对了,接下来七天,我可能不回来住,就住在市集的客栈。” 萧云珩清凌的目光落在她不断摇晃的脑袋上,压下心头想要给她揉一揉的心思,淡淡开口:“是为了给乌凉族的商人治病。” “是啊,他答应我了,只要我帮他的腿治好,那味药材就送给我。” 萧云珩心中更加好奇了,略微犹豫过后,问出声:“你要那么多药材,是为了……” 他欲言又止,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陆惜月轻笑,告诉他:“这些药材可以治愈你的手脚经脉啊。” 萧云珩神色愣怔,连走路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是,为了我?”震惊之下,青年的声音晦涩复杂,他怔怔的看着少女乌黑的发髻,心头犹如翻天的浪花拍过。 陆惜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弯了弯:“当然啦,我和娘都好着呢,而且,你身上的伤越耽搁越难治,当初来大山村,我就找到了第一味药材。” 萧云珩只觉得心头一窒,难以言喻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早在那个时候,陆惜月就已经想到要帮他恢复经脉了! 他忽然想到她藏在堂屋桌子下面的盒子,里面放着几棵干巴巴的草药。 所以,那个就是她找到的第一味药材! 萧云珩低着头,看着林间土地上接触在一起的两道黑影,偶尔有伸出来的树梢枝叶遮挡部分倒影,但是很快又会在热烈的光芒下碰撞到一处。 冷寂许久,被血液与仇恨渗透的心湖,在这一刻仿佛有了悸动。 他抬头看着少女最是明艳的笑脸,那双湛黑的眸子深深的映在他的眼底。 陆惜月扶着树干往山下走,并没在意身后青年的异常。 “只是那些药材太名贵了,这个商人手里也只有两味我能用的上的,其中一个我用生血草换了,还有一个,等治好他的腿,就能拿到了。” 闻言,青年的掌心握了握,阳光下带着躁动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从他进入陆国公府那一刻开始,对她只有恨,若不是后来他手脚经脉尽断,第一个杀死的就是她。 林间风声沙沙,带动树叶摇晃,陆惜月一时没听清,转头提高嗓音问:“你说什么?” 青年唇瓣阖动,摇头浅笑:“没什么。” 太阳有些热,陆惜月深吸了口气。 这厮笑起来,杀伤力有点大。 二人没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回到家中。 等她收拾完草药,萧云珩才提议道:“我明日和你一道去。” “为什么?”陆惜月不解,她是去治病救人,又不是干重活累活。 萧云珩低头,与她对视,眸色认真:“乌凉的商人不是男子吗,你一个姑娘家有诸多不便。” 陆惜月眨巴眨巴眼,不确定道:“你要跟我一起去治病?” 青年点点头。 “可是你什么都不会啊。” 青年唇角的笑僵了几分,下一瞬就听到少女改口:“没事,你在旁边看着也行。” “总有我能帮忙的。”他语气淡然。 为了帮他连接经脉,她才去给这个乌凉商人治病,他岂能袖手旁观。 哪怕是给她提药箱,萧云珩觉得自己也是不介意的。 翌日,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陆惜月带着萧云珩去了趟药堂,将山上没采到的药材买了下来。 阿瓦石那早早就在客栈里等着。 伙计领着两人来到天字一号房,敲开门,高大的青年缓步走过来。 “陆姑娘,恭候多时了。”他视线越过少女,看到青年有些好奇:“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的……兄。” “我与她是夫妻。” 陆惜月一句“兄长”没说出口,萧云珩便已经抢先开口,承认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第38章 主子不行了 她望着萧云珩的视线呆了呆。 他不是不喜欢与自己的这段夫妻关系吗,怎么还承认了呢。 回应她的是青年坦然自若的神情。 阿瓦石那有些惊讶,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最后大笑:“真是没有想到,陆姑娘年纪轻轻就成婚了,在我们乌凉,少女十八岁才能议亲。”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们郎才女貌,用你们的话说,大概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惜月下意识去看萧云珩的脸色。 青年唇角微微上扬,看着,应该是没有不高兴。 她松了口气,让阿瓦石那坐下,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阿瓦石那愕然。 萧云珩睨着她,唇角暗暗绷紧。 “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扎针。”她掏出明亮细长的银针,“不用脱完,右边半身就行。” 阿瓦石那瞥了萧云珩一眼,发现青年面无表情,瞧着不甚在意。 纠结片刻,他还是把衣服脱了。 男人身材极好,身上的皮肤和脸庞一样,白皙如雪,若是再嫩一些,都能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了。 陆惜月指尖在几个穴位上按了按。 萧云珩的眉心微微跳动,睨一眼少女,那双漂亮的黑眸聚精会神,并无掺杂什么杂念。 即便如此,看着男人宽肩上落下的那双手,萧云珩还是忍不住堪堪黑脸。 只不过他掩饰的极好,捧着茶杯,眉目间满是风轻云淡。 十多根银针尽数没入阿瓦石那的皮肉之中,而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陆惜月吩咐客栈伙计将她带来的药材熬成浓汤,再烧热水。 施针要两个时辰,这药材也要熬两个时辰,到时候天黑,正好泡药浴。 天很快暗沉下来,萧云珩将灯点上,明白了她为何准备七天不回去。 这一扎针便是两个多时辰,泡完药浴还要给阿瓦石那的腿扎针,也就难怪了。 趁着阿瓦石那泡药浴,二人下去吃顿晚饭,顺道出去逛了个晚市。 临近中秋,琼县的晚市十分热闹。 各家各户门口挂起兔儿彩灯,连叫卖的小贩都比往常多出不少。 二人停在卖月饼的小摊前,包起几种不同馅料的月饼,付了钱,陆惜月突发奇想:“你说,我开个点心铺子怎么样?” 萧云珩第一个想法就是——“你会做点心。” “当然了,复杂的不会,蛋糕,虎皮卷之类的,还是很简单的。”她咬了一口五仁月饼,入口就被粗糙的馅料噎到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萧云珩抬手轻拍她后背,帮她抚顺气息。 “难吃就不要吃了。” 陆惜月艰难的把嘴里的月饼咽了下去,只觉得可惜:“买了五块儿呢,不吃浪费了。” 她们现在是比以前日子过的好,但是花钱买的东西,总不至于丢了。 看着她满脸可惜的模样,萧云珩心里想笑,不过他面上始终是淡淡的,“那你给我吧。” “你要吃啊?” 她都咬过了,这多不好。 她把另外几块点心给他:“这些我没咬过,你拿去吧。” 萧云珩捏着点心布包,没说话。 他是想说,带回去给阿瓦石那,方才出来的时候,他不就喊着肚子饿。 “改天有空,我做个蛋糕给你们尝尝,味道可比京城的点心都好吃。” 她口中说过的几个点心,萧云珩从来没有听说过。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陆惜月。 左右想想,她是陆惜月,贪好美色的女纨绔,会这些寻常贵女不会的,似乎也挺正常的。 兜兜转转,二人回到客栈。 阿瓦石那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得了月饼,也不管味道如何,不多时全进了他的肚子。 事后,才干巴巴道:“你们这里的点心不如我们乌凉的好吃。” “你们乌凉有什么点心?”陆惜月顺口一问。 浑身泡在褐色汤药中的阿瓦石那隔着屏风道:“冰糕啊,外面一层软糯的皮,里面是软软的馅儿,冰冰凉凉,用鸡蛋做的,十分可口。” 陆惜月凝起了眸子:“是不是还有的会放绿豆沙,红豆沙之类的。” “是啊,你吃过。” 陆惜月默了,那不就是冰皮雪糕吗。 她摇摇头:“没吃过,听人说过。” 若承认了,她没地方解释。 堂堂国公府千金,会医就算了,这只有乌凉才产的冰糕,她是从哪儿尝过的。 阿瓦石那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可惜:“等你们有空去乌凉,我招待你们,一定要尝尝我们乌凉的冰糕,可比你们这儿的任何点心都好吃。” “一定一定。”别的不说,夏天吃雪糕,是比干巴巴的点心要舒服。 陆惜月更加确定了要开点心铺子。 等阿瓦石那腿好了,她就买鸡蛋试着做。 药浴很快凉了,伙计又浇上一桶热水,等再次凉透时,阿瓦石那就可以从里面出来。 他穿好衣服,将裤腿卷起来,躺在床上,陆惜月手中的银针很快扎了他一腿。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一天的疗程这才算结束。 她与萧云珩就住在阿瓦石那的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天黑便不用走太多路。 收完银针,她叮嘱道:“不能吃辛辣的食物,还有野味,另外,晚上最好不要再吃饭了。” 原本就饿的不行,只吃几块月饼填肚子的阿瓦石那有些不高兴,“为何连饭都不能吃了?” 他吃饭与治腿有冲突吗? “倒不是不能吃饭。”她耐心解释道:“你方才吃了太多月饼,再吃饭会积食,你针了一天,本就不舒服,再是积食只怕睡不好觉,不利于明天的治疗。” 阿瓦石那这才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那我明早再吃吧。” 两人从阿瓦石那房间退出去,正准备休息,走廊上一个小厮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她身上。 萧云珩眼疾手快,挡在她前面。 小厮撞上硬挺的胸膛,闷哼了一声,回弹后退,捂着头抬眼。 他看到面容冷肃,满目警惕的青年以及她身后的美貌少女。 “陆娘子,你快随我来,我们家主子不行了。”小厮急的快哭出声。 陆惜月从萧云珩的身后探出身,深深拧眉:“你家主子是谁?” 第39章 束手无策 小厮气喘呼呼,眼泪汪汪不值钱:“我家主子就是赵品谦啊。” 陆惜月心头一惊,不可置信开口:“你家主子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这般说着,她将药箱从萧云珩手中提过来,跟上小厮步伐。 小厮快步走着,答道:“本来是好好的,谁知道吃了晚饭后就不行了,请了大夫过来,都说是中毒,可没有一个人能解毒的。” 走到楼下,陆惜月才发觉身后那道乌黑的影子跟了过来。 “我和你一起去。”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了下来。 陆惜月与他对视,遂点点头。 两人坐上小厮带来的马车,一路飞奔,很快到了赵品谦买来不过半月的府邸。 “陆娘子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小厮在前头跑的飞快,替二人开路,很快进了屋里。 床榻前,一左一右两个大夫面色凝重,提着药箱眉头紧锁,满屋气氛沉闷,重重的压在心头。 “陆娘子!” 看到来人,右边的大夫目露愕然。 陆惜月也睁大眼,与他打了招呼:“杜老板!” 杜老板便是她常去卖药的那家药堂老板。 “没想到他们把你给请来了。”杜老板摸着下巴,正要上前与她攀谈,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插到两人中间。 青年俊容冷淡,似是关心的开口:“现在的情况如何?” 杜老板老老实实答了:“只知道中毒,却探查不出是什么毒。” 陆惜月上前探了探脉。 床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双唇发紫,翻出的眼皮下有紫色的血丝,是中毒至深的迹象,脉象微弱且混乱,就差一口气,刚刚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吊着才撑到现在。 “我刚刚给他服用了解毒丹。”杜老板诚然道:“方才情况危机,我也是没办法。” “多亏了杜老板的解毒丹。” 常与他打交道,陆惜月知道杜老板的解毒丹算是他压箱底的本事,名字虽带了解毒二字,但其实只能解一共二十三种常见的毒。 其余毒素,即便不能解除,也能压制一阵子,争取救人的时间。 角落里,另外一位许大夫插嘴道:“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赵老板到底中的什么毒,陆娘子,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他眼含鄙夷,对一个女大夫并不抱多少希望。 他行医二十多年,与杜老板两人一起都束手无策,这个小姑娘才多大,能有什么办法? “吃的东西都看过了?”她问。 “看过了。”杜老板应声,眉头紧皱:“小厮说只吃了正常的饭菜,我都看过,里面没有任何异常。” “不错,我们俩都检查过。”许大夫附和道。 陆惜月叫来小厮,确认了一遍,除却饭菜,赵品谦有没有吃过其他任何东西,或者是喝了什么。 小厮十分确定的摇头:“就吃了晚饭,主子这两日忙铺子的事,吃的少,早早睡了,本来还打算明日早起去看新开的铺子呢。” 陆惜月陷入了沉默。 “熏香呢,熏香有没有问题?”一直未曾开口的萧云珩突然提醒道。 几人一怔,看向小厮。 小厮猛拍脑袋:“我家主子是有熏香的习惯,不过他惯用的香昨日用完了,今儿个换了新的。” 陆惜月伸手:“去拿来我看看。” 小厮很快从桌案上拿来早就熄灭的熏香。 打开盖子的瞬间,淡淡的香味进入鼻息,是月麟香的味道。 陆惜月认得这个香味,原主在国公府时,常用这个熏香。 不过相比原主用过的,这里的月麟香似乎味道更重一点,且,还有杂味。 她嗅了嗅,目光切切。 不对劲! 她将熏香递给另外两人查看:“这里面掺杂了别的味道,像是……无忧香。” 原著中,无忧香便是赵品谦的庶弟惯用的熏香,只要是妨碍他成为家主的,最后都被他用这无忧香,送去了阎王殿。 无忧香也是熏香,是用三十多种有毒的花香制作而成的熏香,只需吸入那么一点点,便可杀人于无形,且极难察觉。 同样的,这无忧香价值万金,非常人能供应的起。 二人听到无忧香的名字,面上满是不可思议。 “若是无忧香,那赵老板只怕是回天乏术啊。”杜老板神色凝重,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褪去。 “哎,看来,要准备后事了。”一旁的大夫摇头,俨然放弃了。 小厮急的脸色都变了:“诸位,你们可不能袖手旁观啊,只要你们治好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必有重谢。” “不是不治。”大夫幽幽道:“是我们无能为力啊。” 说罢,他提着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开。 杜老板犹豫许久,见陆惜月不动,上前问:“陆娘子,你可有什么法子?” “自然是有的。” 原著中,曾经提到过无忧香的解药。 杜老板松口气,忙问:“什么办法?” 陆惜月提笔,写了一张单方。 小厮接了过去,扫了一眼睛却没动,满是怪异的看着她。 “怎么了,我瞧瞧。”杜老板狐疑的接过单方。 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三十多种鲜花的名字,便是杜老板看完,也生出了几分怀疑。 “陆娘子,这鲜花能解毒?” 难不成,陆娘子这是准备穷途末路,死马当活马医? “当然不是,这是对症下药,我没法儿解释,放心吧,这毒一定能解。” 无忧香是原著中的毒香,自然要用原著中的方法,至于原理,她其实也想不清楚,倘若这里有可以检测的仪器,或许能派上用场。 陆惜月有些怀念她大别墅里的医疗器械,要是有那些,给他接个氧气,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小厮将信将疑的下去准备。 杜老板并没有离开,他很好奇,这么多鲜花是不是真的能解无忧香的毒。 陆惜月走到萧云珩身侧,叮嘱他:“待明日赵品谦醒来之后,你记得多与他接触。” 这可是大反派最不可或缺的助力。 萧云珩抿着唇,有些不解:“为何要与他接触?” 陆惜月轻“啧”,眉眼轻蹙,压低了声音:“自然是与他搞好关系,日后他可是你最得力的部下。” 难不成这厮现在还没打算日后功成打上京城? 第40章 我会永远支持你 萧云珩挑了挑眉梢,落下的目光带着别样意味:“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最得力的部下?” 其实他是想问,他日后要做什么,需要得力的部下。 陆惜月一下子噎住。 糟糕,一时激动好像说漏嘴了。 思索片刻,陆惜月就道:“自然是替王府平反,我知道,你只是暗中谋划,不让有心人察觉罢了。” 这番解释倒是说的过去。 萧云珩靠在廊壁上,轻声嗤笑:“如今我大势已去,想要平反,谈何容易。” 他虽这么说,眼里却盛满坚定的光。 一只纤盈的手拍在他肩膀上,萧云珩转过头,少女严肃郑重的视线撞了过来。 “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 原主种下的果子,终究要有人来拾,萧云珩这个大腿,她自然是抱定了。 萧云珩视线从那只手移过来,唇角不动声色的扬出弧度。 永远么! 陆惜月果然对他情深义重! 萧云珩想,既然她这般欢喜自己,那他也对她好一点好了。 少女牵动人心的笑容近在眼前,他微微颔首:“我会与赵品谦搞好关系的。” 不为别的,让她放心也好。 陆惜月满意的笑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小厮拎着装满鲜花的盒子回来了。 “一共找到了二十一中,其余的,这里没有。” 纵然如今是鲜花盛开的时节,她这张单子上三十多种鲜花,生长在不同地域,在琼县更是难以收集。 现在又是生更半夜的,能找到这些,还是发动了府邸上下几十号人出去寻的。 小厮说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可以入药的花干:“不知道这些可不可以代替,我在药堂买的。” 反正品种是一样的,说不定能用呢。 陆惜月面露难色,原著中可没说过花干能不能用啊。 瞥了眼床榻上快无生息的赵品谦,她心一横,拿到一起,“试试吧,成不成,就看他的运气了。” 赵品谦怎么说也是重要角色,应该不至于半路就下线吧。 她将所有的花放在一个盆里,用药杵捣碎,再让小厮倒入烧的滚开的热水,泡上半刻钟时辰,最后舀一碗水给赵品谦灌进去。 他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让他吞咽十分不易。 萧云珩抬手遏住赵品谦下颚,接过碗,迫使他张开嘴,将温水灌了进去。 小厮捧过碗,站在床榻边,心跳如鼓:“主子这就好了吗?” “不知道,若是花干有用的话,过会应该就会醒了。”陆惜月也拿不准主意。 她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 窗外是漆黑的夜,蝉鸣声断断续续,缺了角的残月隐在乌云之中,在清风吹拂下逐渐露出全貌。 几人端坐在房里,半个时辰过后,陆惜月上前探脉。 原本混乱的脉象已经有了平稳之相,强而有序,赵品谦脸上的青紫也开始消退,脸色重新红润起来。 她松口气,眉梢添上喜色:“可以了,已经解毒了。” 小厮大喜,高声问:“当真,我家主子没有性命之忧了吗?” 陆惜月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今天整天都没有休息,眼看着外头天都要亮了。 杜老板也显露疲惫之态,“既然赵老板无事,我就先走了,陆娘子,萧相公,咱们回见。” “杜老板慢走。” 陆惜月揉了揉眼,有些酸涩。 小厮检查完赵品谦,确认有好转,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 他走到二人身前,提议道:“外头天不早了,我安排房间给二位休息吧,此刻再回客栈,太耽搁休息时间了。” 小厮也有私心,等自家主子醒了,陆惜月还在府里,也好有个照应。 陆惜月自然清楚他的打算,她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萧云珩。 后者点点头。 “那好,麻烦准备两间房。” 小厮暗暗瞥了两人一眼,不由的疑惑。 这二位不是夫妻吗,怎么还要两间房呢。 然而,他就是个小厮,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过问。 院子里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 送走小厮,陆惜月躺在床上,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赵品谦醒来时正是早晨,小厮惊喜的将人扶起来,泪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落。 “主子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咱们一府上下可都要随你去了……” 他是个孤儿,跟着少爷从主家一块出来的,与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感情深厚。 两人虽然是主仆,可赵品谦待他极好,他亦将少爷当做亲人。 赵品谦浑身没劲,小厮哭丧着吵的他脑袋疼。 还有,什么叫一府上下都要随他去了。 他嘴角抽了抽,费劲的拍了小厮的脑袋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了?” 小厮抹着眼泪,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赵品谦靠在床头,喝了口清茶润润嗓子,如墨般的黑眸沉不见底:“这么说,我中了无忧香,是陆姑娘替我解的毒。” 小厮重重点头:“陆娘子与萧相公还在咱们府里休息呢,主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她过来看看。” 小厮没迈出去两步,就被赵品谦叫住:“让他们休息吧,我没什么不舒服。” 陆家的小丫头竟然那么厉害,无忧香的毒都能解。 这下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了,这份恩情这么重,不好还啊。 昨儿个他还想着,不能与合作伙伴有什么债务牵扯,今日,他就欠了人家一条命。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他垂眸轻笑。 “主子,你还笑的出来,快想想,到底什么人给你下毒啊?” 他们初来乍到,应该没得罪什么人啊,怎么就遭此横祸呢。 小厮想不明白。 赵品谦冷笑,握着茶盏的力道收紧:“谁给我下毒,还用想吗?” 想要他性命的,从始至终,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小厮有些茫然,稍后才反应过来:“主子,你说的该不会是,三少爷吧!” “无忧香,不正是出自于他的手吗。” 用自己亲手所创的毒药,杀死他这个眼中钉,想必,此刻赵天斳一定觉得很有成就感吧。 可惜了,他一定想不到,居然能有人会解无忧香的毒。 第41章 便宜你了 小厮接过茶盏放在一旁,思来想去觉得奇怪:“主子,这不应该啊,咱们现如今都在琼县了,天高地远,三少爷的手也伸不过来啊。” 回应他的是赵品谦的冷哼:“就是因为在琼县,死了也没人知道,就更肆无忌惮了。” 小厮默了默。 他也是糊涂了,赵天斳是个狼心狗肺的,别说琼县,就是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弃。 这般想着,小厮恨恨骂出声:“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枉主子从前对他那么好,呸,难怪是妓子生出来的下贱胚!” 赵品谦皱了皱眉,没拦着。 换做以前,听到有人这么骂赵天斳,他早就将人丢进池塘里了,如今想想,他倒像个傻子是的,什么天赋卓绝,睿智无双,还不是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抬手,示意小厮安静:“阿水,知道是什么人在熏香里下毒吗?” 阿水是小厮的名字,他低下头,有些惭愧:“小的没用,还没有查出是谁动的手脚。” 昨天进入主子房间里的人一共就两个,除他之外就是阿余,阿余和他一起从京城过来,和他从小一块长大,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次。”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 阿水点点头,又问:“要不要小的把府里这些人的底细都查一遍。” 府里所有下人,除了他和阿余是从京城跟过来的,其余四十多人皆是最近才入府,最近事多匆忙,也就没有太仔细筛查。 赵品谦摆摆手:“暂时不用,防止打草惊蛇,阿余人呢?” 从他醒来之后,就没见到人。 “他在厨房盯着伙计熬汤药呢,防止再有人暗中下手,我们也好防范。”阿水认真道。 “饭菜准备好了吗,我有些饿了。” “应该是好了,我去催催。”阿水退出房门,直奔厨房。 赵品谦半躺在床榻上,从床头将阿水没来得及放回去的香炉打开,里面的香已经燃尽,只剩下一鼎香灰。 他嗅了嗅,还有淡到几乎不可查觉的无忧香的味道,因为是香灰,已经失去效力,吸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月麟香的味道混杂着无忧香,令人心头不适。 他将香炉放下,心底满腔怒火窜起,拳头紧握,骨节泛白发出“咯吱”声响。 阿余当然没脸来见他,昨天晚上,他累的倒头就睡,半夜,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冻的他辗转醒了好几次,只是懒得起来关,不久之后,他就听见外头有开门的声音。 是阿余的脚步声,他想,应该是进来关门的。 谁知阿余蹑手蹑脚的进来,打开了香炉,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之后就悄摸摸离开。 那时,他还没有生疑,只当是熏香快要燃尽,阿余是进来添香的。 如今看来,他是添香的不错,只是添的不是月麟香,而是无忧香。 日上三竿,陆惜月醒来的时候,萧云珩已经坐在赵品谦的屋中与他闲聊。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不困吗?”她提着药箱,随口问了句。 要不是下午还要去给阿瓦石那治腿,她还想要在床上再赖一会。 “还好。”萧云珩淡淡回答,随后让出位置给她。 赵品谦十分自觉的伸出手腕,让她查探。 “还没有谢过,陆娘子的救命之恩。”他唇角噙着一抹笑,看似随意散漫的姿态,语气却无比真挚,“我赵品谦别的没有,只有银子。”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看向替自己探脉的少女,正色道:“不如这样,你我结拜我兄妹,如何?” 这一番思绪跳动极大的话,令陆惜月险险没反应过来。 她失声轻笑,兀自从药箱中取出了自制出的补气血的药丸让他服下:“你要是这么说,还不如给点银子给我,来的实在。” 赵品谦黑了脸,接过药丸没好气道:“怎么,我要是成了你兄长,你还缺钱花,我这是便宜你了。” 小丫头平日里精明的很,怎么这会儿犯起傻了。 陆惜月定睛看了他一会儿,这时候才收了玩笑的态度,问:“你是认真的?” 赵品谦气的两眼发直,他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小丫头要气死你大哥,好继承我的遗产是吗。”他绷紧脸色。 陆惜月抿了抿唇,这就自称大哥了,她可没答应呢。 赵品谦抬眼,头一回觉得有些没面子,他的处境虽大不如前,但怎么说都比她家徒四壁的情况好。 她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认大哥。 想到可能会被拒绝,赵品谦脸更黑了:“小丫头,认我做大哥,你可是赚了。” “成吧,你盛情邀请,我也不好拒绝。”在那双目光殷切的眸子注视下,陆惜月点了头。 “大哥。” 赵品谦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放大:“好妹妹,来,见面礼。” 他从床头拿出一沓银票,上面都是百两面额的,看厚度,至少有一百张。 “我可真收了。”陆惜月没矫情。 赵品谦哼哼两声,“给你的就是你的,我赵品谦的妹子,怎么能穷。” 接过银票,陆惜月不禁感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天下商行不愧有首富之称,哪怕赵品谦已经不是未来家主,出手依旧这么大方,可见他背后资产雄厚。 他又转头看向萧云珩,摆出大舅哥的架势,招招手:“来,妹夫,大哥有两句话要跟你说。” 陆惜月见势不对,立刻挡在萧云珩身前:“行了啊,才解毒,你消停点吧。” 招惹谁都不能招惹萧云珩,到时候这厮再把账记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话音刚落,萧云珩却拍拍她肩头,示意她安心。 在陆惜月愣怔的目光下,青年走过去。 赵品谦冲她露出个肆意的笑:“你看妹夫多懂事,你这左右护着的,我能吃了你夫婿不成。” 陆惜月只想两眼一黑,晕过去算了。 原作中,赵品谦到底怎么成为萧云珩助力的,她从前只晓得他经商能力一绝,如今相处多了,却发觉,这人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大靠谱。 她收拾好药箱正要出去,外头阿水和阿余端了饭菜进来。 第42章 引蛇出洞 “主子,饭菜备好了。” 七八样小菜板板正正摆放在桌上,阿水和阿余恭敬侯在一旁。 赵品谦起身,吩咐道:“再添两副碗筷给我妹妹和妹夫。” 两个小厮愣住了。 主子方才说什么,妹妹和妹夫,是陆娘子和萧相公吗? 两人对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很快两双碗筷添在桌上,赵品谦大手一挥,将两人打发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与陆惜月夫妻三人。 赵品谦从她的药箱里拿出银针,在饭菜中戳了两下。 没有变化。 “给你下毒的人,找到了吗?”陆惜月适时开口。 赵品谦很不想说是谁,可是瞒着又能怎么办呢。 “是我的贴身小厮,阿余。” 他也想不通,从小跟着他的阿余怎么会帮着外人害自己。 更何况,赵天斳幼时还害的阿余挨过一顿板子,他是最恨赵天斳的。 陆惜月一听惊了,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怅然问:“你打算怎么办?” 两人只是合作伙伴,她就不插这个嘴了,如今身份变了,赵品谦认她做妹妹,她也想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 屋内静谧,窗外瑶瑶落下的光打在他的眉眼,冷清清开口:“引蛇出洞。” 眨眼间过了七八日,阿瓦石那的腿在陆惜月的治疗下有了变化,曾经微跛的脚如今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便是天气转冷,冬日里也不会再受冷发作。 阿瓦石那看着蹦蹦跳跳跑步自如的双腿,眉梢上的喜色怎么也压不住。 毕竟,他当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完全没想到竟然真的治好了他的腿。 这样到了冬日,他又能上山采摘草药,不用旁人犯险了。 他将陆惜月看中的草药包好送出去,饱含感激的同她道谢。 “你治愈了我的腿疾,我们说好的,这株草药,送给你。” 除却草药之外,他又另外准备了许多珍稀草药,都是特产于乌凉,这里寻不到的好货。 陆惜月没有收。 她扬了扬手中草药,道:“这个就是诊金了。” 阿瓦石那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他还怀疑这位年轻的医师呢。 看着阿瓦石那欲言又止,陆惜月心思一动:“不然这样,你帮我一个忙。” 阿瓦石那笑吟吟抬头,也不问什么忙,直接点头应道:“好啊。” 他这么爽快的答应,陆惜月笑了,拿出一张单子,上面有十三味草药,其中包括生血草在内的三味草药已经被打了红圈。 “我想请你帮忙,寻这张单方上剩下的草药,若是有消息,麻烦你写信知会我一声。” 看完单方上的药材,阿瓦石那的面色转为严肃:“这上面的药材有两味我都没见过,陆娘子想要集齐,怕是很难。” 陆惜月深谙其中道理:“所以才想请你帮忙。” 阿瓦石那将单方收起来揣在怀中,露出笑容:“放心吧,我这边肯定会尽力帮忙打听的,一有消息,我就写信来。” 陆惜月点点头:“多谢。” 阿瓦石那摆手,挠了挠头发:“要谢也该是我先谢谢你。” 他再三谢过陆惜月之后,指挥手下的人启程前往京城,他们已经耽搁七天了。 再晚,就赶不上约定好的日程了。 而赵品谦这边,多日宁静之后终于听到了动静。 阿余安分许久,在这一日中午,萧云珩来找赵品谦,二人出门之后,阿余借口肚子疼,悄然无声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盯着小厮身影,赵品谦面上掀起一片冷意:“他倒是真能忍。” 午后的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萧云珩迎着太阳的眸子眯了眯,提醒道:“跟上去看看。” 二人隐入人群,很快跟着阿余来到一处酒水铺子。 是李商人家的果酒铺子。 二人不约而同沉了脸,这件事李商人竟然也牵扯其中。 想到李商人先前与陆惜月结怨,萧云珩唇瓣紧抿,环视一圈,沉沉道:“去后面。” 赵品谦默默跟上。 穿过巷子,正好与酒水铺子一墙之隔,萧云珩稍稍借力,提起脚尖翻过了墙头。 虽然武功尽失,但是这高出半人的墙壁还是难不倒他的。 面上掠过一阵风,再睁眼,墙头上立着的青年面无表情看过来。 赵品谦觉得在那一眼中看到了鄙夷。 他脚尖轻提,飞身翻了过去。 院中无人,只飘荡着醉人的酒香,两道身影迅速躲在了酒缸后面。 长廊中,穿着蓝袍的青年走在李商人前头,眉眼俊郎,瞧着与赵品谦有三分相似,只是更少年些。 青年下巴微扬,与李商人说话时神情倨傲,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李商人赔着一张笑脸,弓着身子,却半点不甘都无。 酒缸后,赵品谦死死的攥紧了拳头。 他就知道,赵天斳一定在这里,他恨他入骨,如今派人来取他性命,又岂会错过亲眼见证的机会。 不多时,蹲在房间里的阿余被叫了出来。 许是笃定自己的地盘,不会有别人出现,几人就这么站在长廊下说话。 离得远,赵品谦听的不真切。 萧云珩耳力好,但距离这么远,也只听到了解毒,陆惜月这几个字样。 赵天斳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怒声寻问李商人陆惜月的来头。 李商人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而后便是令人心怵的寂静。 良久,赵天斳才重新张口,询问阿余李商人说的话可不可信。 李商人立在一旁,僵直脊背,俨然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位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 阿余瞥了眼李商人,平静开口:“他说的都是真话。” 李商人松了口气,心道这小子还算有眼力见儿。 赵天斳神色莫名,许久才从怀中掏出布包,交给阿余。 他低头望着小厮,藏着阴戾的笑容看的人头皮发麻:“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阿余接过布包,犹豫片刻后低下头:“放心吧,三公子。” 眼看着阿余接过布包离开,赵品谦一颗心凉了个透。 尽管不知道那布包里是什么,瞧着赵天斳不怀好意的模样,总归不能是什么好东西。 阿余,害他一次不成,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赵天斳交代完阿余,又与李商人说了几句话,一道进了房间里头。 二人趁着他们进屋的空,闪身翻出墙外。 第43章 陈年旧事 二人回到府中,阿余已然如同没事人一般,与阿水站在一处。 赵品谦视线扫过二人,停留在阿余面上时闪过彻骨的冷意。 阿余似有所察觉,目光撞上去的瞬间垂了下来。 赵品谦心沉了下来,唇角牵出勉强的笑,同身后萧云珩道:“今日天可真热啊。” 萧云珩意会,皱眉擦过额头的薄汗:“是有些热。” “阿水阿余,去打点凉水清茶来败败火。” 他并没有直接指派阿余去倒茶。 两人应了声是,走出房门兀自领了差事。 端坐在正厅中,在看到阿余端着茶水进来,赵品谦面无表情的看了萧云珩一眼。 果然被妹夫猜中了,阿余倒茶来了。 茶盏中浅褐色的茶水轻荡荡漂浮着几片茶叶,带着质朴的香味,漾着浅浅波澜。 那么,阿余真的在里面下药了吗。 他端起茶盏,不动声色瞥了阿余一眼。 跟了他许多年的小厮慢慢的退到墙角,神色平静,并无半点慌张。 赵品谦眸色收了回来,却触及那双紧握的拳。 茶水入口,小厮那双拳松了松。 然而,赵品谦放下手时,茶杯里的水却不曾减少,瞄到这一幕,阿余的心提了起来。 他听到主子冷冰冰开口:“阿余,今日的茶是你沏的。” 阿余走出来,尽力保持着平静:“是小的沏的。” “来人,将阿余拿下。” 不多时,外头守着的下人便将阿余钳制,这突如其来的变动瞬间打乱了他努力维持的镇定。 “主子这是做什么,小的做错了什么,小的不明白?”他心慌意乱,甚至不敢去看赵品谦的眼睛。 阿水走进来,看到阿余被这般对待,也懵了:“主子,阿余这是怎么了?” 赵品谦将茶盏递过去:“阿余,你敢喝吗?” 阿余心头一颤,猛的抬头。 青年冷硬如霜的面孔映在眼里,他忽然就卸了浑身力气,哪怕旁边的下人不用力,他也没劲再挣扎。 阿水望着那杯茶水,忽然就明白了。 “阿余,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阿水捂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阿余可是与他一同长大,服侍少爷多年。 如今,他居然也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主子了! “你忘了主子如何帮你的,你怎么能啊,难不成,主子之前中毒,也是你干的?” 阿余的沉默告诉了他答案。 阿水声音嘶哑,忽而又想起来,拉着他问:“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做的,你告诉主子,主子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阿余甩开了阿水的手:“没有人逼我,是我自愿的。” “好了,阿水。”赵品谦打断阿水的质问,面对背叛,他早就不似当初被赶出府时那般难以接受,只是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阿水,你为何要帮着赵天斳害我,当初我被赶出府时,其中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 他因为一封与表叔姨娘私通的信,夺了未来接班人的身份,剔出家谱,被赶出家门。 原本他不明白,只有他们两人能近身的内屋怎么会有人知道他藏东西的暗格,如今想想,若是阿余的话,倒也说的通了。 他日日在屋中转悠,无意间看见,也并非没有可能。 阿余抬起头,忽然咧嘴笑了:“是我又如何,今日是我失手,大公子大可了结了小的,以解心头之恨。” “阿余,你再说什么!”阿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赵品谦在阿余的眼中看到了埋怨,一时愣住了。 他自认待阿余不薄,与阿水两人也都是公平对待,从没有偏袒任何一人的说法,为何阿余待他,会心存埋怨。 他心中好奇,便直接问出口。 陆惜月揣着阿瓦石那给的草药,刚踏入赵品谦的院子,就看到跪在厅堂中的阿余诉说着陈年旧事。 “我妹妹因为心悦大公子,被夫人瞧出心思,转手就被卖进了青楼之中,倘若不是三公子,我妹妹早就流连烟花,人人可欺。” 说到此处,他眼中的埋怨化为恨意,如刀般凿过赵品谦俊郎不凡的脸。 “即便如此,夫人也不愿放过小的,差人打了小的十个板子,险些废了小人。” 十个板子,便是成年的壮汉挨完也得躺十天半个月,他那时才十七岁。 冰天雪地的,板子毫不留情的打在身上,打到最后他忘了疼,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后来时三公子帮他将妹妹从青楼中赎了回来,差了大夫来看他的伤势。 “而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何曾注意到这些。” 阿余的话说完,厅堂内回归宁静。 赵品谦坐在高位上,因诧异而变化的脸色终于有了崩裂,“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要怪我?” 阿余仰望着青年没有半分愧疚的模样,怒道:“不怪你,难不成要怪我吗?” 从那以后,他就决定,日后三公子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你自诩清高,时不时赏赐一些金银我就要感恩戴德吗,赵品谦,你太虚伪了。”他近乎声嘶力竭的吼着。 “再虚伪也比不过你。”陆惜月踏着轻缓的步伐进来,嗓音压着寒意:“你表面伺候主子,背地里却能痛下杀手,这样的人,赵三公子当真敢用?” “与你何干。”阿余瞪着忽然出现的少女。 陆惜月还想说话,阿水忽然哭出声,手指着阿余,忍无可忍:“阿余,你真是太荒唐了,是谁告诉你救了你妹妹的是三公子的,那人明明是主子。” 轰隆! 阿余脑子里闪出雷鸣声。 阿水擦干眼泪,继续道:“不仅救人的是主子,连你说的,你妹妹瞧上了主子,都不是真的。” “你胡说,分明不是这样的。”阿余慌了,抖着嘴唇问:“若不是大公子,还能是谁?” 妹妹的事情始终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当年即便是被及时赎了出来,妹妹的名声也毁了,整天以泪洗面,还险些自戕而死。 他怎么能不恨,他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如今阿水却说,他知道的都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阿水愤怒难当,恨声道:“当年你妹妹心悦的,分明是三公子。” 第44章 将计就计 “秋姨娘得知这件事勃然大怒,立刻打发人牙子将你妹妹发卖出去,是我通知的大公子,大公子给了我银子,将人赎回来,还有让打你板子的,也是秋姨娘。” 秋姨娘便是赵天斳的生母。 阿水满目疑惑:“我不明白这些事到了你口中怎么就颠倒了黑白,阿余,难不成,跟着主子这些年,你还不清楚主子为人吗?” 一声有力的质问狠狠砸在了阿余脑中,震的他神情恍惚,久久不能回神。 赵品谦闭了闭眼,已经能猜到其中的关键。 阿水和阿余从小性格迥异,阿水开朗话多,沉不住气,阿余是个心思细腻话又少的。 赵天斳定然是因为这一点,设计让阿余与他这个主子离心。 如此想着,他眼里覆满了寒霜。 那时候赵天斳才多大,比他还小两岁,不过十五,竟能算计的面面俱到,如此心机,实在是可怕!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阿余回过神来,喃喃重复了两句,看着阿水,骤然起身冲了过去,面上生出癫狂之色。 “你们骗我的,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那些话是三公子告诉他的,还有他的妹妹,怎么会有假。 他这般激动,吓的两个下人立刻将人重新压制着,生怕他再冲上去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阿余的两天胳膊被拽着,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仍旧不死心的反驳:“明明是三公子救了我妹妹,他还不计较我妹妹的出身,说等他成婚后,就纳我妹妹进门……” 纳他妹妹进门。 阿余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珠。 沉默许久,赵品谦才缓缓道:“赵天斳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帮他做事,就是与虎谋皮,焉能落得好下场。 “阿余,你分明是被人设计了,只怕你的妹妹,与三公子,亦不甚清白。”阿水失望透顶,字字句句往他的心窝子上戳。 当年这件事本就满腔疑问,阿余本着信任妹妹,才会倒戈,现下细细想来,其中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 阿余呆呆跪坐在原地,得知真相,掩面痛哭起来。 这算什么,他自认看清的人,被他记恨了这些年,还下手暗害过的主子才是真正的恩人。 阿余只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主子,你杀了小的吧,小的该死。”他忽然对他磕头,清秀的脸上泪痕未干,却是没了生的欲望。 他是个企图弑主的,哪怕不是知道了事情真相,下毒的事情被拆穿,也没指望能活着出去。 他是家生子,生来就是做奴才的命,生死自然也由主子定夺。 阿水大惊,紧张的看向赵品谦。 陆惜月与萧云珩并排坐着,并没有说话。 “阿余,你若是真心悔过,我不杀你。”赵品谦声音晦涩,艰难开口。 阿余抬起头,不可置信。 陆惜月闻言蹙眉,眼底写满了不赞同,她正欲开口,瞥见萧云珩冲他小弧度的摇头。 她将话音咽了回来,只听赵品谦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去完成。” 直到阿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陆惜月才道:“大哥,你这么做,风险太大。” 若是阿余跑了,或者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告诉赵天斳,不是得不偿失。 赵品谦脸色沉沉,幽幽道:“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权当是顾念阿余这么多年来照顾他的情分了,倘若他跑了,日后再见,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迎上少女担忧的目光,他无奈的笑笑:“没办法,谁叫你大哥我就是这么个软心肠。” 陆惜月欲言又止,终究只有安慰的话说出了口:“既然大哥信他,那就等等看吧。” 原作中,赵品谦也是这么个软心肠,几次三番的放过了赵天斳,直到酿成大祸,才幡然醒悟。 好在,经历过变化,此刻的赵品谦显然要比原作要利落一些,对待赵天斳的这件事上,就正常许多。 赵品谦没有要阿余的性命。 他既然奉赵天斳的命要他死,他就顺应他的美梦,将计就计。 让阿余去报信儿,说他成功了。 届时,将人带来,套取证词,就如陆惜月当初替宋安平反用的法子。 李商人收到伙计带来的消息,立刻带着人回禀了赵天斳。 原以为会等待许久,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办成了。 听着阿余的回话,他下意识抬头,望着碧蓝明亮的天空,生出不切实际的感觉来。 他隐忍筹谋多年,做梦都想成功的事,今日,这就实现了? 浓烈的欣喜掺杂几分疑惑盈上胸膛,即便如此,多疑的性格也让他没有完全相信阿余的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而且,他唯一最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你确定赵品谦已经咽气了?” “是,小的亲眼看见大公子喝下茶,倒在房间里,此刻还无人发现,三公子……要不要去看看?”阿余指尖扣着手心,试探性的开口。 赵天斳深深睨他一眼,最后吩咐李商人:“你跟着去看看。” 在旁听的胆战心惊的李商人一下傻眼了,指着自己:“我?” 赵天斳眉头挑着,嗓音微凉:“怎么,不乐意?”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李商人忙摇头,接触了不过几天,他就发觉这位的性子是个阴晴不定不好伺候的。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外人突然上门,让人看见了,只怕是会引起怀疑。” 这要是被安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他都不知道往哪儿哭去。 赵天斳闻声笑了笑,连这个蠢货都懂的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听着这笑声,阿余浑身血液都僵住。 他很清楚,赵天斳并不十分相信自己,不,准确的来说,他最相信的人,只有他自己。 阿余没再说话。 头顶的光落在他身上,赵天斳淡笑道:“让阿余领着你去,你打扮成小厮模样,不就成了。” 赵品谦死了最好,倘若没死。 他转动起手腕上的佛串,杀意一闪而过。 “这……好吧,听三公子的。”李商人没辙,已经上了贼船,他现在想下去,恐怕来不及了。 第45章 瓮中鳖 李商人认命的和阿余离开,赵天斳回到屋里,吩咐静静站在墙角的玄衣男子:“跟上去,如果情况不实,你知道怎么做。” 玄衣男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李商人换上了阿余给的衣服,从后门潜入府中。 院内安静祥和,下人们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商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路过院中洒扫的下人,深深将头埋起来,生怕有人认出他来。 好在一路平安到了赵品谦的里屋,四下无人,躺在床榻上的青年面色苍白,胸膛没有半点起伏,俨然是没了生息。 李商人大骇,惊声道:“就这么将人放在这,不会有人发现吗?” 阿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小声些。 “主子平时有午睡的习惯,没有人会来打扰,所以不用怕有人发现。” 李商人闻言松了口气,走近床边,伸出一根手指,去探赵品谦的鼻息。 阿余在窗边与外头的人视线交汇,转过身来:“如今赵品谦已死,不知道三公子是不是答应将他名下的产业交给你。” 李商人伸出去的手微滞,蓦然看向他:“什么意思,三公子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他答应与赵天斳合谋,自然不是为了些蝇头小利。 当初赵天斳也的确流露出,等除去赵品谦,就将民和典当行交给他管理的意思。 阿余见状拧起眉心,似乎在为说漏嘴懊恼。 李商人急步上前,不让他有敷衍过去的机会:“阿余,咱们都是替三公子做事的,也算同僚,你告诉我,三公子到底有没有说什么。” 他冒尽风险,低三下四的,为的不过就是能多赚点银子么。 赵天斳最好不要想卸磨杀驴。 否则—— 他眼中光芒凝起来,恍若锋利的刀。 “李老板,不如你和小的说说,你是怎么和三公子搭上线的。”阿余缓缓抬头,问出这么一句。 李商人愣住,看着阿余的目光涌出复杂。 “真没想到,你这小子平日里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老实样,其实也是个不安分的。”他冷笑开口。 想要打听他如何搭上三公子的,这小子想干嘛? 阿余笑了笑,面上是鲜少露出的谄媚:“小的跟在大公子身边这么久,也没得到三公子青眼,而李老板一出现,就成了三公子的得力帮手。” 他语气中满是羡慕:“小的我兢兢业业这么久,却还只能被发配到大公子身边,可见李老板是个能人,这不是向李老板你讨教讨教嘛。” 不得不说,这番恭维算是说到李商人的心坎里。 这几日在他赵天斳身前伏低做小,受尽冷眼,心里忒不是滋味,忽然听人这么夸自己,不免有些心境漂浮。 反正赵品谦已死,拿到民和典当行指日可待。 他抖了抖衣袖,架势摆足:“其实不是我搭上的三公子,是三公子寻的我。” 阿余睁大眼:“当真?” “这是自然。”李商人笑的得意,将那日的情形简化后说与他听。 阿余竖起耳朵,心中冷笑。 李商人的沾沾自喜在他看来不过是另外一个被耍的自己。 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从赵天斳半个月前让人找上自己,再到与他合作,准备扳倒赵品谦,吞并民和典当行。 说了许久,他有些口渴,走到窗边桌案上,兀自倒了杯水。 一角浅色衣带忽然闯入视线,他伸长脖子探了出去。 少女白皙如雪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被发现之后并没显的惊慌,反而抬手,冲他招了招。 她的身后是萧云珩,再后面是面孔熟悉的高大汉子。 李商人惊的茶盏滚落,热水撒了一身,大叫出声。 “外头,外头有人!”他仓惶拍了拍身上热水,跑到阿余身边,惊魂未定。 阿余镇定自若,冷眼看着他。 “是你!” 他忽然反应过来,手指着阿余,双目圆睁:“你居然敢背叛三公子!” 陆惜月与萧云珩带着几个高大汉子推门而入,李商人表情扭曲的看着为首的少女。 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一个局,而他是被设计的瓮中鳖。 那赵品谦呢,他死了没? 被人扣着肩头,他还不死心的去看床榻上的人。 原本全无生息的男子此刻却坐了起来,用帕子抹去面皮上的白色脂粉。 “这脂粉可真难擦。”赵品谦嫌弃的皱眉。 “陆—惜—月!” 他龇牙欲裂,狰狞的目光如同恶鬼般射过去,恨不得能冲脱束缚,将少女含笑的眉眼撕碎。 他精心算计的一切,还是被这个贱人给毁了。 此时此刻,李商人无比后悔,早知道她会坏自己好事,当初就该用毒箭树毒死她,而不是李大辉。 陆惜月双手环胸,将他的怒意看在眼里,没有半分同情:“李商人,害人终害己,你这又是何必呢。” 害人终害己? 李商人从她口中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她是指上次李大辉的事。 “陆惜月,别得意,我害谁了,你们没有证据。”就凭他方才说的话么,可笑。 赵天斳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陷入风波之中的,毕竟他知道不少东西,就算是下狱,他也定然会想办法把自己捞出来。 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陆惜月勾唇:“没关系,徐大人听见,就成了。”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 李商人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高大的青年穿着常服,手执弯刀,正在问阿余话。 看清对方长相,李商人一颗心沉下来。 这人是县令大人手下的衙役队长,徐二,因为与库房管事认识的原因,他还曾与对方说过几句话。 原来她早有准备。 李商人自嘲的笑了笑:“陆娘子真是好手段,便是让我也不得不佩服。” 当初她就是用这招揭露了仵作与姜氏,没成想,如今这招又用到自己身上了。 他被压到门口,不甘心道:“可惜你不知道你对付的是谁,陆惜月,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一只凌空而来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喉咙。 霎时间,鲜血涌出,溅了衙役一脸。 李商人张了张口,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手捂着脖子,想堵住流血的地方,最后径直倒了下去。 第46章 死无对证 徐二带人追出去的时候,射出那支箭矢的人早就没了踪迹。 陆惜月试图救人,可箭矢穿透了他的喉骨,也断了颈脖上的大动脉,根本无力回天。 血泊中的李商人睁着双眼,震惊不已,显然是死不瞑目。 萧云珩拿来洗过的帕子给陆惜月擦手,一旁的赵品谦凑过来,沉沉道:“死无对证,赵天斳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他就知道,想要除掉赵天斳没这么容易。 阿余只带来了李商人,不见赵天斳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赵天斳心这么狠。 再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 陆惜月觉得奇怪,“他手下有这样的能人,为什么不直接派人把你杀了,反而要费这么多周折。” 鄙如刚刚能一箭穿喉的杀手。 赵品谦耸肩,与她有同样的疑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赵品谦心里有什么问题,定然要自己经手杀了他,才能满意。 “可惜了,李商人已死,没有人证,也不能拿赵天斳怎么样。” 陆惜月轻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总归是让对方折了人,至少,短时间内,他绝不敢再动手。” 就算李商人死了,那些话徐二听的真切,纵然不能作为证词,但赵品谦只要在琼县出事,那么第一嫌疑人就是赵天斳。 萧云珩默默将她的手从赵品谦肩上牵下来,洗干净的帕子塞进她手里,淡淡道:“手指没擦干净。” 陆惜月接过帕子,果然在指缝里看到些许血迹。 赵品谦十分嫌疑的睨他一眼。 就碰一下,瞧给这人醋的。 徐二等人没有追到人,很快折返,将已经成为冰冷尸体的李商人带走。 不多时,县令传话来要见赵品谦。 李商人下毒暗害是他亲口承认,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如今人已死了,案子也没法儿审,不过依照律法,李商人是要对被害人做出赔偿的。 鉴于他身死,家底还在,县令直接命人抄了李商人的家,一半充公,另一半赔付给赵品谦。 转眼间,在琼县里也算有头脸人家的李府轰然倒塌,莫说生意,连祖宅都被收走。 乡亲们瞬间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不明白,李商人想不通去给民和典当行的老板下毒做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仇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家里有个亲戚在李商人家做工,听说是李商人看中了果饮铺子,没买到手,这才记恨上了赵老板。” 围坐在茶桌前的几人闻言恍然。 “我听说的怎么和你不一样呢。”隔壁桌的青年忽然插了一嘴,在几人疑惑又期待的目光下加入这场谈话。 “我隔壁邻居家的小哥在县衙当差,我听他说,李商人是收了人家好处,才给赵老板下毒的。” 此话一出,几人哗然。 那人又道:“你们知不知道那赵老板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他啊,原本是天下商行的大公子。” 四周响起抽气声。 天下商行谁不知道啊,富甲天下的商户人家,随便挑出来间铺子,都够普通人家活好几辈子的。 茶楼里,议论猜疑声不断。 二楼正中间的厢房,房门半遮着,青年将楼下的声音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眉眼蕴着森森戾气,令他俊郎的容貌大打折扣。 “三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小厮青竹忍不住问。 计划的好好的,谁知道阿余竟然两面三刀,帮着赵品谦算计他们。 如今这件事闹的风风雨雨,连这些平头百姓都知道,李商人做出这种事是他们授意的。 赵天斳将滚烫的茶水放了回去,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阿余呢?” 青竹答道:“好像是也下狱了,估计没个七八年出不来。” 赵天斳轻嗤出声:“想来是我的好大哥发现了我的筹谋,在紧要关头策反了阿余。” 若非如此,阿余又岂会下狱。 “公子的意思是,云姑娘那件事的真相,阿余知道了。” 云姑娘是阿余的妹子,两年前就是他们公子的人了,如今被他们公子养在外面。 赵天斳懒得在说这件事,阿余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李商人已死,连家产都赔干净,风声太紧,他不能再动手。 况且,京城那边,他日子推了许久,再不回去,怕是会引起怀疑。 反正待在这里也是无用功,不如先回去。 只是回去之前,他还要去见一个人。 解决了李商人,陆惜月与萧云珩准备松快歇息两天,然后筹备点心铺子的事宜。 她手头的银子还有不少,开个点心铺子绰绰有余。 赵品谦整理好县令赔付给他的东西,找到二人,将他得来的所有资产送了出去。 沉甸甸的木匣子里放着一座宅院的地契,还有一间酒水铺子的房契以及一千五百两现银。 李商人原本有三间酒水铺子,在他死后被查封,另外两间自然是发卖出去,银钱充公。 赵品谦拿到的一半资产,细说的话其实是小半。 当然,他坐拥万贯家财,是不在乎这些小钱。 “这些,你都给我?”陆惜月不确定的又问他一遍。 赵品谦大方点头:“你都问了好几遍了,怎么这点儿东西就让你这般吃惊,真是没出息。” 就这些加起来,还抵不过他一间当铺的资产。 陆惜月:“……” 是她没出息吗,分明是他的举动太惊人。 无功不受禄,她怎么能收这么重的礼。 看出陆惜月的想法,赵品谦毫不留情的拆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先不说你是我认的妹子,就是李商人这件事,若非是你,我也想不出这个法子来。” 他原先让阿余设计将赵天斳骗来,其实是想将人捆起来,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就弄死,权当报仇了。 “再说,你们不是要开点心铺子,等你们开起来,再让我做大就是。”他又不吃亏。 陆惜月不是矫情的人,可是这礼物实在太重了,光是李商人的祖宅就值好几千两银子。 “他说的不错,收着吧。”萧云珩替她将木匣子合起来,递到面前。 第47章 怀孕 几经考虑,陆惜月找来牙行,将李商人的宅子挂卖出去。 宅子的买卖不是三两天能成之事,等待消息的日子她与萧云珩前往李商人的果酒铺子,铺子已经停业十多天,先前酿好的果酒还没有来得及售卖,被封存在酒窖之中。 李商人人品不行,酿酒的本事却不差。 拆开酒缸的盖子与封布,扑面而来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果子清香与酒水混合,并不冲突,香味互辅,还没有尝过,便已经有些醉人了。 陆惜月打听过,李商人家的果酒价格还不便宜,寻常酒是二十文一两,果酒二十五,而李商人家的果酒通常都要三十文。 光是闻这味道,陆惜月倒是觉得,这个价格也不算太贵。 她将盖子盖上,数着酒缸,提议道:“这么多酒咱们留着也没用,不如咱们把这个卖出去吧。” 萧云珩没什么想法,点头道:“你做主就好。” 陆惜月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笑道:“等明日我去寻几个酒楼老板问问,大不了咱们少收点银子。” 这些果酒怎么说都是白得来的,她们怎么也不亏。 萧云珩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少女眉眼笑意深深,看着十几缸果酒眼里盛着光,仿佛看见的不是酒缸,而是白花花的现银。 财迷。 萧云珩想到这两个字,唇角不禁弯了弯。 二人离开铺子后不久,陆惜月收到了程少夫人的帖子。 临近中秋,程少夫人约上了几个朋友,在城北的桂花园设宴赏花。 几次接触下来,陆惜月对性子温婉的程少夫人颇有好感,便没有拒绝。 正好程家是开酒楼的,说不准愿意收下那批果酒。 打定主意,次日午饭前,陆惜月由萧云珩送到了桂花园外。 手头宽裕之后,为了方便赶路,陆惜月就买了一辆马车,不过她不会赶车,想请个车夫,是萧云珩毛遂自荐,陆惜月拒绝了两次,最后没拗过他,这份差事就落到这位大反派手中。 陆惜月跳下马车,就听身后人道:“未时末我来接你。” 她望着容色清俊的青年,点点头,“好。” 说来也怪,这两天,大反派对她似乎好的有些过头了。 难不成是她扛起了家中生计的担子,还要替他收集治愈经脉的药材,他心生感动?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陆惜月暗暗点点头,与他道别。 萧云珩驾着马车慢悠悠离开。 “陆娘子?”一道轻柔的声音从侧边传来,穿着柳黄衣衫的美貌妇人款款而来,好奇道:“方才那位公子是?” “少夫人,许久不见了。”陆惜月微微颔首,与她打招呼。 程少夫人笑着挽过她手臂,神态亲昵:“陆娘子别打岔,快说说,方才那位公子是谁?” 陆惜月无奈开口:“他是我的夫君。” 反正上回在阿瓦石那面前,他自己主动坦白了他们之间名不符其实的夫妻关系,她如今这么说,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程少夫人眼里的笑意转为惊愕:“他是你夫君,你都成亲了!” 陆惜月莞尔。 程少夫人直愣愣盯着她,许久才摇摇头道:“真没想到,陆娘子年纪轻轻就成婚了。” 陆惜月不禁有些想笑,怎么每个人听到她成过亲,都惊讶成这样。 在古代,女子十五六成亲不是很正常吗。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知,琼县偏僻,因为临近安国,民风比较开放,女子十五六一般都是才定亲。 程少夫人想到方才青年冷峻清贵的模样,握着她的手缓缓道:“也是难怪,陆娘子的夫君长的好,与你十分般配,是得早早抓住了。” 陆惜月听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说她与萧云珩其实是“假夫妻”,只好快速敷衍过去,将话题引到程少夫人身上。 “少夫人气色不错,胎像也稳固,看来老夫人替程公子纳妾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方才程少夫人握她手时,她便顺势探过她的脉象,她已经怀孕有月余。 陆惜月的话令程少夫人微微红脸,同时佩服她的眼力:“陆娘子真是厉害,我正要与你说这个好消息呢。” 她手覆在了小腹上,面上温柔更甚,“本来应该在家里休息的,只是我得了这个消息有些坐不住,再加上这个时节天气好,就想出来散散心。” 她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老夫人知道她怀孕,一改先前对她横竖不满意的态度,拨了四五个下人到她房里伺候,每日的餐食都顶好的。 瞧着妇人略微圆润的脸颊,陆惜月就知道是个什情况,提醒她:“怀孕是喜事,进补很正常,不过也不能补的太过,也要多走走。” 她是医者,最清楚女子胎大孕期不动会有什么后果。 二人进了园子里,她们是最先到的,另外几人还在路上。 面对面坐下,程少夫人附和道:“我询问过别的大夫,他们也是这么个说法,所以才借口散心出来走走。” 整日待在家里,她都要闷坏了。 “程公子也放心?”陆惜月忍不住调侃一句。 程少夫人轻咳,垂下眸子,轻声答:“自然是不放心的,你看后面。” 陆惜月顺着她抬手指着的方向,七八个小厮在不远处站着,另还有两个丫鬟。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李嬷嬷和两个年纪大些的丫鬟。 陆惜月笑了:“程公子对少夫人如此重视,是好事。” 程少夫人面颊泛红,更不好意思了,忙喝了一口茶水,压压脸上热意。 闲聊过后,趁着没有别人,程少夫人拉着她,小声道:“其实今日请你来,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陆惜月凝起视线,静静听着。 “天青坊的纪夫人是我好友,她与我一样,婚后三年不孕,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 陆惜月大方应了:“可以啊。” “我先替她多谢陆娘子了。”程少夫人欢喜道谢。 她与纪夫人的情况有些不同,纪家子嗣多,纪夫人的夫君有两个兄弟,孙子辈也有四位,只她一个人无所出。 纪老夫人性子好,从未多说她一句,也没有显露出让儿子纳妾的心思。 第48章 怪事儿 纪家大朗对此更是从未怪罪过,甚至还会在婶娘伯母怪罪她的时候出言维护。 也因此,纪夫人更加愧疚。 “天青坊是做丝绸生意的,纪家大老爷很有才干,他若是后继无人,方莹心里难安啊。”程少夫人叹口气,替好友发愁。 方莹正是纪夫人的名字。 陆惜月闻言跟着长叹一声,既同情又觉得悲哀。 什么时候,生不出孩子才能不算罪过。 “放心吧。”她安慰程少夫人:“我会尽我所能帮她的。” “你们倒是来的早,我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 忽然闯入的女声令园中景色都鲜活起来,一袭浅青长裙的女子提着裙摆,发髻间步摇灵动,步履轻盈的走过来,挽住程少夫人。 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年轻妇人。 几人相互打了招呼,程少夫人便拉着另外两人去园子里看花,留下纪夫人与陆惜月在亭中说话。 园中花香怡人,飘荡下的桂花伴着清风落下,陆惜月指尖搭在纪夫人手腕,停留许久,眉头不由的蹙起。 是她的错觉么,这位纪夫人的身体明明十分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啊。 眼看着她眉头越皱越深,纪夫人顿时收敛笑意,心情忐忑:“陆娘子,我的身子是不是不能有孕了?” 没办法,看了那么多大夫了,每个人都说她体寒,倒不是确定了说怀不上,就是难怀上。 陆惜月缓了缓心神,知道方才自己那副模样吓到她了,解释道:“这倒不是,纪夫人的身体情况在我看来很正常,兴许是这段时间调理的不错。” 她只能得出这么个解释。 纪夫人稍稍安心,想到好友几年不孕,是经这位年轻医师的手才怀上,对陆惜月是存了百分百的信任的。 “那为何还是没有动静。”她不自觉抚上小腹,一脸苦恼:“不怕陆娘子笑话,原先我是不喜欢孩子的,生孩子多疼啊。” 她是怕疼的人,当初听大夫说她很可能怀不上,她心里是高兴的。 可久而久之,二弟妹怀了生了,三弟妹怀了生了,二弟妹又怀上了,她就有些急了。 “老夫人待我极好,夫君也从不多看旁人一眼,我就想着,我一定要生个孩子出来。”纪夫人随手摘下一枝桂花,语气坚定。 陆惜月唇瓣轻抿,阖动片刻,劝说的话到底还是咽下了。 “纪夫人不要着急,等回去之后,你将从前吃的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好,我到时候让下人送过去,陆娘子你住在何处?” “你就送到李家酒铺就成。”不出意外的话,她接下来都会在铺子里。 赏完花,诊完脉,陆惜月和程少夫人提起酒水铺子的事。 “陆娘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李商人的酒水铺子不是赔给了赵老板,怎么又到了你手里?”程少夫人纯粹是好奇。 陆惜月没瞒着:“赵品谦是我兄长,他中毒之后,下人来找我,我就帮他解了毒,他为了答谢我,就帮衙门赔付的一半都送给了我。” “都给了你!”向来淡定稳重的程少夫人惊的声音拔高,瞬间引来席上其他几人的注意。 自知失态,程少夫人浅浅一笑,压低嗓音:“赵老板为人真实在。” 李商人在琼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半家底怎么也有万金了,就这么拱手送人,不是实在是什么。 陆惜月忍不住笑出声,跟着附和:“是比较实在。” “酒水的事情倒也好办,回头我与夫君说一声就是。”压下震惊,程少夫人直接答应下来,“至于价格,陆娘子说个数就成了。” “多谢少夫人了。” 果然是有人脉才好办事。 “哪里的话,合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出了桂花园,萧云珩早早等在门口。 坐上马车,与程少夫人等人挥别,陆惜月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坐在萧云珩旁边:“和你说件怪事儿。” 两人挨得近,马车颠簸间,少女纤细的手臂不轻不重的撞过来。 萧云珩默默绷直身体,防止她没靠稳。 陆惜月将纪夫人的事情说给他听。 “她身体分明很健康,我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是她曾经看过的大夫都说她体寒,很难生育,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她自认自己的医术没有问题。 “兴许是这段时间调养好了。”萧云珩猜测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让她将以前吃过的药方送来给我看看。” 陆惜月手托着下巴,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纪夫人很快将药方送了过来。 铺子里,陆惜月看着一张张差不多作用的药方,拧着眉心目光复杂。 察觉到她神情有异,萧云珩走上前:“是药方有问题?” 陆惜月把药方摊开,看着他:“药方没有问题,但是开药的人问题很大。” 萧云珩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陆惜月指着药方道:“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药方,根本就不是治体寒的,说白了,就是补药,纪夫人若是体寒,吃这些有什么用。” 萧云珩看不懂药方,不过只听她说,就觉得其中有问题。 “药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陆惜月摇头:“好几个不同的大夫开的。” 她看了看药方后面的名字,忽然愣住了。 杜常青? 萧云珩也看到了最后面的名字,沉默片刻后,他声色冷冷道:“纪夫人并不知道这些药方的真正作用,且她身体正常,照这么说来,是有人想要隐瞒她能生育的事。” 一个明明可以正常生育的女子,却被告知不能生育,且与丈夫夫妻琴瑟,却迟迟没有怀孕。 陆惜月倒吸一口凉气:“是纪家大郎不能生!” 萧云珩轻咳一声,眼底划过不自然的神色。 陆惜月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萧云珩的猜测在她看来八九不离十。 纪家那样的人家,必然指望着人丁兴旺,纪夫人又不是不能生,能隐瞒的这么滴水不漏,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纪家大郎和老夫人。 她还曾暗暗感慨,纪夫人幸运,遇到了这样一户好人家。 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一个大天坑。 第49章 我与他们不一样 “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萧云珩神色平淡的提醒她。 纪家的事情到底如何,与他并没有关系,他多说两句,也不过是因为陆惜月关心这件事罢了。 陆惜月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愤慨,将药方收起来:“你说的对,这些仅仅是猜测而已。” 她希望这份猜测是错误的。 萧云珩静静看着她,而后道:“你想怎么做?” 陆惜月轻轻抿唇,心思被戳破,便大方开口:“我想证实,我们是错误的。” 萧云珩露出了然的神色,依照他对陆惜月的了解,纪夫人是她的病人,又遇上这样的事,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倘若我们是对的,你要如何?”他轻啜一口冷茶,好奇问。 “自然是告诉纪夫人真相。”陆惜月心中不解。 她总不能看着纪夫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做吧。 难不成同为男人,萧云珩对纪家大郎这么做的原因十分认同? 陆惜月脑补了一下原因,看萧云珩的视线立刻变了。 她迎上来的眼神怪异的很,萧云珩不用想也知道她定然是误会了什么。 “别瞎想。”他声线淡淡,湛黑的眸子浮着几分无奈,怕她不信似的,没来由多解释一句:“我与他们不一样。”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近在咫尺的青年双眸漆黑,潋光流动,仿佛铺着一层星辰。 陆惜月眨了眨眼,手中的药方稍稍用力抓住褶皱来,她偏过头:“我先去杜家药堂,问问杜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萧云珩薄唇轻抿,跟上她的脚步:“我送你。” 坐上马车,一路到了杜家药堂,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萧云珩目送着人进去,在药堂门口等她。 看到陆惜月,杜常青有一瞬间的惊讶,“陆娘子怎么得空来了?” 他是知情人,陆惜月得了李商人一半家产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有件事情,想问问杜老板。”陆惜月拿出署有杜常青姓名的药方,“杜老板替天青坊的纪夫人诊脉,为何开的补气血的方子。” 印象之中,杜常青不是会助纣为虐的人。 陆惜月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 “纪夫人?”杜常青疑惑接过药方,粗略的扫了一眼,立刻板起脸问:“不知道陆娘子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我从未写过这个药方。” 陆惜月睁大眼:“当真?” 杜常青严肃点头:“自然,方才陆娘子问我时我便觉得奇怪,天青坊的纪家,我从未上门看过诊。” 寻常人家看诊记不清楚是很正常的,天青坊这样的人,莫说琼县,便是周遭几个县城一起,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上门给这样的人家看诊,杜常青自认绝不会记错。 陆惜月看着杜常青,对方脸色深沉,不似作假。 “可这上面写有杜家药堂和杜老板的名字,若是杜老板不曾看过诊,那就是有人冒名顶替。” 她并没有怀疑杜常青口中话的真假,令杜常青一时感动,他引着陆惜月到柜台前。 “谁冒名顶替我不知道,不过我有证据证明我绝没有出过这家的诊。”说罢,他招来一旁埋头处理药材的年轻学徒,“冯宇,你将我的出诊记录拿来。” 名叫冯宇年轻人上前,疑惑道:“先生要出诊记录做什么,都收起来了。” 他不由多看陆惜月一眼。 杜常青只道:“这你不用管,将东西都拿出来,要四个月之前的。” 这张药方上面看诊记录的时间正是四个月之前。 冯宇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将出诊记录找出来。 杜常青为人谨慎小心,就是怕有一天出诊弄出什么乱子来,每次开的药方都写有两份,一份留底。 册子上,每一页翻开,都不曾过出诊纪家的记录。 “这就怪了,什么人会顶替杜老板的名字出诊纪家?”陆惜月越发觉得迷糊。 杜常青端坐着,仔细想了许久,才道:“纪家人的确找过我,不过当时我正在别家出诊,他们没有找到人,就没再来过。” 陆惜月闻言陷入了沉思,这件事越来越诡异了。 捏着药方,上面的药材名字映入眼中,她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杜家药堂里的药材应当都有记录吧。” 杜常青点头,随后明白她的想法。 他这里的药材多数是别处收来的,每一两的支出都记录在册。 倘若铺子里的药材有对不上的,又能和这张药方上的数目对得上,那就说明,冒名顶替的人定然是这药堂中的人。 思及此,杜老板脸色沉了沉,视线落在忙碌的冯宇和另外一名年轻人身上。 两人都是好几年前拜入他这里,做学徒的。 不论是哪一个,他都无法接受。 他将两人叫了过来,将所有的药材检查了一遍,尽管杜常青检查了好几遍,可柜子里面的的确确有缺失的药材,且与药方上的药材正好对上。 听着两人报出丢失的药材名,杜常青心寒不已。 陆惜月坐在一旁,也着实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似乎是有一个学徒冒名顶替了杜常青的身份,去了纪家与纪家人一起合谋哄骗纪夫人。 “说,你们两人,是谁顶了我的身份,去纪家替人看诊!”杜常青盯着两人,一改往日温和面孔,黑沉的眸子视线冷厉。 两个年轻人身子一抖,面面相觑之后表现出莫大的无辜。 沉默良久之后,没有一个人开口。 杜常青眯着眸子,指着冯宇,狠声问:“你说,是谁?” 冯宇犹犹豫豫抬起头,大着胆子问:“师傅,你在说什么,我没明白。” 另外一名年轻人闻言跟着点头。 杜常青满腔怒火,看着两人无辜的神色,心中怒意更甚。 “事到临头,你们还要装蒜!” 他抬手,药方狠狠拍在了桌案上,骂人的话还未说出口,陆惜月伸手将人拉住。 “杜大哥,我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杜常青拧眉。 他绝对不允许药堂里的学徒做出这种欺骗人的行径,一个医师哪怕是学有所成,想要外出看诊,需得前往京城提举司考试出凭证方才是合格的医师。 第50章 逃跑 陆惜月视线自两个年轻人身上扫过,想要从二人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惜他们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被影响到。 陆惜月将药方拿过来,舒展开,笑吟吟开口:“只要看看字迹,就知道这张药方是出自于谁之手。” 杜常青恍然,立刻让两人将各自书写过的册子拿过来。 冯宇瞥了眼另外一名年轻人,宽大的袖子之中手心被抠的通红。 若是拿了册子过来,他岂不是暴露了! 眼看着另外一名年轻人已经将册子拿过来,他还无动于衷。 杜常青察觉不对,眸光凌厉的横了过去:“冯宇,你怎么还不去。” 冯宇被这句话惊醒,陡然回神,浑浑噩噩点头,“我,我这就去。” 他步伐缓慢,一颗心像是落在了油锅之中。 杜常青很快比对过年轻人的字迹,与药方上的大不相同。 那么,就只剩下冯宇了。 联想到他方才的异常,杜常青心中实则有了决断。 但是他还是要看证据。 药堂外头人群吵嚷,前往柜台后头的年轻人磨磨蹭蹭,迟迟不见人影。 杜常青很快等的不耐烦,往里面吼了一声:“冯宇,怎么还不来?” 然而,无人回应。 年轻人站在陆惜月身侧,捏着被看过的册子,坦然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杜常青见状不对,立刻起身,掀开大堂的帘子快步走过去。 陆惜月与年轻人紧随其后。 药材柜前后空无一人,窗户打开,透进来的风吹动柜台上的账簿,发出沙沙声响。 杜常青脸色铁青,十分难堪。 年轻人怔怔道:“冯师兄怎么跑了?” “这个混账!”杜常青拂袖,气的胸闷。 陆惜月脸色也不大好。 冯宇既然跑了,说明他做贼心虚,冒名顶替的人除却他没有别人。 不过真正让她担心的还是纪夫人。 他自知事情败露,十有八九会去纪家与他们通气儿,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默了默,杜常青狠声开口:“报官,立刻报官。” 年轻人惊愕的看着他:“师傅,为何要报官,就算是师兄冒名顶替,却也没有闯出什么祸事来,何至于此?” “没有闯出祸事便不算错吗,他没有通过提举司的考试,出门看诊便是违背律法,更何况……” 他还想接着说下去,考虑到病人的隐私,终究没有说出口。 陆惜月并没有将事情的始末清楚的告诉他,可杜常青是琼县之中最有名望的医师,有些事情哪怕是听一耳朵,都知道个大概。 更何况,纪夫人成亲三年不孕,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不允许有人毁辱他的名声,也不允许旁人利用医师的身份行不当之事。 “师傅,可是冯师兄他。” “够了!” 杜常青冷冷打断年轻人的求情:“立刻去办。” 年轻人犹豫瞬间,最后点头:“是。” 陆惜月没有拦着他,直到年轻人离开,她对着杜常青拱手:“我也该走了。” 杜常青抬了抬手,弯腰:“这件事真是多亏陆娘子,否则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陆惜月轻笑,将他扶起来:“我也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罢了,杜老板言重了。” 寒暄过后,揣着满腹心事,陆惜月坐上马车。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萧云珩便知道他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陆惜月率先开口:“杜常青没有替纪夫人看过诊,是他药堂里一个学徒,叫冯宇的冒充了他。” “所以,与纪家人勾结的是冯宇。”他驾着马车,语气笃定。 “应该是的,不过他心虚,跳窗跑了。” 只怕这会儿已经到了纪家。 陆惜月想的不错,从杜家药堂偷跑离开之后,冯宇便直奔纪府。 门口的小厮一听说他是来找老夫人的,没犹豫就将人放了进去。 佛堂之中,老夫人方才上过香,身边的嬷嬷便来报:“老夫人,杜家药堂来人了。” 老夫人从软垫上起身,花白的眉目眯着,常年信佛让她身上沾染了不少香火气息,看着是慈眉善目的老者,手中捏着佛珠,可那双露着精光的眸子,却令她多了几分精于算计的意味。 “杜大夫?” 嬷嬷摇了摇头:“是那位。” 老夫人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人,方莹差人去请的?” 嬷嬷摇头:“不是,听下人来报,说他有大事。” 望着桌案上镀金的佛像,老夫人沉思片刻:“将人请进来吧。” 冯宇在小厮的带领下到了佛堂偏厅。 见到人,冯宇就迫不及待道:“老夫人,大事不好了,你交代的事情,被发现了!” 眯着眸子的老夫人陡然睁开眼,寒霜似的光芒落在坐立不安的年轻人身上。 屋内香薰缭绕,又是夏末时节,本该十分暖和,可对上老夫人的眼神,冯宇只觉得脚底都生出一股寒意。 “怎么回事?” “今日有人来找我师傅,拿着一张我写过的药方,询问师傅……” 冯宇将枝叶末节都说的仔细。 老夫人攥着佛珠,静静听着,心中掀起了巨浪。 她手拍在桌子上,黑色的珠子与桌面碰撞发出心怵的声响,回荡在佛堂中:“这么说来,方莹知道了?” 冯宇一颗心沉了又沉,低下头去:“应该是,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紧张的手心渗出汗。 早知道有事发的那天,他就不该贪那五百两银子做出这种事。 想到此处,他觑一眼年迈的老夫人。 老夫人此刻也看过来:“什么叫应该,你收了我纪家银子,就是这么做事的?” 冯宇大骇,忙道:“这怎么能怪我,是纪夫人她自己将药方给了出去的。”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小。 “你说的那个女医师,叫什么名字?” “陆惜月陆娘子,最近得了李商人的半副身家那个。” 老夫人一愣,疑惑道:“李商人的半副身家不是给了民和典当行的老板,怎么是她?” “据说他们是兄妹关系,陆惜月又救了赵老板,是作为谢礼给她的。” “这么说来,这个陆惜月倒是个人物了。”老夫人看向嬷嬷。 冯宇没作声。 嬷嬷会意:“老奴这就去请陆娘子过来。” 第51章 狮子大开口 冯宇坐在厅堂中,听着老嬷嬷的话,心头一跳。 老夫人请陆惜月过来做什么,她就不怕事情败露,纪家沦为笑柄! 他显然没能明白老夫人的心思,疑惑之下,却也没敢多嘴。 老夫人静坐了一会儿,差来下人道:“后院厢房无人居住,冯先生不妨去歇着吧。” 两个小厮闻声上前。 冯宇正愁没有地方落脚,能留在纪家,避避风头也好。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他激动道谢,跟着两个小厮去了后院厢房。 几人在退出厅堂时,老夫人对着小厮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小厮领着冯宇到了就近的厢房,待人一进去,立刻将门关上,掏出准备好的锁将门锁上。 冯宇踏过门槛,脚下踉跄,才稳住身子,听到身后落锁的声音,猛的反应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开门,放我出去。”他慌忙贴着门框,冲外头小厮高声喊着:“我可是你们老夫人请来的客人,你们敢这么对我!” 外头小厮不屑笑出声:“您就老老实实待着吧,等到了时候,自然会放你出去的。” 至于什么时候,那就得老夫人说了算。 很快,门外没了声音。 冯宇重重的踢了门框一脚,他哪里不清楚,这两个下人敢这么做,无非是老夫人吩咐的。 他一把抓过桌子上茶盏摔在地上:“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敢过河拆桥。” 冯宇口中骂骂咧咧,忽然看到桌案后的窗户。 他眸光一亮,立刻将窗户打开。 两根小腿粗的木棍交叉挡在眼前,紧随其后的是小厮冷冰冰的声音:“请冯先生回房。” 冯宇不甘的咬牙,只得退回房间,将窗户关上。 他这是被软禁了,老夫人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打算和收买他一样收买陆惜月! 他思考许久也拿不准老夫人主意,只得恨恨坐在床边。 与此同时,陆惜月见到了纪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请我过去?”陆惜月面色微变。 这就有意思了,她以为纪家人得知这件事,一定会先去找纪夫人,怎么还找上自己了。 老嬷嬷点头,态度恭敬:“老夫人听闻陆娘子最近在帮少夫人看诊,特来差老奴请你过去,想问问少夫人身体状况。”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陆惜月不由的笑了。 分明双方对原因都心知肚明,还要装出这么一副做派来,纪家这位老夫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面子呢。 她莞尔一笑,眼底的神色却是冷的:“少夫人的身体状况,我想老夫人比我更清楚才对。” 老嬷嬷眉头紧锁,望着少女的眼神沉了几分。 她还是尽力维持着语气,缓缓道:“陆娘子说笑了,老夫人又不是医师,怎会知道这些。” 说罢,她从袖子中掏出两张百两银票,状似亲昵的去握少女的手。 陆惜月倒没躲,伸手收下。 老嬷嬷脸色好转不少:“陆娘子只需要去府上回老夫人两句话罢了,没有什么旁的事。” 小姑娘年纪轻轻,装出一副清高姿态,见了银子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陆惜月当着老嬷嬷的面儿将银票折起来,配合的笑道:“嬷嬷的意思是,只要回两句话,这银子就是我的了。” 少女的直白令嬷嬷嘴角微抽。 话是这么说,小姑娘多少该遮掩遮掩。 不过这样直来直去的,倒是省了不少口舌,老嬷嬷安慰着自己。 “自然是的。” 陆惜月笑容更深,将贪财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既然这样,我便与嬷嬷走这一趟吧。” “陆娘子这边请。”嬷嬷起身引路。 陆惜月走出两步,回头对处理账簿的萧云珩道:“我去纪夫人家回两句话,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少女笑容如花,灿烂明艳。 萧云珩在那张笑脸背后读懂了她的意思,抿唇应下:“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佛堂之中,老夫人见到了来人。 嬷嬷上前,在她耳边低语。 老夫人缓缓抬眼,与她想象的不同,所谓的“女医师”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看着与寻常少女并没什么不同。 她还以为至少也是个年过三十,资历深厚处事精明的女大夫。 不过,那张脸,倒是分外好看。 她上下打量少女,凌厉的目光不显,淡声道:“陆医师请坐。” 陆惜月寻了就近的椅子坐下。 少女规矩坐着,没有一句客套话,令老夫人本就轻视的心思更为鄙夷。 这般想着,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陆姑娘应该知道请你来是什么意思,说吧,要多少钱,你才愿意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收了银子才肯来见的姑娘家,左右不过是贪图这些银两罢了。 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她也不想多费功夫。 老夫人这般想着,堵在心口的气顺了顺。 陆惜月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对方上来就砸钱的意思,让她想到了小说里豪门婆婆。 她轻笑了声,不紧不慢捧起新沏的茶水啜了一口。 少女的笑声轻轻浅浅,落到老夫人耳里她却只觉得刺耳。 “老夫人这是要用银子收买我?”她挑起眉梢,没等老夫人开口,便直直堵住她接下来的话:“可惜了,我想要的价码,老夫人只怕给不起。” 佛堂之中瞬间静了下来。 下人们埋着头,大气不敢喘,俨然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敢和老夫人叫板。 嬷嬷偷偷觑一眼老夫人脸色。 “陆娘子是不愿意配合了?”老夫人脸色还算平静,指尖停留在冰凉的佛珠上,发白的关节暴露了她心中的恼火,“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我纪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她倒要看看,这死丫头的胃口有多大! 陆惜月冷笑,对上老夫人沉的滴水的眼神,一字一句开口:“我要,十万两!” !! 佛堂中响起抽气声。 便是老夫人此刻也不淡定了:“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仅凭会让他们纪家丢脸的把柄,她就敢开这样的天价,怎么不去抢呢。 陆惜月耸了耸肩,不觉得自己有多无耻:“我都说了,我要的价码你给不起,你偏要让我说。” 第52章 两全其美 和老夫人的行径比起来,她这算得了什么。 老夫人心中默念佛经,才忍住想要上前撕破少女笑脸的想法。 她盯着那张好看的面孔,锐利眼神宛若刀子一般:“这么说来,倒成了我这个老太太的错了。” “我好像也没有这么说吧。”她依旧再笑。 一旁的嬷嬷听的心惊肉跳,方才在酒铺子里,这位陆娘子可不像现在这样。 老夫人挥挥手,屏退了除嬷嬷以外的下人,“陆医师,我们纪家在琼县好歹立足了几十年,你可要想好了,当真要这般,与我们纪家作对。” 眼看着银子无用,她干脆换了策略。 就算是她得了李商人半副身家又如何,就算是李商人到他们纪家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儿。 这小丫头莫不是以为,有点银子就能嚣张至此。 老夫人话里威胁意思明显,陆惜月又怎么听不出。 她往椅子上一靠,心想这才是正常的流程,拿银子砸人,可没有这个好使。 “作对不敢当,我只不过是尽一个医师的职责罢了。”说起正事,陆惜月懒得和她再费口舌,“老夫人若是觉得,两句话就能唬住我,就尽管多说两句。” 她老实听着就是。 少女说的话委实气人,尤其是还咧着嘴笑的灿烂,老夫人胸口一窒,忍不住斥道:“陆医师当真是好口舌,就是不知道,你的医术,是不是也如你这张嘴一样厉害。” 陆惜月的确是存了气一气这老太太的心思。 纪家大郎不能生,她就想方设法的令纪夫人以为是自己的错,一边愧疚的同时还要感念纪家人的人。 这不是杀人,这是诛心! “我只与你说这一次,一千两银子,陆医师是收,还是不收。” 香雾缭绕下,老夫人厉声下了最后通牒。 陆惜月透过那层薄雾,声音也冷了:“我若不收呢。” “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牛嬷嬷。” 老嬷嬷上前,心中暗叹口气。 方才在铺子里,瞧着这小姑娘挺机灵一个人,怎么非要和老夫人作对呢。 老夫人转动佛珠,声色沉沉在佛堂中回荡:“请陆医师到后院住两日,等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通知我。” 老嬷嬷道了一声“是”,就要唤外头的下人进来。 陆惜月不急不躁,湛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淡定开口:“老夫人若是将我扣下,只怕不用多久,官府的人就会上门。” 转身欲走的老夫人停下了脚步。 “临走时,我曾与我的夫君说了,半个时辰后,来纪府接我。”话到此处,她扬起笑脸:“老夫人怕是不知道,我家夫君与我感情极好,半个时辰后见不到我,别说一个纪府,就是王爷府,也是敢闯一闯的。” 她早就料到老夫人会来威胁这么一招,早就做好准备。 虽说其中一半都是谎话,不过也无妨,反正萧云珩也听不见。 老夫人眼神复杂,看向牛嬷嬷。 老嬷嬷想起少女临走时与年轻人说的话,顶着压力点点头。 原来这姑娘先前都是装出来的,难怪敢这么与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胸腔一阵起伏,显然又被她的话气到。 她活了这几十年了,年轻时候当家做主,还从没受过这么多气。 她扫一眼少女云淡风轻的面孔,捏着佛珠的手发颤。 这死丫头难怪这么镇定,倒是聪明的很! 几次三番的在陆惜月这儿碰了壁,老夫人默了默,盯着她道:“陆医师觉得,我将你扣下,会放别人进来。” 她广袖一挥,定住心神:“届时只说早就将你送走,就算他们非要进来搜,也绝找不到人。” 不过是一个女大夫罢了,丢了就丢了。 世道不太平,哪天没有长的好看的女子走失的,有什么稀奇。 老夫人落在陆惜月面上的视线隐隐藏着得意。 姜到底是老的辣。 陆惜月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盈盈笑着回了一句:“丢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医师不算稀奇,倘若是钦犯呢。” 老夫人面上神情凝滞。 老嬷嬷也是一愣。 她说什么,钦犯?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下意识觉得自己听岔了。 “老夫人怕是不知道,我们一家子都是从京城流放来的,无故失踪,还是被纪家带走之后。”她顿了顿,睁大的眸子看过去:“纪家怕是要坐罪吧。” 真没想到,有一天这流放犯的身份还能帮上她的忙。 老夫人拧起眉,脸色森森十分难看。 这丫头怎么能将自己流放犯的身份说的这般自傲,真是不知羞耻。 她当真是流放犯? 鄙夷之余,老夫人更多的是不信。 她从未见过哪个流放犯还能游走市集,与人谈生意赚钱治病的。 更何况,这死丫头这般姿容,哪儿像是一路流放受过苦的。 陆惜月抬手拂过耳畔碎发,抬头瞥她一眼:“老夫人不信的话,随便派人去打听就知道了。” 少女气定神闲的姿态是令老夫人一时拿不准主意。 陆惜月捧起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望向老夫人:“不如这样,老夫人派人出去问问,我也不急着走,正好我有一件事想弄清楚。” 老夫人凝着她片刻,打发牛嬷嬷去打听。 “倘若有问题的是纪家大郎,为何老夫人不让人替大公子看看。” 老夫人嘴角微抽,面子上瞬间挂不住,又想到她知道情况,不耐烦道:“大夫无用,看了又有什么用。” “大公子看过几个大夫,兴许是学不对症,怎么能说大夫没用。” 术业有专攻,就是医师也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 听着她的话,老夫人好像摸出了几分意思,试探问:“陆医师的意思,你有这个本事?” 陆惜月眨了眨眼,“或许可以试试。” “当真?”老夫人手心握紧。 她竟是忘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本事不小。 老夫人是听牛嬷嬷说过的,方莹的好友也就是程家少夫人,多年不孕,就是她治好的。 “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老夫人听到“条件”两个字,就想到她先前狮子大开口,板着脸问:“什么条件,陆医师莫不是又打算要十万两。” 纪家再家大业大,也凑不出十万两给她。 第53章 向她道歉 陆惜月浅浅一笑:“银子我就不要了,不过老夫人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瞧着少女笑靥如花,老夫人不敢轻易答应。 “老夫人需得亲口向纪夫人承认,纪家大郎不能生育的事。”她正了脸色,口中的话令老夫人脸色愈发阴沉:“你们还得告诉纪夫人,这些年的所为,并且为之向她道歉。” 纪夫人有权知道这一切。 “不可能。” 话音刚落,就遭到老夫人的反对。 大儿子生不出孩子来,本就是她的一块心病,瞒着方莹,也是怕她知道后生出和离的心思。 再叫她知道这些年不孕的名头被扣在头顶都是刻意算计,老夫人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纪夫人娘家离的远,却也是有名的商户,与纪家门当户对。 惹恼这样的人家,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她视线重新落在少女身上,满含算计:“除了这个,要求你随便提。” “银子也给不了,这点小事老夫人也做不到。”她轻声嗤笑,眼中凉意涌动:“恐怕我有心也无力啊。” 既想让她给纪家大郎看病,又想悄无声息藏下这件事。 世上哪儿有那么美的事呢。 老夫人咬牙:“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商量。” 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纪家这上上下下实在是太过分。 她看着憋着满腹怒气的老太太,只觉得好笑:“老夫人不妨想一想,这么多年来你们将本不该属于纪夫人压力施加给她,她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换做是你,你会作何感想。” 按照老夫人这性子,只怕要放火烧府差不多。 “更何况,这件事我还没有告知纪夫人,你们认错在先,想必纪夫人就算怪罪,也不会太过火。” 说到此处,她撇了撇嘴,一点儿没客气:“就算是纪夫人生气,我想,那也是应该的。” 倘若不是为了纪夫人着想,她是一点儿口舌都不愿多费。 古代女子出嫁后多为夫家着想,她与纪夫人见过一面,并不算太了解。 愿意帮纪家大公子看病,也是为了纪夫人。 毕竟,她知道真相后,不一定会选择离开纪府。 陆惜月同情纪夫人,自然想的多一些。 老夫人不知在想什么,脸色绷着,许久之后,才沉沉开口:“我怎么知道,你一定能治好大郎。” “这个嘛,我想老夫人只能信我。” 至少,被抓着把柄的是纪府,不是她。 老夫人捻着佛珠,心思深沉,显然是在考虑。 佛堂内寂静无声,佛珠碰撞之间发出轻微的声响,如石子儿一般撞在老夫人心里,她久久做不出决定。 信了这丫头,万一她没这个本事治好大郎怎么办? 若是不信。 老夫人闭了闭眼,只怕纪家从此以后鸡犬不宁。 她正犹豫不决,外头牛嬷嬷轻声敲门。 “进来。” 牛嬷嬷推开门进来,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我打听过了,陆医师说的不错,她们,的确是流放至此……” 她深深看了年轻少女一眼。 谁能想到,一跃成为琼县富户的少女是京城里被抄家灭族的国公府千金呢。 听完牛嬷嬷的回禀,老夫人心情复杂。 国公府的千金,难怪她有胆子与纪家较劲儿,可惜她如今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了。 陆惜月静静坐着,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夫人看着她语气艰难:“这件事,我还需要考虑考虑,明日这个时候,给你答复,如何?” 陆惜月并不意外,点点头:“自然没问题,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老夫人摆摆手,神色疲惫:“牛嬷嬷,送陆医师出去。” “是。” 牛嬷嬷恭恭敬敬领着陆惜月出府。 纪府门口,萧云珩恰好驾着马车赶到。 “陆医师慢走。”牛嬷嬷不敢轻待少女,目送着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一上车,陆惜月长长舒了口气。 说实在的,方才实在惊险,亏得纪老夫人没有与她死磕,否则这会,她只怕会被留下。 她和萧云珩是流放犯的身份不假,当初圣令所言,让她们流放至此后,生死不问。 是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意思。 她要是被扣下了,官府可不会多管闲事。 好在,这些事他们并不知道。 萧云珩见她如此,不由问出口:“纪家为难你了?” 青年握着缰绳,斜阳散落照在他冷峻的面上,话音中蕴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 陆惜月探出半个身子,坐在他身侧:“这不是很明显吗,我知道这么大一个秘密,他们怎么会会坐视不管。” 他手心微拢,嗓音低沉下去:“受伤了没有?” “当然没有。”陆惜月笑笑,“纪家也不至于滥用私刑吧。” 少女声音轻松,笑意不似作假,萧云珩这才放下心来。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与你一起。” 让她坐视不管可能有些难,与他一道,还能有个照应。 “不用,这种小事我还是摆得平的,你看着吧,明日这个时候,老夫人就要请我上门去帮纪家大郎治病。” 萧云珩手中缰绳一抖。 “给纪家大郎治病?” 生不出儿子的病? “是啊。”陆惜月坦然点头。 萧云珩脸色不大好看:“生不出儿子的病,你也能治。” 况且,这也算病,不是他活该吗。 对于纪家人的行径,萧云珩本就十分不耻,现在还要陆惜月上门去给一个陌生男子治这种隐疾。 光是想想,他就想将这个姓纪的丢到大山村的山上喂野猪。 “怎么不能。”陆惜月扬了扬下巴,只要不是绝症,她就有把握。 “你不是厌恶纪家做出这种事,怎么还愿意替他治病?” “自然是为了纪夫人着想。”陆惜月道。 萧云珩没好气的又道:“这怎么是为了纪夫人着想。” 陆惜月眨眨眼:“怎么就不是,万一纪夫人不想和他分开呢,况且,我想让纪夫人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解释了两句,她转过头,神色怪异的盯着今天特别话多的人,狐疑问:“你好像对我替纪家大郎看病的事有很多不满?” 第54章 挖墙脚 萧云珩闻言忍不住轻咳,直直看着眼前街道,没说话。 身侧灼灼视线不停,就等着他开口。 青年面上划过不自然,犹豫片刻才缓缓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纪家大郎不配让人给他治病。” 陆惜月眉头一挑,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萧云珩听见她轻声笑了笑:“配当然是不配的,不过纪夫人人好,我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萧云珩这才没再说什么。 马车驶出市集,穿过城外小路回到大山村。 与此同时,纪家上下气氛肃穆。 纪家大郎在铺子里被老夫人叫了回来,才进门,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传入了耳中。 “跪下!” 纪家大郎进门正好对着佛像,没有犹豫,重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老夫人拨开珠帘在牛嬷嬷的搀扶下走出来,“你可知道,有人知道了那件事。” 纪家大郎心中一窒,能引的老母亲大动肝火,无缘无故罚他的,唯有他不能生育的事。 他猛的抬头,眼中戾气浮动:“是谁?” 他费尽心思,瞒的这么好,是哪个不长眼说漏了嘴? 身为男子,他从小自诩天赋卓绝,比任何人都努力,将家里的生意经营的这样好,偏偏老天爷却叫他得了这样见不得人的隐疾。 他暗中寻访无数大夫,吃了多少药也不中用。 如此辱没尊严的事,他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这才设计让新婚妻子觉得自己不能生育,将事情稳稳瞒了下来。 “是谁,当初就不该听你这个孽障的,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来。” 说着,老夫人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不知是要将今天受的气撒在他身上,还是旁的。 纪家大朗也不躲,直直挨了这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也不埋怨,抬头问:“母亲,到底怎么回事?” “牛嬷嬷,你说。”老夫人腾的转身,坐到椅子上。 牛嬷嬷将事情经过说与纪家大郎。 男人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听到牛嬷嬷说,这位医师有把握治他的病,眸子瞬间亮了。 不过转瞬之间,他眼中的光就暗下去。 看过那么多大夫,每次都说有把握,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甩手走人。 他不想再相信这些庸医,尽力将秘密瞒住,才是最好的。 老夫人没有错过他变化莫测的表情,眉头皱了起来,“早知道有今天这样的事,当初就不该依你所言。” 她又何尝不觉得愧对大郎媳妇,可终归是要考虑纪家的脸面和儿子的自尊。 纪家大郎没有回应她的话,担忧问:“母亲打算怎么办。” 老夫人心累不已:“叫你回来,就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纪家大郎掀了掀眼皮,开口问:“母亲是想答应这个医师?” 老夫人点了点头。 “母亲觉得,她能治好我?” “程家少夫人,就是她治好的。” 对于陆惜月的医术,老夫人虽不是完全相信,但至少比旁人好些。 “既然如此,那就听母亲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试一试了,若是真的能成,他兴许还能保住脸面与现如今的安稳日子。 若是不成,他沉沉叹口气。 任由这个秘密传扬开来,他还丢不起这个脸。 翌日中午,陆惜月毫不意外的在铺子里见到了牛嬷嬷。 与她说定时辰,牛嬷嬷便回去复命。 陆惜月准备好药箱,将铺子里最后一批果酒送到程家的酒楼,转头坐着马车去纪家。 半路,穿着讲究的绿衣小厮拦住马车:“请问车上是不是陆惜月陆娘子?” “你找她有什么事?”萧云珩冷脸看着小厮。 车厢里,陆惜月探出身子,在脑海中搜寻有关于眼前小厮的身份。 这又是哪家的人,她完全没印象。 小厮笑笑,自报家门:“小的是天下商行家主身边的小管事,我们家主想请陆娘子喝杯茶。” 他指着对面的茶楼:“就在这里。” 两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茶楼二楼一间雅室的窗户敞开,露出青年挺拔的背影。 “不好意思,没空。” 见她放下车帘,萧云珩便要继续赶车。 小厮上前又走一步:“陆娘子,我们家主只是想请你喝杯茶,谈谈大公子的事情罢了。” 隔着车帘,陆惜月语气冷冷:“我不想谈。” 小厮倒是好脾气,接着道:“我们家主说了,只要您去,他就将鸢苧花送给陆娘子。” 鸢苧花正是那十三味药材中的其中一味。 陆惜月拒绝的话咽了下去,重新掀开帘子,“我要先看到东西。” 小厮早有预料,从怀中掏出一株草药。 看到东西,陆惜月安了心,与萧云珩对视一眼,随后点点下巴。 “我和你一起。”萧云珩勒紧缰绳。 小厮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抱歉,萧相公,我们家主只请陆娘子一个人。” 萧云珩面无表情道:“她必须和我在一处。” 小厮只能看向陆惜月。 陆惜月想劝两句,就听对方淡声道:“你一个人去,万一有什么危险,你娘怎么办?” 小厮嘴角抽了抽。 只是喝杯茶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陆惜月嘴唇阖动,虽然觉得他的担心有些多余,到底没有说出口,对小厮道:“他和我一起。” 小厮无奈,“那二位请随我来吧。” 总归是请到了陆娘子,他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停好马车,二人在小厮引路下来到二楼雅室。 赵天斳对萧云珩的到来并不意外,倒了第三杯茶在桌子另一端,笑着开口:“二位请坐。” 陆惜月对眼前的笑面虎没什么好感,直接伸手:“我人已经来了,把东西给我。” 赵天斳也不恼,冲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老老实实将布包交给了陆惜月。 检查了一遍真假,陆惜月才与萧云珩坐下:“赵老板有什么事,直说吧。” “陆娘子这么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少女的态度十分不耐烦,可赵天斳面上笑容却不减,依旧温声道:“听闻陆娘子不仅医术了得,经商也很有一套,是以,想请陆娘子,当然也包括你的相公,到我们天下商行来。” 陆惜月与萧云珩不约而同愣了瞬,这是明晃晃的挖墙脚来了。 第55章 收买人心 反应过来,陆惜月冷笑不止:“赵老板不知道我们与大公子的关系吗。” 话语间虽是询问,语气却满是笃定。 赵天斳手中热茶滚烫,没有松手:“自然是知道的,你们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过二位是聪明人,我那位兄长都已经被踢出族谱,从此以后再不能沾染天下商行的事情半分,难不成天下商行还比不过他一个赵品谦?” 他给出了一个极为诱人的条件:“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出白银万两作为每年的年俸。”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天价。 哪怕是做生意的商户,每年都不一定能入账这么多银子。 入了天下商行,他们的身份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赵天斳自信他们不会拒绝。 不得不说,赵天斳很懂得算计人心,若是寻常商户听了这个条件,只怕不会拒绝,可惜今天坐在他对面的人是陆惜月与萧云珩。 做生意的事,萧云珩不太懂,陆惜月说什么,他便跟着照做。 陆惜月更是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出卖朋友,何况赵品谦如今是她的义兄。 “赵老板不愧是天下商行的家主,出手当真大方。” 她的冷言冷语听在赵天斳耳中,让他难得变了脸色。 盯着对方漆黑晦暗的眸子,陆惜月拒绝的干脆:“你的好意我们知道了,不过我们要不起。” 不知道原文的情况下,她可能会对这万两雪花银心动,可也仅仅是心动,而她知道原文,知道赵天斳的品性,就更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了。 她起身,拉着萧云珩衣袖,直直往外走。 砰! 茶盏重重的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撒出来,落在青年手背,烫红了一片。 赵天斳黑眸森森,盯着她背影,一改方才笑吟吟的好脾气:“赵品谦已经不算赵家人了,就算有民和典当行,也没法儿和天下商行相比,你们想清楚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碰上与赵品谦有关的事,无论动用多少筹码,这些人都不愿意抛弃赵品谦跟着他。 赵品谦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如此忠心?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她与萧云珩头也不回的离开雅室。 茶桌前,赵天斳盯着热气浮动的杯盏,神情阴鹜的可怕。 小厮小心翼翼开门进来,瞧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看来是没谈拢。 良久,幽静的茶室内,他语气沉沉:“让人盯着赵品谦。” 小厮怔了下,小声道:“可是家主,明日我们不是要回京城。” 从京城到琼县快马加鞭也要赶半个月的路,这样一来,盯着大公子有什么用呢,天高路远,他们没法儿及时做什么啊。 赵天斳冰冷的眼锋扫了过来:“让你盯着就盯着,废什么话。” 陆惜月居然有本事解了无忧香的毒,他按照古籍记载调配出无忧香后,几乎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找到无忧香的解药配方。 且不说这小丫头会医术,单单是制冰,果饮铺子这些经商手段,就不是常人能及。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才跟着赵品谦。 小厮闻言怯怯低下头:“小的明白了。” 陆惜月与萧云珩从茶楼离开,只觉得晦气。 她原本以为,赵天斳找她过来是想要打探李商人,或者是无忧香解药的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打着挖墙脚的主意。 “这个给你。”她将鸢苧花塞到萧云珩怀里,“收好了,加上这个我们就只差九味药材了。” 接过布包,萧云珩郑重将其揣进怀里。 二人坐上马车,往纪家去。 “赵天斳倒是挺会收买人心的,你说他知不知道我与大哥结拜的事。” 萧云珩想了想,答道:“应当不知道吧。” 方才在茶楼之中,他只提及陆惜月救了赵品谦的事。 “我想也是。”陆惜月点点头,回想赵天斳的脸色,忽而有些担忧:“你说赵天斳没能得逞,会不会暗中使绊子。” 他能用下毒的法子杀人,对付她们就更不会心慈手软了。 萧云珩靠在车框前,静心思索片刻:“应当不会。” “怎么说?” “你方才瞧见他后面的包袱了吗?” 他方才听她与赵天斳说话,无意之间瞥见雅室之中,赵天斳身后的椅子上整整齐齐堆放着大小不一的包袱。 陆惜月凝着眸子,想起这个画面,冲他点头:“看见了。” “身为天下商行家主,他来琼县已经有月余。”萧云珩耐心十足的同她解释着:“多少也是个家主,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在这里待着。” 陆惜月明白了。 赵天斳估计是要回京城去,临走之前想着用银子收买他们,一道去京城。 算盘珠子打的可真响。 几句话说着便到了纪家大门前。 与往日的清净不同,纪府门口停着两辆宽大的马车,周遭围着四五个灰衣小厮。 她记得,纪府的下人穿的衣裳多为褐色。 下了马车,她听到里头传来阵阵吵嚷声,三四个婆子跟在行色匆匆的纪夫人身后,手里抱着行囊,与身侧围着的几人争辩。 “你们纪家真是好大的本事,从与我们家小姐成亲开始就算计着让我们小姐替纪大公子担骂名,真是长见识了。” “我们方家也不是任由拿捏的软柿子,今儿个我们小姐要回家,和离书待我们老爷写了自会奉上,你们都滚远一些,别来碍事儿。” 几个婆子口舌厉害,三两句话斥的身侧几人脸色青红,说不出话。 陆惜月往前走两步,看清那几人模样。 是纪家老夫人与那位牛嬷嬷,至于那个青衫男子,自然就是纪家大郎。 看情况,纪夫人是知道真相了! 陆惜月手环着心口,轻“啧”两声,倒是高看了纪家大郎一眼,算他还有几分良心,知道同纪夫人坦白。 “方莹,是我对不住你,你生气是对的,哪怕你骂我,打我,我都不会说一句话。”纪家大郎跟在妇人身后,放下姿态挽留:“只求你别与我和离,我们成亲三年了,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 听到这话,方莹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几个婆子禁声。 第56章 你是在怪我 纪家大郎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面上一喜,快步上前,伸手去握方莹的手。 “啪!” 迎接他的是女子毫不留情的巴掌。 纪家大郎偏过头,左脸上是清晰无比的手指印,足以见得她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 一众下人看傻了眼。 大夫人最是活泼,平日里脾气极好,还会同下人开玩笑,别说打人了,偶尔说句重话都不可能。 今日她却打了大公子,这是真的被气急了。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更是沉沉叹口气,心道作孽。到底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也只能自己个儿担着了。 打完人,方莹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红着眼圈,看着与自己恩爱几年的夫君,往日温情种种此刻浮现在眼前,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还敢说你心里有我,当真是不害臊!” 不能生孩子又如何,有什么事情不能与她说,偏要将污水泼在她身上,才肯甘心。 女子杏眸圆睁,不知道废了多大力气才忍着没落下泪:“我且问你,若非是我察觉事情有异,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坦白?” 被这样质问,纪家大郎张了张口,干巴巴道:“我原本打算这两日和你说的。” 回应他的是女子的冷笑:“是么,那还真是巧了。” 大门口听的真真切切的陆惜月扯了扯唇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方才还觉得纪家大郎心没黑透,选择和纪夫人坦白,原来是纪夫人自己发现的。 “你太恶心了,你们纪家上下,都令我恶心。”她视线略过欲言又止的老夫人,愤慨不已:“看在我们夫妻三年的份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我就一纸状书告到衙门去!” 天知道她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瘫软,一颗心都凉透了。 恩爱三年的夫君为了面子,背地里伙同一家人算计自己,瞒的是滴水不漏,将她当傻子一样耍着玩儿。 她想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如今冷静下来,她都没什么力气去计较,只当她瞎了眼嫁到这家来。 纪家大郎哪里愿意与她断了,拉着她衣袖,苦苦哀求。 方莹目光沉沉,咬牙拂开衣袖,吩咐身边婆子:“我们回康县。” 她娘家就在康县。 身边几个婆子是当初陪着她一起嫁过来的,此刻要和离,自然跟着她一起走。 纪家大郎追到大门外,与方莹一同看到了陆惜月。 “陆娘子。”她走过来,抬手擦干眼雾珠,对她欠了欠身。 陆惜月忙将人扶起来:“纪夫人这是做什么?” 她可还什么都没干呢。 “我听她们说了,是陆娘子先发现了端倪,还叫老夫人同我坦白,我的丫鬟听见了牛嬷嬷与老夫人说话,这才使的我没有被蒙在鼓里。” 若非如此,她还要做一辈子的傻子。 “那天陆娘子看出来了吧,所以才问我要从前吃药的方子。” 陆惜月扯开唇角,叹口气:“纪夫人不必谢我,我不过是。” “看不惯”三个字还未出口,就被对方打断。 “陆娘子,我已经不是纪夫人了,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她握住陆惜月的手。 “小姐,该回去了。”婆子出声提醒。 再耽搁下去,天黑就赶不上到客栈了。 方莹点点头,与陆惜月道别之后,毅然上了马车。 追出来的纪家大郎被拦在马车外,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走远,扑了满脸灰尘。 浑浊的视线逐渐清晰,纪家大郎目光转向少女,压着怒意:“现下你满意了。” 萧云珩默默上前,眼底光影冷淡。 “怎么,纪大公子这是要怪我?”她不客气的怼回去。 眼下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府中下人,方莹刚刚并没有直接戳穿他的私隐,算是给他留足了面子。 纪家大郎绷紧唇角,最终恨恨道:“不敢。” 老夫人在牛嬷嬷的搀扶下出了门,眼看纪家大郎还在门口与陆惜月说话,不由气愤:“大郎,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方莹。” 难不成真要与她和离不成。 丢了妻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与方家合作的生意。 纪家大郎如梦初醒,转头吩咐小厮:“准备马车,随我一道追上去。” 小厮立刻应声。 很快,他在一群人的围观下,乘着马车追了出去。 “陆娘子,与你说好的事,今天怕是不能了。”老夫人神色沉重,无视外头看热闹的目光道:“耽搁陆娘子的时间了,还请改日再来。” “好,那什么时候有空了,让人与我说一声就是。” 这件事足够他们闹腾一阵子了,方家那边,要是知道闺女受了这般委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陆惜月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善恶终有报,他们当初选择这么做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 陆惜月离开之后,老夫人命人将府上大门紧闭。 围在门口的人群却久久不散。 好久都没有热闹看了,上次有这样热闹的事儿还是衙门仵作与屠户的妻子偷情的时候,这都过去许久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瞧着像是纪家大公子做了什么事儿呢。” 人群中,有人提了这么一嘴。 “那肯定啊,你没见纪家大夫人都收拾东西回娘家,纪大公子追上去了,要不是有错,他追上去干嘛。” “怎么这个陆娘子也在?” 此话一出,众人安静了瞬后炸开来。 也是怪了,好像每次陆娘子在,都有大热闹看。 与萧云珩走到赵品谦府中的陆惜月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成为热闹之中的焦点。 “赵天斳找你们了?” 刚看完账本准备小憩一会的赵品谦猛的站起身,霎时间眼前一黑,险些倒下。 阿水眼疾手快,将人扶稳:“主子小心些,你都看了这么久的书,别起猛了。” 赵品谦重新坐下,宁下心神问:“他找你们干什么了?” 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肯定没憋什么好主意。 陆惜月三言两语将事情转述完,赵品谦听着,一时呼吸急促,忍不住骂出声。 “他还真是不死心,想方设法的从我这里夺走不属于他的一切!” 第57章 中秋 先是两门生意,后又是家主,如今他到了琼县,取他性命不成,居然打起了他刚认不久的义妹主意。 愤怒过后,赵品谦望着站在面前的两人,忽而笑了:“他给了什么样的条件。” “一万两。” “黄金?” 如今能当家做主了,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陆惜月摇头:“白银。” 随即就听见他嗤笑出声:“也是,他的家主之位还没坐稳呢。” 庶子耍了手段上位,就算是那件事他没办法反驳,可族老之中有的是心知肚明的,想必不会这么快让他彻底掌控商行。 “他被我拒绝之后,似乎气的不轻。”回想赵天斳的脸色,陆惜月不由畅快笑了。 赵品谦露出不意外的笑容,给二人倒了杯茶:“他呀,自小就是能隐忍的性子,现在他想要的一切都拿到手了,自然不用再演戏了。” 浅浅啜了一口茶,他叹口气,提及他此生做过最错的一件事。 “当初我败了一门生意,在家里反省的时候,曾也怀疑过他,可他声泪涕下,生生将我骗了过去。” 也是他傻,一次两次还不长记性。 陆惜月与萧云珩默默喝茶,听他说话。 “后来,也是和这差不多的时节,快中秋了,我二叔从江南回来,带着他新纳的妾室。”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 陆惜月听到“妾室”两个字,眉梢扬了扬。 她好像猜出原因了。 “那妾室是江南女子,却是貌美。”他不想议论长辈家事,没有僭越的心思,三言两语带过后道:“赵天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迷药,将人弄昏丢进我房中。” 那天是中秋,一家团圆他喝了酒,迷迷糊糊回到房中倒头就睡,哪晓得屋子里还有人。 次日早上,他是被二叔带着小厮从床上拖起来的。 妾室衣衫不整,啜泣不止,又从他房里搜出许多与妾室的通信,他跳进黄河也没能洗清。 那些信,就是阿余串通赵天斳仿了他的字迹放进去的。 他被赶出家门,剔出族谱,而那个妾室,听说是被沉了塘。 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心中就愧疚不已。 赵天斳为了对付他,不惜牵连旁人,让她丢了性命。 “我后来去找过她的尸身,可河流湍急,什么也没摸到。”赵品谦垂下眸子,遮掩低落的情绪:“若非是有几位族老信我,我怕是也要丢了性命。” 自古以来,暗中苟且私通,男女双双都得沉塘。 陆惜月不禁为他口中的妾室惋惜,“大哥,都过去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赵品谦扯出笑:“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尽我所能将典当行弄到了自己手里。” “他们也肯?” 陆惜月一直特别好奇,典当行的生意是属于天下商行的,他既被踢出族谱,赵天斳又恨他入骨,怎么会甘心把这门生意拱手送给他。 赵品谦眼神微冷:“他自然不肯,可有什么用呢,这典当行是挂在我名下的。” 他十二岁开始接手商行的生意,势必要闯出一番成绩来的,熟练起来之后,他就开设典当行。 起初只是试试,也没人管他,后来生意大了,最先瞧不起他的旁支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都被他斥了回去。 是以,典当行就没入商行。 陆惜月与萧云珩面露了然。 心事倾诉完,赵品谦深沉的心思都轻松不少,松快道:“赵天斳没能带走你们,定然不会甘心,可我所知,他呀这里待不了多久。” 陆惜月睨了萧云珩一眼,点头:“不错,我们瞧见他的行李了。” 萧云珩下颚轻点,神色附和。 “眼看着中秋了,他在这儿待的也不安稳。”赵品谦说的口都干了,热茶一杯接着一杯。 这倒是提醒陆惜月了。 “今年中秋,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她发出邀请。 “还是算了。”赵品谦摆摆手,“我对中秋没什么好感,还是算了。” 知道了他的伤心事,陆惜月没再坚持。 离开他的府邸,天已经不算早,陆惜月在街上买了些做月饼要用的材料才与萧云珩回到大山村。 她手中银子多,前两日修缮了房屋,此刻三间房已是焕然一新。 陆母从车上将馅料拿下来,有些意外:“这是要做月饼。” 可她不会呀。 陆惜月回道:“是呀,点心铺子不是定在后天开张吗,我想着,第一批货就卖月饼。” 陆母愣了愣,听出来了,“月儿你要做月饼?” “是啊。”陆惜月回头,冲她笑:“娘你忘了,咱们国公府里的厨子做点心的手艺好,小时候我总腻在厨房,看着也会的差不多了。” 原主除却美色这最大的爱好之外,就爱吃各种各样的点心,她没作假。 陆母想想也是,打开几种馅料后,又愣住了。 “怎么还有鸭蛋?” 五仁,白糖,菊花馅儿倒是常见,豆沙,枣泥是也是寻常点心常用的,用在月饼上虽然稀奇却也不算怪。 可这一箱子的鸭蛋是用来做什么的,她不记得自家女儿喜欢吃鸭蛋啊。 萧云珩也觉得稀奇。 “蛋黄用来做馅料呀。”陆惜月解释道。 陆母呆了呆:“蛋黄月饼,可鸭蛋黄是咸的呀。” 一口咬下去,又甜又咸的,味道不是很怪吗。 “娘,你就信我吧。”她拉过陆母手腕,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笑吟吟开口:“好不好吃的,我做出来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她原本还想做抹茶红豆的,可惜这里没有卖抹茶粉的。 陆惜月坚持完试试,陆母自然不会拒绝,笑着应了:“你想做什么就做,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就与娘说。” “好呀。” 吃过晚饭,陆惜月就将鸭蛋的蛋清蛋黄分离开。 看着被打进盆里的蛋清,一直默不作声的萧云珩问:“蛋清是用来做什么的?” 莫不是也用来做月饼。 “用来做煎饼吧,到时候可以一起卖。”她以前闲来无事做过蛋黄月饼,那时候的蛋清她都是丢掉。 如今想来,真是可惜了。 对于陆惜月各种层出不穷的想法,萧云珩虽有震惊,不过时间久了,到现在已经能静静的接受。 第58章 又要卖相公? 提前一天晚上做好了四种馅儿,次日晨起时,陆惜月在厨房外头用泥巴搭起一个简易的烤炉,用火烘干之后,开始包外面的皮儿。 一个时辰之后,蛋黄馅儿的新鲜出炉。 她只做了十五个,试一试味道,不好吃再做调整。 冷却之后的月饼飘着淡淡的咸香味,陆惜月切了一块,让陆母和萧云珩尝尝。 “卖相很不错,我家月儿可真能干。”陆母看着圆圆整整,还有花纹的月饼,忍不住夸了一句。 一口下去,外头的皮松软,夹杂着一层红豆馅儿和糯米皮,最里面的蛋黄被咬了一小口,与她想象的怪味不同,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很好吃。”萧云珩语气平淡,唇角轻扬,并没有刻意遮掩惊艳。 陆母咽下一口月饼,眼睛都亮了:“的确好吃。” 她还从没吃过这种味儿的月饼,又新奇又好吃。 听见他们这么说,陆惜月就放心了,很快做出第二锅红豆沙枣泥的,传统五仁和酥油白糖馅儿的。 一种味道十五个,她每种自家留了五块,其余都装了盒送人。 赵品谦在当天晚上收到了陆惜月送来的月饼。 盒子里外皮金黄的月饼飘香,兔儿花纹刻的完整,瞧着就很有食欲。 他捡起月饼旁边的纸条,看清上面的字,眉头轻拧了下。 “蛋黄馅儿的?”阿水看到上面的字,脸都皱了起来。 陆姑娘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哪儿有蛋黄馅儿的月饼。 赵品谦内心是拒绝的,转念一想她好心送来,怎么说也得尝尝。 捻起一块蛋黄馅儿的月饼,他咬了下去,嚼了几口,忽然怔住。 这个味道——倒是十分不错。 阿水见状,以为是太难吃了,忙捧来一杯茶:“主子不好吃也别勉强,快喝口水。” 他就说,哪儿有人会吃这种馅儿的月饼啊。 赵品谦品尝着口中的月饼,瞥了小厮一眼,没理会,又咬了一口。 小厮面露茫然:“主子?” 他眼睁睁看着赵品谦吃完一整块月饼,又拿了一块,才反应过来。 主子喜欢这个味道,还吃的特别香! 一连两块下肚,赵品谦才接过茶盏:“你去挑点好东西送到我这妹妹家里。” 这么好吃的月饼都送过来了,他不得回个礼什么的。 “是。”阿水觑一眼盒子里的月饼,咽了咽口水,看着是挺香的。 察觉到阿水眼神,赵品谦抬手,有些不舍的赏了一块蛋黄馅儿的给他。 “谢主子。”接过月饼,阿水高高兴兴下去准备了。 很快,一车礼品送到了陆惜月家中。 陆母看着堆满桌子的大小盒子,眨了眨眼,伸手拉住陆惜月的衣袖,一字一句问:“月儿,你这是认了个什么人啊。” 陆母是知道她与一男子认作兄妹的事,她原想着都是十几二十的孩子,萧云珩当时也在场,估计也就是兴起。 可现下随随便便就是一车贵重物品送了过来,她不会是—— 陆母下意识去看萧云珩,以为她又打着卖相公的主意。 她视线直直看过来,萧云珩似乎是想到什么,转头去看陆惜月。 陆母视线也移过来。 被两个人这么看着,陆惜月舔了舔唇角,无奈的解释:“你放心,这人是民和典当行的老板,天下商行曾经的大公子。” “赵品谦!”陆母面上惊愕,在京城时她见过这个赵家大公子,模样生的极好,性子也不错,很受人夸赞。 可他怎么会在琼县,又与她的月儿结拜成了兄妹?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陆母忍不住问。 陆惜月道:“他当初无意间吃坏了,久病不起,我出手救了他,这一来二去的,又有生意往来,他便认我做妹妹。” 她将中毒的事遮掩了一下,未免吓到陆母。 陆母听了这番解释,看向萧云珩,青年面上没什么变化,显然是知道的。 她放了心,又问:“那他如何会在这儿?” 天下商行都将生意开到这儿了? “他——”陆惜月张了口,却一时语塞。 萧云珩迅速接过话茬,替她开口:“他被家中兄弟夺权,如今已经不是赵家人,所以才寻了这个清净地安身。” “原来是这样。”陆母恍然,顿时有些同情赵品谦。 果然不论是权贵还是商户,家中子嗣争斗是常有的事。 陆惜月松了口气,向萧云珩投去感谢的目光。 萧云珩轻轻颔首,示意她不必客气。 陆母拍了拍心口,不是卖人就好,天晓得,方才她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一下,她可不希望女儿再做出这种事情来。 几人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看过,多数是些补品,应当是给陆母准备的,还有一些上好的布料,摸着顺滑无比,一看价值不菲。 陆母将东西收起来,询问陆惜月:“他送这么贵的礼,咱们是不是应该回礼啊。” 从前在国公府,人情往来是少不了的。 “不用,我这不是已经送过月饼了吗。”陆惜月不以为意,他们两人之间又不用计较这些。 陆母有些不赞同:“只送月饼怕是不太好吧。” 这些东西七七八八加起来,少说要有几百两银子么。 陆惜月当然能看出陆母的心思,安慰道:“娘,大哥又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况且,他也不缺什么东西。” 她暗自感叹,幸亏没让她知道赵品谦送了李商人的半副身家给她,否则又是一阵惊吓。 陆母一想也是:“那回头铺子开张,请他过来尝尝其他点心,我也好见见。” “成,我与大哥说。” “要不请他来与我们一起过中秋,反正没几天了。”陆母提议道。 “怕是不行。”她诚然道。 “为何?” “当初他被赶出府的时候,就是中秋。” 陆母一肚子话从喉咙里被压下去,好久才道:“那就算了吧,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 总不好揭人家的伤心事。 陆惜月点头:“是啊,日子还长着呢,他又不会走。” 转眼便是点心铺子开张的日子。 喜庆的红绸被揭下,高门上的牌匾是铺子的名字——七品香斋。 前来贺喜的赵品谦看着牌匾上的大字,有些好奇:“为什么是七品香?” 第59章 送给心上人 陆惜月用筷子夹了一块试吃点心给他:“因为我这铺子里只有七种点心,所以叫七品香斋。” 这名字还是萧云珩想出来的。 “那日后会有其他点心吗。”赵品谦问一句,将点心送到口中。 软糯清甜带着蛋香的糕点好吃到让他险些咬伤舌头。 “这是什么?”他盯着整盘方方正正的点心,看清盘子下面的名字:“蛋糕。” 用鸡蛋做的糕点,还真是简单易懂。 等等。 他看到下面标注的价格,一块蛋糕二十五文! 这个价格,放在琼县,当真能卖出去吗? 见他盯着价牌看不停,陆惜月道:“这里头加了牛乳,不定价高一些,我得亏本。” 赵品谦不禁咂舌,心道难怪,随即又问:“你哪儿弄来的牛乳。” “在各户养牛的人家买来的。” 她这两天拖人打听许久,才寻到五户养牛的人家,费了很多功夫才说服那些人日后专供铺子里用的牛乳。 除却蛋糕之外,她还做了简易版的蛋挞,蛋黄月饼,以及加了各种馅不同口味的蛋糕。 新开张的铺子总是格外的吸引人,不多时店里便挤进不少人。 铺子里的伙计是赵品谦府上送过来的,手熟的很,装点心,算账结钱,动作十分利落。 不过多数人进来看到柜子上标注的价格,就尝尝试吃的点心,不敢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么一块巴掌大的点心。 抱着尝尝味道的心态,在吃完点心之后,脚步却舍不得踏出去了。 香味浓郁的点心里还有红豆沙,白糖桂花,各式各样的馅儿,让人吃了一口就想吃第二口。 陆惜月在铺子里忙,萧云珩则在外面收她需要的原材料。 赵品谦从铺子里出来,转弯准备去看看典当行的生意,在街角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妹夫,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他快步上前,轻拍青年肩膀。 青年的双手瞬间反缄,按着他手臂将人往外面压。 赵品谦疼的脸色骤变:“是我,是我!” “大哥?”萧云珩凌厉的眉眼松缓,立刻脱手。 赵品谦揉着手臂,转头看他,忍不住道:“你下手可真够狠的呀。” 要不是他及时提醒,只怕这条手臂现在已经废了。 萧云珩唇瓣微抿:“抱歉,习惯了。” 他手脚经脉被废之后,常会练一练拳脚,防止京城那边派人过来。 方才是他过于警惕了。 “不过你这速度够快的。”舒缓好手臂肩膀,赵品谦眸光灼灼,他也是会一些功夫的,方才都没禁住他这一下,可见他的身手厉害。 萧云珩眼底掠过一抹苦笑,没有接话茬儿。 赵品谦帮着他将整箱的鸭蛋装进马车里,与阿水一起跟上。 头顶光芒正好,不凉不燥,路边小贩儿吆喝不断,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路过一处卖兔儿灯的摊贩前,赵品谦忽而想起来一件事:“后天就是中秋,你买了兔儿灯没?” 这话自然是问萧云珩的。 萧云珩神色轻怔:“没有。” 买兔儿灯做什么。 “还没买,那你可要抓紧了。”赵品谦催促着。 萧云珩偏过头,定定的看他,语露不解:“为何要买兔儿灯。” 这话一处,赵品谦顿住了。 阿水也跟着停下脚步。 “是这儿的习俗啊,过中秋要买兔儿灯与心上人祈愿来年幸福顺遂。”赵品谦神色复杂,他来这儿的时间不久,即便不喜欢过中秋,都知道有这么个习俗。 “都没人告诉你么?” 萧云珩实诚摇头。 赵品谦撇嘴睨他一眼,拿出了大舅哥的架势:“那你还是快买吧,我看这街上兔儿灯样式挺多的,要不就在这儿挑一个。” 默了默,萧云珩脸色淡淡:“我再看看。” “也成,反正你们感情好,你买什么,我那妹妹一定喜欢。” 萧云珩:“……” 他们感情看起来很好? 买兔儿灯送陆惜月,他觉得没必要。 陆惜月心悦他,若是送兔儿灯,引起误会怎么办,他们的夫妻关系不过是由一纸婚书系起来的,待他日后回京城,这段关系…… 他脑海中忽而浮现出少女红唇明眸的模样。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待到赵品谦离开,萧云珩将馅料买齐,准备回村。 “公子,要不要看看兔儿灯,我这儿有最新的样式。”年轻的小贩儿跑到跟前吆喝。 萧云珩推手正欲拒绝,年轻人手中七彩的兔儿灯吸引了他的视线。 纸糊的兔儿灯眼睛红亮,短尾染成彩色,连身上都画上了各路祥瑞纹样,瞧着有些艳丽,不过却能想象出夜里点上烛火,定然是很漂亮的。 眼看着俊郎无双的青年停下脚步,年轻人顿觉有戏,介绍的更卖力了:“公子你看,我这灯里头的烛芯是固定的,放多久也不会掉下来。” 视线落在漂亮的兔儿灯上,犹豫片刻,他道:“这个我要了。” 年轻人一喜,报出价格:“好嘞,兔儿灯十文钱一个,我给您装好。” 付了钱,拎着兔儿灯,萧云珩眼里浮出复杂的神色。 他干了什么? 立在原地半晌,他默默将兔儿灯放进马车最上面,防止被压坏。 罢了,买都买了,现在也不能丢掉。 陆惜月一直忙到天黑,来不及回家,已经做好了在客栈住宿一晚的准备。 才把最里面的灯盏熄灭,陆惜月准备收拾东西关门,外头萧云珩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萧云珩云淡风轻:“天黑了,来接你。” 陆惜月冲他露出灿烂的笑脸:“那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好。” 铺子里的柜子空了大半,只剩寥寥几块点心,被她装了起来,带回家自己吃。 天气虽然没有先前那么热,糕点隔夜了口感到底不如新做出来的。 今天生意好,陆惜月心情也不错,拎着点心盒子笑吟吟同他分享好消息:“今天开张第一天,就接到一个大生意。” “什么生意。”萧云珩顺着她的话问。 “县令家中设宴,不知怎么的后厨的人忘记准备点心,出来采办的时候,正好路过我们家铺子,进来尝了之后,就买走了一半点心。” 第60章 陆惜月果然心悦他 除此之外,每个月十五和三十都订了一批点心,订金都付过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二人坐上马车,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乘着夜色,马车影子斜落,很快穿过静谧的林子,临近大山村。 月色迷蒙,撒下一片冷清的光,马车扬起一片灰尘,惊醒立在树梢的鸟儿。 路边风吹草动,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周幽静的有些可怕。 萧云珩勒着缰绳,目光扫过四周,冷峻的眉眼蕴起森冷的寒意。 他加快了速度:“坐稳些。” 陡然扬起的灰尘扑过,陆惜月闻言靠在马车壁上,却还是一个踉跄,撞在另一面上。 “怎么了?”她蹙着眉。 车轱辘呼啸而过,他压低了声音:“有人跟踪我们。” 陆惜月惊了惊,当下禁声,安安静静坐回马车之中。 草丛之下,与漆黑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衣人迅速穿梭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各执长刀,冰凉的刀锋在月色照耀下,寒光烁烁。 两人身轻如燕,跃上枝头,随后飞身而下。 长刀发出铮铮声响,落在泥地上。 马车速度快的出奇,黑衣人被扑了一脸的灰,险些蒙了双眼。 反应过来,他迅速追上去。 萧云珩长鞭子轻扬,很快出了林子,看到不远处的灯火。 前面就是村子。 他眸色湛黑犹如撒了陈墨,修长手指骨节泛白,迫使马儿速度更快。 待到马车冲出林子,黑衣人才停下脚步。 “算了,别追了,让人看见不好。”高个的黑衣人拦住另外一人。 长刀光影泛冷,令人不寒而栗。 “就这么让他们跑了,我们回去怎么和主子交代。” 之前被派过来的人久久没有消息,出动另外一批人马探寻才知道那人早就被杀,丢进了河里,被当做了一桩悬案。 是以,他们才被派了出来。 “上面吩咐,不许惊动官府。”高个黑衣人盯着他,沉沉道:“先回去吧,知道人在这里,总归还有机会。” 另外一人甩起长刀,不甘心的点头。 进了村子,陆惜月挑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没跟上来。” 萧云珩放慢了速度,酝酿着戾气的面上露出些许担心:“你没事儿吧。” 刚刚为了甩开那两人,他驾车速度太快,依稀听见她在里面被磕到了。 “没事儿。”陆惜月揉了揉脑袋,已经不疼了。 回到家门口,萧云珩停好马车,等她下来,语气笃定:“是京城来的人。” 除了那几个,没有别人想要他的命。 陆惜月也是这么想的,二人进了屋,堂屋的灯还亮着,房间里的陆母已经歇下。 对坐在桌前,陆惜月脸色不大好:“这才安稳多久,他们又开始动手,今日我们跑了,肯定还有下次。” 他们这次是埋伏在路上,下一次,保不齐会对陆母动手。 哪怕对方的目标是萧云珩,她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不等萧云珩开口,她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萧云珩有些错愕,他原以为,她会叫自己离开。 少女明亮的眸子带着愁绪看过来:“这些人身手好,靠我们两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听他这么说,萧云珩在心里斥了自己两句。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对她存有偏见,实在是不应该。 他沉默了一下,猜测道:“你想报官。” “你怎么知道?”陆惜月惊声道。 萧云珩失笑,望着她圆睁的眸子,压下轻扬的唇角:“这不是你惯用的法子吗。” “……” 窗外夜色浓重,两人在摇曳的烛火下商量许久,才准备各自回屋休息。 陆惜月洗漱好,想起还有事没做,敲响了他的房门,“今天买的东西放哪儿了。” “在厨房,我去拿。” “我跟你一起。” 两人到了厨房,所有的馅料,面粉,鸡蛋都整齐的堆放在一处。 陆惜月扫了一眼,瞥见角落里一角被压在红豆下的兔儿灯。 “你还买了兔儿灯!”她觉得新奇,伸手去拿。 萧云珩想拦,走过去时她已经拿在手里。 兔儿灯颜色鲜亮,在烛火下显的尤为好看。 少女摆弄着小兔,视线沿着祥瑞的纹路一点点勾勒着,似乎爱不释手。 陆惜月的确没没有见过纸糊的灯,还是小兔子形状的。 瞧着她眉眼间的笑意,萧云珩方才随口想诌的借口说不出了。 “在路边顺手买的,送你。” “送我?” 她回头看面容平静的青年。 “不喜欢吗?”他语气淡淡,耳尖却有些热。 “当然喜欢。”她抱着小兔灯,笑的明媚:“那我明天也送你一个好了。” 礼尚往来嘛。 “……好。”他没有拒绝。 “我去点灯。”陆惜月迫不及待的拿了蜡烛戳在兔儿灯的里面,用火折子点亮。 屋子里瞬间亮了不少,明晃晃的光落在少女脸上,照亮她精致的眉眼。 看着眼前景象,萧云珩只觉得沉沉的心思都舒坦不少。 他就知道,陆惜月果然心悦他,只是一个兔儿灯而已,还被压坏了尾巴,就高兴成这样。 不过看她这模样,应当是不知道送兔儿灯的真正意义。 也好,省了不少麻烦。 拎着兔儿灯,陆惜月一扫方才沉重的心思,高高兴兴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桌角下的兔儿灯熄灭,陆惜月有些睡不着。 高兴自然是有的,不过也是一时,她还是担心追来的刺客。 萧云珩武功尽失,眼下原文剧情又与原来有偏差,她有些拿不准主意。 另一边,萧云珩看着头顶床幔,眯了眯眸子,睡衣全无。 一夜过去,二人谁都没有睡好。 陆母早上起来,瞧见她床头的兔儿灯,眼睛亮了,忙询问她兔儿灯的来历。 陆惜月老老实实说了。 “云珩送的?”陆母不确定的问。 “是啊,他在街边顺手买的,说是好看。”陆惜月没什么所谓。 陆母闻言露出难以言喻的笑容。 陆惜月更奇怪了,“娘你笑什么,怪吓人的。” 见她这幅懵懂模样,陆母笑容更深,拉着她,语重心长:“月儿啊,你要不要也送他一盏灯。” 第61章 先下手为强 “我知道啊,礼尚往来。” 陆母定定看了她两眼,挑明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是,倒也是这么个理。” 礼尚往来就礼尚往来吧。 这些日子,她瞧着两人没有先前那么剑拔弩张了,原以为迟早能抱上外孙,结果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怪的很。 不像话是夫妻,倒像做生意似的。 她女儿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如今美色也不爱了。 陆母头一次觉得陆惜月懂事的彻底,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么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儿。 陆惜月没能读懂陆母眼里的愁绪,趁着早晨时间,与萧云珩坐村里赶集的牛车,和几个乡亲一起来到市集。 陆惜月想要报官,仅凭口头说被追杀,县令只怕不会轻易立案,昨晚二人商量许久,猜测那两人没有完成任务,十有八九还在琼县之中。 琼县偏僻,多数是路过的商户来往,那两人是生面孔,应当是容易打听的。 陆惜月找到赵品谦帮忙,将昨晚的事透露给他。 “你们受伤没有?”赵品谦紧张起来。 他一早知道两人身份,追杀萧云珩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位。 只是,他没想到,世上执着的人竟这么多。 前有赵天斳,后有三皇子和姚心语。 陆惜月与萧云珩摇头。 “受伤倒没有,不过有件事,想请大哥你帮忙。”她说出来意。 赵品谦摆手:“有事就说,与我客气什么。” “大哥手下人多,能否去打听打听,最近琼县的那些过路人,不常见的生面孔,尤其是会武功的。” 陆惜月见过两个杀手的武器,是两柄弯而冷的长刀。 萧云珩又将两名杀手的特征补充上,对方蒙着面,他没有见到两人的面貌,不过一高一矮,身形不算高大,动作十分矫健。 赵品谦将两人特征暗暗记下,随后吩咐府上小厮,穿了常服出门打听。 琼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十几个人出去打听,很快就有了结果。 两人就住在果饮铺子不远处的客栈之中。 客栈伙计收了二两银子,一股脑儿将有关两人的事都说了。 “两人来时够背背着东西,用布条包着,不过弯刀的形状还是很明显,神色阴沉沉的,看着吓人。”阿水将探听来的消息转述给几人:“那伙计还说,他有一回没敲门进去,一人冲过来掐他的脖子,一看就是会功夫的。” “应该就是这两人了。”陆惜月眸光冷下去。 赵品谦看着两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两人既是功夫高手,轻易是拿不下来的。 萧云珩与陆惜月对视,声色沉沉开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中秋前夜的月亮远远瞧着是圆的,天上漂着一层淡淡雾气,遮住了零落的星光。 客栈二楼,伙计端着饭菜小心翼翼敲响房门,“客官,你们要的饭菜来了。” 高大的男人打开门,明晃晃的烛火投射下他的影子,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四周环视一圈,才接过饭菜。 “再送两壶酒过来。” 伙计连连点头。 房门被关上,另外略矮些的男人跨坐到桌前,二人拿起筷子吃起来。 “咱们什么时候再动手,时间不多了。” 上头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从京城到琼县就花了十天时间,还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赶到这儿。 除却来回时间,他们只有十天。 高个男人夹了一块炒肉放入口中,眉头紧锁:“看看吧,今日我看他们是坐牛车来的,人多眼杂,咱们不好暴露。” 矮个男人脸色阴冷:“真没想到,这个萧云珩手脚筋尽断,竟然还能察觉到咱们。” 他还以为是个好对付的,不想失算了。 两个人一句接着一句,菜都见底,也不见伙计端酒上来。 矮个男人急性子,筷子摔在桌上,站起身,准备下去催促。 然而,他眼前忽然恍惚起来,桌上饭菜,对面的人影逐渐模糊,最后,直直倒了下去。 高个男人一惊,准备伸手去接,起身的瞬间,眼前也是一黑。 他瞬间明白过来,闭眼之前最后视线落在饭菜上。 这里头有问题! 咚! 他摔在桌子上,脸都砸在饭汤之中。 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端着酒水站在门口的伙计大喜——成了! 他立刻下楼,带着一群人上来。 陆惜月与萧云珩领着赵品谦送来的小厮,推开房门,看见四仰八叉倒下去的二人。 “捆起来,带走。”阿水从人群里钻出来,吩咐着。 几人很快将人捆起来,抬着四肢往楼下走。 索幸夜已深了,四下无人,从后门走,没人瞧见。 出了酒楼,陆惜月塞了五十两银子给伙计:“多谢小哥帮忙了,这是请你喝茶的钱。” 结果银子,伙计掂了掂,面上乐开了花:“娘子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他先前已经收了五十两银子,如今又有银子拿,方才做亏心事的那点紧张感霎时间荡然无存。 陆惜月笑了笑,同伙计道别后,坐上马车前往赵品谦的府邸。 两个杀手被分开绑在了两间相邻的柴房之中,手脚纷纷用麻绳捆住,半点动弹不得,又打了特殊的结,轻易解不开。 高个男人是被疼醒的。 肩上匕首深深插进肉里,血流不止,疼的他龇牙咧嘴,猛然清醒。 萧云珩将匕首拔出来,男人惨叫一声,看清四周状况,惊声问:“这是哪里,你们?” “是谁”两个字没有问出口,他看到面前青年与少女的容貌。 !!! 他想起来了,饭菜里被下了药,他们晕了过去。 所以,是他们动的手。 男人心中大骇,做了这么多年杀手,不仅第一次失手,如今还被目标擒住,实在是令它难以置信。 “说吧,你们主子与姚心语到底什么关系?”陆惜月坐在一张椅子上,慢悠悠的问出口。 原文中曾提及,姚心语与杀手组织的老大联系密切,有些不容易除掉的人,都是他们接手。 最让陆惜月疑惑的一件事,这个杀手组织向来是拿钱办事,可每当碰上姚心语的事,从来分文不取。 第62章 不愧是大反派! 男人忍着痛,紧盯着美貌的少女,咬牙道:“我怎么知道。”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栽到这么个喜好美色的臭丫头手中,真是丢脸! 陆惜月眉头微挑,唇角牵动一抹笑容。 “我劝你,最好还是将你知道的说了,否则的话,这位,可不会让你好过。” 她指着萧云珩。 未来大杀四方的大反派,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屋子里烛火明亮,少女一半容貌隐在房梁阴影之中,乌湛湛的眸子冷冷清清,明明是笑的,他看着这幅笑容,却觉得心底发毛。 一定是被疼的,他安慰自己。 他撑着心气:“我不知道,我就是个低阶杀手,怎么会知道上头的事。” 回应她的是少女眉眼更深的笑意。 他不明所以,紧接着,看到她手中的青牌。 男人微愕,很快压下心底震惊,佯装不懂,平静的看过去。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们无名门管事才能拥有的吧,青牌。”她想了想,弯唇:“应该是你们主子一下,最大的官儿了吧。” 男人心中震惊一阵压过一阵,这个臭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些! 与此同时,萧云珩心中的惊讶不比男人少。 无视两道灼灼的目光,陆惜月接着道:“青牌以下,则是红牌,再往下,是黄牌,最后是黑牌。” 原文中对这个组织介绍的很清楚,唯一神秘的是这个组织的老大。 那个从未露过面,帮着姚心语站稳脚跟的神秘人。 “乖乖坦白,也少受些罪。”她笑着劝一句。 男人深吸口气,十分硬气:“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他偏过头,是打算硬到底。 陆惜月无奈,冲萧云珩点了点头。 青年手中拿着还在滴血的匕首,从男人肩膀滑到手腕,轻轻一划。 尖锐的疼痛瞬间传开,男人生生忍着,一句不吭。 他听到青年不含丝毫温度的声音:“习武之人,最在意的,是经脉。” 男人身体僵住,不可置信的看他。 “我一身武功尽失,知道那是什么感受。”萧云珩凉凉扫他一眼,手下没动:“你若是成了和我一样的废人,定然会和我感同身受。” 男人容貌俊美,此刻却犹如午夜索命的恶鬼,低沉的嗓音宛若杀人刀,一下下的扎过来。 匕首的刀尖停在手腕上,男人吞了口口水。 他承认,萧云珩说的不错,这比杀了他,让他受尽酷刑还要难受。 他要是这么死了,还能留一个痛快,若是成为废人,留下性命,不说往日的仇家,便是组织里也不会让他好过。 生不如死! 他眼底浮出恐惧神色。 陆惜月没有错漏他的情绪,轻笑着摇头。 她不是好人,对方要杀她,她怎么也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萧云珩。 真不愧是杀伐果断的大反派! 见男人不说话,萧云珩手臂轻抬,眼看着就要落下去。 “我说!” 匕首即将没入血肉的瞬间,他惊恐开口。 刀尖堪堪停留在皮肤半寸之处,萧云珩神情漠然,眼里有可惜。 待他收了匕首,男人重重松了口气,望着萧云珩,堪堪道:“姚大姑娘,她,她是我们主子的救命恩人!” 陆惜月默了一下,好奇问:“怎么说?” 大抵是怕成为废人,男人这次没有犹豫:“当年我们主子还小,被人拐了卖了做奴隶,受尽苦楚最后被六岁的姚心语所救,两年后,主子想离开,姚心语给了他不菲的银两。” 他上头那位身上背负着血仇,可惜,他没能成功,还险些成了人家当下亡魂。 也是巧了,他逃命时遇上外出的姚心语,姚心语不惜用自己换取他的逃生机会。 后来他活了下来,养好身体修习武功,四年后成功复仇,还创立了他们这个组织。 他便是组织成立之初就加入的。 “你们主子,叫什么?” 这话却是问住了男人:“我不知道。” 陆惜月面露疑惑。 男人慌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别说我,就是近身跟着主子的两名副使,都不曾知晓主子姓名,而且,我们无名门上下几千人,红牌以下,都未见过主子真容。” 陆惜月与萧云珩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惜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一个连真名字都不知道的,却知道这些隐秘,不是很奇怪么。 “这件事不是秘密,青牌使者一共九个,他们都知道,是主子说的。”青年顿了顿,猜测道:“应当是主子怕门里众人对姚心语有什么异意吧。” 陆惜月:“那你们主子什么时候会见姚心语。” 男人摇头:“这个时间不确定,姚心语只有需要杀人的时候,才会联系主子。” 说完,陆惜月蹙了下眉。 萧云珩走到她身前,淡声道:“姚心语这救命之恩,倒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什么事?”她仰头。 二人走到一旁,萧云珩压低声音:“根据他所说,结合六年前无名门创立时间,他很有可能是当年被灭门的庆伯府遗孤。” “庆伯府?”陆惜月仔细回想,没找到关于这三个字的任何信息。 萧云珩耐心解释着:“庆伯府伯爷曾与现如今的丞相是同窗,当年姚心语的父亲还没有爬到如今的位置,与庆伯府关系十分要好。” 如今的丞相十年前还只是才高中的探花郎,能与伯府的人搭上关系,已是机缘,根据萧云珩所知,庆伯府后来被判密谋与敌国探子联系,被抄家灭门。 告密之人,就是丞相与伯府的一门旁支。 两家自此之后,平步青云,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高官权贵。 庆伯府当年所有人都被绞杀,唯有小公子不知所踪。 十二年前,姚心语六岁,两年后,据说伯府的那门旁支子弟被人袭击,而刺客就是庆伯府的逃过一劫的小公子。 四年之后,那门旁支被人暗杀,全家上下一百二十一口全部被割了头颅,阖府上下血流不止,恍若嗜血地狱。 根据时间来看,这无名门的门主倒与庆伯府这位小公子十分稳合。 “这么说来,他岂不是错认恩人。”陆惜月心中微凉。 第63章 一张床一张床 身负血海深仇这么多年,忽然一朝发现把仇人当做恩人,掏心窝子对人家好了这么多年。 陆惜月觉得无名门的门主有些可怜。 “我只是推断,毕竟庆伯府的事情太久远,谁也不能确定。” 这件事还是他通过父王母妃才知道的。 “问他不就知道了。”陆惜月掀起视线,看着被结实捆住的男人。 两人齐齐走到他面前。 萧云珩淡定开口:“你们这位主子,当年报仇的人是庆伯府旁支,东门王家吧。” 男人心中一惊,声调拔高:“你怎么知道?” 闻言,二人了然。 这么说来,是错不了了,这位无名门主绝对是庆伯府偷跑出去的小公子没错了。 男人还处在震惊之中,萧云珩与陆惜月已经双双走出柴房。 夜已经深了,门口把手的小厮围了有十多个,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会被拍死。 书房里,赵品谦一见两人进来,便迎上去问:“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得知最后的结果,他面色怔怔。 “这件事还真是够复杂的。”前有姚心语,三皇子,如今又跳出来一个无名门。 赵品谦视线落在萧云珩身上,有些不满。 他的妹子相貌好,人又聪明,怎么摊上他这么多事儿。 萧云珩对上那双眸子,不由好奇,他怎么觉得,大哥好像对他有些意见。 “这件事不好办,姚家参与这件事是六年前,越久越不好查。”陆惜月皱眉道。 只要将姚家当年栽赃庆伯府的证据找出来,不用他们出手,无名门门主自然会动手。 到时候,别说姚心语,就是三皇子也要倒霉。 不过依照他们现在的能力,会很难。 “不如这样,先去休息吧,这件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赵品谦安慰着两人。 外头露水深重,月光皎皎被乌云遮住,显出几分沉重。 “那咱们先睡吧。”陆惜月没拒绝。 赵品谦府里早就准备好两人房间,让阿水领着两人过去。 然而,阿水领着两人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 “小的先回去了。”阿水笑着退下。 陆惜月与萧云珩两人站在屏风外头,面面相觑之间,堪堪透着几分尴尬。 上次在这儿是分房睡的,怎么这次是一个屋。 可这话定然是不能问的,在他们眼里,他们是一对感情恩爱的夫妻。 “那你睡床,我睡那边吧。”她眼尖,看到了窗边的坐榻。 榻上有软垫,现在天也不冷,睡在上面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陆惜月说完,快步走了过去。 倒不是她喜欢自虐,考虑到原主的行径,她还是不要和萧云珩睡一张床,免的被误会。 她合衣坐上软榻,把茶几推到一旁。 看着她这幅模样,萧云珩忍住笑意,轻轻弯唇:“我睡这边好了。” 身为男子,他怎么好让她受这个罪。 这两天陆惜月又忙的脚不沾地,萧云珩不忍心看她连觉都睡不舒坦。 他主动走过去,把床让出来。 陆惜月拍拍软垫,道:“没事儿,这个挺舒服的。”她又上下扫面前的青年一眼,那双修长的长腿十分惹眼。 “你个子高,睡在这儿肯定伸不开腿。”她实诚的说了这么一句。 “无妨,从前在外头,别说软垫,有草垛子就不错了。”他早就习惯了。 说着,他脱了鞋袜坐在一边。 陆惜月抿抿唇,没办法,挪到床上去把被子分了一床给他。 吹灭蜡烛,两人各自安睡,屋子里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阿水站在窗口,听着里面没了动静,咂了咂舌。 上回他就觉得奇怪,这俩夫妻还分房睡,今儿个更奇怪,进一个屋还不睡在一起。 他快步小跑回去复命。 “分榻而眠?”赵品谦目光惊疑的看着阿水,“你看清楚了?” 阿水认真点头:“小的看的真真切切的,陆姑娘睡在床上,公子睡在了坐榻上。” 赵品谦挥挥手,让他下去。 他翻着手中账本,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平日里这两人看着挺亲切的,陆惜月走到哪儿,萧云珩都跟着,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人与寻常夫妻大有不同。 相敬如宾的夫妻不是没有,不过这两人敬的也太多了,客套的像两家人。 是以,这回赵品谦让阿水只备了一个房间,果不其然,这俩人有问题。 赵品谦知道陆惜月从前的名声,手上微顿。 难不成,萧云珩还瞧不上他这妹妹? 思来想去,他觉得十分有这个可能,当下脸色不大好。 次日,萧云珩起来时,就察觉到赵品谦看他的目光不仅不满,还带着不善。 等吃完饭,他与陆惜月走到角落:“我最近是有得罪过大哥,他方才为何那么看我?” 陆惜月眨了眨眼,比他还疑惑:“这个你得问你自己啊。” 她怎么知道。 萧云珩轻咳:“我不知道。” 陆惜月凝起眸子,想了想,最后摇头:“应该没有吧,最近都忙的没见面,怎么,你们在别的地方见过面了。” 听着她的话,萧云珩想到上次在街上碰到过他,莫不是以为他没有买兔儿灯给陆惜月的原因? 看着他逐渐严肃的表情,陆惜月笑盈盈:“想起来了,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先走吧。”萧云珩决定快速揭过这个话题,往柴房去。 陆惜月觉得古怪,忙追上去。 “说说啊,到底因为什么?”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萧云珩是绝对不会让她知道,送兔儿灯的真正意义。 从他口中问不出来,陆惜月决定去问问赵品谦。 萧云珩成为大反派的道路上,赵品谦有不小功劳,她不能眼看着两人生出隔阂。 “得罪我,他什么时候得罪我了?”赵品谦摇了摇折扇,没想起萧云珩怎么得罪过他。 他低头看着陆惜月,眯起眸子:“不过有件事,我确实很不满意。” “什么事?” 赵品谦折扇一收,环顾四周,没什么人。 “你们两个,为什么分床睡?” “什么!”陆惜月猛的睁大眼,险些以为自己听茬了。 赵品谦正起神色,直直盯着她:“别装傻。” 第64章 好色之徒 陆惜月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去看看那两个人好了。”她抬脚想溜。 年前一把折扇拦住她的去路:“别想溜,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可去找他了。” “大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我这不是为难你,我是想要弄清楚状况。”他敲了敲陆惜月脑袋,“说实话,你们该不会成亲到现在都是分房睡吧。” 陆惜月咬了咬唇,没说话。 赵品谦深吸口气,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对萧云珩的不满又上升了一层。。 虽说是认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可在他眼里,陆惜月比自己家里的几个庶妹还像亲妹。 “你在京城不是挺厉害,怎么遇上他,就不行了。”说这话时,赵品谦大有横铁不成的意思藏在其中。 赵家本家在京城,又是大商户,外头那些流言不想知道也难。 鄙如今日国公府千金调戏了哪位世家子,明日又占了俊俏书生的便宜,还逛小倌馆,都是家常便饭。 陆惜月无奈,那些可不是她做的。 “我们这样挺好的。”她替自己辩驳了两句,“况且,以前是我做的不对,我这叫改邪归正。” 赵品谦:“……” 那还改的挺彻底。 “他是不是瞧不上你?”他淡淡问。 “应该没有。” 她穿过来之前,不能说看不上,应该说是想弄死她。 现在的话,陆惜月想想两人之间日渐亲近的友谊,确定的摇头。 赵品谦有些不信:“当真?” 陆惜月点头如捣蒜:“真的。” “成吧,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没法儿说什么。”赵品谦视线落在她精致白皙的好看面孔上,“不过他要是欺负你,我还是能帮你揍他的。” 这是身为萧云珩的大舅哥应做的事,哪怕两人事假把式的夫妻。 “好的,好的。”陆惜月连忙应下来,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 几人还没到柴房,外头小厮来报,有一位自称是萧云珩好友的青年前来拜访。 “对方叫什么名字?”萧云珩心中隐约有个答案。 “他说他叫谢之洲。” 萧云珩心道果然,对陆惜月解释道:“是淮安侯世子,请他进来吧。” 陆惜月知道这位,他与萧云珩常年交好,书中曾经提过。 萧云珩最后功成时,淮安侯一家与他是处于对立面的,不过他念着与谢之洲的交情,并没有过分为难。 很快,阿水领着一名长衫挺立,面容英俊的年轻人进来。 对方身姿如玉,与院中挺拔高大的玉兰树颇有相似。 “大哥,你伤好了?”看到面色红润的萧云珩,谢之洲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 他与萧云珩自小认识,两家关系好,还有远亲,萧云珩大他两岁,他私下里都唤他为大哥。 “好了,不过你怎么来了。”萧云珩忍不住问。 据他所知,他被流放之后,京城也不安稳,三皇子与二皇子在朝堂中分庭抗礼,一直表现的平平无奇的五皇子更是一跃到众人面前,带人解决了西北边境的判乱。 三王鼎立,自然是风云涌动。 谢之洲正要回答,视线触及他身旁的女子身影,陡然惊了,拉着他后退。 “陆惜月,你居然也在!” 陆惜月微微发愣,她为什么不能在。 “之洲,她不是你想的——” “大哥,你怎么和这个好色之徒在一起,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陆惜月:“……” 萧云珩:“……” 赵品谦:“……” 阿水默默抬头,瞥一眼令屋中气氛尴尬的年轻人,默默退了出去。 他还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好了,总觉得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来的路上,谢之洲一路打听,才知道他们现在在这里开铺子,还和赵家被踢出族谱的大公子一起做生意。 “之洲,是她帮了我。”萧云珩将人拉到一旁,暗暗觑陆惜月的脸色,发现她并未生气,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谢之洲皱眉:“怎么可能。” 陆惜月撇撇嘴,别的不说,这孩子说话挺直。 赵品谦拧着眉心,视线不断在谢之洲与萧云珩之间徘徊,脸色可见的沉了下来。 他有种想把两人踢出去的冲动。 萧云珩将陆惜月在流放路上的所作所为说与他听。 谢之洲闻言只觉得不可置信,结合他打听来的事,深深疑惑着。 陆惜月这好色之徒当真变好了,他怎么有些不信呢。 迎上少年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陆惜月没出声。 真要是追究起来,不怪这位这么大的反应,谁叫原主在京城之中的行径实在嚣张,因着家世好,京城里好看的小郎君有一半都遭她调戏过。 谢之洲就在那一半之中。 他长的好,在京城之中素来受姑娘喜欢,原主第一次见他是在淮安侯府的千金,也就是谢之洲的妹妹及笄宴上。 作为京城贵女,原主自然要出席,不久后就在侯府后花园遇上谢之洲。 后面就是谢之洲被她三言两语调戏的面红耳赤,不仅如此,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她还想把人带回去当面首。 偏谢之洲身为主人家,不能对客人做什么,最后只能甩袖离去。 想想原主当初说的话,陆惜月觉得,他见到自己没有破口大骂,已经很克制了。 沉默许久,谢之洲终于还是在萧云珩的劝说下缓和了心神,对她挤出一个并不算友善的笑容,“是我误会了,陆姑娘别在意。” 他还是不信,尤其是,陆惜月身后还站着一个容貌极好的年轻人。 察觉到少年视线,赵品谦轻笑,折扇轻晃:“自我介绍下,在下赵品谦,是他们夫妇的大哥。” 他刻意咬重了“他们夫妇”四个字。 谢之洲耳朵没问题,自然听的出来,对着他皮笑肉不笑:“赵老板,久仰。” 萧云珩把话题引到正事上,“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有空过啦。” 淮安侯手握五万兵士,是这场夺嫡漩涡中最不可忽视的世家。 三个皇子都想将人招揽麾下。 谢之洲眼神瞥向陆惜月与赵品谦,心中有些顾忌。 萧云珩立刻道:“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第65章 被美色迷了眼 自己人? 谢之洲心中微愕,深深看了萧云珩一眼,才道:“二皇子被软禁了。” 话一出口,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萧云珩还算平静。 三位皇子之中,二皇子是皇后嫡出,大皇子早夭,按理来说,储君之位不出意外是会落在他头上的。 偏偏这位才能平庸不说,行事乖张暴戾,从来不懂的遮掩,仗着嫡出的身份瞧不上其他几位皇子,甚至还纵容手下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倘若没有皇后,与皇后母家支撑,二皇子压根没有机会与另外两人相争。 几人坐下,听着谢之洲道:“五皇子呈上了二皇子私吞银矿之事,龙颜大怒,将其软禁,大概是流年不利,不仅是银矿的事,还有他在南境私铸兵器的事。” 没有文书,私自铸造兵器,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他是皇子,九族是株连不得,不过后半生,怕是永远都会被困在皇子府中。 “不过皇上还没有明确下旨,还在查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查的。”赵品谦轻嗤,“既然有证据,不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嘛。” 谢之洲不满的瞥他一眼,“圣上在追查还有什么人与他同谋。” 毕竟,三位皇子各自有不少追随者。 几人了然。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现下追随二皇子的人可谓是人人自危,谁都怕牵连到自己,哪儿还顾得上帮着他遮掩其他罪证。 这件事追查有半个月,查出了两个三品大员,往下还有。 除此之外,还有二皇子从前所做,被皇后强权压下来的诸多罪名。 圣上震怒,大概是怕丢皇室的脸,许多事情没有对外宣布,只说二皇子私铸兵器与吞银矿的事。 就是这两件事,也都被压着没传开。 二皇子倒了,皇后与母家自然被牵连,皇后救子心切,已经跪在大殿外直到晕厥,可圣上看都没去看一眼。 “姬无痕那边没什么动静?”萧云珩面露疑惑。 姬无痕,便是三皇子。 他母妃身份卑微,又早逝,在诸位皇子之中最是势单力薄,不过是这几年开始得了丞相府的助力,才开始在朝堂中站稳脚跟。 姬无痕年幼时没少被二皇子欺辱,他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萧云珩并不觉得他会放过这么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闻言,谢之洲笑了。 “他啊,眼下还得顾着自己。” 萧云珩微微挑眉:“怎么说?” “大哥可还记得姚心语。” 丞相府的嫡出千金,京城贵女第一人。 萧云珩冷笑,他可真是太记得了。 “父皇有意将她赐婚七皇子,他可不得急死。”谢之洲唇角笑意深重,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 七皇子是当今苏贵妃所出,苏贵妃出身并不高,七皇子又是个闲散皇子,最是想做闲云野鹤,圣上赐婚,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是想要制衡。 但凡姚心语与姬无痕成亲,这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人能够与他相互制衡。 萧云珩冷笑,“他筹谋这么多年,若是姚心语嫁给了七皇子,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说不是呢。”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陆惜月心中一惊。 原文中可没有这段剧情,姬无痕与姚心语两人成亲的十分顺利,更重要的事,是圣上赐婚。 现如今赐婚的另一个人怎么成了七皇子! 惊讶是真的,惊喜也是真的。 自从她穿到这本书中,改变了第一段剧情开始,故事的走向就已经和原书大有不同。 这么说来,这两位主角也并不是需要多大的力量去撼动他们的地位和光环,她远在琼县,只是改变了有关于萧云珩的事情,就已经产生了这么多的影响。 她暗暗握拳,果然跟着大反派走是没错的。 谢之洲将京城最近发生的大事悉数说给萧云珩,这位忽然撅起的五皇子倒是令萧云珩十分意外。 身为宗室子弟,萧云珩与五皇子自然是打过交道的。 这位五皇子素来平庸,也很少在人前出头,向来是老好人一个,真是没想到,居然隐藏的这么深,一出手就让二皇子没了回旋的余地。 陆惜月也同样震惊。 与选文中赐婚人选不同是一样的,这位五皇子一直庸庸碌碌,不是大才,最后还和七皇子一道去游玩,由圣上赐婚娶了一个才貌双绝的贵女。 不过姬无痕上位称帝后不久,五皇子就死于一场急症。 书中对五皇子的描述并不多,只提过他的母妃曾与当今圣上青梅竹马,可惜因为家里并不是多么位高权重,先帝将储君之位传给当今圣上的时候,十分反对五皇子的生母为太子妃。 他需要一个母家权重的人来帮助圣上巩固地位,这个人选自然是皇后。 五皇子的生母进宫后成了惠妃,与圣上恩爱多年,生下五皇子后两年身子骨开始不好,没到半年就撒手人寰。 惠妃去了后,皇上就很少再见五皇子了。 皇室里头的事,说来复杂,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深究起来,说不准就藏了什么腌臜。 萧云珩与谢之洲说了许久的话,眼看着天色不早,陆惜月便于赵品谦先一步去看看两个杀手。 待二人走远后,滔滔不绝的谢之洲收了话音,视线抬起,盯着陆惜月离开的方向,回头,一脸严肃的看向萧云珩。 “大哥,有件事问你,你必须得与我说一句实话。” 见他这般,萧云珩只当是什么重要的事,当即点头:“你说就是,我何时诓骗过你。” 少年拧起墨眉,黑眸湛湛,张口艰难道:“你是不是被陆惜月的美色迷了眼。” 从进门开始,他就护着陆惜月。 纵观京城贵女,陆惜月的容貌在其中也是十分出挑的,她再装一装好人,失意之中的萧云珩难免会被蒙蔽。 方才有人在,谢之洲不好问,如今人走了,他自然没什么顾忌。 萧云珩难得失态,满脸惊愕的看着眼前少年。 被陆惜月的美色迷了眼,他是那种好色之徒,何况陆惜月…… 她的容貌的确是出挑的,可不代表他是在意容貌的肤浅之人。 第66章 迷上了那个好色之徒 震惊过后,他缓了缓,有些不自然的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之洲深吸一口气:“自然是因为大哥你对陆惜月的态度,你从前那么讨厌她,现如今还说她是自己人。” 他方才只是说话的语气重了一些,他便拦着了,容不得他不多想。 萧云珩无奈:“我不是说过,她一路上帮我许多,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陆惜月了。” “我不信。”谢之洲坦言,“大哥你……” 等等,他好像被绕过去了。 思及此,谢之洲板着脸,眸光沉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萧云珩语气淡淡的回答一句。 谢之洲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对方视线坦然,风轻云淡的模样显然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没有迷上陆惜月这个好色之徒就好。 不论她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对谢之洲而言,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失了势,需要一个男子当家做主,撑起门户,才一改先前的态度。 倘若她如今还是国公府的千金,高高在上,而他的大哥萧云珩依旧是身负重罪,她可还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萧云珩深知谢之洲对陆惜月存有莫大的意见,劝也劝不动,只能让他自己去发现陆惜月的不同。 他不希望谢之洲与陆惜月是敌对的状态。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萧云珩问。 提起这件事,谢之洲皱的极重的眉头总算是松开,露出些许笑容:“京城之中动荡不安,我是借口替妹妹寻药出来的,就算是半年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法子来,让她的妹妹装病,还专门请了太医来看,确诊重病,才得空出来。 两人说完,萧云珩带着他前往关押两个杀手的柴房,一路上把昨晚审问出来的情况告诉他。 “正好你来了,我记得当年庆伯府的案子侯爷还曾帮过他们一家求情。” 可惜最后罪证确凿,没能帮到什么忙。 谢之洲面色沉沉点头:“不错,如果真的和你说的一样,我想爹一定会很乐意帮忙。” 能除掉丞相一家,就等于卸了三皇子的左膀右臂。 对姬无痕,谢之洲同样是深恶痛绝,哪怕是不看在萧云珩的面子上,都十分乐意帮这个忙。 “不。”萧云珩拒绝让淮安侯府插手的提议,他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谢之洲微微疑惑,听得他轻声道:“你只要想方设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五皇子。” 现如今,朝堂中就只剩下五皇子与姬无痕分庭抗礼,他想,有这么一个让姬无痕大出血的机会,五皇子不会冷眼旁观的。 在谢之洲告诉他五皇子的事情之后,萧云珩就已经想到这一层。 听他这么说,谢之洲恍然,“这个法子不错。” 借刀杀人,这把刀还是最锋利的那一把。 萧云珩接着叮嘱他:“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用淮安侯府的名义让他知道。” 五皇子为人如何他不清楚,不过一个隐忍多年,乍然出世就扳倒了嫡出子,其心机谋略定然非常人能及。 他们这么做,等于是利用五皇子,说不准,到时候五皇子会把淮安侯府推到明面儿上。 一个盯着皇子不放的侯府,还曾与宁王府交好,两样加起来,等于将淮安侯府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二人说着来到关押两个杀手的柴房之中。 陆惜月与赵品谦此刻正在另外那个个子略矮一些的杀手房中。 男人显然比另外一人嘴巴还要硬。 昨晚只审问了其中一人,陆惜月方才来时,才发现男人颈脖后纹着青色麒麟的刺青。 这种纹样那个青牌男人并没有,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牌子。 她想起书中曾经提到过的一段。 曾有一个贵女挑拨姚心语和姬无痕之间的感情,甚至还利用家中权势,设计请圣上赐婚,让她做姬无痕的侧妃。 那位贵女样貌极美,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姚心语为了铲除威胁,让无名门的门主派人取她性命。 那位贵女便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家中守卫众多,无名门门主便派出了他身边贴身的副使。 副使的颈脖后,就纹有青色麒麟刺青。 本来以为派出青牌杀手,无名门就已经够下本了,没想到连无名门门主身边的副使都来了,还真是够让她惊喜的。 陆惜月不是喜欢手上沾血的人,更没有杀过人,此刻逼问男人,对方嘴硬,她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法子。 就算不见血,她也能击溃这人的意志。 他让赵品谦将人倒着吊了过来,在房梁上悬上一桶水,戳出一点点的针孔,几瞬才能挤出一滴水出来。 四周静谧的很,只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头顶的水滴一点点挤出来,掉落在眉心,发出滴答声响,不痛不痒的,看起来毫无作用。 “这能有用吗?”赵品谦忍不住问。 倒不如直接一刀杀过去,让他知道疼,来的痛快一些。 陆惜月拍了拍手,示意他放心:“且等着吧,这世上令人痛苦的不只有落在身上的伤,心理的恐惧才最会让人发疯。” 这是她在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上看到的。 萧云珩与谢之洲久居京城,关于皇家大牢里各种各样的刑法也是知道不少,谢之洲更是与淮安侯上过战场,用各种法子审问过俘虏的,自然知晓陆惜月的用意。 “真没想到,国公府千金还会这种法子,杀人不见血,真够很辣的。”他跟在萧云珩身侧,口气不轻不重,还带着笑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这话真是夸人的。 萧云珩蹙眉睨他一眼。 陆惜月撇撇嘴,她心情好,看在原主以前得罪过这位的份儿上,不与他计较。 见她不说话,还好萧云珩这么一看,谢之洲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觉得没意思,到底没在说话。 他跟在萧云珩身后不走,陆惜月懒得和他待在一处,与赵品谦两人去查果饮铺子的账本。 两人一走,谢之洲满心疑惑顿时问出口。 第67章 送个尸体给县令 “陆惜月怎么会知道无名门这么多事?” 她是与那些正经闺阁千金有所不同,可无名门是什么地方,拿钱杀人,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货物。 萧云珩神情淡淡,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 “这些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外传。” 谢之洲愕然看过来,一脸复杂:“大哥,这不是她会不会外传的事,她堂堂国公府千金,怎么会知道这种隐秘之事,难保不是国公府……” “之洲。”萧云珩声色沉沉打断他的话,“有关于她的事,你不要太过计较,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有些度量,不要总想着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说罢,他收回视线,跟上前头的陆惜月与赵品谦。 谢之洲拧着眉心,盯着青年宽阔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辩驳两句。 怎么就成了他没有度量,斤斤计较了? 小姑娘,陆惜月是小姑娘吗,都成过亲了,再说了,世界上哪儿有她这样,见了长的周正些的男子就走不动道的小姑娘? 他就觉得大哥一定是被陆惜月的美貌蛊惑,他还不承认。 默了默,谢之洲抿起唇,他倒要看看,陆惜月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大哥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她! 大概两个时辰左右,几人才吃过中午饭不就,守卫在柴房门口的小厮来报,那人像是挨不住了,时不时发出一些动静。 几人一道去查看情况。 一推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颈脖间横着一道明显的血痕,还在往外流血,他双目圆睁,胸膛平平,已经没了起伏。 地上积起一片骇人的血泊。 “这怎么回事?” 几人大惊,一旁的小厮更是被吓的软了腿,靠在墙上脸色惨白。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刚刚还有声儿呢。” 陆惜月心道不好,立刻去看另外一个房间。 推开门,屋子里原本绑着人的绳索被利器割断。哪里还有什么人。 赵品谦立刻让下人在院子里找人。 谢之洲将男人放下来,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口,拧眉道:“一击毙命。”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隔壁房间关押的男人想到法子逃出来后,将他灭口。 赵品谦看着男人的尸体,思索片刻后道:“真是怪了,他既想到法子离开,为什么不带这人一起走,而是杀了他。” 陆惜月站在门口,看着那一片血泊,心是凉的,“他将无名门的事都说了出来,若是带他一起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是贴身的副使,一个是青牌杀手。 无名门的门主会相信谁,不言而喻。 “他也不一定会现在就回去。”萧云珩面无表情开口:“准确来说,他现在还没有离开琼县。” 几人疑惑的看向他。 迎着少女的目光,萧云珩一字一句解释他猜测的缘由。 “他杀了这个副使,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供出无名门的秘密,可我们还在这里,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他收到的任务又是取我性命,我们既是任务目标,又知道他是泄密者,他还想回无名门,就一定要杀了我们。” 杀人灭口,正是他这个杀手最擅长的事。 “这个好办,我去禀明了县令大人,全县通缉他就是。”只要他还没有离开,挨家挨户的搜,总归能找到的。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谢之洲不太赞同他的提议。 陆惜月没有说话,她再等萧云珩做决定。 平面立在冰冷的尸体前,那片血泊倒映着他挺拔的身姿。 良久,萧云珩道:“先报官吧,把这个给县令大人送过去。” 他踢了一脚副使的尸身。 赵品谦立刻唤来小厮,将人用草席包起来送到县衙。 几个小厮看到面无血色的尸体,吓的瑟瑟发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抬出去,裹上草席。 “我与他们一起去,只说他想要盗取我府中银子,随后与另外一人分赃不均,这才丢了性命。”赵品谦很快想到了借口。 陆惜月点头,这个说法很好,不会暴露什么。 待到赵品谦离开,三人回到正厅。 “我们就待在这儿,不出意外的话,他看到通缉令就会动手。” 事情压的越久越难办。 县衙之中,得了差役禀报的县令大人匆匆赶来,看到厅堂之中,一裹草席下,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尸体,脸色骤变。 “赵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面色平静的青年。 赵品谦初到琼县时,深知有钱好办事的道理,送了两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到县令大人手中,这才在短短几天之内办好了户籍,在琼县落户。 是以,他才能轻松出入这县衙,见到县令。 赵品谦将早早准备好的说辞讲了一遍,指着尸体义愤填膺道:“这两人实在是嚣张,在我府中就开始分赃,好在我府中下人及时发现,否则,我的身家都要被他们搜刮完。” 县令听完脸色亦不太好。 最近频有窃贼出没四周,前几日他还收到隔壁县的消息,不曾想,今天就到自己管辖范围内来了。 想想赵品谦的身家,他不由抖了抖胡子,沉沉问:“赵老板可丢了什么东西。” “那可多了。”他摇着青竹扇,眉眼间怒意腾腾:“县令大人也知道,我这开当铺的,收的都是好东西,库房里丢了七八幅名贵罕见的字画不说,还少了一颗拳头大的东珠。” 他用手比划起大小。 县令听着,眼睛瞪大。 拳头大的东珠,那可是稀世罕见,价值连城的东西,知道赵品谦家底厚,没想到居然这么厚。 想到他当初送来的银子,也不过两千两,至多能买拇指甲大小的东珠罢了。 他捋了捋胡须,收敛情绪,道:“那还真是不少东西。赵老板放心,本官这就派人去查这个盗贼。” “多谢县令大人。”赵品谦冲着他恭恭敬敬拱了拱手,起身笑道:“不过大人,这人可不是普通的盗贼,他为了一个人贪下脏款都能对同伴痛下杀手,只怕轻易也找不到人。” 县令听出几分话外之音,试探着问:“那依赵老板的意思,本官应当怎么做?” 第68章 中了这几人的计 赵品谦直起身子,笑容放大:“若是能够全县通缉,必然能更快找到这贼人。” “全县通缉?”县令皱起了眉,显然不大乐意:“不过是一个窃贼,发出通缉令未免有些过了。” 通缉令上的人,多数是罪孽深重,背负无数人命的,区区小贼,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赵品谦扇子,贴在心口,走到尸体旁,示意县令大人看他脖子上的划痕。 上面血迹已经干涸,露出狰狞恐怖的伤口。 “大人请看,这人下手干净利落,定然是江洋大盗,若是大人能将江洋大盗抓住,对大人的仕途也有所助益,还有他手中的财宝。” 说到此处,他抬眸。 县令视线微眯,在听到“财宝”两个字时明显心动。 他暗暗勾唇,接着道:“也都能修缮修缮这县衙府邸,还能让这里的兄弟们日子过的更好一些。” 他说的不算隐晦。 县令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别的不说,只赵品谦昨天丢失的银子,价值也不可估计。 略一思索,权衡利弊之后,县令大人一挥,应下了他的要求。 不过一个时辰,衙役们快马加鞭,将通缉令贴满了整个琼县。 赵品谦自小学习经商之道,这绘画技艺也非一般,纸张上勾勒出的人形只要见过这个男人,便能一眼认出来,可谓十分相似。 看着张出的通缉令,围在四周的乡亲们议论纷纷。 “江洋大盗啊,提供有用线索的,奖白银五百两,这么多银子!” 他们这些老百姓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银子。 “这人瞧着当真面生,从没见过,上哪儿找去。” “江洋大盗当然不好找了,要是好找,人家还是江洋大盗吗。” “我可得把这人长相记住了,万一碰见了,就是五百两银子,岂不是发财了。” …… 通缉令前走过一波又一波的人,面色铁青的男人站在巷子的阴凉处,听着路过青年谈论自己,不由握紧了匕首。 他的长刀早在被迷晕那天就被收走,如今没了趁手的兵器,他要如何取那几人性命。 这城中通缉令传的这么快,他得尽快动手了,否则,上头来人,他唯有死路一条。 打定主意,他按着肩膀伤口,转头,隐入小巷之中。 夜深,树影摇晃,月光洒落投下斑驳光点,陆惜月将点心铺子的门锁好,收好钥匙,趁着天还没黑,往赵府走去。 街上人还没有散光,几家铺子的灯是亮的,她揣着没卖光的点心,走进杜家药堂。 “陆娘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啊。”杜常青笑吟吟走过来。 陆惜月把点心递过去:“这不是才打烊,还有一些点心,杜老板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呢。”杜常青不好意思收。 七品香斋的点心贵的厉害,这么一包,得有三两银子吧。 对杜常青而言,几两银子当然算不得什么。 陆惜月笑笑:“杜老板就收下吧,等明日味道就不如今天好了,权当是帮我个忙,况且,我回去还要走一段路,省的带回去了。” 杜常青这才是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从杜家药堂出来,陆惜月状似不经意往西边瞥了一眼。 跟在不远处的男人忙低下头,与身边路过的年轻人搭话。 年轻人愣了愣,没理会他,转头走了。 陆惜月这时也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街上不少小巷,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惜月寻到巷子口,侧身一闪,脚步加快。 男人心道不好,忙追了上去,然而,阴森幽暗的巷子里哪儿还有少女的身影。 他眸光一沉,手落在腰间的匕首上,将其拔了出来,顺着巷子往里面走。 好在,这是条孤巷,只有一条路。 他听到一阵脚步声,神情微凛,追了上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少女仓惶的背影。 他勾起唇角,眼中划过杀意,身形快如闪电。 “砰!” 转角之处,男人的身子骤然飞出两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谢之洲甩了甩衣角,月光下,少年眉眼显的越发冷峻。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男人捂着心口,嘴角渗出血迹,手中的匕首不知摔到了哪里去。 谢之洲身后,萧云珩与陆惜月并肩走了出来。 男人死死的盯着两人,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分明是中了这几人的计。 当真是好一招引蛇出洞,用看起来最羸弱的陆惜月作为诱饵,让他不知觉间咬上钩。 “你们做杀手的果然心狠,同伴说杀就杀。”陆惜月嘲讽出声。 男人冷笑,脖子一横:“要杀要剐,随你们便,给个痛快就是。” 谢之洲抬脚踹了过来。 “啊!” 男人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 少年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冷冷道:“死还是便宜你了。” “你们想干什么?”男人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 一阵凉风窜了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往身后萧云珩与陆惜月身上看去。 不过下一瞬,谢之洲手刀劈下,他顿时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还是那个柴房,他被捆的结结实实,然而这一次,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无,费力的睁开眼睛,说出口的话软绵绵毫无力气。 是软筋散! 除此之外,昨晚将他踹飞的少年忽然出现在面前,皱着眉,满脸嫌弃的掐着他的下颚,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强行塞到了他的口中。 他想吐出来,却没有那个机会。 “咳咳咳,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他试图呕出来,奈何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 少女好听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来:“从你那位同伴身上搜刮出来的,应该是五毒丸吧。” 她举起白色的小瓷瓶,上面写着“五毒丸”三个字。 男人脸色瞬间变了,更加用力的呕,才张口,少年抬手一巴掌扇了过来。 “别白费力气了,这东西的药性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谢之洲笑着道。 无名门的状况他不清楚,这五毒丸他却是清楚的很。 这世上厉害的毒数不胜数,能杀人于无形的有无数,而能折磨人生不如死的更是不在少数。 第69章 选择生,还是死 这五毒丸并不会杀人无形,只是,服用之后一周之内没有服用解药,必然会从脚上开始溃烂,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蔓延全身。 这解药当然不是一次就能解毒,需要服用整整一年,才能彻底清楚毒素,但凡少一次,毒性就会疯长。 直到最后,眼球脱落,掉光头发,连呼吸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男人显然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喂自己吃这个,比起五毒丸,他甚至觉得被断除经脉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他不会看着自己从一个正常人的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恶鬼。 他并不是没见过服用五毒丸之后,没有解药,最后只能等死的人。 思来想去,他盯着几个人,暗下决心。 一只手忽然遏住他的下巴,制止了他力量咬舌自尽的动作。 “这么想死,是不想要五毒丸的解药了?”陆惜月微笑着开口。 男人微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容色明媚的少女:“你有解药?” 五毒丸的解药只有他们门主手中才有,这个小姑娘想糊弄他。 知道男人不信,陆惜月掏出她写好的药方:“解药暂时没有,不过解药的方子,我解了出来。” “胡说。”男人压根不信。 陆惜月耸耸肩:“信与不信都在你,想必你来杀我们,定然提前打听过,我是个医师,许是有些天赋,医术尚且不错。” 闻言,男人垂下眸子。 她这番话倒不是作假,连赵品谦中的无忧香都能在半日之内制出解药。 “选择生,还是死。”她示意谢之洲将人放开。 谢之洲看了萧云珩一眼,后者点点头,他这才松开手。 没了桎梏,男人动了动下巴,心有犹豫。 “若是我,定然会试一试,左右都是一死,拖延个几天也没什么。” 男人:“……” 要不是听了她之前的那些话,他都不相信她这两句是来劝他的。 不过,这丫头说的的确不错。 横竖都是一死,他倒不如试一试。 想到此处,他深吸口气,抬起肃穆的眸子:“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他们没有立刻将他杀了,而是选择用五毒丸牵制自己,无非是想控制他做事。 陆惜月将方子放下,声音听不出波澜:“我要你回到无名门,帮我探听姚心语的动向。” !!! 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让我回去?” 他们就不怕自己回去,转头去求门主索要解药,到时候再将他们给卖了。 似乎是猜出男人心中所想,谢之洲冷冷道:“劝你最好别动歪心思,你那位门主若是知道你透露无名门隐秘,副使又被你所杀,只怕下场会比服用五毒丸更惨。” “那副使的事我如何解释?”难不成要说,他被萧云珩这个武功尽数被废的人杀了。 门主听了这话,定然会将他吊起来严刑拷问。 萧云珩站在陆惜月身侧,深邃的黑眸看不出情绪,却也是声色沉沉:“你只需要把副使的死推到旁人头上,其余任何事都不是问题。” 男人皱眉:“谁?” “姚心语。” 屋中响起男人的抽气声。 “门主不会信的。” 这几个人是疯了不成,门主与姚心语是什么关系,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陆惜月解释道:“自然不是单单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还会有人帮你的。” 剩下的事,就全靠那位五皇子了。 男人胸腔中心绪难安,实在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嫁祸姚心语,还不如让门主将他吊起来严刑拷问的好,或许还能留一具全尸。 看出他想打退堂鼓,陆惜月敲了敲桌子,提醒:“放心,你们门主绝对不会因为与姚心语的关系怪罪与你,毕竟,救命之恩是抵不过家仇的。” “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陆惜月不想多说,这人嘴巴不紧,给颗定心丸给他就足够了。 “等你回去就知道了。”她面上笑容灿烂。 男人看的心里发毛。 放走男人是在两天后,陆惜月从他口中得知了他名叫秦也,并配置了三个月的解药给他,一周服用一次,就能完全压制他体内的毒素。 “这东西当真有用?”捏着褐色的药丸,秦也半信半疑。 陆惜月懒得和他再费口舌,将所有的解药分开装进两个小瓷瓶里,“没了就来找我,你知道我们在哪儿。” 秦也收下瓶子,狠声警告:“倘若无用,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你拉下地狱。” 陆惜月轻声笑笑:“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秦也:“……” “牙尖嘴利。”他瞪了陆惜月一眼,拿过从萧云珩手中讨回来的长刀,推门离开。 送走秦也,谢之洲联系上心腹,将丞相府当年参与庆伯府的消息派人想方设法传回给五皇子。 无名门的本部不在京城,还在京城南边,谢之洲的人回到京城日夜兼程也就是七八天的时间,秦也身上还有伤,回到无名门需要半个月时间。 相差的时间足够五皇子做些什么了。 这次,就算是没法儿彻底解决姚心语,也能让她安分许久。 至于无名门,灭门之仇,想必那位门主不会就这么算了。 忙了两天,中秋的热闹也没能赶上,陆惜月回了一趟大山村,与陆母交代两句,便将全部心思投到点心铺子之中。 经过秦也一事,纵然只是短短两天,谢之洲发现萧云珩说的没错,陆惜月的确与从前大不一样。 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亦或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想法浮出心头,立刻就被他否决,容貌外形还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另外一个人。 他跟着萧云珩外出采买,听他说那些生意上的事,斟酌许久缓缓开口:“大哥,你有没有觉得,陆惜月的变化太大了。” 这才多久,她就从一个彻彻底底的女纨绔变成了个会经商,会治病,甚至还擅于谋略的姑娘。 谢之洲直觉不大可能,偏偏事实如此。 萧云珩想到初到此处陆惜月同他说的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之洲,国公府被抄家流放,与宁王府是一样的境况,你觉得,这样的情况,她还能做从前的纨绔吗?” 第70章 抢生意 谢之洲凛然:“自然是不能的。” 萧云珩点点头:“人遇到事总归会发生变化的,如今她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自然要撑起门户。” 这也是他给自己的疑惑寻找到的答案。 况且,陆惜月外祖家有一位早亡的舅舅的确是会医术,陆惜月年幼时又曾在那儿住过很长时间,会医术也不算奇怪。 谢之抿起唇瓣,眼中划过了然的神色,“大哥说的也对。” 话落,长他两岁的青年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所以,你日后莫要针对人家一个姑娘家了。” “大哥,我没有。”他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萧云珩却没再与他说话,付了红豆的银子给店家,拎着一袋子红豆上了马车。 谢之洲紧随其后,“大哥,给我拿吧。” 他好歹也是宁王府的世子,没想到来了这儿,居然被陆惜月当小厮使唤。 萧云珩没所谓的上了马车:“这点活我还是能做的。” 谢之洲撇撇嘴,有些不满:“陆惜月就不能雇两个小厮干这种事吗。” 买东西也就算了,还整天拿他做车夫。 听出他话音中的情绪,萧云珩微微蹙眉:“之洲,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府的世子了,况且,没有陆惜月,就没有如今的日子,她为铺子忙的脚不沾地,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谢之洲到底还是年纪小,被淮安侯夫人金银堆出来的,只懂得战场上的事,脱离了边疆,脱离侯府,寻常百姓的生活哪里是他明白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铺子里有的是伙计啊。”谢之洲面露不解。 “若铺子里的伙计出来采买,铺子怎么办。”萧云珩看着他。 谢之洲一时语塞。 萧云珩接着道:“这里百姓的生活艰苦,你不懂这些很正常。” 上了马车,两人往自家铺子里去。 穿过最密集的人群,谢之洲沉默许久后问:“大哥难不成要永远待在这里。” 他是宁王府的世子,身上背负着王府灭门的血仇,这些他都忘了么。 萧云珩自然没忘,一刻也不敢忘。 青年勒着缰绳的骨节微微饭菜,唇角紧绷:“在羽翼未丰之前,我只能韬光养晦。” “……我明白了。”谢之洲叹口气,他有些急了,险些忘了他武功尽失。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王府世子如今赶着马车,甘愿沦为铺子里的车夫,谢之洲紧锁眉头,一时间情绪复杂。 大哥说的不错,他似乎是有些针对陆惜月了。 如果今天他不是再帮陆惜月迅速,而是任何一个好心人,他又怎么会生出这种疑惑。 思及此,他轻舔薄唇,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既然陆惜月变好了,他也是时候改变自己的态度了。 两人回到七品香斋,却发现平日里客似云来的铺子冷清的很。 “这是什么情况?”谢之洲拎着车上点心的材料进屋,看着只剩伙计的铺子,深深疑惑。 前几天他来找人时,登过这铺子的门,当时人多的他寻个伙计问话都费劲。 伙计认出他是那天来问话的年轻人,发现他和男东家一块进来,忙答:“还不是斜对面新开张的点心铺子,价格压的特别低,将咱们的生意都抢光了。” 伙计气的直翻白眼。 “他们的点心味道能与我们的相比?”萧云珩下意识问。 并不是他自夸,他从前做世子的时候,也算是尝过不少珍馐美味,却从没有任何点心能与陆惜月做出来的相比。 二人来时路过新开的铺子,当时出于好奇往里头瞥了一眼,当时还奇怪里头生意好的出奇来着。 伙计叹口气,又是愤愤的模样:“小的刚刚偷偷让人买了尝尝,味道和咱们的差不多,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咱们东家的配方。” 另一个伙计闻言凑过来,跟着道:“可不是,就那个红豆蛋糕,我尝了一块,虽不如东家做的好吃,味道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他们又比咱们便宜五文钱,这客人不都跑他们那边去了。” 味道差的不多,价格又便宜,傻子都知道选哪家。 “这么说,是有人泄露了配方?”谢之洲脸色沉了沉。 伙计点头。 萧云珩抬脚往后院里头走。 帘子外头,整齐的摆着几个烤炉,陆惜月正坐在火堆前,盯着块淡黄色软糯的点心,秀丽的眉深深拧起。 余光瞥见两人身影,她站起身:“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尝尝这两块点心有什么不同。” 她又端起另外一块。 两盘点心除却形状略微不同之外,从颜色上看,并无什么差别。 两人切了小块放入口中。 仔细品味之后,萧云珩指着左边盘子里的点心道:“这一块牛乳味有些重。” 谢之洲压下心头对点心美味的震惊,跟着附和:“牛乳味是偏重,不如另一块好吃。” “这块是对面的清品坊的?” 清品坊便是七品香斋斜对面那家新开的点心铺子。 “不错,是前天开的,当时不是忙另外一件事,都没注意,今天一看,才发现点心的味道与我们这里的差不多。” 一样两样或许是巧合,可对面铺子里十多种点心,其中其中与七品香斋的每一种都撞上了,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谢之洲疑惑出声:“是有人偷了点心配方?” “不是,我从前不写配方。”她摇摇头:“这些东西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都记在了脑子里。” 她不找别人来做,防的就是今天这情况。 谁知还是没防住。 “那就怪了。” 萧云珩没有说话,而是在烤炉四周转了一圈。 在他走到院子围墙处的时候,陆惜月骤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走到另一边。 很快,她看到其中突出的一块砖。 “这里有人动过手脚。”她惊声道。 萧云珩立刻走过来,伸手摸到那块砖,没废什么力气,就把砖块掏了出来。 谢之洲挑眉:“看来是有人在这儿掏了个洞,偷看你做点心,然后记下偷师。” 陆惜月面无表情,盯着那块砖,忽而道:“对面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偷师,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既然他们要挑事,就别怪她不客气, 第71章 他的病只有我能治 同行之间竞争是无法避免的事,使用卑劣的手段,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清品坊的掌柜也是一位年轻的妇人,能说会道不说,招揽客人也很有一手,晚间卖的最差的点心,与其他卖的好的捆绑在一起,买两块送一块,效果十分显著。 盯着清品坊几天,陆惜月发现一件事,对面前一天卖不完的东西第二天还会充当现做的点心接着卖。 七品香斋几天生意惨淡,终于在上新新品的这一天有了好转的迹象。 陆惜月用土豆制成的薯条,一纸包一份,一份六文钱,另外可以加一文钱放柿子酱,蘸酱料吃,味道更好。 用土豆做薯条还是很简单的,难的是玉米淀粉的提取,好在附近有玉米田,她收了不少新鲜玉米,剥成粒,浸泡三天左右,最后用石磨磨搅碎弄成玉米浆。 玉米浆放入细纱布沉淀两个时辰后,再将湿的淀粉烤干,保存即可。 工序都很简单,她一次性做了四个大瓦罐,足够用半年了。 点心或许能偷个大概,薯条没了玉米淀粉,炸的再熟也不脆,吃着没有口感,客人便不会买账,这次她倒要看看,她们用什么法子复制。 果然,薯条才摆出去不过三天,对面清品坊如法炮制,做出了外形相差无几的薯饼,价格还是和之前的一样比他们低一文钱。 和陆惜月猜测的不错,清品坊的人压根不知道她在薯条上面裹的一层粉是什么,只当是普通的面粉,炸出来的颜色明显比他们铺子里的要暗一些,吃起来也不如七品香斋的脆。 可以这么说,出锅大概半盏茶时间,清品坊的薯饼就从脆薯条变成了软饼,一块块压到一起口感软绵绵的,沾了酱味道也不好吃。 陆惜月趁热打铁,很快又出了自制舒芙蕾,软软绵密的面包入口即化,蛋清的香味在唇齿间弥留,好吃到令人咂舌。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清品坊的生意一落千丈,当然,这仅仅是开始。 陆惜月从早忙到天黑,累的不行,实在有些招架不过来,打算招人帮忙。 招人自然也不在这里招,不知根不知地,万一是哪个同行派来的卧底,她岂不是白白帮人家培训点心师傅。 她回到大山村,第一个找的是王大娘,王大娘厨艺不错,有一身的力气使不完,完全是揉面的一把好手。 除却王大娘,还有周婶子。 听说她的铺子招人,潘大郎的媳妇儿韩氏提着两条鱼上门来了。 也是巧,陆惜月正要走,被她迎面撞见。 “陆娘子,这是要去市集啊。”韩氏脚步加快,面上一副殷切的笑。 “是啊。”陆惜月应一句。 没了下文,韩氏也不觉尴尬,走上前把鱼递给她:“那也是巧了,我家老潘刚在东边湖里钓了两条新鲜的刀鱼,陆娘子拿去尝尝。” 她手中的两条鱼又大又肥,身子还能跳。 从之前开果饮铺子的事,陆惜月就对这两口子没什么好感。,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是有求于她。 陆惜月想到铺子里招人的事。 “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嫂子还是自己留着吃吧。”她笑着拒绝。 换做别人,她或许还会考虑考虑,至于韩氏,上回果饮铺子开张,生意惨淡,他们幸灾乐祸不说,还指着王大娘那些人好一顿嘲讽。 后来生意见好,又想横插一脚。 韩氏似是没察觉她话中的疏离冷然,去捉她的手:“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乡里乡亲的,两条鱼罢了。” “大嫂子,真不用,我铺子里还有事,这会儿得走了。”陆惜月不动声色躲了过去,转身就跑。 韩氏手里拎着鱼,还想追,少女冲着她招手:“大嫂子把鱼拿回去吧,我先走了,你自便。” 眼看着人走远,韩氏面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眯着眸子,脸色难看。 家里大门紧闭的,她能自便个什么。 臭丫头真是不知好歹,也不晓得开门让她进去坐坐,这就走了。 韩氏目的没能达到,拎着鱼气冲冲离开院子。 回到街上,萧云珩与谢之洲查到一则消息。 清品坊的女掌柜是纪家的人,与纪家的大公子还是远亲,除此之外,他们还查到,这位女掌柜是十天前开投奔纪大公子的。 既是投奔,身上怎么会有开铺子的银两,也就是说,铺子就是纪家开设的。 陆惜月唇角轻扬,笑容冷冽:“我倒是快把这件事忘了,也不知道纪家大公子有没有将少夫人追回来。” 萧云珩淡定接话:“我向纪家的下人打听了,两家已经再商谈和离的事宜,只是纪家一直没同意。” 谢之洲不明白二人说的纪家又是什么个情况,看样子又是与陆惜月有关。 不过歇这一回,他坐在旁边安静听着,没有插嘴的意思。 “这么说来,纪家是记恨上我,要报复我了。” 萧云珩眸色冷冷颔首:“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要打压七品香斋。” 只要生意不好,一天天亏损下去,这铺子迟早要关门,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得不少点心配方,一石二鸟。 陆惜月捧着茶轻啜一口,想到当日纪家大郎挽留方莹的场景,轻哼道:“他自己做事不厚道,还不允许旁人说不成,幸亏方莹头脑清楚,没想着与他和好。” 和这样执着算计的人过一辈子,没什么好的,不如一个人。 “也不知道这纪家怎么想的,尘埃未定,就想着报复我,也不想想,他那病只有我能治。” 难不成,还想着用铺子威胁她替纪家大郎看病不成。 然而,她这般想法却是歪打正着。 纪家正厅,老夫人捻着佛珠,听着几位族老为纪家大郎的事争论不休,头疼不已。 纪家大郎坐在右边,眉心紧锁,浮着满满愁绪的脸上胡子拉碴。 “好了,让你们来是请你们想办法的,不是在这里争论对错的。”老夫人忍无可忍开口。 厅堂中安静下来,几个族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道:“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大郎的错,我们纪家唯有低头做小,去请求人家的原谅。” 第72章 公堂对峙 纪家大郎脸色难看:“叔公难道不知,我前几日一直求在方家门外,想尽了法子,方家却是铁了心要和离。”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两家生意往来颇多,近年来丝绸生意不好做,再没了方家的助力,纪家只怕要走下坡路。 另一位族老闻言叹气,拄着拐杖看着青年的眼里只剩失望:“大郎啊,你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走了这条路呢。” 什么法子不好,居然把脏水泼到新媳妇身上,真是造孽啊。 纪家大郎脸色一黑,丢脸之余愤愤开口辩驳:“我若不这么做,方家能善罢甘休。” 方家只两个女儿,宠上了天,若是知道他的情况,还会将女儿嫁过来? 他盯着几个只顾着教训自己的族老,纪家大郎声音凉了几分,含着嗤笑开口:“各位也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方家替咱们分担了不少,是以,你们若还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最好快点想办法。” “你……” 这番明显的嗤嘲令几位族老脸色骤变,拄着拐杖在地上敲个不停,气的嘴唇直哆嗦。 偏偏他说的都是大实话,没法儿反驳。 听着他对几位族老不敬,老夫人手中一紧,训斥:“大郎,好好说话。” 纪家大郎心有不满,到底不敢反驳母亲的话,堪堪点头。 良久,最先开口那位道:“不如这样,大郎你想法子让那位陆医师和你一起上门求情。” “不可能。”纪家大郎想也没想,果然否决。 “为何?” “她害我到这般田地,我还要求着她帮忙?”纪家大郎恨恨咬牙,“更何况,她也不会答应的。” 族老们都是人精,当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问:“她不是答应了日后替你治病,这点小忙应该算不得什么,大郎你莫不是……” 莫不是记恨人家,又出去得罪人了吧? 几人心惊胆战的猜测着。 回应他们的是纪家大郎的沉默。 族老们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糊涂啊。” 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打不停,族老们急急斥着:“就算不想着让人家帮忙和你一块上门求情,还得想着人家日后要替你治病,你还去对付人家,人家还能乐意给你看病吗。” 以往他是最聪明的那个,纪家的生意交到他手上他们这些老的也放心,怎么如今年纪大了,还不如从前呢。 族老们开始怀疑纪家大郎日后能不能管好家里的生意。 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纪家大郎满眼寒意扫了过去:“我自然有法子让她替我治病。” 他恶狠狠咬重了“治病”两个字。 不仅要让她心甘情愿的替自己治病,等这件事结束,他还要将她手底下的生意,一个个打垮! 这边纪家情况混乱,陆惜月铺子里头的生意如日中天。 她新做了荔枝口味的双皮奶,每天限量三十份,卖完即止,每天早上开门,外头就排起长龙大队,都是冲着新出的双皮奶来的。 眼看着七品香斋的生意恢复的这么快,清品坊的掌柜坐不住了,立刻唤来纪家大郎安排进的点心师傅。 …… 早上雾气蒙蒙,院子里的花草上露珠连串,周婶子与王大娘跟在陆惜月身后,学着双皮奶的做法。 “这牛乳倒进碗里之后一定要再用碗给扣上,蒸上一盏茶时间。” 她开始往炉灶下面添火,任它自己烧着。 趁着这个时间,她将蛋清和蛋黄分离,让周婶子和王大娘各自领一份加入白糖搅拌均匀。 等到牛乳出过晾的凉一些,上面凝起一层薄薄的奶皮,将奶皮揭开,把牛乳倒出一部分,与搅拌好白糖的蛋清在一处,最后再倒回去,上锅再蒸一盏茶时间。 陆惜月将每一部分都讲的十分详细,从牛乳的分量,还有白糖与蛋清搅拌的程度,一字一句,便是一点底也不会厨艺的人,听了这番话,也能学个大概。 她声音拔高,哪怕是隔着几丈远的墙院外都能将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巷子里头,四下无人的地方,妇人手里头捏着纸笔,一边仔细听着里头的话,一边将听来的话记在纸上。 终于,双皮奶出锅,院子里的少女将切成花瓣状的荔枝整齐摆放在双皮奶上,稍作点缀。 记下最后一道工序,妇人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这才安心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转头的瞬间,她对上寒着一双眸子的少年。 “哎呦——” 妇人吓的激灵,脚下踉跄,直直摔在地上,手里的纸笔径直飞了出去。 少年抬脚去捡丢在不远处的纸笔,妇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去夺。 一双手抢在她的前头捡走了纸笔。 她愕然抬头,只见一身官差服制的青年幽幽看过来:“拿下。” 他身后,两个衙役迅速上前。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寻常百姓,你们凭什么抓我?”被钳制住手臂,妇人惊慌失措的扭动着。 被她记录下来的那张纸贴到面前:“你偷盗他人技艺,便是贼,为何不能抓!” 徐大人挥挥手,让两个衙役把人带走。 “等等,我没有,我是受人指使的,大人,大人明鉴啊,小妇人是受人指使的!” 妇人被一路拖着出了巷子,声音凄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刑。 “萧相公,谢公子。”徐大人对二人拱手,“人我先带回去了,待大人审问之后,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自然不会逍遥法外。” 他只是个衙役,审案这种事,当然与他无关。 陆惜月与萧云珩夫妇难不成真是事窝里生出来的,每次他们找上来,必然有案子发生。 “有劳徐大人了。”二人同样拱手。 如今这贼也捉到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好办。 送走徐大人,很快,清品坊的大门被一群官差查封,带走了里头的伙计,还有那位女掌柜。 陆惜月与萧云珩作为被偷盗技艺的苦主,自然要去公堂上与之对峙。 不知情的伙计已经被放走,公堂上只剩下女掌柜和那妇人。 杀威棒撞在地上声音骇人,女掌柜哪儿见过这场面,吓的脸色惨白。 第73章 报应来了 “大人,民妇什么都不知道啊。”妇人颤颤巍巍对着高座之上的县令磕头。 县令却没理会,径直看向那被徐官差抓回来的点心师傅:“王翠,你且将先前的供词再说一遍。” 名唤王翠的点心师傅点点头,看了妇人一眼,被对方瞪了回来,她身子一抖,害怕开口:“是掌柜的让民妇去七品香斋,也就是陆娘子的铺子外头,偷师的。” 话说到一半,女掌柜的忽然伸手扑了过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做这个的!” 王翠被她这么一扑,没来得及躲,脸上被抓出两道血口,瞧着吓人。 她疼的龇牙咧嘴,好在女掌柜被两名官差及时押了回去。 “大胆,公堂之上,竟敢殴打旁人,来人,拉下去打五个板子。”县令手中惊堂木一拍,沉沉下了命令。 女掌柜大惊,连忙求饶,官差却没给她机会,直接把人拉了下去。 很快,院外响起她的惨叫声。 王翠听着板子一下下打在女掌柜身上,脸色不由菜了下去。 县令看着她:“你接着说。” “是。”她缩着脖子缓缓道:“掌柜的还说了,只要铺子里生意好,银子少不了民妇,大人若是不信,民妇有证据,掌柜的给小人的二百两银子还藏在民妇家里的灶台下头。” “这么说来,这件事是掌柜的指使你的。” 县令视线如山般压了过来,王翠暗吸口气,点头应下:“是,是掌柜的指使我得的。” 县令挥挥手,让徐官差去妇人家中取证。 不多时,被打了个五个板子,嗓音哭喊的嘶哑的女掌柜被拖进来。 萧云珩适时将女掌柜的身份告知官差,再由官差告知县令。 县令闻言,看向公堂一旁的萧云珩与陆惜月,眉心不禁拧了起来。 怎么还牵扯到了纪家。 纪家每年孝敬他的东西也不少,有些时候遇上个什么事情在他这边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县衙门外围了不少百姓,今日这件事显然不能糊弄过去,这两口子,可真是会给他找事儿。 县令心有不满,面上不能表现出来,怒气便牵到女掌柜身上:“堂下冯氏,本官问你,你与纪家大郎是什么关系?” 妇人趴在地上,忍着身上疼痛答:“大人,纪家大郎是民妇远房表哥。” 听到回答,县令心中微沉。 外头围着的百姓议论声更大了。 这两天,纪家可是处在风口浪尖上,先是纪家大少夫人与纪家大郎不知什么原因再闹和离,如今又牵扯出这么一桩事情来。 众人猜测不断的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陆家娘子真是不能得罪啊,每次碰上她家的,倒霉的都是另一波人。 县令又问:“王翠的指控,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面对从天而降的脏水,冯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艰难跪着:“民妇,民妇不认。” 王翠眉头跳的厉害,似乎是心虚,头也不敢抬。 县令听到她的回答,颇为意外:“你可有证据?” 冯氏方才着急,没拢住思绪,如今冷静下来,想到王翠话中的漏洞:“大人方才也说,民妇是千里迢迢来投奔表哥的,王翠说民妇给了她不少银子,说来也怪,民妇要有那么多银子,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寻亲。” 这话犹如石子儿入水,引起不小波澜。 冯氏的辩驳不无道理,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好赚的,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上这些银子。 王翠有些慌了,不等县令开口问,便兀自道:“兴许,兴许是开铺子赚来的呢,掌柜的不也知道我会做的点心都是学的七品香斋。” 想到此处,她又生出几分底气,对上冯氏气冲冲的眼神:“赚钱的时候掌柜的倒是高高兴兴,现在东窗事发,又要将所有罪责一股脑儿推到我身上来,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冯氏气喘,一时答不上话。 是她鬼迷心窍,明知道王翠的手艺来的不正经,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思放任她这么做。 如今报应来了。 冯氏自知这件事她没法儿解释,恨恨剜了王翠一眼:“空口白牙,你凭什么说银子是我给你的,我还说是你为了脱罪,栽赃给我。” “胡扯!”王翠瞪圆了眼,没想到冯氏会这么说。 “住口。”县令听不下去,打断二人的争执。 公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陆惜月往前一步,瞥一眼理直气壮的王翠,淡淡道:“大人,这王翠一口咬定银子是冯氏给的,我们只需查一查清品坊的账簿,就知道银子对不对得上了。” 纠结之中的县令闻言眸子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冯氏垂眸听着,面上有了喜色。 她得了表哥可怜开了清品坊过活,每天都感念纪家恩德,这些天来账目是半点错也容不得,天天都要检查,赚来的银子更是一份没动收着。 只要查账,就能证明她的清白。 王翠显然深知这个道理,脸上血色褪尽,堪堪开口:“大人,这有什么可查的。” 县令没理会,让人去取清品坊的账本。 清品坊被被查封时候,里头的账本和库房存银都被带了过来,很快官差就将账本取出奉上。 查完账,徐官差也领着二百两银子回来。 “大胆王翠!”看完账本,县令脸都黑了,俨然没想到都上了公堂,这妇人居然还敢说假话糊弄他。 王翠心知不好,忙低下头。 “大人,不妨先看看这银票上的钱庄大印。”萧云珩忽然开口。 县令明白他的意思,拿过银票仔细一看。 上面的大印正是陈氏钱庄的章印,而且上面的大印印迹完整,没有破损,显然是出了不久。 通过章印,和号票,去附近的钱庄一查,就知道这两张银票最后一次取银的人是谁。 联想到冯氏与纪家的关系,县令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侧过脸,左边是陆惜月与萧云珩夫妇,右边站着的是以为面生的少年。 少年身上锦服布料华美,腰间配着的玉佩更不是凡品,不知道是哪个世家大族出来的。 第74章 代替她向你道歉 萧云珩与陆惜月的身份县令是知道的,流放之前曾是京城勋贵重顶尖的人物,而与他们认识的人,可想是什么身份。 左右权衡之下,县令心中有了决断。 他将银票交到徐官差手中:“去查最后一个取银票的人是谁。” 接过银票,徐官差领了差事迅速下去。 县令指着王翠,眼神寒凉:“王翠,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银子是谁给你的。” 王翠一听这话,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犹豫片刻,她弯下身子磕头,咬牙道:“这银子,就是掌柜的给民妇的。” 冯氏盯着她,惨白的脸上被激起骇人的恨意。 县令呼吸重了重,盯着王翠的脑袋瓜,冷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王翠一颗心沉了下去,不明白县令这话什么意思。 陆惜月与萧云珩站在一处,看着眼前情况,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这个叫王翠的点心师傅,十有八九是被纪家大郎派到冯氏身边的,可怜冯氏还不知道纪家大郎设计打压他,连带着将挡罪的人想好了。 不得不说,这番操作当真是厉害的,便是陆惜月也不得不佩服。 钱庄离县衙并不远,就设在几百米开外,徐官差没走太久,带着从钱庄除拿到的取银凭证回来。 县令看着上面的署名,把纸张都捏皱了。 陆惜月自然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不出意外,果然是纪家大郎。 “把人给我带过来。” 这么多人在,还有旁边这个不知姓名身份的贵公子,县令就是想包庇纪家大郎都得掂量掂量。 徐官差心知县令说的是谁,心道自己果然是劳碌命,一天天的腿都快跑断了。 他领着一队人马,去了纪家。 官差气势汹汹的入门,惊的纪家上下乱作一团。 纪家大郎还算淡定,面对徐官差,不急不躁问:“不知徐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话说着,一锭重重的银子就落入徐官差手中。 徐官差默默把银子揣进怀里,态度有所缓和:“清品坊做点心的师傅偷窃七品香斋的配方被抓,纪大公子此番过去,是因为点心师傅手中的二百两银票。” 他说的不算详细,不过几句话都是重点。 纪家大郎方才还能镇定的神色在听到这话时凉了下去。 大意了,他竟然忘了银票上面还有票号,能查到取银的人。 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方才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每年以交税的名义上交那么多银子给县令,就算查出来是他又如何,左右不过是赔付些银子的事情罢了。 再者,他还有一计没用。 思及此,他挺直背脊,宽慰忧心忡忡的老夫人:“娘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老妇人深知他会在生意上耍手段,听到清品坊时就觉不妙。 她上前捉住纪家大郎的手,泪珠在眼里打转:“大郎,你可得好好的回来。” “我会没事儿的,你宽宽心。”纪家大郎拍拍她的手,眼神示意牛嬷嬷把人搀着。 说罢,他跟着徐官差来到县衙。 一见陆惜月,他眼底的自在神色有了崩裂之兆。 这个小贱人居然也在这里! 他眯起眸子,忽然明白一向待纪家宽松的县令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召自己过来,看来是这小贱人从中作梗。 他向县令行过礼,目光瞥过王翠,最后落在了冯氏身上。 “表妹,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氏见他人来,仿佛看到救命稻草,指着王翠诉苦:“表哥,她污告我。” 王翠抬头,眼神与纪家大郎撞在一处,瞬间又垂下去。 纪家大郎一副疑惑的状态,在听冯氏说完情况之后,露出愤慨之色。 “县令大人,我纪家绝对与这件事无关。” 县令轻咳一声,道:“既如此,你如何解释这银票的事。” “这银票,我当初给了表妹啊。”纪家大郎无辜道。 “表哥!”冯氏骤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容俊郎的青年。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纪家大郎蹙眉看她:“表妹,你忘了吗,当初你来投奔我时,娘就让我给你些银子傍身,后来你说你想待在琼县,我这才开了间点心铺子交由你打理。” “我从未……” “表妹大概是太忙给忘了吧。”他低下头,看似关切的眸子中划过一丝警告:“你那天还领着小侄儿在我家中住了一晚,我娘还给你买了好些行头。” 冯氏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心头一凛,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散。 他用儿子威胁自己! 纪家大郎掀了掀眼皮,一副尽在掌控的架势。 陆惜月抿着唇,心中腾起一片冷意。 冯氏低着头,死死的攥着拳头。 她的儿子才两岁,她整天忙着铺子的事情没法儿照料他,这才将人暂时放在纪家。 可是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如今竟成了他威胁自己的把柄。 若是她今日否认了,她的儿子会是什么下场,她不敢去想。 许久,她闭了闭眼。 “……是,表哥说的对。” 听着她的话,众人皆是一惊。 县令像是早有预料,心中松了口气一般,道:“这么说来,银子是你给王翠的,也是你指使王翠的?” 冯氏咬牙点头。 公堂中,数道惊讶的目光望向冯氏,没想到审来审去竟然还是她。 纪家大郎更是配合的睁大眼:“表妹,是你做的?” 冯氏仰起脸,含着泪光的眸中充斥着恨意。 纪家大郎满脸失望:“真没想到你为了生意居然会这么做,有什么难处你可以与我说啊,怎么能想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来。” 冯氏冷笑,算是看清了这位表哥的嘴脸。 “我怕辜负了你与老夫人对我的好,所以,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纪家大郎唉声叹气,转头对县令道:“县令大人,我家表妹也是迫于无奈,还请县令大人靠在她是可怜人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县令有些为难道:“这件事本官做不得主,纪大公子,你应当和陆家娘子商量。” 众人视线齐齐汇聚到陆惜月身上。 纪家大郎率先开口:“陆娘子,是我家表妹对不住你,她不懂事,我代她替你道歉了。” 第75章 我也不多要,十倍就行 青年眼中藏着深深的得意,陆惜月轻笑:“纪大公子不愧是当家做主的人,你刚来,这案子就破了。” 话中讽刺的意思尤为明显。 纪家大郎也不恼,依旧是那副满含歉意的姿态:“陆娘子说笑了,这不过是县令大人明察秋毫。” 莫名被夸了一句的县令摸了摸胡须,挺直背脊。 紧接着,他又弯下腰,请罪道:“陆娘子若是生气,就对着我撒好了,我表妹她一个人不远万里来投奔我,还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属实不易,陆娘子宅心仁厚,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权当是可怜她的孩子了。” 他字里行间将冯氏营造的万分可怜,好像陆惜月计较这件事成了罪大恶极之人一般。 众人听着,也是纷纷不忍。 “这冯掌柜的也是可怜啊,陆娘子不是医师吗,都说医者仁心,不如就此作罢好了。” 冯氏清品坊里头的点心与七品香斋味道差的不多,主要便宜。 清品坊要是没了,他们日后上哪儿解馋去。 “是啊,冯氏也挨了板子,陆娘子该消气儿了,大不了,再让冯氏赔付些银子好了。” “陆娘子年纪轻轻的,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人,俗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几个年轻人隐在人群之中,将矛头对准陆惜月。 “是啊,陆娘子,就算了吧,冯氏也可怜。” 有人听了进去,纷纷替冯氏开口求情。 周遭都是劝慰声,纪家大郎眼锋扫了过去,唇角压着笑意。 这小丫头是个厉害不肯饶人的,他就不信,都闹到公堂上的事了,她能忍住不计较。 到时候,再落下个不善狠辣的名声,必然会影响七品香斋的生意。 纪家大郎算计的很好,只可惜,他想错了一步。 陆惜月在冯氏认下罪名的时候就看得出,她是遭纪家大郎威胁。 被对方紧握在手中的把柄,十有八九就是冯氏的儿子。 她是个可怜人,陆惜月不想与他多计较,但纪家大郎,她是不会让他就这么全身而退的。 想玩儿道德绑架,她奉陪到底。 陆惜月心有成算,迈出一步。 萧云珩伸手拦了下,压低声音:“他想激怒你,莫要中计。” 陆惜月拨开他的手,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知道。” 她走到公堂中间,面向县令,平静问:“敢问大人,偷师之罪,按照律法应当如何?” 县令道:“自然要看情节轻重,冯氏派人偷师是事实,可否给七品香斋造成损失?” “自然是有的。”陆惜月点头,将七品香斋那些天无人上门的损失算了算,大概有一百两。 “既然造成损失,那按律法,冯氏要受杖刑十下,再赔付你五倍的损失。” 十个板子! 冯氏大惊,脸上血色骤然褪尽。 她已经挨打了五下,如今身上疼的都没了知觉,几乎站立不住,再挨十下,岂不是要她的命! 听着陆惜月与县令谈及冯氏的刑罚,纪家大郎暗暗得意。 殊不知,陆惜月的目的并不在此。 “若是我与冯氏私下达成和解,这板子是不是就可以免了。” 少女的话一出口,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纪家大郎更是神色一僵。 县令点点头:“可以。” 陆惜月微微一笑,向县令行礼道谢,随后转向纪家大郎:“方才纪大公子说了,要代冯掌柜向我道歉,这话可还算数。” 纪家大郎脸色不太好,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改口,硬着头皮承认。 “那就好,我也想过了,冯掌柜的的确可怜,可我也是要靠着这生意养活一铺子的伙计还有我家里人,不能因为她可怜,就让我承担亏损吧,我也是要吃饭的。” 她眉眼轻垂,本就生的好看面孔此刻显出几分可怜来,引的众人频频点头。 “是啊,陆娘子也不容易。”谢之洲忽然冒出来一句。 人群中,刚刚还向着冯氏的人也附和起来。 这年头,哪家没了银子都不好过啊。 “所以我想啊,既然纪大公子也觉得冯掌柜可怜,你又是她的表哥,不如就帮冯掌柜赔付我这十倍的亏损,我也就不多要了,杖刑自然就算了,毕竟冯掌柜这么可怜。” 少女一番话说的通情达理,拿着纪家大郎的话堵了他一嘴,令他反驳都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纪家大郎嘴角抽了抽,大抵是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 十倍,她可真敢要! 莫名的,纪家大郎忽然想到当初老夫人同他说过这陆惜月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十万两的事。 “大公子这是不乐意?” 见他久不开口,陆惜月追了一句。 纪家大郎强行压下胸腔中腾起的怒意,皮笑肉不笑:“自然是愿意的。” 他算是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少女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以为大公子想反悔呢。” “怎么会。” 藏在广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纪家大郎深吸口气,才将想撕破她笑脸的冲动憋了回去。 夹在中间的县令也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纪大公子,你现在就以十倍,一千两银子赔付给陆娘子吧,来人,准备和解文书。” 三份文书一签,陆惜月一份,纪家大郎一份,县衙备一份,这件事才算了了。 纪家大郎唤来小厮,很快取来了一千两银票,在公堂上,与陆惜月面对面签好文书。 陆惜月与萧云珩,谢之洲三人先一步离开。 纪家大郎对着县令拱拱手,领着冯氏与王翠回了纪府。 刚进大门,手中的文书就被纪家大郎撕的粉碎,“王翠,你办的好差事。”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结果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居然漏了馅,还平白无故送出去一千两银子。 这对于如今生意难做,又与方家生出龃龉的纪府无疑是雪上加霜。 王翠很有眼力见的往地上一跪,磕头请罪:“老奴事情没做好,请大公子恕罪啊。” 冯氏一颗心抖了抖,不敢触他的眉头,低头没敢作声。 “怎么会被发现?”这是纪家大郎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第76章 看着看着就心动了 王翠将在巷子的情况愤愤说了,“还是老奴大意了,想必她们早就发现老奴暗中偷师,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她就说开张这么久也没有新点心,怎么清品坊一开,接二连三的出新点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纪家大郎脸色铁青,没想到陆惜月这么豁得出去,直接将事情闹到公堂上去。 两人的谈话落在冯氏耳中,在她心中掀起惊涛巨浪。 原来早在表哥要开点心铺子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七品香斋与陆掌柜,而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冯氏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倘若居然家道中落,自然不会流落至此。 她很明白此刻寄人篱下,就算是被对方当成替罪羔羊也没有她说不甘的份儿,儿子还在他们手上。 不仅如此,她知道事情始末,表哥一定不会让她离开的。 纪家大郎挥挥手让王翠离开,转头看着冯氏。 察觉到头顶落下的目光,冯氏直接跪在地上:“表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放心,我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纪家大郎很满意她的识趣儿,阴戾一闪而过的面上浮出温和的笑意:“我对表妹肯定是放心的,今天的事,多亏了表妹帮忙了。” 他伸手去扶冯氏。 冯氏迟疑一瞬,就着他的力道起身:“不敢,表哥给了我们母子吃住,是我感谢表哥才对。” “表妹言重了,你我本就是亲戚一场。”收回手,纪家大郎往老夫人院子里走。 冯氏紧随其后,心思忐忑之间听他道:“清品坊的事情还是由表妹管理,至于小侄儿,在我母亲那里会得到很好的照料,表妹就放心吧。” “表哥?”冯氏面露惊惧。 这是要把她的儿子紧紧攥在手里了。 她表现出的不愿令纪家大郎有些不满,声音骤然冷下去:“表妹好好想想,这孩子养在我母亲那儿,你可以好好顾着铺子,将来给他找个好的书院读书入仕,那可是前途无量。” 冯氏也是个聪明人,她很清楚离了纪家她一个嫁过人的妇道人家很难给儿子过上好日子,更别说读书了。 几番思量之下,她掐着自己手心,强忍不舍:“表哥说的是,能养在老夫人身边,是他三生有幸。” 纪家大郎这才满意了。 赵品谦的府邸之中,得知三人又往公堂跑了一趟,还从纪家大郎手中弄到了一千两银子,忍不住大笑出声。 “真不愧是我的妹子啊,都这样了,还能让他再吃个哑巴亏,他肯定要怄死了吧。” 赵品谦手中扇子摇晃不停,坐在椅子上笑的没个正形。 陆惜月说的口干舌燥,正想倒杯茶,一只好看的手捏着温茶送了过来。 “谢谢。” 她自然而然的接过茶水。 喝完之后,萧云珩很贴心的帮她续上。 看着这一幕,谢之洲眉梢轻挑,颇有些复杂。 他记得,大哥斩钉截铁的没被陆惜月的美貌迷了眼,在他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个情况,好像是有点当局者迷的意思。 笑完纪家大郎,赵品谦想到一件事,有些担忧:“我看你这几天还是待在我这府里别出去了,省的再像上次李商人一样。” 陆惜月宽心的很:“纪家大郎可没有李商人那么蠢。” 赵品谦轻“啧”出声,“凡事不能想的太绝对了,这纪家大郎不是个好东西,万一他被你气的急眼儿了怎么办。”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你要是实在要回去,就让阿水派几个小厮跟着你,这样也安全些。”赵品谦不放心。 “陆惜月想拒绝,毕竟带着小厮出行有些招摇。 还没开口,一道疑惑的视线投了过来:“李商人干什么了?” “你不知道啊。”赵品谦诧异看向陆惜月。 陆惜月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他大概被我惹急了,派了两个混混在巷子围堵我,不过被我打跑了。” 她的身手对付正经的杀人是不行的,打两个小混混倒是绰绰有余。 听到她被混混围堵,向来淡定的青年变了脸色,盯着少女急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小事而已,再说我又没怎么样。” 她这幅不以为的模样着实把萧云珩气到了。 被混混围堵也算小事! 青年拧着眉心,清俊的眉眼下,透着浓烈的关切。 陆惜月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摆摆手笑道:“当真不是什么大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萧云珩绷着脸,似乎不知该不该开口。 “好啦,反正是没事儿,不过接下来要听我的。”眼看着两人之间气氛古怪,赵品谦赶忙出来打圆场。 谢之洲啜了一口茶,适时开口:“不用,我和大哥跟着她就好。” 赵品谦看着朗月清风般的少年,又看看俊美无双的萧云珩,片刻后点点头。 不说谢之洲的身手,光是这么两个人往身边一站,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记得他这妹子之前是个好色的女纨绔来着,说不准看着看着就心动了,到时候刺激刺激萧云珩也好。 陆惜月就这么明明白白被安排着。 谢之洲静静喝着茶,听他们说起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就凭自家大哥刚刚的反应,他可以确定,他一定是心悦陆惜月的。 想想少女骄阳一般的美貌,以及她与生意对手在公堂上应对自如的姿态,还有流放路上几次的救命之恩。 谢之洲陷入了沉默。 话本子上头都写,姑娘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有神仙一般的恩公从天而降,届时姑娘感激涕零,以身相许,成就一段佳话。 难不成,他大哥和那些姑娘是同样的心态? 他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不过看陆惜月的样子,似乎和他大哥不是一个意思。 这般想着,他顿时不好了。 陆惜月是个什么人,不过是从女纨绔变成了正常姑娘而已,居然还敢看不上他大哥。 不成,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日落西斜,艳红的晚霞铺满了半边天,几人在赵品谦的府里歇下,第二天早起时,听外头的乡亲们谈论一桩新鲜事儿。 纪家与方家已经写了和离书啦。 第77章 纪家大郎“不行” 方家派了一个车队来将纪少夫人的嫁妆搬了回去,不对,如今是方娘子了。 动静闹的很大,纪家那边没什么好脸色,却不敢将嫁妆扣下,一件没少的让对方带走。 而方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这俩夫妻在琼县的富户之中算得上是恩爱的,毕竟纪家大郎身边连个妾室,通房丫头都没有,突然就闹和离了,到现在都没听说个由头,实在奇怪。 当然,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定然不是因为方娘子不孕的原因。 毕竟女方有错,这嫁妆是不退的。 这么说来,就一定是纪家大郎的原因了。 “我估计啊,是纪家大郎自己有问题。” 茶楼之中,几个闲汉聚在一起。 “谁都知道是纪家大郎有错啊,这还用你说。”邻桌的人嗤笑道。 “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茶楼里静了静,看着笑容深切的汉子,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 “我的意思是,是纪家大郎自己生不出孩子来。” 话一出口,众人失望的嘘他:“人家大夫都说了,是方娘子不孕,你还能比大夫不成。”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看热闹也不带这样的。 被质疑的闲汉一听不乐意了,立刻开口反驳:“你们也不想想,纪家大郎与方娘子和离,方娘子又无错,不是很蹊跷吗。” “那你说这个有什么证据没有?” 闲汉嘴唇嗫喏两下,闷声答:“没有。” 众人:“……” 真想把这人赶出去。 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没有证据,不过略一思索这汉子的猜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热闹嘛,穿来穿去就变了味儿,很快就有人传纪家大郎是不是真的不行。 这样的流言很快就传进纪家大郎耳中,气的他好几天没有出门。 纵然是猜测,可他穿过自家的长廊,好似都能从下人眼中看出鄙夷来,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经历和方家和离这件事,老夫人病倒也有两三日,从牛嬷嬷口中听到这则消息,险些头晕脑胀再次厥过去,好在大夫还没走,用银针将她扎了过来。 脑子里的混沌撤了下去,她让牛嬷嬷将纪家大郎请过来。 天气晴好,老夫人瞧着胡子拉碴的大儿子,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里屋之中只留两个心腹,老夫人撑着身子起来:“大郎,你到底怎么想的,外头的流言,是不是方家……” “我查过,没人指使。”纪家大郎黑着脸回答。 就是没人指使才是最让他郁闷的,这些乡亲是亲眼见到了不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偏偏这还是事实。 老夫人轻咳,缓缓问:“现如今你和陆娘子算是撕破脸了,她怕是不会再帮你治病。”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想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少女,纪家大郎心里就恨的牙痒痒。 老夫人瞧着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心里积存怨气,忍不住劝:“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近来总沉不住气,何需去对付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他皱着眉,戾气深重:“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陆惜月害得我与方莹和离,害得我颜面扫地,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他迟早要让那贱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老夫人还想再说两句,纪家大郎冲她拱拱手,没给她机会:“娘你先休息,我去处理铺子的事情。” 说完,不懂老夫人开口,拨开帘子兀自出去了。 珠帘碰撞,老夫人听着那声音,重重叹了口气。 清品坊重新开张,生意虽大不如前,好歹还是盈利的,只是对比门前红火的七品香斋,就显的有些凄惨了。 谢之洲每日跟着萧云珩去何处采买点心铺子需要用的材料,偶尔会与他说起与陆惜月日后的光景,都会被萧云珩三言两语敷衍过去。 他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萧云珩这边行不通,就来寻陆惜月。 “京城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你既然已经和我大哥在一起,日后就要恪守本分,莫要和从前一样,一副纨绔做派。” 十七八的少年,满口教育人的话,陆惜月听着不想搭理,对方像是粘牙糖一样沾上来。 兴许是发现自己态度强硬,谢之洲语气温和许多:“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你有现在的日子也不容易。” 陆惜月坐在桌案前核对账本,耳边少年唠叨声不停,实在很难静下心神。 “谢大公子,难道你大哥没有与你说过,我与他不过是。” “谢之洲。” “逢场作戏”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门外青年板着脸,带着警告的眼神看过来。 谢之洲顿时老实了。 “你操心的是不是太多了。”萧云珩迈过门槛进屋,冷冷瞥他一眼。 谢之洲想反驳,触及那双湛黑的眸子,只得作罢。 陆惜月放下账簿,迎上忽然出现的青年,问:“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做点心的材料都是不好存放太久的,萧云珩一般都是三天去一趟,每次中午吃完饭离开,少说要一个半时辰。 她往窗外看去,头顶太阳还高高挂着呢。 萧云珩将钱袋子放在桌上,视线凝重的落在少女好看的眉眼:“没买到,那些商贩说是卖光了。” “卖光了?”陆惜月惊了一瞬,随后就是不信:“怎么可能卖光呢。” 她要买的是红豆,鸭蛋这些,眼下又不是什么荒年,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买不到。 萧云珩自然也是不信的,他跑了七八家,平日里合作的那些商贩一个劲儿的将他往外请,问什么都是一律没有。 一家是这样还有可能,全部都卖光了,就不太可信了。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陆惜月抬眸与他对视,二人福至心灵。 八九不离十,又是纪家大郎的手笔。 谢之洲也不是傻子,略想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的。 “现在怎么办,没有材料,你们这铺子只怕开不下去。”谢之洲有些担忧,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他并不知道陆惜月和萧云珩如今的家底,只当他们的好日子皆是靠着铺子挣来的。 第78章 陆惜月是不是换了魂了 “要不然往更远的地方看看,说不准还有人家有呢。”谢之洲提议道。 “琼县之中,应该是买不到了。”萧云珩淡淡回了他一句。 “那就往更远的地方去,多找两个人帮忙一起运送。”陆惜月接过话茬,“我就不信,他能把其他几个县的铺子都买空了。” 赵品谦悄悄帮他查过纪家如今的情况,和方家和离之后,已经有两家铺子撑不下去倒了,这么撒钱,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也只能这样了。” 从赵品谦那儿借来了几个小厮,隔天早晨的时候,萧云珩与谢之洲两人带着几人前往隔壁的康县,将东西在天黑之前拉了回来。 纪家大郎派人盯着七品香斋的情况,和他预料中的一样,这一家子果然去隔壁的康县买东西了。 他随即召来贴身小厮:“去通知隔壁康县那几位,请他们帮我个忙。” 小厮猜到他要做什么,想到老夫人叮嘱的话,开口劝道:“大公子,咱们如今的情况,怕是不能够这么挥霍银两。” 纪家大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看了一眼小厮,漆黑瞳孔中看不出情绪,语气森寒问:“这些话是娘让你来告诉我的?” “……是。” “你不过是个下人,有些事不该你操心,最好不要多嘴。” 听出他话里的警告,小厮吞了口口水,默默应声。 自从和少夫人和离之后,大公子变的越发可怕了。 又是五天过去,萧云珩与谢之洲起早过去,却发现,连康县也买不到材料了。 两人空手而归,着实让陆惜月有些意外。 谢之洲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解渴,叹道:“现在怎么办,再往前面走,一天就赶不回来了。” “可以提前去,在那儿住一晚上。” 话是这么说,萧云珩看着少女绷紧的脸色,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做。 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这里,陆惜月都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性子。 捏着鼓囊的钱袋子,陆惜月扬了扬眉:“他想和我耗银子,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点心铺子少开两天就开两天,这铺子又不用租金,不过是多几天人力费,对她而言又不是伤筋动骨的事情。 纪家现在的状况,可比她好不了多少。 见她不怒反笑,谢之洲诧异问:“你有办法了?” 萧云珩没有说话,静坐在一旁,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纪家不是开成衣铺,丝绸作坊吗,他这么喜欢和我作对,想弄垮我的铺子,我怎么也得回他一份大礼吧。” 丝绸生意他是不懂,不过成衣铺不就是卖衣裳嘛,她见过太多销售方法了,相比这里,那些营销手段带来的利润可谓是相当可观。 谢之洲听着拧起了眉,转向萧云珩:“大哥,她不会是要开个别的铺子吧?” 萧云珩镇定点头。 谢之洲眨眨眼,不淡定的问:“你们有银子?” 他们不是靠着这点心铺子过活吗,还是刚开张不久,能赚到开新铺子的钱吗。 萧云珩:“有。” 谢之洲沉默了。 很快他就发现,他们却是有钱,还是不少。 点心铺子第二天就宣布歇业,无限期。 这让喜欢吃七品香斋点心的乡亲们很是苦恼,尤其是哪些富户,自从七品香斋开业之后,能订上铺子里的点心设宴,算是一件得脸的事。 毕竟七品香斋的点心一共就那么多,还限量。 得知这则消息,小厮忙回了纪家大郎。 “这就歇业了,我还以为她又得坚持几天呢。”纪家大郎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陆惜月再有本事又如何,没有银子,怎么都行不通。 小厮见他神色开怀,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那小的还要派人盯着他们吗?” “不必。”纪家大郎摆摆手。 铺子都关门了,他的目的达到,又何必浪费心思银子在这几人身上。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三天后,陆惜月就盘下了一间成衣铺,改名叫做“露华浓”。 开业当天,铺子里所有的衣服便宜两成出售不说,在露华浓买够一百两银子,就能成为铺子的会员买家,享受优先购买,和画册预定服务。 画册预定,纪家大郎是知道的,专供给那些有钱人家,将衣服画在纸上,送到那些人家府中供人挑选。 除此之外,露华浓还有个规矩,凡是样式新颖的衣裳还承诺没有第二件,绝对不会与旁人撞衫,不过仅限于会员购买。 这对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而言,无疑是有极大的诱惑。 富户人家常有宴会,姑娘家聚到一起难免会攀比,若是两个人穿了一样的衣裳,自然有个高下之分。 要是比人家好看还好些,要是比不上人家,可就丢大发了。 这消息一放,当天下午,露华浓里就人满为患。 小厮站在露华浓对面的酒楼门口小心查看,瞧着进进出出的姑娘家,好几个都十分眼熟,平常都是他们天青坊的贵客,如今居然都跑到露华浓里来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大公子得知这个消息时,阴森可怖的面孔了。 后院里,萧云珩与谢之洲面对面坐着,隔着两堵墙,两人都能听到铺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 生意显然好的不行。 “真是奇了,这才三天,居然能赶制出这么多样式不同的衣裳。”谢之洲捏着茶杯,到现在还有些不可置信,“大哥,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换了魂了。” 若是陆惜月在这里,听到这话,大抵要心跳如雷了。 萧云珩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睨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谢之洲一想也是,放下茶杯,不禁感慨:“陆惜月还真是做生意的好手,以前真没看出来。” 他以为陆惜月只会调戏调戏良家男子,欺负欺负京中的小姑娘呢。 萧云珩不动声色的扬起唇角,心情颇好的又啜了一口茶。 谢之洲瞧着他笑意明显的脸,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待到日后大哥回京城与陆惜月和离,不如替她介绍一门好亲事吧,我瞧着她如今改好了,比以前讨人喜欢多了。” 第79章 张罗婚事 萧云珩这才是抬了抬眸子,语气平静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侯爷没有给你张罗婚事?” 一提到婚事,谢之洲便觉得头大:“好端端的说我做什么。” “也该有个人管管你了。”他淡淡道。 省的总是有事儿没事的盯着旁人,他日后是要以复仇为重任的,至于陆惜月,只要她愿意,便一纸和离书放她自由。 谢之洲撇撇嘴,浑身不自在:“我要别人管着做什么,我自己管好自己就是了。” 瞧着他爹淮安侯就知道了,在外面是个正正经经的侯爷,一进了侯府大门,被他娘管的服服帖帖的,哪儿有在外大杀四方的架势。 在谢之洲看来,成亲还不如上阵杀敌来的痛快些。 萧云珩显然是很清楚谢之洲的心思,只两句话就把话茬带过,引到他自己身上。 成衣铺子中,陆惜月领着两个姑娘家进试衣间换衣裳。 一名妇人站在铺子外头许久,探出脑袋张望,满眼都是正值青春的姑娘家。 被接过来帮忙的陆母才招待完一个客人,转头瞥见门外的妇人,笑着迎出去:“娘子可是要进来买衣裳,我们铺子是新开张的,衣裳比平常便宜许多。” 妇人犹豫了瞬,问:“这铺子可是陆惜月陆娘子开的?” 她刚到这琼县,不是说这位陆娘子是开点心铺子的,到了这市集点心铺子大门紧闭,上头贴着歇业的纸条,找人一问,才知道陆娘子又重新开了间铺子。 陆母愣了瞬:“是她开的不错,娘子认识我女儿?” 妇人微愕,随即笑道:“我不认识,不过我家姑娘认识。” 真没想到,新开的铺子生意这么红火,这个陆娘子果然是有本事的人。 “你家主人是?”陆母有些好奇。 妇人笑了,让她稍等片刻,转身离开。 不多时,她领着一位头戴帷帽,衣衫华贵的女子进了铺子。 “劳陆夫人去请陆娘子,就说我家姑娘特来谢她。” 陆母有些疑惑,正要走,忽然想起来问她的姓名。 “我家姑娘姓方。”妇人答到。 头戴帷帽的女子始终没有说话。 “稍等。” 陆母眼波从女子身上掠过,妇人的话这才进了脑子。 姓方,又是来谢她女儿的,莫不是前不久与纪家大郎和离的那位方姑娘! 陆惜月将两位客人交给陆母招待,很快在人满为患铺子中见到了妇人与方莹。 “这里不便说话,二位与我上楼上雅间吧。” 成衣铺中也设有几房雅间,专门设给那些有需要的客人。 进了雅间,方莹迫不及待将帷帽摘下,露出一张俏丽却微微憔悴的脸。 妇人是她的心腹,守在门口,防止有人探听。 “我与他的事情,还没有仔细谢过陆娘子。” 女子面向陆惜月,欠着身体,向她行了一礼。 陆惜月连忙伸手去扶,“方姑娘说笑了,路见不平,还有人拔刀相助呢,况且,你已经谢过了。” 当初她从纪家离开的时候,可不是真真诚诚道过谢的。 两人都不是扭捏的人,此刻面对面坐着,会心一笑。 方莹开门见山,说清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了,他派人与几个铺子的人串通好,让你这边买不到点心的材料,所以,我这趟来,是给你带东西来了。” 方家在康县是有头脸的人物,事关纪家大郎,几乎不用打听,自然有人把热闹送上来。 她往窗外一指,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应当都是你需要的东西,我看你每次买的都不多,怕坏了,就少送了些过来,日后每隔五天,都会有人送来。” “这些东西正好可以解决我眼下的麻烦,方姑娘可真是及时雨了。”陆惜月向她道谢。 成衣铺子一开,她就一定要和纪家大郎死磕到底的,说到底纪家现在是时运不好,底蕴还在,现在要是加上点心铺子,和清品坊竞争,她的底气就更多一分。 “什么及时雨,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方莹望着她,叹了口气,“我与他也算从小认识,他的性子我还不了解,此刻是记恨上你了。” “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愧对你对我的好意。” 她当初与她只是见了一次就这么帮她,听说老夫人还将她钳制在府中威胁恐吓,都没有吓退她。 方莹眸光定定对上少女乌湛湛的眸子,暗暗握拳。 这样的恩情,她当然要深深记下。 陆惜月听她说完,面上莞尔:“方姑娘言重了,不过这么多东西,我是不能平白收下的,待会我开银票给你,权当是我买了。” 纪家大郎要是知道这件事,只怕要怄死。 想想也是,他的面子在琼县或许好用,但是在康县,到底还是离得近的方家说话好使。 “这可不行。”方莹坚决摇头。 陆惜月不是占便宜的人,这件事她没出什么力,怎么好平白收她那么多东西。 她坚持要给钱,方莹拗不过,最后只得以最低价交付出去。 两人在楼上雅室说话,片刻之后,陆母领着另外一位貌美的妇人上楼。 守在门口的妇人见到美貌夫人,迟疑不定后敲响了房门:“姑娘,陆娘子,是程家少夫人。” “快让她进来。” 程少夫人的来意与方莹一样,都是给陆惜月送东西来的。 她抚着肚子,声音有些急:“这些日子我一直歇在家里,前两天差人出来买七品香斋的点心才知道这些事,气的我好几顿没吃下饭。” 程少夫人握住方莹的手,沉声骂道:“这纪大郎实在不是个东西,我家那个,居然还帮他说话,昨天就被我打发到书房睡去了。” 她歇息了这么久,家里的老太太把外头风声拦的死死的,要不是嘴馋,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方莹是知道程少夫人家里那几位对她肚子里这胎的看重,并没有多想。 “你别生气了,我都不气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说了两句闲话,程少夫人将话题引到正事儿上:“陆娘子,我送来的东西就停在楼下,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差人送到点心铺子去。” 第80章 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 话一出口,陆惜月与方莹同时怔住。 “你也送了点心的材料来?” 程少夫人眨眨眼,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还真是巧了。”方莹掩面笑了,冲她道:“我也送了这些东西来。” 程少夫人诧异过后,不免失笑:“我就说,楼下怎么还停着一辆装货物的马车,瞧着眼熟,原来是你家的。” 方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陆惜月:“陆娘子又要拿银子了。” “你收了?”程少夫人看向好友。 两人多年交情,说话也就没什么顾虑。 方莹点头:“陆娘子坚持,我不敢不收啊。” 程少夫人抿了下唇瓣,接过陆惜月递来的那张银票:“既然如此,我也收下好了,免得陆娘子为难。” 言谈说笑间,气氛骤然轻松了许多。 方莹与纪家大郎和离的事是方家全力支持的,顾着往日交情,没有抖落出纪家大郎干的事儿,算是给足了纪家的面子。 只是方莹这边,是恨不得能讨几个巴掌抽在纪家大郎脸上,尤其是他近两天来做的事,真真是让她彻底看清了纪家大郎的真面目。 三人聊了许久,直到外头艳阳斜挂半边天,透过窗户映在脸上,才乘着马车离去。 两辆马车的货被抬着送到点心铺子,陆惜月立刻让赵府的小厮回大山村把王大娘还有周婶子找回来。 门上的告示被撕下,重新张贴上的纸上写着“明日开张”四个大字。 “这都是旁人送来的?”谢之洲看着两车货物,十分不解。 在他看来,纪家大郎是个跳梁小丑,只是在琼县附近,也算个人物。 陆惜月是流放到此处的,本该是数着日子过活,现在不仅铺子红火,认了赵品谦做义兄,看样子,还结识了不少人物。 莫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陆惜月是假的,现在这个做生意的,才是真的陆惜月! 萧云珩知道程少夫人与方莹的事,稍稍做了解释。 说到底,这些人脉也是她自己用善意换回来的。 相比陆惜月这边的忙碌,得知点心铺子明天要重新开张,纪家大郎有些坐不住了。 他盯着小厮,恶狠狠道:“不是让那些人不准卖东西给她们么,现在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整整两车的货,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点心铺子的门。 小厮低下头,颤声答:“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差人打听了,好像是,是……” 他不敢说啊! “说!”他脸色阴森森的吼出一句。 小厮一哆嗦,当即道:“其中一辆车是程少夫人送过去的。” 纪家大郎眯了眯眼睛:“有一辆呢?” 察觉到头顶那道骇人的目光,小厮咬牙,头埋的更深:“另外一辆车,似乎是方姑娘家的马车。” 纪家大郎瞳孔骤然一缩。 小厮只觉得周遭温度一降再降,令他脚底寒气直往上冒。 “你确定你没我在看错?” 小厮深吸口气,道:“不是小的看见的,是林二正好瞧见的。” 林二是纪家大郎院子里另外一个小厮。 “把人给我带过来。” 小厮狠狠松口气,将林二领进来。 “你当真看到了方府的马车?” 一进门,冷冰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二是个机灵的,知道情况不对,立刻跪了下来。 “小的不敢撒谎,的确是方府的马车,而且,而且方姑娘也来了。” 纪家大郎神色一惊,视线紧锁在林二身上:“当真!” “千真万确。” 纪家大郎很快疏离好情况。 程少夫人送东西给陆惜月,想必是因为她治好了程少夫人的不孕,而方莹,是专程过来谢那个贱人的么。 他想到那天在大门口,方莹拉着陆惜月道谢。 青年眼尾的冷戾更重了。 她从康县到这里,带着一马车的货物来老陆惜月,却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这个陆惜月,当真是害人精! 他收了衣袖,压着怒气沉沉吩咐:“吩咐下去,天青坊所有分号成衣价格降两成,丝绸制品降一成。” 小厮抬头,满脸惊讶。 他跟着纪家大郎许久,生意上的事情就算不精通,也知道个大概。 公子这是要和陆家对上。 他想开口劝,前两天纪家大郎冷冰冰的劝告声忽然浮现在耳边。 挣扎片刻,小厮应下后,起身离开。 天青坊在琼县开设多年,成衣的质量自然是没得说,更何况还有丝绸制品,一向受富户青睐,眼下降价的消息才出,门槛都险些被踏破。 听小厮说起这件事,陆惜月不置可否笑了笑:“这是狗急了。” 谢之洲坐在一旁,好奇开口:“你就不怕露华浓的生意都被天青坊抢了去?” 据他所知,天青坊口碑一向不错,和刚刚开业,根基不稳的露华浓相比,这些乡亲们显然更喜欢去天青坊买衣裳。 陆惜月眉峰轻扬,眉眼处是自信的笑:“能被抢走生意,就说明能力不够。” 而她,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能力。 “天青坊嘛,成衣的质量是不错,只是款式很久才出新的样式,你若是个年轻姑娘,一款样式老质量好,一款样式新,质量尚可又便宜的,你会选哪个?” 她看向谢之洲。 “自然是后者。” 姑娘家不都是爱漂亮嘛。 “当然了,做衣裳,质量也得跟上,露华浓刚刚开业,两全其美难求,我只能取其中一个长处发挥到最大。” 不仅如此,天青坊的价格比露华浓贵处不少,即便是降价,也就才堪堪和露华浓没有降价之前的价格追平。 她把昨天熬夜画出的图纸交给萧云珩,“你去拿给那些师傅们,我今日就不去了。” 她打了个哈欠,面上多了几分困意。 萧云珩接过图纸,自觉起身:“你先休息吧,晚饭好了我叫你。” 他给了谢之洲一个眼神。 少年后知后觉,跟着他一块出门。 七八张图纸,衣服上的纹样各有不同,多数为清丽不俗的花纹图样。 谢之洲自问不是个怪人,此刻却盯着图纸来了兴致, “这上面的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指着其中一张图纸,上面盛开的花朵花瓣卷而细长,形状独特,颜色从上到下逐渐加深,十分罕见。 第81章 你到底是谁 少年看清图纸上花纹的形状,湛黑的眸子里光影沉了下去。 察觉到他脸色有些不对,萧云珩往那张图纸上看了看,不过是个形状独特罕见的花朵罢了。 “怎么了?” 缓了缓心神,谢之洲扬起脸,面上恢复平静的神色:“没什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种花了。” 萧云珩狐疑的瞥了他一眼。 少年已经收起图纸,兀自往前走。 等到送完图纸,已经天黑,几人吃完饭,赵品谦派了小厮来请萧云珩过去谈事。 谢之洲借口去净手,从厅堂出来一句追上陆惜月,悄悄跟在身后。 到了书房门口,耳边掠过的一阵风令陆惜月皱起眉,眼前手下按住的门板上,逐渐放大的黑影趁着月色陡然袭来。 她猛的侧过身,抬头对上的是少年阴沉似水的脸色。 “你到底是谁?” 皎皎血色下,少年欣长身影立在长廊中,风吹起衣诀阵阵飘动,直直凝过来的眸光像染了墨般冷肃。 到底是淮安侯世子,上过战场立过功的小将军,此刻认起真来,满身气势骇人。 陆惜月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往下坠了坠,她保持着镇定,带着怒意道:“什么我是谁,你大半夜不去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早就知道她的转变有朝一日会引来其他人的怀疑,没想到把大反派萧云珩忽悠住了,这个谢之洲却不好糊弄。 谢之洲板着脸,从怀中掏出白日里陆惜月让她们送到裁缝师傅的图纸。 “这上面的藤兰花是你画的吧?” “是。”听见花朵的名字,她怔愣了瞬,待看清上面的花样才点头,却看见少年冷冷笑了。 藤兰,原来在这里,郁金香还有另外一种名字。 难不成,这花还有什么古怪的? 谢之洲的话很快解了她的困惑,问题就出在这个花朵纹样 “藤兰只出现在南疆一带,有特殊的种植方法,只有南疆的地域能种,也只有南疆人会种。” 说到此处,少年绞着寒意的视线再次看过来:“你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贵女,怎么会知道藤兰花?” 就连谢之洲自己也是一年前与淮安侯前往南疆平定叛乱时,才偶然在南疆的一位贵族家中见到过。 在南疆,藤兰花的纹样也代表了南疆的各个阶级,而她画出的图纸中的纹样,还不是普通贵族可以种的,少说也得是与王室有三代亲缘的贵族才有资格。 南疆还有个规矩,出国域绝不允许藤兰花往外传,哪怕是最常见,也最简单的画册也不允许。 虽然这狗屁规矩古怪的很,但此刻,却成了谢之洲疑心的导火索。 他说了许多,就是为了不让陆惜月有狡辩的机会。 初来琼县,他就觉得陆惜月古怪,活像是换了个人,医术,厨艺都能有解释,这藤兰花,她又如何说。 陆惜月听完,险些生出拔腿就跑的冲动。 她也不知道郁金香在这里居然还是南疆的特有花种,还分阶级。 谢之洲是个武将,跑肯定是跑不过的,解释的话,他把话说的那么死,她如何解释? 长廊里夜风微凉,刮过树梢后灌进衣服里。 陆惜月被这阵风吹的头脑清醒,看了眼面前的少年,不得到合理的解释谢之洲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藤兰花只有南疆的人能种么,倒是怪了。”她淡定的回以微笑,转身推门,“外面冷,要是不介意的话,进来说话。” 谢之洲毫不迟疑的跟着她进书房。 点燃灯火,少年目光灼灼:“怎么,找不到借口了?” 陆惜月撇撇嘴,并没有谢之洲想象中的仓皇失措:“只是一朵花而已,在我这儿,它不叫藤兰。” 谢之洲面无表情的听她往下说。 “据我所知,这种花叫做郁金香,品种繁多,并不是什么贵族才能种的东西。” 话音刚落,少年轻“呵”,“你以为我会信。” 她随口胡诌一个名字,就想蒙混过关? 陆惜月轻笑,不以为然道:“你不信我自然没办法,光凭一朵花,你就怀疑我不是我自己,谢小将军,未免有些奇怪。” 她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倒是让谢之洲有些诧异。 见识过她的嘴皮子功夫,他也不会被陆惜月三言两语给绕进去。 “不论如何,藤兰都是南疆的花,我只需要一纸折子,把这件事告出去,陆惜月,你就是敌国奸细。” 他勾了勾春,说出口的话是明晃晃的威胁。 陆惜月神色一顿,镇定自若的表情上有了崩裂迹象。 谢之洲继续道:“你从前是什么模样,干过什么,我想你也记得很清楚,我这几天没有做什么,完全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至于被陆惜月美貌所迷的大哥,他相信若是萧云珩知道陆惜月的身份有问题,一定会很快醒悟。 成大事者怎么可能会被感情绊住。 少年眼神移过来,好像这场谈话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惜了,她的大意成了把柄,谢之洲又不是没有。 “好啊,你去告吧。”她挥挥衣袖,浑不在意的模样。 谢之洲一愣,以为自己听茬了。 少女身前的烛火微晃,照亮那张露出灿烂笑容的脸:“到时候我就说,萧云珩与我是一起的,就看看,咱们的圣上,怎么决断吧。” 两个都是流放犯,左右不过是个死。 谢之洲与萧云珩交情这么深,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的,舍得他被自己拉下水吗? 显然是不舍得的。 “你敢!”少年瞳孔一缩,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脸色有些难看,俨然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敌国奸细被抓要饱受折磨,我不如拖一个垫背的。”她手撑下巴,静静欣赏少年不可置信到扭曲的脸。 “有宁王世子陪着我,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的。” 谢之洲死死瞪着她,若不是礼教告诉他不好和女子动手,他真想冲上去扒开陆惜月的心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眼看少年被气的说不出话,陆惜月心头松缓的同时,想到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第82章 未卜先知 “你还真是够心狠的,害了我大哥一次,还想害第二次。” 谢之洲心中不甘就这么算了,偏偏又不敢真的冒这个险。 倘若陆惜月真的这么做了,他岂不是间接害了大哥。 听到这话,陆惜月可不乐意:“什么叫做我害了你大哥,话可不能乱说。” 少年冷哼,在她看来,萧云珩如今的落魄与国公府是脱不了干系的。 “还有,你口中的滕兰花,对我而言就是郁金香,说不定,我知道的品种比南疆人能种出来的品种还要多呢。” 别的她不敢说的这么满,不过她从小就喜欢郁金香,她花了几千万买的别墅,后花园就种了三十多种,还有家里的老庄园里,品种高达一百二十种。 她可以称得上是资深的郁金香花匠了。 听她这么说,谢之洲忍不住嗤笑,毫不遮掩的嘲讽:“南疆藤兰是国花,有六十多种,你怎么可能比他们知道的还多。” 陆惜月挑了挑眉,随即取出纸张。 “不信的话,就坐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她沾了墨水,开始在纸上绘出每一个郁金香的品种以及它们的名字。 谢之洲没动,静静的坐着,等着看她的笑话。 然而,在少女桌案前的两张半桌大的宣纸都画上藤兰花样,铺在地上的时候,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他数了数,已经有四十多种。 而陆惜月正在画的那张纸上,也已经满了。 她还没有停手。 挣扎许久后,谢之洲走上前,开始核对自己曾经见到过的藤兰花样。 成功解决南疆判乱后,他与父亲淮安侯在南疆待了半年时间,奉圣上的命令帮助南疆王清楚南疆内部反贼,半年期间,他几乎看遍了六十多种藤兰花。 而这几张纸上,将近七十种的图案,其中有一半是他在南疆见过的。 桌子上的烛火已经燃到底,谢之洲揉了揉微微酸涩的眼睛,看着书房中铺了一地的纸,陷入了沉默。 陆惜月真的不是在瞎画? 一百二十多种藤兰,每一种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陆惜月甚至能介绍出培育每一种花需要的时间精力和条件。 待到最后一张纸都干了,陆惜月坐在椅子上,升了个懒腰。 亏得她记忆力不错,否则这么多种,还真记不过来。 “这下,谢小将军要是再不信,我也没法子了。” 总不能让她把这些花都种出来给她看吧。 她是花匠,可她又不是研发人员,都没个种子,她上哪儿种去。 沉默许久,谢之洲才道:“你还没有说,是从哪儿知道的这种花。” 京城之千里之内,都从未出现过藤兰。 陆惜月脑袋里紧绷的那跟弦彻底松了下来,看来他是信了几分。 从哪儿知道的,还不好解释么。 “我在清弘书院的藏书阁中读到的,那本书叫做杂草花录,我还记得写那本书的人名叫沈无归。” 谢之洲眼里含着疑惑看过去。 清弘书院专供宗室子女读书,陆惜月身为国公府千金,自然在那里念过书。 不过,清弘书院在他来这儿半个月前,被一场天降大火烧的只剩一片黑炭了,那藏书阁,早就成了一堆灰烬。 夏日炎热,时常走水,这种消息每年都有不少,算不上稀奇。 要不是琼县偏僻,消息没传到这儿来就在半路被旁的新鲜事儿给盖了过去,谢之洲都要以为陆惜月是故意这么说的。 让他连证据都找不到。 殊不知,陆惜月身为看过原文剧情的人,就是正好找的这个借口。 反正清弘书院都没了,他就算怀疑,也没有别的办法的。 还有,沈无归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只不过失踪数年。 原文中曾提到过,萧云珩手脚筋脉尽断的时候,就是将希望投在了沈无归身上,后来大海捞针,找了半年也不见消息,这才另寻别的法子。 谁也不知道沈无归在哪儿,至于那本书,当然也就是她瞎编的了。 见谢之洲不说话,陆惜月道:“谢小将军要是还不信,大可以在回京城的时候去清弘书院找找这本书,就在藏书阁第二层的东南面。” 她说些谎话,亦是面不红心不跳。 谢之洲白玉一般的脸沉了沉,没好气道:“我自然会回去找找看的。” 陆惜月撇撇嘴,点头,接着演:“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了。” 谢之洲没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几张纸,闷声道了句“告辞”,转身匆匆离开。 等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陆惜月瘫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真是忙的她晕头转向,回到这儿也不安分。 她揉着手腕,看着桌子上被谢之洲落下的那张图纸,暗下决心。 以后连画个花朵纹样也要仔细掂量掂量了,万一再碰到谢之洲这样的,她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离开书房的谢之洲回到赵品谦给自己安排的房间,盯着几张密密麻麻画上花朵的纸张,满眼的复杂晦暗。 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 萧云珩并不知道谢之洲怀疑陆惜月的事,转日三人碰面,陆惜月与谢之洲都没有再提。 陆惜月是觉得没必要,再者万一提了,以萧云珩的警惕性,找不到清弘书院的藏书阁,估计也要往神医沈无归这个方向去搜罗。 沈无归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万一归隐山林真的给他搅出来,她这么多天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与她不同,谢之洲是没脸,也不敢说。 他一开始打趣萧云珩与陆惜月关系的时候,就让他警告了一顿。 自家大哥这么维护陆惜月,再让他知道这件事。 谢之洲觉得他可能会立刻将自己赶走。 京城的事情自有他父亲看着,五皇子和三皇子有的闹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摆脱周遭那些眼线,他可不想这么快回去。 尤其是京城的那些媒婆们虎视眈眈,总想着挣侯府的银子给他张罗亲事。 他还是能躲多久躲多久的好。 两人无声的默契在萧云珩看来颇为奇怪。 待到无人的角落,他寻了个理由支开谢之洲,声色温和的低头问:“之洲是不是去找你了?” 第83章 美色与小命之间,她选择后者 陆惜月愣了一瞬,诧异的抬头。 看他这个反应,萧云珩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淡声问:“是因为之前衣服上的花朵纹样吧。” 谢之洲与他是多年的交情,两人曾拜入一人门下学武,即便谢之洲不说,萧云珩也能感觉的到他在隐瞒什么。 见他已经猜到原因,陆惜月想敷衍过去的心思歇了下来,不得不说,他这份洞察力实在是敏锐, “他怀疑我的身份。”她坦然道。 萧云珩默了默。 其实,并不是谢之洲一个人怀疑过。 当然,他现在压根不会去猜测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陆惜月。 青年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影被陆惜月捕捉到,她挑了挑眉梢,好整以暇看着青年的俊脸:“怎么,你也怀疑我?” 少女面上含着笑,倒没有生气。 萧云珩轻轻抿起唇瓣,神情淡然的眉眼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嘴上却没有撒谎。 “确实有过。” 陆惜月笑了笑,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实则有千层浪拍着。 她的担心没有错,萧云珩果然怀疑过她,想想也是,怎么说也是书中的大反派,从她的到来后原主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也就是疼爱女儿,又逢遇巨变的陆母看不出来。 旁观者清,果然不是假的。 少女唇角的笑容没有变化,令萧云珩不自觉松了口气。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就见少女不在意的摆摆手:“毕竟我以前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作风也很有问题,倒是可以理解。” 这份好脾气的模样落在萧云珩眼里,反而让他蹙起了眉。 察觉到心境的变化,萧云珩自己都吃了一惊。 陆惜月还以为他怕自己还像以前一样纠缠,认认真真解释道:“你放心,不论我变成什么样,等你回京以后,你给我一纸和离书,咱们还是各奔东西。” 过日子嘛,不是非得守着男人,虽说萧云珩生的的确是好,可美色与小命之间她还是会选择后者。 听到她提到“和离”,萧云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然而,陆惜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冲他挥挥手,率先往前走:“那图纸纹样的事情我已经解释清楚了,谢小将军是个不错的人,难怪你与他交情深。” 萧云珩跟在她身后,温和的嗓音沉闷许多:“他容易冲动,可有冒犯你?” 陆惜月想了想,随后摇头。 被吓到,应该算不上冒犯。 萧云珩放了心,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来到点心铺子。 七品香斋重新开张,生意比当初开张那几天还要好,有王大娘和周婶子帮忙,货物比之前都要多一半。 尽管如此,开张半天,柜子里的点心就被抢购一空,只剩下碎屑渣渣。 冯氏空坐在清品坊中,看着已经打烊的七品香斋,再看看自家铺子门庭惨淡,深深叹了口气。 这两日住在纪府,她想方设法弄清楚表哥对陆娘子的仇恨是从何处来的。 身为女子,她很同情也很佩服方家姑娘。 她背后有娘家撑腰,遇到这样的不平事不会为了面子压下怒火,白白吃下闷亏。 纵然是有亲戚关系,也不得不说一句,表哥做的事,实在有违理法,令人不齿。 这样的人,生在了富户,脚底下踩着金银支撑,也不知道陆娘子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想到自己平白无故承担的骂名还有那五个板子,冯氏对纪家大郎接济自己的感念之情已经消散殆尽。 若是能有法子把儿子接回到自己手上,哪怕日子苦一些,只要有口吃的,她也乐意。 冯氏也读过书,知晓道理,自然不想儿子在纪家大郎的耳濡目染之下变成和他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这般想着,她握起的手陷入掌心之中,已经发紫。 伙计端着一杯茶来提醒她:“掌柜的,都这个时辰了,一块点心还没卖出去,咱们明儿个就减量吧,还能少亏一些。” 冯氏听到伙计的话,混沌的思绪清醒许多,看着摆着一柜子的点心,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她接过茶水,身侧的伙计唉声叹气:“真不知道这个陆掌柜到底哪儿学的这些点心,王大娘怎么学都学不到半成出来。” 从前还能偷偷跑到巷子里透过窟窿学一学,现在窟窿被堵上,王翠除了先前偷学会的几个,压根做不出个七品香斋新出点心一样口味的。 就连先前学会的那些个,都被县令大人勒令不许再卖,否则还要罚钱。 铺子里只有往常的普通点心,价格和别人家差不多,还开在七品香斋对面,生意能好才怪了。 伙计的话提醒了冯氏,想到纪家大郎这几天越发阴森恐怖的脸,她不由的担心起来。 先是成衣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清品坊只剩下亏损,她回到府里面对的就是表哥深藏埋怨与嫌恶的眼神,这几天她连觉都没有睡好。 纪老夫人还给她订了规矩,只允许她每个月十五,三十如看看孩子。 也正是这个规矩定下之后,冯氏心中对纪家的最后一丝感念彻底消失。 不成,她一定要想个法子把孩子接回来,那是她的儿子,不是纪家的! 晚饭之前,陆惜月从露华浓里出来,街边脸上脏兮兮的小乞儿忽然跑了出来,将一封信塞到她怀中。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小乞儿就已经隐入人群。 陆惜月茫然捏着信封,拆了开来。 入目的是几行看似娟秀小字,仔细看完就会发现字体其实有些凌乱,还滴了几滴墨水在上面,像是匆匆忙写下的。 信封的最后面落款是冯素梅,陆惜月知道这个名字,正是纪家大郎那位表妹。 萧云珩拎着纸包从铺子里出来,陆惜月将信举起来给他看。 “她向你求助?” “是啊,说是纪家大郎把他的孩子送到纪老夫人那里养着,一个月只让见两次。” 陆惜月没有孩子,但纪家这么做,显然触碰到了为人母的底线。 萧云珩与她并肩而走,并不可怜冯氏,只是问:“你相信她?” “我不知道。”陆惜月诚然回答。 第84章 置身于危险之中 冯氏说到底还是纪家大郎的表妹,上次在公堂上替纪家大郎承下罪名,兴许是有孩子被纪家控制的原因,可难保这次不是。 她找人打听过,纪家与方家和离之后,生意上出了不小的问题,如今不论是成衣铺,还是丝绸作坊,点心铺子生意都差。 尤其是清品坊,几乎每天都在亏损。 纪家大郎急的已经把成衣的价格又降了一成,勉强维持住天青坊的生意。 “他恨我毁了他与方莹的好日子,巴不得我立刻就死,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冯氏在信上说了,她可以帮他反过来扳倒纪家,只要陆惜月肯帮忙。 倘若陆惜月愿意,明天晚上,在程家酒楼雅间见面。 陆惜月自认不是心善之人,她可怜冯氏,不过也仅限于可怜她。 帮她是一件有风险的事,这份风险更是大到了关于自己的性命。 是人都会权衡利弊,她也不例外。 “所以,你明天不打算去。” “我当然不会去了,不过,还是要看看冯氏是不是真的与纪家大郎不对付。” 纪家这些日子以来大门紧闭,除却有要紧事的,其他人一概不允许进出,想从他们家下手探听消息有些难度。 萧云珩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提议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谢之洲可以。” “他?”陆惜月这种错愕,想到少年今日仍旧生着闷气,拧起了眉心:“他应该不乐意帮我吧,我还有别的法子。” 青年唇角扬起浅笑:“没事,他会乐意的。” 只要他开口,谢之洲不乐意也得乐意。 闻言,陆惜月嗤笑一声:“那也行,就是幸亏谢小将军了。” 傍晚,赵品谦的府邸之中,传出少年惊诧疑惑的声音。 “让我去打探消息?” 谢之洲惊疑不定的看着黑眸深邃的青年,对方面无表情的点过头之后,下意识看向陆惜月。 少女微微一笑,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透着无辜。 他捏了捏拳头,往椅子上一坐:“我不去。” 萧云珩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波澜不惊的道一句:“权当是帮我一个忙。” 谢之洲:“……” 分明是帮陆惜月一个忙。 他就知道,大哥一定是被陆惜月的美色迷住了。 想到此处,他盯着少女,瞳孔里横着怒意。 陆惜月笑的有些幸灾乐祸,谁让这家伙昨天晚上吓自己来着。 她承认自己有点小心眼,反正谢之洲已经这么讨厌她了,她再做什么也没用,不如物尽其用的好。 嗯,她果然很有做奸商的潜质。 “……就这一次。” 沉默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陆惜月脸上笑容放大:“那就多谢谢小将军帮忙了。” 少年别过头,冷哼:“我不过是帮大哥一个忙罢了。” 让他堂堂朝廷命官去做这种事情,肯定是陆惜月想出来的! 思及此,他又气呼呼剜了陆惜月一眼。 夜幕四合,谢之洲换上一身黑衣,脚尖轻点,轻轻松松跃入纪家的府邸。 与此同时,赵家的后院之中,陆惜月睡的正香,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前一晃而过的黑影。 皎皎月辉下,阵阵烟雾弥漫在房间里,说着陆惜月平稳的呼吸,潜入心肺。 片刻之后,黑影再次袭来,肩上扛着和衣而睡的纤细少女,轻松行走在屋檐之上。 待到谢之洲从纪家回来,先去见了萧云珩,而后与他一道来了陆惜月的房间。 赵品谦已经知道两人的事情,早就安排了另外一个院子给萧云珩和谢之洲住着,隔着一道月门,两个院子倒也不算太远。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谢之洲皱起眉,不满道:“这是睡糊涂了?” “应该是最近太累了。”萧云珩随口道一句,敲门的力道更重。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萧云珩眉眼一凛,意识到不对:“我们进来了。” 他推开门,大步穿过屏风,来到床榻前。 上面空无一人,只有被掀开的被褥还有歪斜着的枕头。 谢之洲也变了脸色。 “人呢?” 他点燃烛火,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看向眸光阴鹜的青年,开口宽慰:“兴许只是出去了,我们再去找找。” 清冷的月光照在青年清隽冷厉的眉眼,此刻却是显的惨淡,浓烈的担忧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萧云珩心头,他没有听谢之洲的话,而是抬手,示意他禁声。 谢之洲不解,却没再开口。 青年嗅了嗅,空气中还残留着没有彻底消散的迷烟。 他眼前一晃,随后抬手捂住了口鼻,拽着谢之洲出去。 想到某种可能,青年嗓音紧绷,心脏猛的抽紧:“是迷烟。” 谢之洲瞳孔一缩,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纵然看不惯陆惜月,也不喜欢变的有些古怪的少女,谢之洲却从未想过真的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屋子里有迷烟,就说明她一定是被人劫走的。 在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劫走,还动用了迷烟,对方估计不是什么寻常人。 毕竟,他们国家对于迷烟之类禁的很严厉,但凡发现了,最后就是五马分尸的下场。 这些东西,只有那些杀手组织,见不得光的地方才会用到。 他缓了缓心神,抬手拍在萧云珩的肩膀上,低声道:“大哥,陆惜月那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儿的。” 她对上什么人都能够对付的游刃有余,而对方没有直接对她下手,将人劫走了,应该不会立刻取她性命。 萧云珩却没有应他的话,寒着一张脸,压抑着嗓音中的颤抖:“去把赵品谦叫起来,让他们都给我去找,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他尽力保持着镇定。 谢之洲能想到的,萧云珩自然能想的到,可他依旧忍不住的担忧,即便对方没有要陆惜月的性命,也难保不会伤害她。 他深深吸口气,想到少女此刻会面临的状况,修长的五指紧握成拳,关节都隐隐泛白。 谢之洲借着月光瞥清他的脸,那双看似平静的黑眸像一汪死潭般,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情绪,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心中对陆惜月的重视。 第85章 真心还是算计 静谧漆黑的夜里只能听到窗外秋风扫过树梢的声音,穿着黑衣的男人戴着黑墨绿的面具,暗金色的花纹勾勒住眼眶周围的腾蛇,只露出一双神色晦暗的眼睛。 他静静的看着被绑在椅子上昏迷的少女,神色专注,不知在想什么。 迷烟的药效在半个时辰后褪去,陆惜月悠悠转醒,入目是四周昏暗且陌生的环境。 只一眼,她就看到对面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男子。 思绪混乱不过瞬间,她深吸口气,缓了缓心神,盯着男子声音沉沉:“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陆惜月第一反应是纪家大郎狗急跳墙,派人来杀她。 转念一想,现在她还活着,兴许还另有他人。 她暗中动了动手脚,没有任何空间能让她稍微松懈一阵,她低头看了看,手腕和脚腕上的绳结打的十分结实牢固,除非用利器砍断。 这人绑架的技术很娴熟,是个老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男人轻笑,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凑近了贴在她的脸上仔细端详:“是和陆惜月长的一模一样,还是被换了脸皮呢。” 说着,他从桌子上取过匕首,从她的额头滑落眉眼,最后到下颚处。 刀锋冰冷,陆惜月来到这里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男人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是兴奋,手下微微用力,在她的下颚处划出一道半纸长的口子。 陆惜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匕首尖上沾上的鲜血,深深拧起眉头。 这是要来毁她的容? 思及此,她下巴轻抬,将心底的恐惧压回:“如果你想杀我,好歹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只是毁容的话还好说,凭她的医术,脸上再深的疤痕,也能恢复如初。 女孩子嘛,哪儿有不爱惜自己的美貌的,陆惜月也不例外,更何况,原主这张脸生的也好看,哪怕是与萧云珩并肩而立,也从未落过下风。 男人闻言,一把丢出匕首。 陆惜月清楚的看到匕首准确的嵌进木桩,直到匕首的手柄处。 她暗暗心惊,这人显然是个高手! “放心,我不会杀你。”男人话语间带着笑意,指尖落在她下颚处的伤口,轻轻拉扯。 “嘶——” 陆惜月疼的变了脸色,额头上汗珠不断,紧紧捆绑住的手脚蜷缩在一处,不自觉的收紧。 白皙姣好的皮肤被拉扯出指甲宽的长度,鲜血落在肩膀处,将淡绿的衣裳染成最艳丽的红色。 少女的脸色惨白,眼尾泪影婆娑,本该是十分可怜惹人疼惜的模样,此刻却迸发出惊人的怒意,与恨意交织,咬着唇瓣抬头看他。 男人眉头轻挑,夸了一句:“倒是挺能忍的。” 从前的陆惜月,就是磕一下碰一下,都要死养活的。 “脸皮倒是真的,那就是和陆惜月长的一样了。”说到此处,他轻“啧”一声,笑了:“你是陆惜月得孪生姐妹?” “我是你妈的姐妹!” 脸皮疼的厉害,哪怕是骂一句话,都要人手钻心蚀骨的疼痛。 这会儿要是手脚没有钳制,她就是自己死了,也要把这人拉下地狱。 居然用手扯她的脸皮! “你这脾气和本事都不小嘛,说说看,到底是谁培养你的,萧云珩,还是国公府?” “不对。”他自问自答,“不论是谁,现在你落在我手里,最好如实招来。” 陆惜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陆惜月,还能是谁。” 今天就是杀了她,也不能承认自己是穿来的。 以这个时代的认知,说不定会把他当做妖怪,架在火上烧了怎么办。 留个全尸总比挫骨扬灰的好。 “你不承认也罢,我们再来说说另外一件事。” 男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陆惜月与自己对视,神色陡然转冷,恍若方才笑容自在悠然的不是他一般。 “你是怎么知道,姚心语与杀手门门主的过往的?”他声色冷厉,眼里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陆惜月心中“咯噔”一声,一时间怔愣。 “别想装傻。”他手下力道家中。 陆惜月疼的嘴唇发颤:“你是杀手门门主,庆伯府的小公子!” 她几乎是笃定的开口。 随即,男人面具下的双眸微微眯起,却没有应答她的话。 陆惜月知道自己猜对了。 只是,他是怎么直到这件事是自己透露出去的,另外那个回到杀手门的青牌杀手,该不会…… 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男人勾唇,眉眼肆意:“你以为策反我的手下那么容易,在杀手门之中,还没有人能瞒得过我。” 他不过略施小计,那人便什么都招了。 陆惜月惊了惊,听到男人不含任何温度的声音:“你放心,这种对谁都不够忠心的狗东西,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陆惜月:“……” 她要放什么心! 他也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短短一盏茶时间的接触,陆惜月内心有强烈的不安。 这杀手门的门主,完全就是个变态啊! “我知道你与姚心语的过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把仇人错认成恩人,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庆伯爷与庆伯夫人是什么感觉。” “你给我闭嘴。” 陆惜月的话仿佛戳到了男人痛处,他狰狞着双目,瞪了过来。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随口胡诌!” 陆惜月抿着唇,沉默片刻后,出言讥讽:“我说的话如果是胡诌,门主应该不会出现在这儿了吧。” 他手里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岂会找上门来。 就算是她们的计划出现偏差,可丞相府与当年庆伯府抄家的惨案有关是不争的事实。 他看着男人眼尾逐渐猩红,又激了一句:“你喜欢姚心语,可人家对你,是真心还是算计,稍微想想就能理清楚。” 原文之中,姚心语光环强大,身边追求者无数,被救两次的杀手门门主自然也不例外。 “你给我闭嘴!” 他陡然遏住她的颈脖,周身笼起一股阴戾气息,那张面具在烛火摇晃下显的更加吓人。 “心语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哪怕丞相府的确有错,她当年不过是个孩子。” 第86章 耍的团团转 孩童何其无辜。 男人试图用这句话来替姚心语辩解。 陆惜月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傻眼,看着眼前暴怒中的男人神色都复杂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深情男配吧! 颈脖间冰冷的双手缓缓松开,他双唇闭闭合合:“就算是丞相府是仇人又如何,你们想利用我对付心语,想都不要想。” 两次的救命之恩,总归不会是假的。 丞相府,他自然是要清扫的,但绝不会是现在,他眼想一个万全之策。 一个不会让姚心语恨他的万全之策。 陆惜月摇摇头,叹道:“或许第一次的救命之恩是真心的,再往后,就不一定了。” 原主的记忆之中,年幼时的姚心语的确善良天真,可爱又讨人喜欢。 丞相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野心勃勃想要把控朝廷大权,作为独生女,她早就在丞相府的耳濡目染下将权利放在欲望中心。 她清楚的记得,姚心语最后一次利用完杀手门门主,为了不让三皇子误会,更是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 再者,第二次的救命之恩,分明就是姚心语与还没有成为丞相的姚父讨好上峰做出的一个局。 只是她们没想到,他会活下来。 姚心语需要一个忠心的狗腿子,而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看着傻不愣登,被利用还不知觉的杀手门门主,陆惜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隐瞒的好。 这样,哪怕她死在这儿,他知道真相,也不会让姚心语好过。 听完她的话,屋子里幽静无声,男人双拳紧握,瞳孔中有轻微的癫狂之色。 “你在胡说什么,心语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当时不过十几岁,怎么会设这么完整的局,你在胡说对不对,对不对?”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陆惜月忙道:“我没有胡说,你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和姚心语的事,好,我告诉你。” 男人停下脚步。 “我能占卜过去和未来。” 男人:“……” “占卜过去未来?”他重复了一句,还没等陆惜月回答,便嗤笑出声。 真是大意了,差点儿上了这个小丫头的当。 什么占卜未来,江湖骗子如今都不时兴这一说法了。 陆惜月就知道自己这么说很难令人相信,她也不慌,轻声开口:“你小时候曾经偷过庆伯爷的私房钱,后来被庆伯夫人抓到,父子两一块跪了搓衣板,我说的没错吧。” 男人笑吟吟的唇角顿住,看向陆惜月的眼神存了不可思议。 陆惜月扬起眉,她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一次姚心语心情不好,与三皇子生了嫌隙,来找他诉苦时,他说给姚心语听的笑话,就是为了逗她开心, 当然,还不止这一件事。 “你还偷看过你表妹洗澡,好像是五岁,与你家的堂弟一起,是吧。” 与上一件事不同,这件事只有他和已经故去多年的堂弟知晓。 男人耳尖染上几分绯意,恼羞成怒的喝止她的话:“够了,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 话虽如此,他不自然的眼神已然出卖了他。 男人重新审视起脸上血痕骇人的少女。 占卜过去和未来,难不成是真的,世界上当真有这种手法? “既然你会占卜,怎么就算不到,今天会被我抓到。”他抓到了一处漏洞。 “占卜过去未来,这是窥透天机,会折寿的,我总不能天天算吧。” 这个解释合理的多,许多能人异士多数都是这么个说法。 男人默了默。 他当真是被利用的那一个,陆惜月说的话,是真是假? 倘若是真的,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与付出,岂不是一个笑话? 此时此刻,杀人无数,早就练就了铁血心肠的男人内心无比惶恐。 他们庆伯府上下一百多口,尽数被冤枉死,小时候,他午夜梦回,总能梦到浑身是血的父母与亲族围着他,诉说他们的冤屈与恨意。 大仇得报多年,忽然告诉他,他杀死的仇人是听命行事的,他帮助多年,爱慕多年的姑娘居然也是杀父仇人,还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耍。 这让他如何接受,如何敢去相信! 心中辗转难安,男人深深看了陆惜月一眼:“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 否则,他一定会用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法子来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撂下这句话,他便推门离开。 录陆惜月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动了动嘴唇,下颚处的伤口还在滴血。 好在现在天气不热,感染的几率很小。 杀手门门主一定是得到了丞相府当年陷害庆伯府的证据,有这么一层在,就算是对方不相信他的话,也得有所顾虑。 索性,这人还没有彻底被姚心语迷住心神,分的清是非道理。 她仔细观察起周遭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一个空置的书房,摆设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昏迷许久,刚醒过来时身上绵软无力,这种症状应当是中了迷药。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药,她昏迷了多久,如今还在不在琼县。 在琼县的话,萧云珩……会来救她吗? 四下无人,杀手门门主亲自出马,只怕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她还是自救比较靠谱一些。 动了动手腕,粗糙的麻绳摩着细腻的皮肤,不过片刻就渗出血来。 可即便是这样,绳子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 与此同时,人仰马翻的赵府之中,灯火通明。 赵品谦正指着萧云珩发火:“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这么大一个人丢了都没发现,你就是这么做人家的相公的吗?” 萧云珩站在院子中,听着他的指责,任由他发泄怒火,始终一言不发。 “赵老板,眼下还是找人最重要吧。”谢之洲提醒一句。 “哼,我妹子要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他斥了萧云珩两句,吩咐小厮备马:“备上厚礼,随我去县令的府邸。” 深更半夜把人劫走了,又没有留下什么口信儿,不是勒索钱财,便是别有所图。 他倒是希望对方是冲着勒索银子来的,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多。 希望县令看在厚礼的份儿上,愿意再下一份搜查令。 第87章 水路 县令是被身侧美妾的呼声喊醒的。 美妾手覆在县令胸膛,柔声提醒:“大人,外头似乎有人找你呢。” 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县令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抱着美妾就准备接着睡,就听到外头下人道:“大人,是民和典当行的赵品谦赵老板。” 赵品谦,他又来做什么? 莫不是为了通缉令的事儿,人还没抓到呢。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人,下人又道:“还带了一车的东西,小的瞧着,价值不菲。” 一句话,令睡意浓重的县令陡然睁大眼,当即从床榻上坐起来。 美妾被他撞的踉跄,却也知道他平生除却这县令的乌纱帽,便是财,没敢拦着。 穿好衣服出了门,县令来到正厅,就看见焦急不已的青年踱步而来。 “县令大人,那贼又来了。” 县令客套的话哑在嗓子里,同样震惊:“又去你家偷东西了?” 赵品谦点头,“可不是,我库房里的现银都了有五千两,这贼未免太嚣张了。” 琼县在边境,民风再开放,姑娘家莫名其妙被劫走,总是不好的,说是银子,也好刺激刺激县令,让他加派人手。 县令听到五千两银子就这么白白丢了,眼睛都瞪直了。 “岂有此理,这个贼简直不将本官放在眼里。”他坐在椅子上,重重的拍着桌子。 他都下了通缉令了,这个贼竟然去而复返,又偷了赵品谦的银子,哪怕是对方宠着赵品谦的银子去的,这举动也等于打了他堂堂县令的脸。 “除却银子以外,还丢了旁的没有?” “没有了,幸亏是小厮起夜,瞧见库房的门开了,否则,我以后就得喝西北风了。” 赵品谦声色沉沉,说的有鼻子有眼,县令完全没看出任何异常来。 他对着身后阿水使了个眼色。 很快,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堆了一整个桌案,眼看着都赶上县令的胸膛高。 “直到大人办案不容易,可大人是我们琼县百姓的父母官,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他叹着气,委实无奈。 县令被满桌子的财宝闪到眼,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这个你放心,本官自当竭尽全力,帮你找到这个盗贼。” 无论是靠在赵品谦两次送礼的份儿上,还是为了头顶的乌纱帽和脸面,县令暗暗下定决心。 这次誓必要将那盗贼缉拿归案,以正琼县风气。 与此同时,天光大亮,赵府之中,萧云珩与谢之洲二人返回陆惜月的房间里,开始仔细探查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他以为要做无用功的时候,走出房门来到长廊,瞥见一处并不算深的脚印。 脚印的长度看起来是一个成年男子,从长廊外的花园里一路走到门口,有折返的痕迹。 他面色一变,跟着折返的脚印一路深入花园里湿漉漉的泥泞地里。 谢之洲见状,也跟了过去。 脚印最后消失在墙角的垂柳旁,树根下散落着几枝被这段的树梢。 耳根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翻出墙外。 外面是一条久没人进的深巷,巷子里积灰许久,上面有轻轻浅浅的马车车轱辘印记。 “只要顺着车轱辘印,就能找到人。”谢之洲面上有了几分笑意。 至少,不是全无线索。 萧云珩也想像他这般乐观,看着这条空巷出口通着繁华的街道,他神色幽幽,将谢之洲的庆幸打了回去:“这条巷子通着街道,现在街上人多,只怕有线索也没了。” 谢之洲听着,心中一窒。 萧云珩没有回去,而是去取了这些日子陆惜月分给他的银两。 她隔三差五就会给个几十两银子到几百两银子不等,现在他的手头上就有近两千两银子。 那边县令派人在挨家挨户的寻找赵品谦口中偷盗财务的小贼,萧云珩拿着银子,说着车轱辘印记转弯向西边,开始挨家挨户的寻找线索。 第一户人家是卖红灯笼的大伯,收了银子后十分好说话:“马车声,好像是有,我听着声,是往西边去了。” 萧云珩道了声谢,一路往西,又是一个岔路口。 这次,车轱辘的印记消失的干干净净,他花了二百两银子,才从好几户人家口中探听到线索。 谢之洲与他一道查问,一个时辰后,两千两银子还剩下一半。 年轻俏丽的姑娘家双颊绯红的看着面前俊逸不凡的两个男子,语气不自觉娇嗔起来:“就在那边的湖边吧,我昨晚听见有马车的声儿了,还赶的挺快,声音特别大。” “二位公子是在找人吗?”她好奇问了一句。 两人谁也没有答话,谢之洲将五十两银子塞到她手里,语气冷淡的道了声谢,转身就要走。 “公子,还没请问,公子姓名呢?”小姑娘胆子大的很,上手就拉住谢之洲袖口。 谢之洲低头,视线落在攥着自己袖口的那双手上,脸色有些难看:“姑娘请自重。” 少年目光冷了下来,凌厉的眸光扫了过去,吓的小姑娘立刻松了手。 他转头赶忙追上往湖边去的萧云珩,留下小姑娘怔在原地,握着五十两银子,又羞又恼。 “就是这里?”谢之洲看着宽阔的湖,其实是一条江河,这条河偶尔还会有商船经过。 四周没有任何马车经过的痕迹,他不禁有些怀疑方才给他们指路的姑娘家是不是为了五十两银子瞎说的。 萧云珩环顾四周,仔细看有许多脚印,停留在湖岸边,且面对湖岸,最近的地方还有方形被压过的痕迹,这就说明不久之前是有船只经过,有人在这里上了船。 他心中一动,几乎可以确定,绑走陆惜月的人带着她上了水路。 船只将水波分开,划出出串串的涟漪,陆惜月脑袋昏沉的站着,手腕已经被绳子磨破,绑着的绳索依旧没有松动的痕迹。 她听到窗外风吹,水波荡漾的声音,猜测着现在是不是被抓到了江边一带。 琼县附近,也就是大山村脚底下的湖泊与琼县的一道江河连接着,如果是的话,她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戴着半个面具的男子端着饭菜走进来。 第88章 饱死鬼 紧随其后的,是昨晚审问她的杀手门门主。 “吃饭吧。”男人示意手下将饭菜端过去。 对方手里端着三菜一汤,荤素齐全,看着不像是供给她这个被绑架的,倒像是招待客人的。 陆惜月有些看不懂这人的想法了,是准备让她做个饱死鬼? 手下替她解开了手上的绳索,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让她自己吃。 男人一眼就看见出血的皮肤,轻声笑道:“劝你不要想着逃跑,我这些手下都是以杀人为生,你小心丢了性命。” 陆惜月没有回答她的话,静静的把饭菜吃完。 她又不傻,在没有了解全部情况之前,擅自行动只会让自己多遭罪。 很快,碗里米饭见底,她喝了口汤,语气带着品味:“有点咸了。” “……” 有的吃就不错了,居然还挑三拣四的,当真是好不自在。 等到她吃完饭,手下再次拿起绳子,准备把她绑起来。 陆惜月把手背在身后,高声道:“我要方便。” 手下错愕的看向男人。 男人则目光诧异的看过来,似乎不太相信。 陆惜月一脸无辜:“我昨天晚上就被你绑了过来,难不成你要我就地解决呢。” 听到这般厚颜无耻不害臊的话。男人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现在,他有点相信她是原来的陆惜月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还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除却她没有别人了。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把人带过去。 解了手脚身上的束缚,陆惜月长长舒了口气,跟着他的手下走出房门,穿过走廊。 感受到脚下的不平稳,她眨了眨眼。 这房子怎么好像还有点晃荡呢?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甲板上风有些大,吹在脸上凉意深重,她发丝扑了满脸,看着四周隔几步就守着一个带着半脸面具的男子,以及他们身后波光粼粼,逐渐飘远的波纹,一颗心算是凉透了。 四周有山川耸立,琼县的围城已经远的看不清。 她忍不住问身后的人:“你们准备把我带去哪儿?”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她后面。 陆惜月心里打死杀手门门主的心思都有了,她居然已经在琼县外围的江水上了。 可惜打是打不过的,逃估计也费劲儿。 这船上,少说得有五六十个杀手,她对付三两个混混是绰绰有余,对上专职杀人的高手,显然就不够看了。 陆惜月觉得自己还是小心筹谋比较好。 方便结束,她站在船只另一端的甲板上,看到不远处有些熟悉的山地轮廓,心中一动。 那是大山村的西头。 船只在江上的最中间,她估算了一下距离,从甲板上跳下去,只要不被发现,她就有把握游到岸边。 到了大山村,这些人定然不会跟过来。 杀手门一直藏在暗地里,倘若跟着她过去在大山村明目张胆的动手杀人,必然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圣上必然不会允许一个江湖组织这么嚣张。 杀手门门主也不会傻到这么做。 这般想着,她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手下,捂着肚子重新钻进了茅房。 站在旁边的手下虽有些疑惑,却没有说什么。 门主说了,让他跟着别把人丢了,这里水深难测,这小丫头还能跳下去不成。 殊不知,陆惜月真的这么做了。 茅房的顶端是露天的,她悄然从另外一面门弓着身子钻过去,然后顺着墙壁爬到上面,顺利从茅房顶端钻了出去。 四周水浪声音不断,手下压根就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陆惜月攀在甲板边缘,手上攥着甲板上自带的绳子,一路向下。 手腕上疼的厉害,脸上的伤更是难受,这么泡在水里,估计会发炎,不过现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入水中那一瞬间,陆惜月没有弄出任何的动静。 身上伤口浸着水,刺骨的疼痛蔓延开来,让她差点儿没认出忍住叫出声。 她屏住呼吸,在水里迅速往岸边游去。 过了一阵,站在甲板上的男人察觉到不对劲,喊了一声:“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回答他的是吹在脸上的冷风。 他神色骤变,两步踏进茅房,里面哪儿还有什么人, 完了,人跑了! 手下快步出去,正要去禀报,看到拴在甲板上的绳子,勾出头往下看,绳子直接落在水中。 “砰!” 手下被一掌拍飞,重重摔在了墙上。 “这么大一个人都能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要你有什么用!”墨绿色面具下,乌黑幽邃的双眸宛若蛇瞳一般,透着森森寒气。 屋子里众人大气不敢出。 手下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狡辩:“属下知错,请门主责罚。” 杀手门门主宛若一阵风掠了出去,手下耳边一阵话音:“立刻给我把人抓回来,若是抓不回来,就拿你喂着江水中的鱼虾。” 十多个杀手从甲板上跳入水中,往大山村岸边追了过去。 锚被抛在水中,偌大的船只停在水中。 踢了一脚绳子,男人眼皮掀了掀,入目是大山村秀丽的风景。 他显然也猜到了陆惜月的想法。 这小丫头想隐取村庄,以此来牵制他,倒是十分聪明。 只可惜了,她太低估杀手门的里这些杀手的实力,他们都是刀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小丫头水性再好,身上还带着伤,怎么可能快的过他的人。 陆惜月显然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再落水之后,没有接着往大山村去,而是折返选择了对面的方向。 对面有条小路,她之前走过一次,有些崎岖,后来买了马车之后,就换了一条路。 好不容易爬上岸边,她躺在草地上呼出口气,身上的衣服黏着皮肤,十分难受。 陆惜月不敢休息太久,喘了两口气就爬起来。 不远处的江水中间,巨大的船只没有礼物前行的意思。 看样子,是发现她不见了。 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把头发扒拉到后面,她撑着身子穿过小道,走在路边的土坡下面,防止有人发现自己。 这里距离琼县太远,她怕是走到天黑也不一定能回得去。 要是她们在山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估计会来这边找她。 第89章 怀璧其罪 她必须加快脚步,不然夜深,光是少山林里的猛兽就够她喝一壶的。 顾不得身上钻心疼的伤口,陆惜月一刻也不敢停歇。 眼看着人进入林子有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消息,杀手门门主立在甲板上,吹着凉风,那双漆黑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有折返的杀手回来禀报,目前在林子里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陆惜月的踪迹。 说来也是怪,一个带伤的女子,就算是比他们先一步上岸,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穿过这片山。 杀手门门主凝起眸子,骤然转身。 江的另一边林木高耸,站在甲板边上隐约能瞧见其中蜿蜒曲折的小路。 杀手门门主闻言笑了,真是大意了,不论是从前的纨绔陆惜月,还是如今的女商户陆惜月,都不是寻常女子。 他召来十多个手下,指着对面的林子。 “沿着这条路找,她一定是在回琼县的路上。” 一众手下应身,飞身跃入江水之中,脚尖轻点,身影恍若蜻蜓一般点在水面上。 林子里,陆惜月手腕胀痛,被伤的左脸也肿了起来,她甚至不敢大口喘气。 手轻抚过伤口,只是略微一碰,就像是撒了盐珠的水泼水上去,疼的她脸色发白。 一夜没睡,又游过水,受了寒气,她脚下的步伐越发的沉重。 没入林子,顺着小路一路搜查的杀手们很快发现了野草上滴落的血珠。 “看来就是这条路没错了。”杀手捻着枝叶,冷声道。 身后众人闻言,立刻飞了出去。 惊鸟从头顶飞过,陆惜月陡然回头,不远处一个戴面具的杀手正往这边来。 她面上一惊,当即往林子里头走,寻了个粗壮的树干掩护。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路的树梢枝叶被打断,听声音,只怕不亚于十人。 她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那十多人往前走,没有发现她藏身的地方。 过了一会,陆惜月躲在树后探出头瞥了一眼,那些人已经走远了。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捡起一根树枝,撑着身子,准备往林子里面走。 真没想到杀手门门主这么快就发现她走了另外一条路,如今这情况,琼县她暂时是回不去了,这条小路上都是杀手门的人。 为今之计,只有在这里等一等。 她只迈出了一步,头顶忽然掠过刺眼的寒光,冰冷的长剑铮铮没入她身后刚刚靠过的地方。 剑锋抵着她脖子,只稍微偏心一点点,就能立刻要了她的命。 陆惜月惊出一身冷汗。 “陆姑娘,请。” 戴面具的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看身形是先前看着她方便的那个杀手。 他将长剑从树上轻松取下,声音沉沉。 顷刻间,方才离开的十几个杀手忽然聚齐,围在她身侧。 陆惜月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把木头棍子丢出去,跟着杀手们回到船上。 十月初旬的天气不算太凉,头顶太阳又好,本该热热闹闹的街道上此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敢轻易出门。 衙门的人已经在街上搜了半天,挨家挨户的搜,据说是有人家丢了东西,盗贼就藏身于琼县,就是通缉榜上的那个江洋大盗。 衙门这次动静大,连平日里与县令交情好的几个商户人家都没放过,惹得大家伙人心惶惶,压根没有人敢再出门。 陆母已经大半天没见到陆惜月与萧云珩,专门来到赵品谦的府上,正撞见要出门的阿水。 “陆夫人,您怎么来了?”阿水见到陆母,恭恭敬敬问。 毕竟赵品谦和陆惜月是结拜的兄妹,陆夫人就相当于自家注意的干娘。 “怎么今日没见到云珩与品谦,月儿也没来铺子里。” 平常这个时候,陆惜月上午在露华浓里,下午才会去七品香斋。 如今天都快黑了,她专程去去七品香斋看了看,想提醒自家姑娘注意安全,最近少出门。 不曾想,连人都没有见到。 听她问起陆惜月,阿水愣怔片刻,随后道:“我们公子与萧相公,谢公子和陆姑娘去康县啦,怎么他们没同你说吗?” 这是他们主子临走时特意吩咐的,倘若陆夫人来问,就这么答。 “康县,他们去康县做什么?” “好像是谈生意去了,具体如何,小的也不知道。” 阿水应对自如。 陆母懵懵懂懂点头:“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得要三四天吧。” 陆母恍然,没有再多问。 这些年轻人会折腾,生意上的事情她一概不知,不过康县好啊,比琼县安全的多,在那儿避避风头,等衙门抓到江洋大盗回来也好。 她稍稍安心,叮嘱阿水:“等她们回来,还请你立刻通知我。” 阿水点头笑了:“这是一定的,夫人客气了。” 瞒住了陆母,等人走后,阿水松了口气,立刻把消息告知在江岸边寻找船只的赵品谦等人。 夜晚的江水上风声大,入夜之后各家各户也早早睡下,船只行过声音又小,基本上注意不到。 早在天色还沉黑的时候,杀手门的船只就在琼县之外停着。 陆惜月被关进了之间的房间,不过这次,她的收敛没有被捆住。 “我果真是小看了你,在船上都能让你跑了。”男人笑意浅浅,似乎并不恼,“这一招声东击西,当真是漂亮。” 他都闲着被骗了过去。 陆惜月顺手拿了一旁的布巾擦干净手腕,男人的撑腰并没有多让她开心,反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为什么不杀我,还要留着我?” 正常情况下,怕她泄露秘密,不是该杀她灭口吗? 陆惜月并不是什么受虐狂,只是这位杀手门门主的思维实在太不同寻常。 对方收起了玩笑的姿态,不疾不徐道:“难道你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陆惜月眨眨眼:“怀璧其罪,我……” 是因为她说过自己拥有占卜过去未来的能力。 她笑了:“门主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是不信,不过,等到了京城,一切都会见分晓。” 第90章 玄机 陆惜月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既然门主想让我跟你一道回京城,就请你给我抓两副药来,否则,等不到京城,你们就得给我找棺材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杀手门门主想要刺探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若是假的,她十有八九会没命,若是真的,就让她帮杀手门做事。 算盘打的挺响。 杀手门门主闻言轻笑,像是幸灾乐祸:“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试图逃跑。” 陆惜月:“……” 好在,笑过之后,他便让人去拿金疮药来。 杀手门的金疮药,自然是好的,不过用完之后,药效太强是会留疤的。 “这个我用不了。”她把金疮药丢回去。 专程送药过来的还是之前那个跟着她的杀手,听到这话难得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已经是阶下囚了,居然还挑剔伤药的好坏。 然而,杀手门门主接下来的话更为震惊。 “你还想要什么?” 陆惜月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忍着脸上的疼,大大咧咧开口:“我写一张药方,你们按照药方上面的东西给我抓药。” “陆姑娘,你可还知道,你的命攥在我手中。”杀手门门主似乎也没了耐心。 陆惜月挑了挑眉,对上他的视线:“门主难道不是验证完我说的话没有假之后,让我为你左右么。” 杀手门门主没说话。 “女孩子嘛,都喜欢漂亮,你毁了我的脸,还不允许我自己给我自己治伤吗?” “这金疮药——” “也能治”三个字被陆惜月堵在嗓子眼。 “金疮药虽好用,却会留疤,我自己调制的伤药会温和皮肤,不会留疤。” 她一脸的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艘船主人的座上宾。 杀手门门主目光沉了沉。 少女笑意吟吟:“门主,想让人帮你做事,可不能拿刀逼着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你也算兔子!” 分明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陆惜月笑笑没说话。 良久,他让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待陆惜月写完药方,让船上有专职负责治伤的医师看过之后,确认没有问题,才送人下去抓药。 船只停留的附近只有琼县才有药堂,这一来一回,就算是用车马也要四五个时辰了,杀手门门主只能暂时在这儿停留一会儿。 “你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话!”他淡淡的嗤了一句。 陆惜月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又让之前的杀手端了干净的热水过来,她要沐浴。 杀手只能询问杀手门门主的意思,然而得到的回应是——“只要她不跑,要什么就给她。” 杀手只能照做。 沐浴完,陆惜月草草包扎好伤口,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人把药方抓回来。 她写的药方自然是正经治疗伤口还能滋润伤疤的,不过她把药材名字稍作排列,藏了一句求救的话在其中。 上面的药材有几味只有杜家药堂才有,她又与杜常青交好,对方认得她的字迹,希望杜常青能看出其中的玄机。 渺无人烟的街道上,换了一身寻常衣裳的青年,戴着斗笠敲响了杜家药堂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厮,瞧见青年的打扮,当即警惕起来。 “先生是来买药的吗,不好意思,今儿个我们药堂不做生意。” 青年皱了皱眉,扮起了可怜人:“还劳烦小公子帮帮忙,我家妹妹伤了脸,就抓一副药治伤,不会耽误小公子多少时间的。” “去去去,都说了我们家不做生意你去别家吧。”小厮不耐烦的要关门。 青年一只手拦住门框,力道大的伙计用尽全身力量都关不上。 “小公子行行好吧,我去了好几家,都抓不到上头的药。”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锭子要塞给伙计。 伙计看到银锭子,也只是心动了一瞬间,就压下了那点儿心思。 师傅说了,做人要有规矩。 他正要拒绝,身后传来杜常青的声音:“可是来买药的,让他进来吧。” 现在琼县闹腾成这样,还要出门买药,可见情况紧急。 伙计犹豫了瞬,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师傅不是说,为人医者,要有规矩底线。”伙计小声嘟囔了一句。 杜常青瞥了他一眼,接过青年手中递过来的药方,笑道:“事出从急,也要分情况而定,我所说的规矩,乃是这人性。” 伙计顿时明白了,师傅是说另一位跑了之后踪迹全无的师兄呢。 看到药方的瞬间,杜常青就看出这是陆惜月的手笔。 一眼扫到最后,忍不住惊叹这张药方的性能,不过最后两味药材的分量,似乎有些不对。 陆娘子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想到此处,他满眼疑惑的睨了眼进门后默不作声的青年。 隔着斗笠,杜常青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本想提醒两句,视线掠过后猛的发现有些不对,这药材的顺序不对。 陆娘子写药方有特殊的习惯,喜欢先写比划多的,最后再写比划少的,可这张药方,却不是按照这个顺序来的。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久到青年不耐烦的问:“药方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两味药材,还在库房里,公子稍等。”他眼里浮出的震惊在转身的瞬间消散,他吩咐伙计给青年上茶,随后自己去后院取药。 被打乱的药材名称之中,第一味药材的最后一个字,与分量的第二个字,从上到下,延顺下去是完整的一句话。 陆娘子再向他求救!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陆娘子被江洋大盗抓走了? 结合琼县如今的境况,杜常青心里有了猜测,再加上方才那青年的装束与口音,好像也不是这里的人。 他拿了药材,为了不引起外头那人的怀疑,很快称好把人送走。 贴着门口,待到确认青年走远,他立刻从药堂的后门出去,前往最近的七品香斋。 希望是他想的太多了,药材的顺序只是一个巧合。 等到了点心铺子,伙计却告诉他陆惜月今天一天都没有来过。 杜常青心中的侥幸霎时间退了一半。 他在伙计的指引下前往赵府,最后再半路上遇到了行色匆匆的萧云珩。 第91章 掳回去做婆娘 “萧相公,赵老板。”他急急忙忙将人叫住,“二位可有见到陆娘子?” 兴许是巧合也说不定,若是陆娘子好端端的在家,这种事他也就不必提了。 萧云珩与赵品谦对视一眼,察觉到杜常青神色有异,开口问:“杜老板找他有事儿么?” 两人没有直面回答杜常青的话,显然有些古怪。 杜常青心里一沉,又试探:“这不是最近江洋大盗猖獗,许久不见陆娘子了。” 这话一出口,便是在后头,不认识杜常青的谢之洲也觉得奇怪。 两人不过是生意合作的关系,他的这份关心未免显的有些突兀。 萧云珩与杜常青打过交道,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为人,冷冷道:“杜老板是有什么话要说?” 杜常青一愣,眼神扫过三人凝重的神色,声色一紧:“我今日拿到一份药方,上面的字迹不出意外,是出自于陆娘子之手。” 他们这反应,想必是真的。 !!! 三人惊愕了瞬。 “可否给我看看?”萧云珩急道。 杜常青叹口气:“拿药方来取药的是个脸生的青年,我瞧着不是善茬儿,东西也给他带走了,不过我看信上有几句话。” 他将得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几人。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陆娘子此刻应当是在县城外十多里地的江水船只上。” 闻言,三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们刚好是从江边回来的,正是准备去县衙让县令派人上江水上搜查。 萧云珩拧着眉,迫切追问:“除此之外,还有旁的消息么?” 杜常青摇头:“没有了。” “那个抓药的青年呢,可知道在哪里?” “往西边走了,这会儿子,估计已经出县城了。” 他本来也想让铺子里的徒弟跟上去瞧瞧,可那青年手上一片粗茧,下盘稳健,显然是练家子。 他那徒弟机灵劲儿不够,要是被发现了,怕是没命回来。 “多谢杜老板的帮忙了,等回头,我必然登门拜谢。”赵品谦抬手作揖。 杜常青忙回礼:“赵老板言重了,希望我这点儿消息能帮上忙。” “还有件事,希望杜老板帮忙。” “赵老板请说。”杜常青凑过去。 索性街上没几个人,在拐角处说话,也不会有人注意。 “我家妹子的事情,还请杜老板保密。”赵品谦神色恳切。 “这是自然。”杜常青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他如何不知道赵品谦的意思,女子被劫走,不论是什么原因,对名节而言总归是有所影响。 “多谢。” 萧云珩与赵品谦一道,向他作揖。 自街上分开之后,几人商量好,谢之洲前往衙门说服县令加派人手去江上搜,萧云珩和谢之洲则快马加鞭追上杜常青口中前来抓药的青年。 半个时辰后,县衙之中,上百的衙役在徐衙役的带领下,跟着赵品谦,火速出了琼县。 这番动静可谓是震惊了诸多乡亲,就算是上次屠户家的人命案子,都没派出过这么多人手,这个江洋大盗到底多厉害,竟然要动用这么多人! 一时间,本就人心惶惶的琼县更是没人敢出门,甚至有的人家拿了木条将门窗封起来,生怕被江洋大盗惦记上。 当然,害怕的大多是富户人家,寻常百姓各关各门,不怕贼惦记。 毕竟,他们那点散碎银子,都不够江洋大盗塞牙缝儿的。 纪家上下人仰马翻,所有的下人被安排到夜里起夜巡逻,片刻不敢耽搁。 老夫人怀里抱着冯氏的孩子,叮嘱屋子里的下人将汶川钉的紧一些,再紧一些。 纪家大郎路过老夫人的院子,瞧见抬着木条到处钉的小厮,一声不吭回了自己院子。 小厮带来了他今日探查到的最新消息。 “没看到陆惜月?”纪家大郎微微一愣,看着笑盈盈的小厮,语气莫名:“她出去了?” 胆子倒是挺大,江洋大盗都闹成这样了,还一点儿也不担心。 早知道,贼人最惦记的,便是他们这些富户行商。 小厮闻言唇角的笑容有些得意:“不是出去了,依照小的所见,怕是不见了。” 纪家大郎霎时间顿住,眸光微闪:“怎么说。” “公子知道,这陆家一个个的都不一般,所以小的都隔得远远的观望,好几日都没有收获,不曾想今日居然……” 这两句废话在纪家大郎冷冰冰的警告下戛然而止,他谄媚一笑,迅速引入正题:“小的瞧见赵品谦,萧云珩,还有那个姓谢的公子急匆匆的在到处转悠,像是找什么。” “而陆娘子又一天没出现了,赵品谦还专程去了县衙,这才惊动了上百衙役。” 纪家大郎轻“啧”,不知是高兴还是怎么,嗤问:“这就能确定陆惜月不见了?” 未免有些牵强。 小厮笑容不变:“自然不只是这些,小的打听到,今日陆惜月的娘还去赵府找陆惜月,我便装作点心铺子的客人上去问她,结果,您猜怎么着?” 头顶视线冷冰冰扫了过来。 小厮干巴巴一笑,不敢再拐弯抹角:“陆惜月的娘说,她去康县了,小的日日守在他们附近,除却睡觉时间,压根没见到他们出去。” 夜里是有宵禁的,何况,就算是办事儿,也得等到白天。 如此情况结合起来,还不好猜么。 小厮期待着纪家大郎听到这消息高兴了,还能赏赐他点儿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瞬,男人高昂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颗不大不小的银锭子丢了过来。 “做的好,继续盯着,少不了你的赏银。” 小厮见状,欢天喜地的捡起来道谢退了出去。 房间里,得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纪家大郎这个月来阴霾不断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还在想,要怎么不准痕迹的收拾陆惜月,让那些人抓不到把柄。 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帮着他。 莫不是那江洋大盗看中了陆惜月的美貌,准备将人掳回去做自己的婆娘。 要是这样,陆惜月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此时此刻,想到少女明艳动人的脸,忽而没那么刺眼了。 第92章 上船 不过,陆惜月把他害的这么惨,夫人没了,连铺子里的生意都越发的难做下去,只是这样,未免太便宜她了。 纪家大郎心思微动,立刻唤来了贴身小厮。 “公子,这怕是,不大好吧?”小厮诧异道。 毁姑娘家的名声,这不是等于要她的命吗,这样的缺德事,他不敢。 贴身小厮面上的为难令纪家大郎心生不满:“怎么,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小的没有。” “那就照做。” 贴身小厮不敢表露任何犹豫,点头如捣蒜的应下了。 榜样,被斜阳烧红的云霞铺满整个天际,江水上倒映着青山彩霞,恍若一副绝美的画卷。 陆惜月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景致。 去琼县买药的杀手拎着两包药材回来了。 她检查了一遍,一样都没少。 不知道杜老板有没有发现她那张药方里的玄机? 思及此,她不动声色往县城方向凝了一眼,随后问那青年:“这药材是哪家买的,怎么有些潮?” 杜家药堂有许多价值不菲的药材是放在库房里的,她与杜常青合作许久,偶尔也会跟去库房看一眼,所以她刻意用上了这几味既不会破坏药方引起怀疑,又能用的上的药材。 “不知道。”杀手邦着声音回答。 陆惜月难免失望,她还想试探试探这人,从他口中探听杜老板看到药方时的反应呢。 杀手门门主在这时走过来,身后跟着身躯佝偻,看不清样貌的医师。 陆惜月把药材交给他,叮嘱他分开熬制,一定要熬满两个时辰,否则汤水中药性不够也是没用。 纸包被杀手门的医师拿走,她留下了几味药碾成碎末,用纱布覆在脸上。 药性侵蚀着皮肤,阵阵刺痛。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开口提醒:“药也买到了,你也该安心同我一道回京城了。” “那就走吧。”陆惜月翻了他一眼。 说得好像她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一样。 进了船舱,她又让人给她安排一个舒适的房间住着。 杀手门门主大概是真的想要利用她这份可以“占卜过去未来”的能力,只要她不跑,大部分都是有求必应。 这就导致,跟着她身后,忙前忙后的杀手越发不满。 她使唤着杀手端茶倒水,连床铺都让他铺设好,摆足了大小姐的架子,直到汤药熬好,他才得空歇息。 出了她的卧房,杀手冷冷剜了房门一眼,在门口静静守着。 烛火通明,陆惜月看到纸糊的门板窗后,杀手直挺挺的背影。 喝完药,她躺在床上,吹灭了蜡烛,坐在床边,想着怎么逃跑才不会再次被抓回来。 夜露深重,江水上的弯月都显的朦胧。 两道黑色的身影徒步行走在岸边,紧跟着不远处的船只,片刻没有停歇。 总是这么跟在后面也不是办法,谢之洲拨开身前杂草,盯着巨大的船只,嗓音如深夜的江水般:“我上去看看,大哥你在这里等我。” 萧云珩伸手拉住他:“这船上的人都是高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漆黑夜色下,男人湛黑的眸子里汹涌着戾气,恨不得能立刻飞身上船把人给救回来。 盛怒之下,他还仅存一丝理智。 谢之洲武功再高,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想要对付这么多人,难如登天。 他不能为了就陆惜月将他置于危险之中,即便是上船,也应该是他来。 谢之洲如何不明白他的担忧,劝道:“大哥你放心,我没那么傻,只是悄摸的上船把人弄下来,不会起正面冲突的。” 深更半夜的,他们总要睡觉。 萧云珩握了握拳,倘若他不是个废人,与谢之洲一起,便有了七八成把握。 感受着秋风瑟瑟,萧云珩心中生出无力感。 “我和你一起去。”他郑重做了决定。 “不成。” 话一出口,便遭到少年的反对:“如今你武功尽失,去了也是……” “累赘么?”萧云珩不在意的开口。 谢之洲口中一窒息,想开口致歉,青年已经站起身:“放心,我哪怕没有之前那般身手,对付其中一两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些日子,陆惜月三天就让他服用一次汤药,说是舒经活络,效果没有那十二味药材好用,这几个月喝下来,已然起了一些作用。 至少,他能感觉到腹腔内隐隐有内力可以把控。 “大哥——”谢之洲神色艰难。 萧云珩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忘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这船只是驶向京城的,除却想要他性命的那些人,萧云珩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把陆惜月劫走。 说到底,是他连累了陆惜月,倘若袖手旁观,让谢之洲孤身冒险,不论是为人夫还是为人兄长,都算不上是个东西。 谢之洲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上船之后,大哥你跟在我后面。”临下水时,他叮嘱一句。 “好。” 谢之洲脚上功夫好,用轻功飞过去自然方便,不过被发现的风险也会随之增加。 二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从水下游过去。 他们离的船只不远,计算了下时间,超过船只约莫半里路,再下水游过去,正好对上船只行过来的时间。 迷蒙的月光下,平静的湖面被船只划开一道道涟漪,两人从水中冒出头,随后攀上船只,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悄然无声摸进甲板上。 看守甲板的有不少人,各个戴着面具。 萧云珩谢之洲对视,随后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石子儿丢了出去。 落入水中的石子儿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纷纷握着腰间武器警惕的走了过去。 趁着这个空隙,二人翻身上去,随后侧身一闪,贴着船舱翻到顶端。 几个杀手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应该就是戏水的鱼吧。”有人猜测道。 众人放了心,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继续守夜。 两人趴在船舱顶部,一动不敢动,后面甲板上的守卫比之前面更多,稍微一动,就会被发现。 两人只能等他们换岗的那点时间。 船舱中,陆惜月又把蜡烛点了起来,实在睡不着,变着法儿的开始折腾那个杀手。 第93章 烧伤疤痕 “我有些晕船,你去帮我弄个香炉过来。” 杀手黑着脸,看着她面上虽然苍白,不过神色自然,哪里像是晕船的样子。 “船上没有香炉。” 陆惜月扬唇笑道:“我不管,我就是要。” 杀手:“……” 门主为什么要把这个臭丫头留在船上,真想掐死她。 他横了少女一眼,想到门主吩咐的话,克制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最后万分无奈的转身出去,帮她寻了个香炉回来。 陆惜月还没满意,又大喇喇的吩咐:“我饿了,我要吃饭。” “……厨房都歇息了。” “你做啊。” 杀手闷声握了握拳,去了厨房。 等人离开,陆惜月把杀手送来的香炉打开,将另外的熏香从窗户口丢进江里,最后把先前悄默着磨碎的药材粉末混合了一下,倒进香炉里。 做完这些,她口中含了一块药材,正要点燃香炉里的药材粉末,房门忽然被推开。 她手上动作微顿,抬眼看过去。 身着黑衣的萧云珩与谢之洲立刻将门关上,冲她“嘘”了一声。 “你们怎么——”她诧异的看着两人。 萧云珩快步上前,不自觉握住她双肩,视线落在少女脸上的瞬间,心底骤然掀起一阵怒意。 “他们伤了你!” 少女左侧脸颊裹着明显的纱布,从纱布的长度来看,伤口足足有一指长。 他抬了抬手,眼里闪过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陆惜月摸了摸脸,看到熟悉的脸孔,一直紧绷的心思缓和了下来。 “没事儿,已经包扎好了,倒是你们,怎么进来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出去再说。”萧云珩注意到她缠着纱布的手腕,唇瓣紧抿着。 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先救她出去最重要。 谢之洲守在门口,压低声音道:“大哥,待会儿我把人引开,你们先走。” “不用,你们先藏起来,我有法子。” 萧云珩与谢之洲四目相对,皆是疑惑。 陆惜月将药材的碎片分给两人,让他们含在口中,随后将两人藏进柜子里。 不多时,杀手端着刚热好的饭菜进来。 放下饭菜,他就准备出去。 “等等。” 陆惜月把人叫住。 杀手停住脚步,深吸口气,最后咬牙问:“又有什么事?” 陆惜月微微一笑:“麻烦你,把你们门主请过来。” !!! “请门主过来?”杀手怒气腾腾的眸子被震惊之色取代。 深更半夜的,她想干什么? 柜子里,萧云珩与谢之洲同样疑惑。 少女眉眼蕴着笑意,烛火晃过略微苍白的脸,依旧好看的惊人。 杀手蹙起了眉,眼神充满鄙夷。 陆惜月恍若未察,冲他挥手:“去啊,你们门主不是说了,要满足我的所有要求吗。” “呵——” 杀手冷笑,没有阻止她这般作死的行为。 谁都知道,他们门主心里最看中的便是丞相府的千金姚心语。 陆惜月的确是有几分姿色,可他们门主却不是见色忘义的人。 陆惜月点燃起熏香,不过半盏茶时间,杀手门门主披着满身不耐烦走进来:“怎么,是想通了,打算承认你说的都是假话。” “你想多了。”她嗤笑,望着男人脸上的面具,问:“有件事忘了问,门主带我回京城,可想过后果。” 药材粉末燃烧之后漂浮着淡淡的幽香,陆惜月刻意选了自带清幽香气的药材。 除非杀手门门主懂得医术,否则是闻不出其中的端倪。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让他吸入药香。 杀手门门主颇为意外的睨她一眼。 大半夜的将他从床榻上叫起来,就为了问这么个问题? 身后跟着的杀手对上他落下的疑惑视线,当下点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将她锁在杀手门的地盘,会出现什么后果。 陆惜月不加掩饰:“姚心语可是巴不得我与萧云珩死无葬身之地,你把我带回去,她那边又该如何?” 杀手门门主拧起眉头,声音冷了下来:“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难道会傻到把陆惜月送到姚心语的身前供她泄愤,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着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奇怪的少女,他往前进了两步,环顾四周,似乎想从屋子里寻出什么端倪来。 见他疑心这么重,陆惜月丝毫不慌。 她今日借口检查药材偷偷留下来的几味药材都是药性极强的,混到一起制成的迷香效果不会差到哪里去,哪怕是杀手门门主这样身手好到极致的高手也是一样。 “怎么不用我考虑,毕竟我跟惜命,有活命的机会,我可不会放过。” 杀手门门主:“……”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这个小丫头接触的时间不长,对方不是会说闲话的人。 她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想到此处,他站立在原地的双脚忽然有些虚浮,连眼前少女的身影都晃荡起来,仿佛有了分身。 他甩了甩脑袋,定睛看过去,眼前的重影越来越多。 “你……你做了什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男人语带怒意,伸手上前想要对付陆惜月,只堪堪走出一步,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他整个人软了下去,猛然跌在地上。 好强的药效! 他到底的瞬间,双目正对着衣柜,夹缝里露出的那双乌湛湛的眸子,恰巧与他惊愕的瞳孔对上。 这里竟然还有别人! 可惜,他发现的太迟了。 而他身后的杀手,早在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出来吧。” 把两个人叫出来,陆惜月蹲下身子,把人翻过来平躺在地上,伸手将杀手门门主脸上的面具摘下。 那张墨绿色的面具之下,男人一半的脸被吓人的疤痕覆盖,密密麻麻,从额头到下颚,像无数条蜈蚣爬过缠绕在一起,哪怕男人闭着眼,都十分狰狞。 他脸上的伤显然是烧伤,另一半的脸则完好无损,仍旧能看出他原本的容貌很是俊郎。 “这就是杀手门门主,瞧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谢之洲踢了没反应的男人一脚。 他还以为这人少说也要三四十岁了。 第94章 人质 陆惜月拖不动人,指挥两人:“把他绑起来带走,我们回去路上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了。” 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质掌握在手中,这些杀手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没等萧云珩开口,谢之洲便找来了麻绳将杀手门门主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抗到肩上。 “我们要走水路回去,你的伤——”萧云珩眉头深深皱起。 “我没事,先走再说。”陆惜月不是矫情的人,挥了挥手,不甚在意。 萧云珩没再说话,不过眸色依旧沉的滴墨。 有了之前的经验,三人很快下了船,夜深天凉,上岸之后,萧云珩将早就拖在岸边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谢之洲还要拖着杀手门门主,行动自然就慢一些。 等回到琼县,已经快天亮。 徐衙役带着人,找到了杀手门的船只,不过没有搜查公文,又没有船只,他们只能跟在路上,防止出什么变动。 好在,没多久,赵品谦就把人叫了回去。 陆惜月人已经回到赵府,此刻正在重新包扎伤口,至于杀手门门主,被绑在了先前绑着杀手门青牌杀手的柴房之中,由谢之洲亲自守着。 人是找到了,杀手门的事情暂时不能让县令知道,赵品谦没有一直盯着县衙这边。 县令做事他已经摸出了大概规律,整天查来查去,不仅动静儿大,还闹的乡亲们人心惶惶的,查两天查不出个结果的事,最后基本上就成了悬案。 县令也就是初次得知所谓的“江洋大盗”太过猖獗,一时气不过,才放下豪言。 赵品谦自然也不会催促,他总归是送过礼的。 烛火摇曳下,萧云珩小心翼翼的捧着少女纤细洁白的手腕,处理上面被纱布浸透湖水的痕迹。 泡过两次水,伤口已经有发炎的迹象。 青年动作尽可能的轻柔,可棉布落在翻出血肉的伤口避免不到的疼痛。 触目惊心的伤口顺着肌肤的纹路向下滴水,青年卷长的睫羽低垂,遮住瞳孔里翻涌不断的暴戾气息,他此刻恨不得将关在柴房中的人剁了喂狗,以平陆惜月受的伤。 “你还没说,是怎么找到我的?” 手腕上疼的厉害,陆惜月决定寻个话题聊聊转移注意。 “杜常青拿到了你写的那份药方,他看到你写的东西,来找我们时正好在街上遇见了。” 将白色纱布轻轻系出好看的结,青年压抑着嗓音,捧着那双手,忽然低下头,吹了吹。 陆惜月怔了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她感觉到胸腔中跳动的心脏速度有些快。 青年神色认真,捧着她一双手,神情平淡之下似乎掩藏了极致的温柔。 她被男人的美貌恍花了眼。 “我去给你找止疼药来。” 说着,他便要起身。 陆惜月听到这话忽然回神,抬手拽住他衣袖,让他重新坐了下来:“我这伤口都不疼了,你回去休息吧。” 哪怕是面对面坐着,萧云珩依旧比他高出不少。 少女脸上纱布蒙着,再他来之前就已经换过伤药,木桶里染血的纱布就是刚刚换下来的。 他没有提她脸上的伤,而是暗暗决定一定要替她寻世界上最好的去疤药。 姑娘家,没有不爱漂亮的。 “我还不累,你先休息吧。”他移开目光,越过她去帮陆惜月把床铺铺好。 随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青年身上冷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稳稳当当落在了床上。 萧云珩拿着被子盖在她身上,还把手也塞了进去,生怕她着凉了似的。 他这么一反常态,着实让陆惜月有些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萧云珩对他贴心的有些过了头。 青年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就守在门口,有什么事叫我。” 陆惜月疑惑扬眉:“你去休息吧,真的不用管我。” 她做梦也没能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得到大反派这么细致的照顾。 萧云珩深深看她一眼,抿着薄唇,心中不安。 陆惜月猜想,大抵是自己这次失踪真的有些危险,萧云珩武功又没有恢复,她要是出事儿,萧云珩会以为是他的责任吧。 “我的确没事儿了,至于这些伤疤,你忘了,我医术很好的。”她试图安抚。 萧云珩听了这话像是有些挣扎,许久后才开口:“……好。” 他缓缓退出房门,虽说嘴上答应了陆惜月去休息,最后还是提了个椅子过来,守在她的房门口。 杀手门门主醒来的时候,一张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居然中了陆惜月的圈套,成了她手中的人质,难怪当时陆惜月扯东扯西的,如今看来,不过是拖延时间的伎俩罢了。 陆惜月手中的迷烟,是从哪儿来的? 更让杀手门门主愤怒的是,他脸上空荡荡的,她们把自己的面具拿走了! 天光大亮,他没有见到陆惜月,开门进来的是萧云珩与谢之洲。 常年在京城与姚心语通消息,杀手门门主一眼认出两人的身份。 从背叛组织的青牌杀手口中,他早知道这个冒牌的陆惜月与萧云珩,谢之洲相处还算和睦,此时对两个人的出现,倒也不意外。 被废的宁王府世子萧云珩,还有淮安侯的世子。 “庆伯府小公子,卫宁,真是许久未见了。” 卫宁便是杀手门门主的名字。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动动手指头一算,十户人家之中就有一半是有亲缘关系的,萧云珩,谢之洲年幼时自然是与他相识的。 见二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卫宁轻笑,意味深长道:“数十年过去,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光景。” 萧云珩没空与他寒暄什么,手中握着匕首,在晨光下闪过寒光。 谢之洲被那光刺的闭了闭眼,心头一惊,赶忙冲上去拦住他的动作。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谢之洲费力从他手中夺过刀子,知晓他想要为陆惜月报仇,急忙劝道:“陆惜月留着他还有用,你杀了他,不敢交代。” 果然,提出陆惜月的名号,萧云珩立刻就不动了。 第95章 枷锁 卫宁看着收了动作的萧云珩,不由嗤笑:“患难见真情啊,堂堂宁王府世子,居然会喜欢上陆惜月这么个女纨绔。” “你给我闭嘴。”萧云珩拧着眉,声色冰寒。 他喜欢陆惜月? 萧云珩心里第一个反应是震惊,紧随其后的,是从心底延伸的沉默。 卫宁说的不错,他喜欢陆惜月。 或许是她在悬崖处劝慰自己的时候,亦或许是他深更半夜冒着被野兽吞掉的危险把自己背回山下…… 少女明媚的眉眼像是经凿刻一样落在了心上,谢之洲当时问他的时候,萧云珩心里就有了明确的答案。 可是他身上还背负着家族灭门的仇恨,于他而言,这份喜欢是能够给予他支撑的力量,于陆惜月而言,这份喜欢却是能伤人命的枷锁。 好比今天,他的存在给陆惜月带来的是伤害,而且还不止一次。 萧云珩心里烦躁不已,摔了门出去。 谢之洲神色复杂。 被绑在柱子上的卫宁勾唇一笑:“世子爷这是单相思啊。” 这倒是怪了,倘若陆惜月不是冒牌货,面对萧云珩这样貌美的男子,应该把持不住才是。 啧啧,这两口子,倒是有意思。 谢之洲横了卫宁一眼,抬手一拳头砸下去。 他这一拳收了一半儿的力,可卫宁毫无防备之下还是被打的偏过头去。 他闷哼了声,回过头,唇角渗出一丝血迹。 大概是杀了太多人,见过太多血腥场面,卫宁非但没恼,反而舔了舔唇角殷红:“还请谢小将军让陆惜月来见我,否则,等我的手下找上门来,就会踏平这个地方。” 杀手门有门规,他若有危险,手下门徒必定要倾尽所有救他脱离险境。 那些不能引起朝廷注意,隐匿行踪的规矩遇上这条,通通都会作废。 这条规则凌驾于所有门规之上。 谢之洲闻言,目光一沉。 而卫宁说的这条规矩,陆惜月也知道。 她并不打算杀了卫宁,或者严刑逼供,一个从小受尽千万苦处,哪怕刀山火海也没能阻止报仇的人,怎么会屈服在那些刑具之下。 她打算和卫宁做个生意,双方互惠互利。 门外响起敲门声。 “等一下。”陆惜月掀开被子,穿好鞋,下床开门。 门外的青年端着饭菜,关切的道:“饿了吧,这些刚做好,还是热的。” 倒也是巧,他本来以为这个点她估计还在睡。 陆惜月打了个哈欠:“你来的太及时了。” 两天她都没有吃上一顿安心的饭,回来也是倒头就睡,看着热腾腾的饭菜和清淡菜肴,她心里却有种满足感。 少女吃饭很快,估计是饿的久了,两块馒头哥小碟子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 “我再去取一些来。”萧云珩起身就要去厨房。 陆惜月咽下一口粥,把人拦下:“不用了,喝完这个我就饱了。” 她指着面前只剩半碗的清粥。 萧云珩见状重新坐了下来,静静等着她吃完饭,才说起正事。 “卫宁想要见你。” 陆惜月并不意外:“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他谈。” 萧云珩跟着她,一路上听她说完自己的打算,眼底浮现赞叹的神色。 柴房里,卫宁终于等来吃饱喝足的少女。 “终于来了啊,我以为萧云珩要把你藏起来,舍不得奉出来见人呢。” 他话音玩味,即便是成为阶下囚,也不见半点急躁不安,反而说笑调侃,活像是这一府的主人家。 卫宁的话有些怪异,陆惜月忍不住看了萧云珩一眼。 对上少女疑惑的视线,萧云珩露出茫然,佯装不知情。 陆惜月只当卫宁这变态又在发疯,便开门见山道:“门主,我们来做个生意如何。” 卫宁扬起下巴,没说话。 陆惜月接着道:“说到底,你抓我回去,一是为了姚心语的事,二是为了我的能力,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卫宁轻挑眉梢,并不介意的告诉她:“杀手门有很多手段能让你心悦臣服的归顺于我。” 刑具不行,还可以用药,用药不行,便攻心。 杀手门中,可是养着一位精通于巫蛊之术的老者。 “那也够麻烦的了,而且,我要是宁死不屈,你岂不是很亏。” “那倒也是。”他顺了她的话点头,看起来正正经经,可轻挑的眼尾,分明有笑意涌动。 陆惜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所以,我可以帮你做事,不过前提是,不能再派人来杀我们。” 听到这话,卫宁视线在她与萧云珩身上转动,最后深深笑了。 “我都不知道说你傻还是天真了,仅凭这个,就想和我谈条件。” 小丫头可笑的很! “卫宁。”萧云珩站在陆惜月身后,平淡的屋里蒙着一层危险:“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卫宁撇撇嘴,伤疤随着动作皱起,显的更加狰狞,毫不惧怕:“你可以试试。” 深知对方在激他,萧云珩并不中计。 “错认仇人当恩人,你不配让我动手。” 卫宁心头一窒,明知对方是报复性的激怒自己,胸腔里的怒意还是忍不住的爆起。 “萧云珩,你也配说我,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废物罢了。” 他但凡有一根手指头能动弹,就能如碾死蚂蚁一样碾死萧云珩。 陆惜月无奈打断卫宁的话:“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萧云珩淡定点头。 卫宁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收敛怒意,看着横在他们中间的少女,忽而变了脸色:“陆惜月,不如你跟了我吧,做杀手门的门主夫人,不比现在风光吗。” 陆惜月呆了呆。 “虽说我没有萧云珩的好皮相,不过杀手门中,多的是生的好的,不做门主夫人,也可以做我的副使,要不要考虑考虑。” 这话虽然是对着陆惜月说的,他那双幽暗的眸子,却一直盯着萧云珩。 陆惜月惊的忘了自己原来要说的话。 看过原文的人都说,书中反派论心狠手辣一定是后期的萧云珩,暴戾恣睢,杀人不眨眼,不过论变态程度,卫宁第二,绝对没人敢当第一。 她之前还觉得这话有些过了,现在看来,还是她浅薄了。 第96章 谣言纷飞 站在她身侧的萧云珩拢起拳头,寒潭似的黑眸中目光宛如最锋利的刀刃。 他从上至下,扫过青年透着笑意的眸子,下到颈脖再到心脏,随后是双腿,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最为折磨人。 卫宁自然没有错漏他表现出来的浓烈杀意。 萧云珩拿家仇来刺激他,就不要怪他拿他在意的人反击回去。 察觉到卫宁的目光,陆惜月侧过头。 满身笼着低压的萧云珩在这一刻松缓心神,在她眼神落下的瞬间换上衣服云淡风轻的神色。 陆惜月凑过来,低声问:“他怎么这么看着你?” 她严重怀疑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萧云珩摇摇头:“不知道,兴许是不服吧。” 卫宁:“……” 他从前还不知道,宁王府世子居然比戏子变脸还快。 眼看着两人当自己的面儿嘀嘀咕咕,卫宁脸色不大好,“我的提议如何,你当真不考虑?” “多谢你的好意,不考虑。”陆惜月毫不犹豫的拒绝。 “啧,你要是舍不得萧云珩,我倒是也愿意让你养着这么一个男宠。” 他挑衅的看了过去。 陆惜月心道不好,当初圣上赐婚的时候,萧云珩就被许多人戏称为“男宠。” 后来他得势归来,就将那些人的嘴巴缝了起来,还将他们家中的年青子弟都送进了小倌馆里。 他是最厌恶这个称呼的。 然而,青年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恍若没听一般,十分淡定。 她松了口气,对着卫宁也没了好语气。 “我只说一次,除了刚刚说过的,我还会治好你脸上的伤疤还有你年幼时落下的病根。” 话一出口,卫宁脸上盛着的笑意僵住。 “每个月月末,被炎火之气侵蚀全身的感觉,不好受吧。” 卫宁的身体状况原文中并没有提过,是昨晚她迷晕了他之后自己发现的。 大概灭门的那场大火,亦或是年幼时初次报仇未果种下的因,他看似和寻常人不同,实则每临近月末的前三天,动用一次内力,他的身体就像是沐浴在烈焰之中,从骨头到皮肉,都是滚烫的。 如果不是有这个病根在,他脸上的伤疤,也早就痊愈。 陆惜月还是挺佩服他的,每个月都要熬一次,还能撑到现在,换做别人,估计早就受不住自尽了。 卫宁看着陆惜月的眼神有了变化。 这件事除了当年给他诊断过的游医知道,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哪怕姚心语也不例外。 陆惜月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占卜出来的? 少女猜到了他的想法,幽幽开口:“别忘了,我还是一名医师。” 卫宁了然。 “怎么,你有法子医治我?” 当年医治他的游医可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沈无归,他都没有办法根治这种病。 陆惜月有可能吗? 卫宁是不信的。 “我若是说,有呢。” 卫宁神色不变,话语间多了几分嘲讽:“空口白牙,我不信。” 陆惜月丝毫不慌,数着手指头道:“距离月末不到四天,明日你就会开始病发。” “你活不到明天。”卫宁忽然插一句。 “你说的是你的那些手下?” 卫宁轻笑。 陆惜月眉眼弯了弯:“放心吧,他们现在,正在回京城的路上呢。” 卫宁不明所以。 “杀手门有专门控制人心的药物,这可是个好东西。”她好心的提醒。 那东西还是从卫宁身上搜下来的,她想,卫宁原本应该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 可惜被她捷足先登,用在那个杀手身上了。 服用下药物,他便醒了,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主人。 陆惜月自然就是那个人,他告诉杀手,若有人问起,就说门主带着他先离开了,让他们自行回京。 这也是她现在还敢这么逍遥的原因。 卫宁有些笑不出来,凝着她嗤道:“呵,我真是低估了你。” 一次又一次,这个丫头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 陆惜月没应他的话:“明天一试,你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 她这般笃定的语气和自信的态度,倒是让卫宁一怔。 难不成,这臭丫头真有这样的本事? 回想两日来,陆惜月得所作所为,卫宁陷入了疑惑之中。 说完这些,陆惜月就与萧云珩离开。 谢之洲从外头回来,见到萧云珩,眉眼间神色凝重,正要开口说话,余光瞥见一侧的陆惜月,欲言又止。 陆惜月见状,挥挥手,留了说话的空给两人:“我先去准备东西,你们忙。” 萧云珩张口就要把人叫回来。 谢之洲突然拉住他衣袖,冲他使了眼色。 少年抿唇脸色肃穆,像是遇见什么大事般,萧云珩这才任由陆惜月离开。 院子里落叶萧瑟,谢之洲与他到了一处长廊下。 “不知道是谁泄露了陆惜月失踪的事情,现在外面都在传……” 接下来的话,实在让他恼怒。 “传她被江洋大盗掳走,失了清白。” 萧云珩才压下去的怒意上涌,紧握的手指骨节泛白,森寒眉眼透出凌厉的光芒。 “谁传的出去的?” 谢之洲默了默,道:“还在查。” 传出这种流言的人显然是想要置陆惜月于死地,纵然还没有证据,他们两人都清楚是谁会这么做。 琼县的民风在开放,女子失了清白回家,不论是富户还是寻常百姓家里,无外乎一杯毒酒,一尺白绫。 纵然这户人家是疼人的,可有多少人能忍受流言蜚语,戏谑指责。 借刀杀人,还真是好计谋。 “现在外面谣言纷飞,她若是知道了,只怕……”谢之洲想想,说不出什么反应来。 他现在倒是很希望陆惜月和从前一样,恬不知耻了,这样的话,知晓外面纷飞的谣言,心里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先别告诉她,查到了,直接捆了丢进河里。” 谢之洲面露难色:“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无缘无故死了人,可不好办。 萧云珩冷眼瞥他,只听少年道:“不如这样,我找到人就把人扭送官府,让县令惩处。” 萧云珩没有反驳,生不如死,总比一刀痛快要好。 第97章 夺权 “还有,有关于玉牌的事情。”少年压低声音,“刚刚收到消息,那块最近玉牌出现在颐洲。” 国公府被判抄家流放时,萧云珩唯一交代他的事情,便是找到那块玉牌。 得此玉牌者,可号令暗卫三千,那是萧云珩的母妃,宁王妃的陪嫁,后来宁王府灭门,他将玉牌交给心腹保管,可心腹最后莫名溺死在湖中。 玉牌自然也是不翼而飞。 这三千暗卫皆是精兵,由各队卫长带领,散落在各地。 玉牌隐藏的秘密鲜少有人知道。 颐洲在东南方向,全年都是好气候,暖的不像话,称得上人间天堂也不为过,与琼县这样的地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便是从这里到京城,走上半个月,还要往东南面,再走十天半个月。 能查到这些,属实不易。 见萧云珩没有说话,谢之洲继续说起玉牌的情况。 “大概是捡到玉牌的人并不知道玉牌的真正作用,前几天被卖进了当铺,说来也是巧。” 他轻笑了声,毕竟这算的上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当铺正好是赵品谦名下的民和典当行分号。” 手下的人正在筹钱,将玉牌赎回。 听到这里,萧云珩明白了。 民和典当行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都收的,玉牌本身的材质就是极好的,价格自然高,出行在外的探子身上能有多少钱。 “拿到玉牌,就交由你保管。”他淡声道。 谢之洲愣住了:“我?” 他现在的情况,才更加需要那块玉牌吧。 况且,那是宁王妃的陪嫁,也是九泉之下的宁王夫妇留给他的最后念想。 “你来保管,我放心。” 摆平了杀手门之后,短时间内,姚心语和三皇子是没心思对付他了,他需要做的就是陪着陆惜月把生意壮大,寻到药方上另外几味药材。 流放的日子都过了这么久,他都活下来了。 玉牌是他的底牌,如今他从低谷往外爬,需得逼自己一把。 他打定主意,谢之洲再劝也没用,只好答应下来。 “大哥……”他有些欲言又止。 萧云珩视线淡淡的瞥过来。 青年眼里存着复杂。 谢之洲叹口气,道:“其实,陆惜月现在挺好的,倘若你真心喜欢她,王爷与王妃在九泉之下,也会祝福你们的。” 他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既然陆惜月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见了美少年就挪不动脚的女纨绔,自家大哥喜欢她又没什么。 患难见真情,他如今也算是见识了。 萧云珩听了这番话,面上却没有几分笑意,声音也冷了下来:“家仇未报,想这些干什么。” 他并没有否认谢之洲的话。 谢之洲不解:“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日久生情,感情水到渠成,多好。 就算是陆惜月现在还不喜欢他,他的一副好皮囊总不是假的。 “只要你待陆惜月好,她总会知道你的好啊。”谢之洲以为他是顾虑陆惜月,开始给他谋划起来。 “她不需要知道。” 院子里秋风瑟瑟,吹起落叶,透过树枝落下的斑驳树影投落青年清俊的脸上,口中温和的话凭添了几分落寞。 谢之洲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法子。 他又没有喜欢的姑娘家,真心不明白怎么劝的好。 不过,自家大哥顾忌的无非是京城里的那些人,还有王府的血海深仇。 他深深看了青年一眼,决定在回京城之前为他做点什么。 不过在他琢磨这件事之前,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转眼已是傍晚,小厮将陆惜月药方上头的药材动用马车才拉了回来。 卫宁每月月末发作的病,其实是火毒,是受大火侵蚀后,浑身脱力重伤没有得到医治,火入骨血,再加上常年的累积,火毒只会越来越重。 每次病发,都会比上一次更疼。 一点,卫宁也十分清楚。 他暗中寻遍名医,不断编造新的身份让那些医师替自己诊治,最成功的也唯有神医沈无归替他研制的抑制丹药。 不过短短几年过去,抑制丹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毒答之后越来越无用,直到最后起不了一点作用。 卫宁很清楚,他没有几年可以活了。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为姚心语做事,不求任何回报。 陆惜月曾经以为是姚心语害怕三皇子介意她与卫宁之间的来往,才动手取他性命。 如今想想,事实并非如此。 原文中卫宁最后死在姚心语手中的时候,曾经医治过他的一位医师有口信传,说是已经研制出解药,再有几天就会送到他手上。 卫宁以为姚心语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殊不知,他有一次月末毒发时正好被她撞见,只是她一直没说。 姚心语本来可以不杀他的,只要卫宁一死,她就会成为杀手门的新一任门主,两位副使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这是卫宁的夙愿。 她想到番外篇的时候,姚心语坐在母仪天下的凤座之上,回想起与卫宁的过往。 书中种种结合,她心中生出另外一种猜测。 姚心语杀了卫宁,或许是因为夺权。 有了解药,卫宁便可以活下去,杀手门的控制权永远掌握在卫宁手中。 她没有那个能力从几十个杀手的护送下拿走解药,就只能设计让卫宁赴死。 是以,她才能顺理成章的接手杀手门。 这般想着,陆惜月手中的捣药杵重重落下,满脸恍然。 所以那个研制出解药的大夫后来才会下落不明,护送解药的几十名杀手在回京路上被人拦截,命丧黄泉。 这根本就是姚心语为了掩盖真相做的另外一个局。 这就是带有主角光环的大女主吗,哪怕不是出于正义的杀戮,也会无形之中被掩盖。 陆惜月深深吸口气,心头有些凉。 …… 赵府大门口,一群人看热闹似的跟着一个骂骂咧咧的妇人走到赵府门口。 守门的小厮正要呵斥,就见人群中一抹影子艰难的挤了出来。 “陆夫人?”小厮又惊又疑,她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陆母还没说话,领头的妇人就掐着腰,往前一站。 第98章 按律当斩 “来,这位小哥,你说说,你们赵老板的妹妹,就是陆惜月,此刻可在家中。” 众人齐齐看向守门的小厮。 小厮怔了怔,随即想到外头的流言,暗道这些人真是闲得慌,看热闹居然跑到人家家门口来了。 小厮的沉默在妇人看来却是心虚,她都听说了,陆惜月叫那个江洋大盗拐了去,衙门的人在外头到处找呢。 这家还还遮遮掩掩的,说什么去康县了。 陆母急了,“崔掌柜的,我都说了,我家月儿还有云珩都去了康县,没这么早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妇人是离露华浓不远的一家小成衣铺的老板娘。 “我做什么,我自然是来问个清楚。”崔掌柜的见陆母这般着急,更加确定了流言的真实性,气焰愈发嚣张:“本来嘛,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你非要遮遮掩掩的,还说我胡说八道,我可不得来问个清楚。” 自从传出这个流言之后,大街小巷里头,陆惜月几乎成了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陆母在铺子里待了好半天,刚出门,就见空荡荡的大街上忽然聚了不少人。 她还以为是江洋大盗给抓住了,乡亲们都敢出门了,谁知道,茶楼里几个闲汉聊天。 她这才知道居然有人这么败坏陆惜月得名声,当即上去理论。 那汉子正是崔掌柜的夫君。 “我哪里遮遮掩掩了,月儿好好的,才不是你们说的这般。”陆母急的红了脸。 她是正经大户人家出生,平日里很少与人生出龃龉,也鲜少争执,更别提,大庭广众之下和人掰扯道理。 不过,宝贝女儿是她最重要的人,哪怕丢了脸面,她也要和这些人弄清楚。 崔掌柜冷笑:“好不好的,还是等小哥说吧。” 众人再次将目光汇聚在门口小厮身上。 “这个……”小厮有些犹豫。 公子说了,有关于陆姑娘的事不让往外传,他是说还是不说啊。 “小哥,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怕她怪罪?”崔掌柜催促着。 小厮摇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我一个下人,不好议论主子的事情,各位还是别为难我了。” 他什么时候被这么多人追着问过,只能找借口敷衍过去。 崔掌柜闻言,帕子一甩:“哎呀,说到底还是赵家府上的,肯定和你们家一条心,我也是问错了人。” 两句话意有所指。 陆母早就忍不住了,开口就骂:“崔掌柜不要太过分,知道的说你好奇心太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不得我家月儿出事儿呢。” 崔掌柜脸色扭曲起来。 “也是难怪,自从我们家成衣铺开张之后,你们家的铺子生意不好,也难怪崔掌柜会这么想我家月儿出事。”陆母拿着帕子遮掩唇角,伤心不已的模样。 大宅院里出来的,哪怕娇生惯养,这些伎俩多少也是会一些。 “可我家月儿也没得罪你,这铺子里的生意全看老天爷照顾,崔掌柜再怎么也不能这么诅咒人啊。” 她险险要落下泪来。 众人看着,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再者,陆母说的话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流言蜚语是伤人利器,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情况。 江洋大盗再厉害,也不能青天白日的掳了大活人不是。 “崔掌柜的,我看陆夫人说的也对,你们生意上的竞争,还是不要牵扯到人身上来吧。” “就是就是,而且没有露华浓,你那铺子的生意,也没多好,不能赖旁人。” …… 周遭看热闹的人开始倒戈。 崔掌柜嘴角抽了抽,恶狠狠瞪了陆母一眼,她哪儿知道这半老不老的东西居然这么能装。 以为掉几滴眼泪就能博人同情,想的美! “这话说不过去吧,陆惜月被拐的事情又不是我传出去的,更何况,你们的确没见到人不是,要不陆夫人找我相公的麻烦,我能过来讨说法么?” 讲道理,谁不会啊。 “那也是你相公说我女儿被拐在先。”陆母斥道。 崔掌柜笑了:“这件事又不是我相公一个人再说,你和我们吵有什么用啊,说到底,就算是人没了,也是江洋大盗把人掳走的,干我们什么事儿。” 围观的看客就是这么容易被说服,崔掌柜的三言两语,就将众人绑在了一起。 陆母心里思绪翻转,想着该怎么反驳。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小厮恭恭敬敬唤了一声:“陆姑娘。” “怎么我才一天没露面,就被江洋大盗拐走了?” 陆惜月捧着药材出现在众人面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受这些乡亲们的关注。 跟在她身后的是神情冰冷的萧云珩和谢之洲。 看到陆惜月,陆母大喜,直接扑了上去:“月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就知道,那些人肯定是胡说八道瞎传的,她女儿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 崔掌柜的傻眼了。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众人也愣住了。 陆惜月真的没有被掳走! “陆,陆娘子,你怎么在这儿?”崔掌柜的震惊之下,口不择言。 陆惜月轻挑眉梢:“我不在这里,难道要跟着江洋大盗在一起?” 少女明艳精致的脸上,浮出阵阵寒意。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崔掌柜的立刻改口:“当然不是,我瞎说的,你没事儿就太好了。” 哪个王八羔子瞎传的话,居然说陆惜月被人拐走了,都是放屁! 害得她白高兴一场,崔掌柜的恨不得立刻把传出流言的人揍一顿解气。 陆惜月笑了笑,将耳畔的碎发理顺:“我是没事儿了,不过崔掌柜,可能要摊上事儿了。” “什么意思?”崔掌柜皱眉。 “造谣生事者,按律当斩啊。”她盈盈笑道。 崔掌柜瞳孔一缩,对上少女笑容的瞬间,脚底板都是凉意。 “我没有造谣生事,我就是听说了,特意来看看,你不要胡说。” 她有些慌了。 身后看热闹的面面相觑,显然也被陆惜月的话震到。 有些人没读过书,兴许不知道,可围着过来的二三十人里,总有知道的。 陆惜月说的的确不错,古往今来,哪怕是以礼治国的国家,对造谣生事的人,都只有一个惩处。 那就是死! 第99章 害人精 “可你口口声声说我被江洋大盗拐走,毁我名声,难道这不是造谣?” 不论什么时候,流言都是一把杀人刀。 崔掌柜脸色一白,急忙解释:“这不是我说的,我也不过是听别人说的。” “谁?” 这话问的崔掌柜一窒,这琼县哪个人不说,她怎么知道是谁? “大家都说,又不止我一个人。” 想到这里,崔掌柜又有了底气,法不责众,更何况是几句无伤大雅的流言,她就不信,陆惜月还能让县令大人把他们都抓了去。 陆惜月撇撇嘴,视线越过她,示意她转头。 崔掌柜不明所以,却见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人呢,人都哪儿去了?” 这些个没良心的,她好心领着他们来看戏,这还没摊上事儿呢,人就跑了。 崔掌柜眼珠子一转,当即求饶:“陆娘子啊,咱们街里街坊的,我还有相公孩子呢,你看能不能……” “不能。”陆惜月眸色沉下来。 “陆娘子!” 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拒绝,崔掌柜彻底慌了,她看向好说话的陆母:“陆夫人,你帮我和陆娘子求求情,是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么,我,我嚼舌根,是我不好。” 说着,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陆母容易心软是真的,但拎得清也是真的。 幸亏她家闺女好端端的待在家里,这要是真失踪个半天一天,就算是自身清白,也遭不住他们这样传。 人言可畏的道理她很清楚。 崔掌柜也清楚,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那么多人过来质问。 陆母抽回被崔掌柜攥在手心的裤腿,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这个忙,我帮不上。” “陆夫人,算我求你还不成么,或者,我给你银子……”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过来的徐衙役看到这场景,板着脸问。 看到官差,崔掌柜拔腿就跑。 出于职责和本能,徐衙役直接把人钳制住。 见了他们就跑,这不是有鬼么? 两个衙役上来扣住崔掌柜肩膀,她脸色一白,吓的腿软跌坐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徐衙役皱眉问。 “我什么都没说,别抓我,别抓我!” 没等陆惜月开口,崔掌柜惊声辩解,扭动着被衙役扣住的肩膀,挣扎着想跑。 他已然不是两个青年壮汉的对手,衙役手中弯刀一亮,便惊的她再不敢动。 陆惜月看都没看崔掌柜一眼,将方才的情况说了。 徐衙役瞥向了妇人,面上没有半点同情:“倒是巧了,我们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陆惜月其实并不太明白事情的原委如何。 刚刚她是来前厅晒药材的,路过听见门口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听了一耳朵才发现,自己失踪这阵子,居然传出了这么离谱的流言。 萧云珩怎么也不告诉她? 少女疑惑的眼神看了过来,萧云珩淡淡道:“都是小事,你还要养伤,就没说。” 徐衙役一脸惊诧。 你让谢之洲到县衙来一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人家夫妻两个恩恩爱爱,他插什么嘴啊。 “传出流言的人查到了,此刻正好在衙门里。”徐衙役道。 “是纪家大郎吧。”陆惜月毫不犹豫开口。 徐衙役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少女轻笑,露出了然的神色:“琼县之中,厌我至极的人有两个,除了他,就是李商人。” 李商人肯定是没法儿作恶了,那就只剩下纪家大郎了。 徐衙役想想也是。 “那这个人,我们就带走了。”他指指一边的崔掌柜,“你们还得跟我去衙门一趟。” “现在?”她还要去准备药材。 徐衙役点点头。 知道她还有事要做,萧云珩走下台阶:“我代她去就好。” “这个怕是不成。”徐衙役有些为难:“受害者不去,衙门不好结案啊。” 陆惜月只好跟着去一趟。 萧云珩不放心,深怕被劫的事情再次发生,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谢之洲要老手卫宁,防止他逃跑。 “陆惜月,你这个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 刚踏进县衙大门,陆惜月就听到里面传来纪家大郎的怒骂声。 青年手被绑住,身侧有衙役重重的压着他,防止他情绪激动伤人。 纪家大郎是被几个官差粗暴的绑进衙门的,一路上受无数人围观,丢尽了脸。 不仅如此,他不能生育的事,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 他最爱面子,此刻哪儿还能绷住。 陆惜月几乎要被气笑了:“纪大公子,话可要说清楚,害人的,从头到尾都是你。” “贱人,若不是你挑拨离间,害得我和方莹和离,我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纪家大郎恶狠狠瞪着陆惜月,眼里的恶意几乎要将她吞噬。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要毁了我的家,我没有让人杀你,真是我的错!” 他声色凄厉,看起来有些疯魔。 连县令大人手中重重落下的惊堂木都没能阻止他。 “你给我等着,哪怕我死了,化成厉鬼,我也要来找你索命!” 县令明明与他交好,倘若不是因为陆惜月傍上了赵品谦,赵品谦家里的金银珠宝流水似的往县令府里送,他此刻又怎么会面临如此境地。 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的错! 陆惜月当真是要被他的厚脸皮给打败,什么叫做她挑拨离间。 萧云珩护着她走到厅堂中间,对着县令行过礼,才是道:“你自己行事不端,反过来泼别人脏水,倒显的我不对了。” 她身为医师,对患者的病情自然要如实相告。 “你……” “够了,纪大郎!”县令面色沉沉打断纪家大郎接下来的谩骂:“你指使他们污蔑陆惜月的名声,证据确凿,本官判你。” “什么证据确凿!”纪家大郎狠声打断他的话,不可思议道:“县令大人抓我过来,案子都不审就要定罪,未免有失公道。” 在纪家大郎心里,县令收了赵家送来的银子,他纪家如今处境艰难,许久没有孝敬过他,两两相比之下,选择护哪家还用明说。 他偏偏不服! 第100章 对上她的人都倒霉 县衙外头可是围着一群人,案子不审就定罪,除非县令的乌纱帽不想要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手段查到自己身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 到时候随便找个替罪羔羊出来,他又是无辜的那一个。 纪家大郎打定主意要与县令撕破脸,大不了日后他举家搬迁,寻个别的地方安家就是。 他的全然打的好,殊不知,旁人也有应对的法子。 大概是没想到纪家大郎这么无所顾忌,县令拧起了眉,随后面无表情唤外头的衙役传证人进来。 众人不约而同往外看。 只见一青衣小厮被拎着进来。 看到来人,纪家大郎心中一沉,撑起的背脊弯了下去。 小厮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堂下可是纪府小厮?” 小厮点点头:“小的正是纪大公子院儿里的,叫蒋五。” 蒋五正是纪家大郎派遣到外头跟踪陆惜月打探消息的小厮。 “本官问你,是否是你告诉纪大郎陆惜月不见的消息?” “……是。” “是否是纪大郎派你去散布谣言?” “……是。” 心知道承认这件事,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想到前不久横在脖子上冰凉的剑刃,蒋五不敢撒谎。 身侧的纪家大郎含着满目怨毒瞪了过来:“蒋五,你胡说什么!” 这二百五不知道应下这罪,他也逃不了吗? 蒋五咽了咽口水,快要哭了:“大公子,你别怪小的,小的哪儿敢在青天大老爷面前撒谎啊。” 天杀的,要不是被少年拿命威胁,他才不会承认呢。 不过留的一条命在,总比死了好。 纪家大郎连日来隐忍的怒气干脆在今天一天发泄个完,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衙役的束缚,一脚踢在蒋五肚子上。 “你这个狗东西,居然敢污蔑我,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杀头的罪,他是不会承认的。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县令黑了脸,立刻让衙役把纪家大郎死死摁住。 纪家大郎抬起头,瞳孔里光影森寒,仿佛猝了毒:“大人,一定是有人指使蒋五的,请大人打他个十大板,他一定会说出背后之人。” 蒋五忍着疼重新跪下来,听到这话不可思议的睁大眼。 “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小的可是为你做牛做马?” 纪家大郎嘴角一抽,险些抑制不住再去踢他一脚的冲动。 看着眼前狗咬狗的场景,陆惜月只想笑。 纪家大郎大概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手下居然会背叛他自己吧。 萧云珩静静的坐在一旁,脑海里恍过与谢之洲一道威胁小厮的场景,缓缓压住上扬的唇角,保持云淡风轻的神态, “本官断案,还用你教?”县令不满纪家大郎的态度,本来还念着旧情,一想到他刚说的话,怒火就直往上冒:“既然如此,再传。” 再传,还有谁? 与纪家大郎同样疑惑的,还有门口看热闹的一堆百姓。 不得不说,最近这热闹可真多啊,而且,桩桩件件都是围着陆惜月陆娘子的。 有人在心里暗暗算了算,光是公堂,她都上去三四回了吧。 啧啧啧,前几回都是对上陆娘子的人倒霉,不知这回,是不是和之前一样。 很快,另一名穿着小厮衣裳的青年走进来。 “大人。”小厮跪在地上,恭恭敬敬。 纪家大郎却怎么也维持不住心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小厮是他的贴身侍从,也是蒋五的堂兄弟,蒋文。 “蒋文,县令大人问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纵然是贴身小厮,可前头有蒋五,他也保不齐蒋文会不会也被人收买,倒戈将他供出来。 在纪家大郎刀子一般阴毒的目光下,蒋文到底没有供他出来。 “小的可以证明,蒋五说的都是假话,公子是派他出去不错,却不是盯着陆惜月陆姑娘,是想从她身上打探方莹姑娘的事情。” 众所周知,哪怕和离之后,纪家大郎一直对方莹念念不忘。 听到蒋文的话,纪家大郎暗暗松了口气。 他平复好心情,测眸睨了陆惜月一眼。 陆惜月对上他的眼神,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默默骂了纪家大郎两句,陆惜月感觉到手背落下温热,青年的大掌抚了过来。 “放心,他逃不掉的。” 耳畔,是青年低沉却有力的声音。 陆惜月眨了眨眼,忘了把手抽回来,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是你查出来的?” 萧云珩没有否认:“不用查,我只是用了一点手段,让蒋五承认罢了。” 一个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小厮,整天盯着赵府,跟在陆惜月身后,当真以为他察觉不出。 哪怕是武功尽失,他的耳力依旧惊人,更何况,还有一个谢之洲。 他们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动手,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小厮怕事,略一威胁,就把所有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两个小厮,一个指认,一个力保,这是县令没想到的。 萧相公不是说,两个证人都会指认纪家大郎么,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证人是两个不错,不过其中一人,并不是蒋文,而是冯氏。 县令陷入为难之时,衙役匆忙来报:“启禀大人,有一位自称是纪大公子表妹的女子说,她也是证人。” 县令记得衙役口中的这位表妹,正是前不久挨了板子的冯氏。 “带上来。” 原本还有些不安的纪家大郎此刻却松了口气,冯氏到这里来,十有八九是来做他的替罪羔羊的。 临走的时候,他派人给娘通了信,想必是顾念着被娘带在身边的孩子,冯氏就算不愿,也不敢不答应。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冯氏挤出人群,缓缓走到公堂。 “民妇冯氏,见过大人。” 她跪了下来。 “起来,你说你是证人,是哪方的证人?” 要是纪家大郎的证人,他就不得不放人了。 这般想着,县令递给了萧云珩一个眼神。 青年面无表情,只是目光点了点。 冯氏低头,对上了纪家大郎带着感激的眼神。 第101章 提醒 只要她把这件事顶下来,日后他必然不会亏待她的儿子。 纪家大郎在心中暗下决定。 冯氏如何不明白他眼里传递出的意思,微微一笑。 “民妇是蒋五的证人。”她弯腰道。 轰! 脑海中恍若劈下一道惊雷,纪家大郎瞪大眼,不可置信看着冯氏。 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分不清蒋文与蒋五两个人! 很显然,冯氏清醒的很。 “不仅仅是今日的流言,还有上次清品坊偷师七品香斋的事,也是他所为。” 冯氏的话令纪家大郎白了脸。 他死死盯着妇人,近乎于咬牙切齿:“表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要是出事,纪家就倒了。 没了他,冯氏是想要带着他的儿子喝西北风么。 冯氏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威胁,不禁冷笑。 最开始,她的确被富贵迷了眼,日子越过越久,她便发现,纪家是个虎狼窝,里面藏的都是肮脏和阴毒。 她的儿子若是跟着这样的人家长大,哪怕是睡在金银堆里,她也不安稳。 她感念纪家最初收留她与孩子,她先前替他顶罪,权当是还了这份情。 冯氏没有回答他的话,向县令道:“只因纪老夫人扣下了我的孩子养在院子里,民妇不得不按照他所说照做,否则,民妇的孩子就会有危险。” 她向县令磕了个头,转头对上的是纪家大郎冷的令人心怵的一双眼睛。 这是,蒋五也开口了。 “大人,表姑娘说的不错,找人可以作证。”说罢,他又怕县令不信,补了一句:“大人若是不信,随意找个纪家的人来就知道,表姑娘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那孩子表姑娘可是个把月只能见上几回,换做哪个母亲能受得了。 有两人作证,纪家大郎就算浑身是嘴也撇不清。 县令亦不是傻子,当即找来了纪家的几个下人询问情况。 杀威棒在公堂上震起来,几个小厮哪儿见过这种阵仗,想也没想就把老夫人的叮嘱抛之脑后,将府里的真实情况悉数说了出来。 直到小厮退了下去,厅堂上只留下他与蒋文蒋五,纪家大郎瘫坐在地上,神色恍惚。 完了,一切都完了! 罪名落定,再加上先前偷师一事,县令有心想帮他遮掩,此刻反而有心无力。 外头这么多百姓看着,他虽贪财,却还要维持头顶乌纱帽的平衡。 砰! 惊堂木落下,纪家大郎被衙役拖了出去,本该是死罪难逃,最后县令判了个三十年牢狱之灾。 倒不是因为私交,律法上有写,对百姓有功绩的人,犯了错是可以网开一面的。 纪家大郎为人不怎么样,这些年却没少捐银子赈灾,造福百姓,陆陆续续加起来也有万两银子的开支。 其中或许有装装面子,或许有真心,功绩是做不得假的。 至于蒋文与蒋五,各挨了十个板子,十年的牢狱之灾,嚼舌根子的那位崔掌柜,牢狱之灾倒是免了,十个板子打完,被她家男人给接了回去。 得知县令的判决,纪家上下有如天塌。 他这一辈,就这么一个男丁,现在还下了大狱,纪家无人支撑,估计是没有几天日子了。 从县衙出来,陆惜月把事情捋了一遍。 从早早流传出的时候,萧云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谣言传的越汹,纪家大郎就会跌的越惨。 听完她的理解,萧云珩淡声反驳一句:“不是,我没有放任流言传播。” 这种谣言对女子的伤害无法估量,哪怕是想要对付纪家大郎,他也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青年满脸肃穆。 “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陆惜月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纪家大郎再也没法儿出来作妖了。 少女眉眼间的无谓被青年看在眼里,令他稍稍安心。 他倒是忘了,她是十分宽心的人。 回去路上,陆惜月与他一起去了药堂,感谢了杜常青之后,买了一些能用的上的药材回去。 纪家大郎入狱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传遍了整个琼县。 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谦和儒雅的青年背地里竟会使这种肮脏下作的手段来害一个姑娘家! 原因竟是他不能生育,这些年把脏水都泼到了方家姑娘身上,被陆娘子戳破之后,狠心报复。 一时间,大街小巷,茶楼酒馆,纪家大郎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还有一个事儿,你们肯定不知道。”茶棚里头,撸着袖子喝酒的青年一脸神秘道。 这话顿时引起旁边几人的注意。 “我听说,纪家大郎还买通了好多个医馆大夫,把这件事藏了起来,不然这些年怎么都说方家姑娘生不出孩子呢。” “这个谁不知道啊,以后我是不敢去这些人家看病了。” 没病再给诊断出什么来,不是坑人么。 “杜家药堂不是没有这事儿吗,咱们以后去杜家药堂,要不去请陆娘子,也是一样的。” “呦呦呦,你以为你是谁啊,陆娘子你想请就请,好大的脸啊。” “……” “杜老板是没去,不过他有个徒弟,私下里接了这活儿,被老夫人送衙门去了。” “那个老夫人?” “纪老夫人啊,听说这人一直藏在纪府,是纪家大郎收留的。”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果然,有钱人家得罪不起啊。” 纪家处于风口浪尖儿上,纪老夫人大晚上的撑不住昏死过去。 冯氏趁着纪家大乱,带着孩子出了纪府,直奔赵府,向陆惜月道谢。 陆惜月摆摆手:“你用不着谢我,这件事与我无关。” 冯氏面向萧云珩,行了大礼:“你们二位都是我的恩人,如此恩德没齿难忘,不过有件事,想提醒陆娘子与萧相公。” 她抱着怀中小娃娃,眼神凝重。 “纪老夫人有一位亲兄长,是东平城知州。” 东平城距离琼县四五天的车程,也不算远。 “两人早年间断了关系,不过我出来时听牛嬷嬷说,老夫人似乎准备去东平城寻这位知州大人。” 十多年不认的亲兄长,在这个时候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去见,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第102章 看大男人泡澡 早年间,纪老夫人与纪老爷情投意合,只是纪老爷是商贾,纪家瞧不上他,老夫人不顾家人的劝阻嫁了过来,纪家那边自然也就和她断了关系。 倘若不是偶然间听到牛嬷嬷与纪老夫人之间的谈话,冯氏也不知道老夫人还有这层关系。 倘若五品知州大人想要给他们使绊子,琼县的县令能拦的住,怕是伸手都不敢。 冯氏的提醒着实有些出乎陆惜月与萧云珩的意料。 “多谢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冯氏安了心,再次向他们道谢之后,带着孩子出了纪府,租了一辆马车离开了琼县。 夜明星稀,屋子里只剩下陆惜月和萧云珩两人。 她看了看窗外躲进云层纪的残月,这个时候,卫宁身上的火毒应该已经发作。 就让他受一阵子好了,权当是还她被绑架受伤了。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萧云珩怎么还不回自己屋去? 揣着疑惑,陆惜月倒了杯茶水兀自喝了一口,身上青年忽然站了起来。 她暗暗点头,看来是要走了。 然而,他只是走到了坐榻前面,把上面的茶几搬了下来,随后又把内屋的屏风展开,挡在窗前。 “日后我就睡这里,你睡里面,安全一些。” 哪怕是自己受伤,他也绝不会允许陆惜月再出事。 他想的十分全面,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便分开睡,再用屏风隔开,这样就什么也看不见。 陆惜月懵了懵,定睛看他:“你要睡这儿?” “嗯。” “不太好吧。”她皱起眉,笑的勉强。 这厮现在就不怕她对他抱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你若是介意,我再去叫人,拿一扇屏风来。”萧云珩只当她介意。 “不不不。”陆惜月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不方便。” 他忘了原主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吗,是她现在形象改变的太成功了吗,这位大反派居然连她都顾忌了。 经她的话,萧云珩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一抹轻笑:“没什么不方便的,怎么,你……” “没有没有。”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陆惜月急忙打断他,喝完一口茶,道:“这样挺好的。” 反正不安全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两人洗漱过后,各自上榻休息。 烛火被吹灭,屋子里只剩月光浅浅,陆惜月睡的十分安稳,她从来都不刻意去纠结什么。 两人睡在一个屋里,又不是没睡过。 萧云珩耳力好,一开始还怕她心里不舒服,很快听到少女平稳的呼吸声,他适才放心。 次日一早,还打算在临走之前撮合二人一把的谢之洲看到萧云珩从陆惜月的房里出来,惊的嘴巴都没合拢。 “大哥,你这是——” 不是说家仇未报,暂时不谈这些,怎么转眼间,就睡一个屋了。 少年对这方面的事情不仅迟钝还有些呆。 萧云珩没理会少年满是惊讶的目光,把人带到了卫宁的房里。 “大哥,你还没和我说呢,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谢之洲存着几分八卦的心思好奇问。 萧云珩忍无可忍,睨他一眼:“别想太多,我们分开睡的。” 满腔八卦的谢之洲顿时歇了火,不过想想也是,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快就心意相通,那才真是有些奇怪了。 卫宁被两人解开手脚上的束缚,瞬间倒在了地上。 身上入了骨髓中火烧的疼痛像是烙的通红的铁块,一下一下的往血肉里填,烧的他浑身皮肤通红,满身汗水,浸透了衣衫,好像真的处于火海之中。 一旁是小厮早就准备好的浴桶,里面放着熬好的汤药。 谢之洲直接把卫宁丢进浴桶里,衣服都没脱。 热腾腾的汤药接触的皮肤的一瞬间,卫宁便不受控制的痛喊一声,一瞬间手抓着浴桶的边缘,力道大的嵌进铁皮的框架,捏出凹陷。 从上至下的疼痛令他牙齿都发颤,卫宁想要骂人,偏偏口中犹如火烫一样,说不出话。 陆惜月这个臭丫头弄的什么药浴,这是给他治病的,分明是要他的命。 他试图从浴桶之中爬出来,却被谢之洲伸手按了回去。 “你老老实实泡着吧,这里头可是用了很多好东西。”谢之洲不耐烦道。 他一个大男人,被差遣过来看另外一个大男人泡澡,心情能好的起来才是怪了。 骨头都疼的卫宁此刻根本没有力气动手,若是平时,谢之洲用尽全力兴许能和他打个平手,此刻他却只能任人拿捏。 “你看着一些,我出去看看。” 萧云珩没工夫欣赏卫宁这幅痛苦的样子,出了柴房去寻在院子里收拾药材的陆惜月。 关于纪老夫人兄长一事,他们还没有商量过。 萧云珩事打算让谢之洲去敲打一番。 京城勋贵的淮安侯府,又与皇室有些关系,只要这个知州有点眼色,就该知道怎么做。 陆惜月没我在异议。 倘若这个知州是个正直明事理的,就该知道这件事的对错,去或不去其实没什么所谓,倘若不知道,那便正好,省的接下来再生事端。 “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和你说。”她从一堆药材里头起身,对上青年墨色的眸子,笑吟吟道:“阿瓦石那来信了,他找到了我们需要的两味药材。” 萧云珩望着少女明媚的眉眼笑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药方上一共十二味药材,现在他们手上有四味,加上这两味,便只剩下一半儿了。 “是啊,等药材凑齐,你就能恢复了。”陆惜月忽然有些憧憬起来。 书里可是提过,萧云珩的功夫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挂,就算是三皇子和十多个高手联合起来,也只是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她继续低头处理她的药材。 萧云珩嘴唇阖动,最终没有说话。 一个个时辰之后,苦苦煎熬的卫宁中午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从最初深入骨髓的疼痛,到现在,只是皮肤下的血肉有灼烧的痛感。 他尝尝的舒一口气,看着谢之洲,神色复杂道:“陆惜月呢,我要见她。” 这个小丫头,到底用了什么药,居然真的能抑制下来。 第103章 嫂嫂 卫宁见到陆惜月,已经是傍晚。 泡了足足三个时辰的药浴,整个人都泡的浮肿,不过身上的痛感只要不动用内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穿上小厮送来的新衣,看着少女白皙干净的脸,有些意外:“你的脸!” 他用匕首划开的伤,只过了两三天而已,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与你无关。” 她调了许久的药才覆住脸上的伤疤,远看是看不出的,若是离的近了,还是能一眼就瞧出来。 这道疤痕被污水浸泡过,要想完全恢复,怎么说也要两三个月了。 想到这里,陆惜月对卫宁就没什么好脸色。 被斥了一句,卫宁耸肩,瞥向她身后犹如保护神一般的萧云珩。 这小丫头医术这么厉害,难不成连萧云珩被废的武功也能弄回来? 疑惑了瞬,他道:“如果你真的能治好我的伤,我便答应与你的这桩生意。” 陆惜月并不意外。 不论怎样,他都是不亏的。 “希望门主说到做到,不要事后反悔。”她提醒了一句。 卫宁轻笑:“放心,我这个人,还是有几分诚信在的。” “这样最好。”陆惜月并不怕他反悔。 想要彻底清除火毒,至少要半年时间,他脸上的伤疤,也要三个月时间去除,还不能同时进行,否则用药可能会相冲,大大抵消了药物的作用。 这一下子就是大半年时间,到时候,她手上有更多的筹码,就算是卫宁想要反悔,她也有应对的能力。 与她一样,卫宁心中也存了自己的打算。 陆惜月他是一定要弄到自己手下的,不论是用蛊还是旁的,至于萧云珩,既然答应陆惜月,他就会遵守诺言。 只不过,他不出手,这世上还有旁人。 挣这些杀生钱的又不止他们杀手门一家。 两人说定,陆惜月又去厨房两熬了大半天的汤药端来给他。 两个巴掌大的海碗里,药味浓重的汤药呈黢黑的颜色,泛着极致的苦味,直往鼻子里冲。 “喝吧。” “喝光?” 卫宁并非吃不了苦的人,这么多年的火毒都挨过来了,何况一碗汤药。 偏偏这碗汤药看起来不仅苦,还十分粘稠,有些古怪。 陆惜月像是没察觉他的异样,点点头。 卫宁只得捧起海碗,忍着反胃的冲动,强迫自己全部咽了下去。 青年的脸上呈现出扭曲之色,拿了手边的茶壶倒水。 摸了两把,桌子上的茶壶不见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茶壶正被面无表情的青年拎在手中。 少女立在他身侧,唇边漾着笑意:“喝完汤药,一盏茶时间才能进食,这期间水也不能喝,你得记住了。” 其实这汤药中最致苦涩的只有一味药材,还是可以用其他药材替换的。 不过,陆惜月不想就这么便宜这货,特意选了陈年的货,苦味最重。 少女明媚的笑容俨然是幸灾乐祸,卫宁眉心直跳,嘴里苦味翻涌:“小丫头,你故意的是吧。” 陆惜月眨眨眼,无辜道:“怎么会,良药苦囗啊。” 卫宁:“……” 喝了汤药之后,直到深夜,火毒都没有发作的迹象,直到第二天早上,药效过去,那种隐秘的痛苦才开始慢慢上涌。 小厮很快准备好了药浴,他毫不犹豫泡了进去。 和上次一样,两个时辰后,身上的痛意开始消退,直到剩下酥酥麻麻的感觉,虽然还有些不适,到底是不疼了。 陆惜月没再露过面,卫宁没有出过院子,除却准备药浴,端来汤药的小厮之外,他也没有再见过其他人。 陆惜月发现这两日赵品谦也忙的脚不沾地,似乎是碰上了麻烦。 她趁着早上赵品谦还没离府之前去问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颐洲那边遇上了一点麻烦,他要亲自过去一趟。 “颐洲!” 谢之洲跟在三人身侧,脸色微变。 三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青年目光微恍下,他忏忏一笑:“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赵品谦在颐洲也有生意。” 赵品谦看着少年,神色古怪。 “大哥什么时候走?”萧云珩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明天。” “正好,之洲也要去颐洲一趟,不如让你们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玉牌的消息刚传来不久,赵品谦便要前往颐洲,其中必然有蹊跷。 此话一出,谢之洲心领神会,点头道:“不错,我正准备与你们辞别呢。” 赵品谦看着他的目光更奇怪了:“你去颐洲做什么?” “奉我父亲的命取个东西。”说罢,防止赵品谦追问,他又道:“取什么东西,恕我无可奉告。” 赵品谦神色凉凉,没有继续追问。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第二天早上,与萧云珩道别之后,谢之洲视线轻扫过少女身影,纠结之际脚步停在了她身侧。 “嫂嫂,我大哥就拜托你照顾了。”他对着少女抬手,深深作揖。 这一举动把陆惜月看懵了。 连萧云珩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陆惜月。 少女面上除了惊讶之外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什么嫂嫂,也太奇怪了。” 难道萧云珩没有告诉谢之洲他们两人的关系吗。 况且这货之前对密集那么大敌意,今天是吃错药还是怎么了,居然叫她嫂嫂。 就……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耳尖热了热,到底沉住气,没表现出来。 眼里的期待落空,萧云珩唇瓣轻抿,压住心底的失落。 少年一改往日作风,对着她恭恭敬敬,像是真把她当嫂子:“不敢,你既然和大哥成亲,就是大哥的夫人,之前的事多有得罪,还请嫂嫂见谅。” 陆惜月嘴角抽了抽,确定了,这话一定吃错药了。 她只能求助萧云珩。 接收到少女的目光,萧云珩语气淡淡的提醒:“你该出发了。” 谢之洲站直身体,与他们做最后的告别:“大哥,嫂嫂,咱们日后京城再见。” “一路小心。” 与他们挥手道别,目送马车离开,消失在远处,陆惜月转头,对上青年湛黑幽深的眸子,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嫂嫂”两个字。 第104章 花露 她觉得现在不仅耳朵热,脸也有些热。 萧云珩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还以为是伤口疼,紧张起来:“是不是伤口疼了,发炎了?” 他凑近了些,想要仔细看她脸上的伤。 青年身上有种好闻的清冽气息。 陆惜月忙后退一步,防止他看出来,捂着脸顺势应下:“是有些疼,可能是上药的时候太匆忙了。”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居然因为谢之洲一称呼就脸红,她要怎么解释。 萧云珩伸手轻轻握住她手臂,怕碰到她手腕纱布,担忧道:“你别捂着,进屋里,我给你重新涂药。” 陆惜月挣扎着将手臂从他掌心脱离开来:“不用了,我自己上药就好了。”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带着逃跑的架势,回了院子。 萧云珩不太放心,跟到她的屋子门口,不过没进去,等着她重新敷好药出来。 陆惜月回到屋里,捧着盆里的凉水,往脸颊一扑。 燥热感瞬间消散,她把没受伤的脸部全部埋进水中,好一会儿,才退出来,大口的呼吸着。 擦干净脸,她发现门口的人影还在。 “怎么回事,陆惜月,你可不要被美色迷住啊。”她捂着心口,感受着异常诡异的心跳。 默念了几遍清心咒,热度终于消散,陆惜月放了心,照着铜镜确认看不出什么,才推门出去。 萧云珩就等在门口。 见她脸色缓和,萧云珩松了口气。 闹腾了几天,两人分别前往点心铺子和成衣铺查看了一下,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 成衣铺的生意从昨日开始比先前还要好不少,那些原来买纪家天青坊买衣裳的客人自从纪家大郎出事儿之后便转头来了露华浓。 还有崔掌柜家也是门庭惨淡,两天下来,卖出去的衣裳没超过三件。 陆惜月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光是赵品谦开设到附近几个县的点心铺子加上琼县点心铺子的进项,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投进去的银子。 各个点心铺子的师傅都是由她教出来的周婶子和王大娘细心教导的,保证做出来的点心按照配方来,口味自然差不了。 巡视完铺子,陆惜月与萧云珩重新碰头,前往药堂买了些药材回来。 “陆娘子,萧相公!” 刚出药堂大门,一道带着惊喜的轻柔女声传入耳中。 妇人正是怀胎近五个月的程少夫人。 “程少夫人!”看见来人,陆惜月同样有些惊讶。 萧云珩对着女子颔首,打过招呼之后退到一旁,不妨碍两人说话叙旧。 “现在天气都转凉了,少夫人要小心身体。”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陆惜月叮嘱着。 毕竟这时候的医疗技术不比以前,程少夫人这一胎又是期盼许久才怀上的,天气温差大,要是着凉了,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我这胎不是坐稳了嘛,这几天辗转难眠,特意出来买些安神的香料,正好转转。” 陆惜月闻言,指尖搭在她手腕上。 好在没什么大碍,就是孕期的反应。 她视线落在程少夫人身后丫鬟捧着的香料上,见状,程少夫人忙道:“放心,这香料主要是药香,按照杜大夫的吩咐买的。” “前几日的事情,我听说了。”程少夫人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叹气:“真没想到,方莹居然嫁了这么个黑心肝的,好在有陆娘子你。” 否则,她是真想不到好友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少夫人言重了。” “纪家大郎如此黑心,判三十年真是便宜了他。”程少夫人神色愤慨。 同为女子,她当然知道如果流言没有被证实是污造,等于是要了一个姑娘家的性命。 听她这般不平,陆惜月弯了弯唇,心中生出暖意,提醒道:“少夫人怀着孕,还是要少动气。” “我没事儿,孩子健康着呢。”她摸了摸肚子,忽然想到什么:“过两天方莹要来看我,到时候,陆娘子可要一起来。” “有空了一定去。” 说了会儿话,两人就此分开。 回去路上,陆惜月正好路过一家香料铺子。 她停下脚步,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少女兴致扬起的眸子泛着光彩,萧云珩笑道:“进去看看吧。” “不用了,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个时代,没有香水,只有各式各样的香料,还要用碳火熏烤。 “什么事?” “你知道香水吗?” 青年怔了怔,随后诚实摇头。 不过听名字,他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东西。 陆惜月嗅到了一丝商机。 如果把香料替换成出门方便携带,且干净好看的香水,一定很受姑娘家的欢迎。 瞧着少女眉眼的笑意,萧云珩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香水这东西,要怎么做? 陆惜月很快就给出答案。 她现代的好朋友之中有一个家里就是做香水品牌的,她还是极为专业的调香师。 这一来二去的,经常在一起玩儿,她对制香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和基础,当然,她肯定达不到好友的水准就是了。 她解释了一遍做香水的教程,萧云珩听着,对于其中几个名词有些不解。 陆惜月还在自顾自的解释着。 “若是真的开了这个铺子,香水得换一换,你觉得,花露如何?” 反正香水的调配也离不开各种花,称作花露,还挺别致的。 稍作思考,青年点点头,给出中肯的回答:“不错。” “既然要做,就得用到花,据我所知,琼县附近,可没有大片的花田。” 听她的意思,一瓶香水,也就是花露定然要用到不少花,无论是哪种,这里都很难见到。 他的话提醒了陆惜月。 “我们也不一定要在这里开,其实有件事,我想了许久。”她抬头,对上青年疑惑的目光:“我们离开琼县吧。” “离开这里?”萧云珩面露诧异,俨然没想到她有这个想法。 “这里地处偏僻,就算是做生意做的再大,也就这样了,不如搬走去别的地方,方正当初流放的圣旨也没有要求我们一辈子都守在这里。” 她还要赚银子买药材呢,现在手头上那点银子看着多,其实也就够买药方上的其中一味药材。 第105章 大反派的脾气越发温和了 见青年不说话,陆惜月舔了舔唇瓣,试探道:“若是你觉得不妥当,那就暂时……” “没有。”萧云珩嗓音淡淡,清俊的眉眼却是存着笑意。 陆惜月眨了眨眼。 “我没有觉得不妥当。”他补了一句,对上少女湛黑漂亮的眸子:“看你喜欢,想搬去哪里都可以。” 青年语气温柔许多,陆惜月听着,不禁有些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话听起来怎么有几分纵容的意思。 她看着青年神色从容,心思一甩,大概是她想多了。 “我还没想好搬去哪里,回头和娘商量一下,找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她其实更喜欢雁南一带,江水潺潺,像是画师笔下水墨甩出来的风景。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四味她药方里剩下没有找到的药材。 “都行。”萧云珩没有任何意见。 陆惜月诧异的看他一眼。 萧云珩的脾气最近真的是越发温和了,所以,她最后应该不会落得挂在树上被风干而死的下场了吧。 她想到原文中描述过原主的凄惨下场,不由打了个寒颤。 萧云珩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是天冷的原因,脚步默默移到了右侧,帮他挡住巷子口吹过来的风:“外面风大,进去吧。” 已经入秋,院子里的落叶被风吹的铺满石子路,陆惜月拢了拢衣袖,与萧云珩并肩回到院子里。 待到中午,两人正准备去成衣铺找陆母,还没踏出大门口,就见陆母形色匆匆的回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帷帽,穿着粗布衣衫的清瘦女子。 “月儿,云珩,进屋说话。”陆母拉着两人进屋。 清瘦女子也跟着进去。 进了屋,陆惜月才问:“娘,这这位是?” “表姐,是我啊。” 没等陆母开口,女子便率先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娟秀好看却苍白的脸。 陆惜月怔了怔:“陶锦霜!” 她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少女的名字。 倒不是原主和陶锦霜关系有多好,别看原主轻挑跋扈,对族中的姐妹还是很不错的,有好东西都是大方的分享出去。 唯独陶锦霜是个例外。 陶锦霜的母亲与陆母是亲姐妹,陆母是嫡出,而陶锦霜的母亲是继夫人嫡出,两家住在京城,关系也一直不错。 国公府被抄家流放,陶锦霜一家是近亲,自然连坐。 按理来说,原主与她的关系应当是好的。 偏生陶锦霜从小就怪的很,不是与陆惜月争首饰就是长辈的宠爱,还常常暗地里使绊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不讨好的总是原主。 原主自然也不是好对付的,几次琢磨下来,便换了招式,每次都在人前下陶锦霜的脸,背地里吩咐丫鬟往她脸上呼巴掌,两人梁子越结越深。 少女“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身前,泪眼朦胧,好不可怜:“表姐,表姐夫,可算是找到你和姨母了,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她一手拉着陆母的手,一手扯着陆惜月得裤腿,小声啜泣。 陆母一脸不忍的搀扶少女起来:“锦霜不哭了,到了姨母这儿就和到了家里一样的。” 少女闻言,刚要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小心翼翼的瞥向陆惜月。 陆母哪里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叹道:“月儿,你表妹她。” “娘,我知道,我都长大了。”陆惜月打断她的话,随即将少女搀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锦霜,你不是应该和姨母她们在北地么,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少女受宠若惊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不敢欺瞒表姐,我娘和我爹,两个月前就感染风寒,病逝了。” 北地极寒,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被发配过去还要干农活,自然不好适应。 陆母听着,拿帕子擦了擦眼。 多年的姐妹,就这么去了,她都没见到最后一面,怎么能不伤心。 陆惜月安慰了陆母一会儿,又问:“表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陶锦霜怔愣住:“表姐这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靠着变卖身上的零碎首饰一路赶过来的。” 被抄家流放时,藏些值钱的金银首饰并不难。 陆惜月莞尔:“表妹多心了,我就是好奇。” 陶锦霜抹去眼角泪珠,抽泣两声:“从前的事,是我不对,还望表姐能看在我父亲与母亲的面子上,留我一口饭吃。” 话是对着陆惜月说的,少女的眼神无意的对上青年从始至终淡漠的目光。 她柳眉轻蹙,脸上有风霜扫过的痕迹,泪珠翩翩坠落,弥补了这份朴素,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然而,青年的目光与她叉开,最终落在她对面的少女身上。 那眼里,似乎藏着化不开的温情。 “月儿——”陆母上前握住她的手。 陆惜月微微一笑:“表妹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从前的事,我早忘了。” 忘了才怪。 陶锦霜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怎么说都是娇养的大小姐,到了北地几个月,父母去世之后还能准确无误的找到琼县这里来。 她一个知晓原文剧情的人,到了北地,一个人都没法儿找过来。 要是她多心了也就算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更何况是一个恨原主入骨的表妹呢。 她看了看少女花一样的美貌,暗暗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陆家的基因是真的好,陶锦霜这张脸,还真是够好看的。 似乎是察觉到头顶落下的灼灼视线,陶锦霜怯生生的抬起脸。 比她大了不过几个月的少女脸上是存着欣赏的笑容。 陶锦霜纳闷的皱了下眉。 她原以为想要留下来,怎么也要经历一番磋磨,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 还有,陆惜月看她的眼神,为什么是这样? 姨母路上说她变的和从前不一样了,好像不是夸大之说。 “那我先给你安排住处吧。” “多谢表姐。”陶锦霜感激的道谢。 “我在外头买了一个宅子,你就暂时住在那儿吧。”陆惜月随口道。 这里到底是赵品谦的府邸,她就算是赵品谦的义妹,也不能随随便便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人往这里塞。 第106章 我给你揉揉 “麻烦表姐了。”陶锦霜又道一声谢。 将陶锦霜安排好,陆母忍不住欣慰道:“月儿真真是长大了。” 她起初还怕,两人见面就会掐起来呢。 陆惜月轻笑一声,陆母什么都好,就是心软。 她瞧着陶锦霜,不像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的,那双无瑕纤细的双手,可是又白又嫩,压根不像是受过苦的。 “娘,你就没怀疑过,陶锦霜前来投奔,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怎么了?”陆母紧张起来。 接济病逝姐妹的女儿本是尽着血亲间的责任,可若是有什么问题威胁到自家女儿,她就要掂量掂量了。 这要是换做从前的陆惜月说这话,她还会怀疑是陆惜月还记恨着和陶锦霜从前的种种。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娘觉得,北地境况如何?” “自然十分苦寒。” 哪怕是常年驻守北地的将帅回归京城,对于北地也只有一个字。 ——苦。 “娘没发现,表妹看着清瘦,可皮肤依旧白白嫩嫩,一点儿也不像受过苦的。” 陆母抿着唇,想了想。 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可是你表妹她从小就是娇惯出来的,你姨母和姨父从来不舍的让她吃苦,兴许是。” “兴许是她们不让她做事,不让她干活。”陆惜月接着陆母的话说下去。 陆母有些犹豫了,她也知道这个理由十分牵强。 那可是北地,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富庶之地。 陆惜月没有继续和她辩驳什么,而是道:“我也希望是我多心了,不过日子久下去,就知道她是什么目的了。” 陆母沉默了,她不想把自己妹妹唯一的女儿想成什么坏人。 偏偏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容不得她不多想。 次日,陆惜月更改了给卫宁泡药浴的配方,随后在他的双臂上扎针。 萧云珩脸色不大好的站在她身侧,有些敢怒不敢言。 卫宁欣赏着他吃瘪的样子,心情十分不错,哪怕两只手臂和脑袋上扎着几十根银针,唇角的笑意始终扬着。 若不是说话会牵动耳后的银针,他定然不会错过可以嘲讽萧云珩的机会。 终于,扎完四十二根银针,陆惜月呼出口气,动了动酸痛的手臂,神色疲惫。 萧云珩及时的递了一杯热茶过来。 “半个时辰内不要动,等我来拔针。” 卫宁眨了眨眼,表示他听到了,陆惜月这才起身和萧云珩离开。 谁知,出了房门,迎面撞上管了一身桃红裙衫的陶锦霜。 “你怎么在这儿?”陆惜月面露错愕。 陶锦霜似乎也有些惊讶:“我来寻表姐,小厮说你可能在这里给一位公子治病。” 只是她没想到萧云珩居然也在。 “下次不要随随便便来府里找我,这里毕竟不是我家。”陆母不在,陆惜月也就没那个客套功夫和她废话。 听着对方不耐烦的语气,陶锦霜眼底神色微暗,面上始终笑着:“是,我知道了。” “不过,我与表姐从小一起长大,竟是不知表姐还会医术,听说这里好几家铺子都是表姐开的,表姐可真是深藏不露。” 这番话十分有意思。 分明是夸赞的话,当着萧云珩的面儿说出来,就有些引人深思了。 陆惜月笑了笑,捧着银针包揉了下酸痛的手臂:“是吗,看来表妹与我认识这么多年,并不了解我啊。” 身侧一只手自然而然的从她手里接过银针包,轻声道:“去屋里休息会吧。” 陆惜月不以为意:“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穿到这里之后,这还是她第二次给人施针,手臂要举起来扎那么多针,酸是正常的。 毕竟她没有那么多时间锻炼身体。 “要不回去我给你揉揉。” 话一出口,陆惜月就睁大了眼,疑惑又古怪的看他。 青年面不改色,睫影垂落,解释了一句:“从前之洲练武时身上有什么不舒服,都是我帮他按的。” 此刻,远在琼县不知多少里路的谢之洲无端打了个喷嚏。 他若是听萧云珩说出这话,定然要跳脚。 他是经常和端肃严厉的大哥一起练武不错,可他从来没给自己按过。 别说按了,没拉着他大晚上一起练拳就算不错了。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陆惜月诧异道。 萧云珩点点头,冷冷清清的眸子弯了弯:“要不要试试?” “……好啊。” 大反派乐意,她怎么好拒绝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完全将站在树枝光秃秃树下的陶锦霜给忽略了。 她们一人一句,有说有笑的,落在她眼里像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夫妻。 陶锦霜实在忍无可忍,音调拔高插嘴道:“表姐,我还有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你等我歇息一会儿再说吧。”陆惜月回过头,少女脸颊红润,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的。 “可是表姐,我。”她往前走了一步。 对面少女冲她挥了挥手,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然而,等她再往前一步,那抹背影也被青年笔挺宽厚的背影遮挡,迅速消失在长廊尽头,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吹冷风。 陶锦霜气的直跺脚。 哪怕是落魄了,陆惜月始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环顾四周,眼里生出妒火。 同样是流放,凭什么她就能住这么豪华漂亮的宅子,还有小厮伺候,连圣上赏的夫君还这么貌美。 再看她,孤女一个,在北地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明明她们家是被连累的,陆惜月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过的这么好! 陶锦霜从小就不甘心屈居陆惜月之下,现在同样如此。 她握紧拳头,想到小厮的话,迈上台阶,将脸贴到门框上试图看清屋子里的场景。 “陶姑娘!” 没等她看清屋子里的景象,身后一道男子的声音惊的她一激灵,下意识回过头。 站在不远处的是专门伺候卫宁的小厮。 “陶姑娘,我们公子吩咐过,这里不让外人随便进。”小厮恭恭敬敬道。 “外人”两个字当即惹起陶锦霜满腔的怒火。 “我是陆惜月的妹妹,不是什么外人!” 第107章 听说表姐夫对你誓死不屈 小厮瞥她一眼:“陆姑娘与姑娘不一样,她是我们公子的妹妹。” 言下之意,你又与我们家公子没关系。 陶锦霜咬了咬牙,不甘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瞪着小厮:“你给我等着。” 她绞着衣袖,气冲冲走了。 小厮:“姑娘慢走。” 陶锦霜:“……” 那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都说陆惜月去给人治病的,这房间里的莫不是什么病人。 既然是病人,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 出了赵府,陶锦霜越想越觉得古怪。 不成,有机会她一定要看看他们在里面藏了什么! 另一边陆惜月还不知道陶锦霜被小厮给赶了出去,坐在椅子上,享受着青年捏着她的肩膀和手臂,力道不轻不重,手法还很专业。 不多时,隐隐酸痛的手臂得到了缓解,她仰着头,闭上眼睛长舒一声。 少女垂落的长发无意扫过指尖,萧云珩的目光不自觉被移到少女露出安宁神色的脸颊上。 他轻轻揉捏着陆惜月的小臂,不敢太用力,大概是女子纤瘦,他总觉得稍微用上力,就能折断对方的骨头。 陆惜月手腕上的伤还没好,萧云珩捏完这个手臂,轻轻放在她身前,转而去捶另外一只。 陆惜月此刻忽然有点明白原主了。 有萧云珩这样的大美人陪着,伺候着,换做是她,她也把持不住啊。 当然,她必须得把持住了,不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睁开眼,目光朦胧撞进青年深邃如墨的瞳孔之中。 少女下巴扬着,大概是仰头的姿势导致呼吸有些受阻,她唇瓣轻启,舌尖扫过盈润犹如花瓣一般的绯色。 青年眸子骤然一缩。 陆惜月却道:“手法不错,按着还挺舒服的。” 大概是对这张脸有滤镜,他做什么都是好的,更何况,被这么一按,却是没有刚刚那么酸了。 她轻飘飘一句话将青年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少女笑吟吟看过来。 萧云珩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随后才笑着开口:“等到晚间,我再给你按按。” 一边说着,他抬起她另外一只手臂。 “好啊。” 她欣然应了下来。 反正是他自己愿意的,又不是她强迫的,总不能记在她头上吧。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双双出门。 陶锦霜倒是真的有毅力,站在赵府大门口一直等着她出来。 “表姐——” 她迎过来。 “你先忙,我去看看点心铺子。” 平常陆惜月一个人忙不过来,萧云珩便会帮着查看账本,准备一应事务。 “好。” 青年看也没看陶锦霜一眼,大步离开。 陶锦霜咬着唇,似乎是委屈:“表姐,你真是让我好等。” “我忙我自己的事,也没让你等。”陆惜月不稀得和她演戏,抬脚往成衣铺去。 陶锦霜被这么一斥,脸色不大好,但还是追上去:“是,表姐说的对,是我打扰你了。” 她露出讨好的笑。 如今寄人篱下,能给她撑腰的姨母也不在,她自然要拿出从前的手段来。 陆惜月没说话。 陶锦霜没讨到好,也没放弃:“有件事,我是想求一求表姐,不知表妹能不能答应我?” 陆惜月拧起眉:“你先说说看。” 凭直觉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陶锦霜捏了捏衣袖,道:“我想跟着表姐学管理铺子,日后也好帮衬帮衬表姐。” 听到这话,陆惜月停下脚步,一顺不顺的看她。 陶锦霜也停下来,神情有些紧张。 这么个小要求,陆惜月不会不答应吧。 良久,陆惜月才收回视线:“你想学什么?” 闻言陶锦霜松口气。 “都成,只要跟着表姐,学什么都乐意。” 她模样乖巧,配上唇边漂亮的弧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心计城府的人。 倘若不是陆惜月知道些内情,只怕也要被她这副模样骗了。 说的好听,日后帮衬她,别害她就不错了。 “既然这样,你就先跟在七品香斋的掌柜身边先学如何待客吧。” 陶锦霜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崩裂:“表姐,你让我学,待客?” 她不确定的问。 陆惜月点头。 “表姐,这待客有什么可学的,不过是伙计小厮干的活儿罢了。”陶锦霜心底有些嫌弃,还不敢明说:“表姐,这些我自然都是会的,不如学一些旁的,鄙如开铺子,赚钱之类的。” 陶锦霜比陆惜月小六个月,家里出事儿的时候才到及笄的岁数,各种管家的事宜还没学上,这些自然也就不懂多少。 陆惜月睨她一眼,语气带着些不耐烦:“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你难道不懂,想要开铺子,哪儿是那么简单的。” 她的确是存了几分刁难陶锦霜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个眼高手低的。 什么都不懂,就想着开铺子了。 两句话说的陶锦霜低下头,她眨巴着眼委委屈屈:“表姐莫生气,是我心急了。” 陆惜月看着她,叹了口气。 陶锦霜这张脸生的可真是好看,再配上这副表情,她都快要忍不住说她什么了。 她要坚守本心。 萧云珩那样的美貌都没能迷住他,陶锦霜再好看也就只剩下好看了。 “你要是不想做这些,就先跟着掌柜学看账本吧,等什么时候能看懂了,再说后面的事。” 陶锦霜顿时大喜,连连道谢。 “表姐,晚上到我那儿去吃饭吧,在北地的这些日子,我也学了两个菜,虽说没那么好吃,但入口还是可以的。” “你有钱?” “还有一些。” 一顿饭而已,陆惜月没有拒绝。 “等忙完了就过去。” 陶锦霜喜上眉梢,跟着道:“表姐一定要来啊,还有表姐夫和姨母。” “嗯。”她应声。 “对了表姐。”陶锦霜随着她的脚步,观察着少女脸色,状似不经意问:“那位世子,也就是表姐夫,不是……” 对你誓死不从么,怎么如今感情变的这么好。 后面的话,她没有问出口。 说实在的,陶锦霜昨天到这儿的时候就想问了。 萧云珩是宁王府世子,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 第108章 心思初显 怎么就……怎么就喜欢上陆惜月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纨绔了呢。 陶锦霜想不通。 她欲言又止,张了口又不知嗫喏什么,令陆惜月一时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表姐夫与从前不一样了。”她改了个问法儿。 果然,陆惜月一下子就明白了陶锦霜的意思。 她双手环在胸口,好整以暇看着一脸好奇的少女:“自然是因为我与他同甘共苦,共同打拼啊。” “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表妹,你说是不是?” 兜兜转转,这小姑娘想问的居然是萧云珩。 陆惜月只觉得好笑。 想想也是,哪怕是如今落魄了,萧云珩那张脸也足够令人惦记的。 陶锦霜干巴巴一笑:“一日夫妻恩自然是该如此。” 话是这么说,她却忍不住想要呸陆惜月一脸。 什么一日夫妻恩,当初圣旨一下,萧云珩就是被绑着送到国公府的。 谁知道如今二人感情这么好是不是假象,毕竟,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王府世子,陆惜月手下还有铺子和替人治病的能力。 说不准,是因为这个才没把她休弃。 倘若是她嫁给了萧云珩,再除掉陆惜月这个碍事儿的,如今住大宅院,有下人伺候的人就是她了。 陶锦霜恶狠狠的想着。 陆惜月掏出钱袋子,拿了五两银子给她:“你先拿着用,买些吃的吧。” 她可不想晚上吃饭的时候只有青菜豆腐。 “那我就不推辞了。”陶锦霜接过五两银子。 她手上就剩不到二两银子了,请她们一大家子吃饭还心疼日后的用度呢,没想到银子这就来了。 不过,陆惜月真是够抠搜的,她家大业大的,一出手,居然只有五两银子。 陆惜月摆摆手:“你回家歇着吧,没事儿出别来到处跑,最近这城里可不太平。” 她的话顿时勾起陶锦霜的好奇心。 陆惜月勾了勾唇:“看来你还不知道,前几天这里闹贼,有个江洋大盗来了两次,偷了赵府,也就是我义兄的库房,你可要小心一些。” “听说这个江洋大盗,还喜欢掳貌美的女子。” 陶锦霜的脸色立刻白了几分,紧握着手中的银子。 “江洋大盗!” 她环顾四周,顿时看谁都不安心。 目的达到,陆惜月抬手拍她肩膀,催促着:“回去吧。” “……好。” 傍晚,陆惜月如约带着陆母和萧云珩来到她之前购置的四方宅子里。 宅子不大,一共三个空屋,中间是个庭院,厨房在拐角,陶锦霜一个人住实则是绰绰有余。 桌子上摆着五样小菜,两道素菜三道肉菜,还有一碗肉汤。 看着模样不错,还挺有食欲的。 “锦霜,这些都是你做的!”陆母看着一桌子菜,有些惊讶。 陶锦霜点头,遂洗干净手,招呼几人坐下。 “不过是粗茶淡饭,定然是比不得表姐做点心的手艺,还请你们不要嫌弃我。” 她拿着帕子擦干额头的汗,仿佛忙的不行。 陆惜月默默的拢了下袖口,别的不说,深秋的天,其实是有些冷的。 “锦霜!”陆母睁大眼,握住她的手腕看向她的手指:“你的手怎么回事?” 少女之间有几道伤口,看着还不轻。 “姨母,不过是切菜的时候划伤了,皮外伤,没事儿的。”她露出羞愧的神色,将手腕抽了回来。 陆母更心疼了:“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一阵寒暄过后,总算是能坐下吃饭。 陶锦霜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壶酒,给几人倒上。 “不是什么好酒,还是表姐给的银子买的,你们尝尝。”她倾过身给陆惜月倒酒。 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却盖住了酒杯,冷淡开口:“她不喝酒。” 陶锦霜看向陆惜月。 “我喝不了,身体不舒服。”陆惜月配合的点头。 这话不是敷衍,她手腕和脸上伤口没好,的确碰不了辛辣刺激的东西。 陶锦霜倒没说什么,转头给萧云珩满上了。 “既然表姐不能喝,表姐夫一定要多喝一点。” 然而,萧云珩却把那杯斟满酒的酒杯推到了一边:“我也不喝。” 陶锦霜怔住,手上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中。 青年语气或者不耐烦的解释:“我身上有伤,没有痊愈,喝不得。” 这话不尽然,萧云珩其实是能喝的。 陆惜月睨了青年一眼,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针对陶锦霜。 青年神情漠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看过来,眼里满是坦荡,丝毫看不出别的。 陶锦霜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对方是有意的。 定然是陆惜月在背后嚼她的舌根子。 不消片刻,她就把原因归咎到陆惜月身上。 气氛凝滞着,陶锦霜放下酒壶,眼看就要说些什么,陆母赶忙出来打圆场。 “不错不错,他们夫妻俩都不能喝,云珩身上是有伤的,当初还吃了不少汤药。” 听着陆母的解释,陶锦霜想了想,怨气消散了不少。 流放的路上挨点儿鞭子,拳打脚踢什么的太正常了,何况,当初宁王府被抄家时,他就已经受伤了。 如此,倒是没什么 “原来如此。”她恍然,只要萧云珩不是讨厌自己就成。 陆母忙接过她手里酒壶:“她们俩不能喝,你同姨母喝就是。” 陶锦霜自然乐意,给她满上。 一顿饭吃下来,多数是陶锦霜和陆母在说话,陆惜月与萧云珩全程低头吃饭,互相夹菜,只有陆母问话的时候,才会答上一句。 陶锦霜的饭菜做的还不错,陆惜月是吃饱了回去的。 陆母舍不得侄女儿,要留下来与她住一晚上,陆惜月自然没什么意义。 “表姐与姐夫不如也住下,反正另外一屋我瞧着,也是有床铺被子的。” 视线昏暗,陶锦霜凝神盯着高大俊郎的男人。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陆惜月一口答应下来。 她刚刚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陶锦霜自以为有夜色遮掩旁人看不见,那双眼睛都快黏到萧云珩身上去了。 留下来也好,看看她想干什么好了。 “那太好了。”陶锦霜大喜过望。 一旁的陆母看着关系融洽的两人,暗暗放了心。 第109章 一起睡! 想到陆惜月说的话,陆母默默叹口气。 不论如何,她都希望侄女是单纯来投奔的,而不是抱有什么别样的目的。 陶锦霜住的是正中间最大的屋子,先前陆惜月买下这座宅院的时候就把里头的东西布置妥当,这会儿子住下正好是什么都不缺。 陆母与陶锦霜住在一处,陆惜月与萧云珩则住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南屋。 陆惜月洗漱完坐在床边琢磨着陶锦霜的意图,萧云珩适才收拾好进屋,很自觉的往窗边上的坐榻上去。 陆惜月的视线随着青年身影落座停下,她发觉萧云珩今晚格外的沉默。 而且,他好像十分厌烦陶锦霜。 陆惜月正准备询问缘由,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表姐,姨母让我送床被子过来,若是方便,我便进来了。” 陆惜月登时看向萧云珩。 萧云珩会意,从坐榻上起身,待陆惜月前去开门之际坐在了床榻边缘。 她伸手去接被子,陶锦霜却是侧身走了进来。 “秋天夜凉,姨母不放心表姐与表姐夫,特意找了床被子来。”说着话,她瞥了床榻边青年一眼。 衣衫整齐,不像是要休息的样子。 陶锦霜抱着被子走过去,萧云珩面无表情起身,眼神都未曾留给她一个。 这不免令陶锦霜有些气馁。 从昨天到现在,她还没同萧云珩说上一句话。 “还要劳烦表妹帮我铺床,真不好意思。”陆惜月双手环胸,好整以暇道。 陶锦霜刚要收回的双手微顿,脸上浮出干巴巴的笑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表姐这话就生分了。” 尽管心中百般不愿,话已经说出口,陶锦霜还是低头整理起床铺来。 萧云珩神色淡淡的睨了少女一眼,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浅浅的弧度。 收拾好床铺,陶锦霜转过身,目光无意间扫到坐榻上的薄毯。 陆惜月恰在这时开口:“夜已经深了,表妹快点回去休息吧。” 陶锦霜目光闪了闪,点头:“那就不打扰表姐休息了。” 出了房门,朦胧的夜色将她包围,陶锦霜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她回头,盯着门板恍若看着陆惜月,眼中的凌厉似乎要将其绞碎。 不对劲,这两个人不对劲! 那坐榻上的桌案被推到了一旁,显然是为了方便休息,她想到萧云珩整齐的衣裳,抿起了唇。 陶锦霜离开之后,萧云珩默默走回到坐榻边上。 陆惜月看着床上结实厚重的两床被子,又看向捏着薄毯准备休息的青年,口中的话忽然比脑子快。 “要不你来床上睡。” !!! 萧云珩幽深平静的眸子被震惊所覆盖。 陆惜月自己也惊呆了,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坐榻上冷,反正有两床被子,你放心,我睡觉挺老实的……”她只是单纯的怕他冻感冒了,毕竟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 可不知怎么的,这番话出口,总觉得越描越黑。 “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的意思,现在秋天了吗……” 陆惜月急的耳根子通红,都不敢抬头看萧云珩那张脸。 完了完了,他不会以为自己居心叵测,想图谋不轨吧。 陆惜月觉得自己要功亏一篑! 然而,青年视线穿过房内烛火恍惚的光线,少女纠结懊恼的神色与平日的淡然自若大相庭径,像是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收回去。 收是肯定收不回去的。 不过…… 两人同床而眠,被占便宜的应该不是他这个大男人吧。 “没事。”他清了清喉咙,淡淡笑了,“我睡习惯了。” 陆惜月怔了怔,脸上的热意未退,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心底松了口气。 也不能让他总是睡在坐榻上面。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睡过来吧。”她态度诚恳,心里没有一丝杂念。 反正从前也是睡过一回。 萧云珩扯着薄毯,犹豫起来。 她的提议对他而言诱惑力十足,尽管知道她目的单纯,只是为了能让他舒服一些。 窗外星光散落,青年最终没抵过少女清透瞳孔中的明亮光辉,默不作声的移了过去。 烛火被吹灭,两人身上的被子紧挨着对方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呼吸声都显的格外清晰。 陆惜月倒没有因为身边多了个人不自在,很快眼皮子就打转,沉沉睡了过去。 听到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萧云珩才敢转过身。 适应了黑暗后,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异常清晰,青年目光灼灼,沿着零落的发丝,精致的眉眼下移到粉嫩如同花瓣的双唇。 他伸出手,轻轻将碎发撩到她耳后。 指腹无意擦过脸颊,属于少女的温度从指尖传来,略微靠近,夹杂着草药香的气息窜入呼吸,睡梦中的少女拧了拧眉心,嗫喏了不知什么,而后转过身去,露出一段白皙漂亮的后颈。 随着呼吸加深,青年猛的收回手,垂下眸遮掩其中翻涌的晦暗。 他拢了拢被子,深深看了少女背影一眼,而后转过身,暗骂了自己一句。 夜幕四合,周遭静默不已,萧云珩缺是静不下心来。 次日一早,他强撑着精神起床。 陶锦霜早就备好了饭菜,甚至还亲自打了洗漱的水过来。 陆母看在眼里,十分不忍。 “锦霜,姨母不是和你说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必如此……”如此讨好。 “我知道的姨母。”陶锦霜面露微笑:“我就是想要为姐姐姐夫做点什么。” 陆母无奈,让她以后不要动手做这些。 陶锦霜没拗过她,应下了。 离开这处宅子,望着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的陶锦霜,直到陆母离开之后,陆惜月才笑吟吟道:“我这个表妹,对你还真是不一样。” 她语气里存着调侃。 萧云珩疑惑的抬起眸子。 陆惜月轻“啧”一声,眼神复杂:“你难道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萧云珩不解。 “她对你有意啊,你若是没看出来,怎么对她没个好脸色。” 他不是最讨厌有人觊觎他么。 萧云珩默了。 他厌烦陶锦霜,是因为陶锦霜明显带着目的来投靠陆惜月。 最重要的是,陆惜月也不喜欢陶锦霜。 第110章 她莫不是——吃醋! 陆惜月唇角扯了扯,显然没想到萧云珩真没看出来。 沉默过后,青年才道:“你看出来了?” 陆惜月点头:“昨天晚上,她眼睛就差黏你身上了,还想方设法的和你套近乎。” 可惜了,看他这个样子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 啧,陶锦霜要是直到了估计会气死吧。 少女眉眼间不曾遮掩的不喜令萧云珩生出大胆的想法。 她莫不是——吃醋!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陆惜月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心中细数陶锦霜在京城时的作为。 不知道原主和陶锦霜上辈子是不是冤家,只要是原主拥有过的东西,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抢了过去。 她看上萧云珩,只怕也有这么个原因。 侧过身,她余光瞥见青年微微上扬的唇角,眯起眼睛,有些疑惑。 “你很高兴?” 萧云珩收敛了笑意,静静的看她,最后摇头:“……没有。” 回应他的是陆惜月大大的白眼。 “……” 他说错了什么了吗? 有个姑娘家喜欢,给他高兴的,还遮遮掩掩的。 陆惜月心里有些不舒服。 陶锦霜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也就她和原主最清楚,在京城时,陶锦霜便是有名的才女,性子有好,简直应征了大家闺秀四个字。 想想也是,被女纨绔瞧上和才女看上终究是不一样的。 啧,没想到这大反派还是个双标。 越想心里越不舒坦,她干脆加快脚步,不理会身侧青年。 被甩下的萧云珩跟了上去,沉默片刻后问:“怎么不开心?” 陆惜月一脸莫名:“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萧云珩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遂点头。 陆惜月不由拧眉,她不高兴个什么劲儿,这件事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而且,萧云珩这种一心复仇的大反派,也不会是这么肤浅的人吧。 陆惜月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迎上对上目光,她放缓了脚步:“没有不开心,我就是在想,要拿陶锦霜怎么办。” 她寻了个借口。 “若是讨厌,把人赶出去就是。” 青年面无表情,半点手软的心思都没有。 陆惜月挑了挑眉,果然是她胡思乱想的,大反派还是那个大反派。 她勾了勾春,说不出什么原因,声音都洋溢着几分笑意:“我倒是想,可我娘不乐意啊。” 两人走在热闹的市集上,忽略耳边小贩儿的吆喝声,青年的声音透着冷意。 “那就想办法,让她不得不走。” 回到赵府,陆惜月稍作休整就开始帮卫宁施针。 整天待在房间里的卫宁从小厮口中听说了陶锦霜的事,笑道:“听说你有个表妹过来投奔你了。” 卫宁从前只杀人,大宅院里的事他向来没那个心思听。 不过姚心语每每来找他,总会说一些,他就耐着心思听。 关于陶锦霜与陆惜月不和的事,自然也就听了一耳朵。 “听说你这个表妹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大家闺秀中的典范。”他饶有兴致的打趣儿着,“倒是和你,完全不一样。” “嘶——” 话音刚落,他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陆惜月拧着手中银针,下手的力道比往常重了许多:“你一个杀手门门主,嘴巴倒是挺碎的。” 街边嚼人舌根子闲汉都没他能说。 卫宁忍痛笑了:“我这叫耳听八方。” 陆惜月手下力道又重了,疼的卫宁额头直冒冷汗:“你这丫头,下手可真够重的。” 陆惜月拿出另外一根银针晃了晃:“再说话,我让你这辈子开不了口。” 卫宁咬了咬牙,触及她眼里的警告之意,到底没再开口。 他很清楚,这小丫头医术极高,说不准,真能让他变成哑巴。 萧云珩在旁看着被针扎的疼出汗的卫宁,郁闷的心情舒展许多。 他其实是不想让陆惜月医治卫宁的。 倘若只是泡个药浴,喝个汤药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卫宁光着上身扎针,男女授受不亲。 可他知道,身为医者是不避讳男女的,别说他们现在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就算是有,再不满也要忍着。 与此同时,七品香斋之中,陶锦霜跟着陆惜月从赵品谦手底下抢过来的掌柜学着看账簿。 铺子里的伙计对于忽然冒出来的美貌小娘子颇为好奇。 在得知对方是陆娘子的表妹之后,一众伙计蠢蠢欲动的心思歇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陆娘子可不是好惹的人。 瞧瞧李商人,再瞧瞧纪家大郎,惹了陆娘子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陶锦霜很懂得经营自己的名声,哪怕账本再晦涩难懂,铺子里嘈杂,人多混乱,她都能压着自己的脾性,好言好语的和每一个人说话。 这让伙计们对她的好印象又上升了不少。 临近中午,身着娇俏粉裙的小姑娘带着两个下人来拿前两日订好的点心。 “你是新来的伙计?”看见脸生的陶锦霜,小姑娘睁大眼。 七品香斋原来还招女伙计吗,陆娘子果真不同寻常。 被认作是计,陶锦霜心中不爽,皮笑肉不笑道:“我不是伙计,我是陆惜月的表妹。” 这姑娘什么眼神,她穿的衣裳不说锦罗绸缎,料子也是不错的。 怎么也不该是个伙计。 果然是偏远地方的穷酸货! 小姑娘露出恍然的神色,“我还以为这里还招女伙计呢。” 陶锦霜没说话,催促伙计尽快把包装好的点心拿出来。 查完货品,小姑娘点点头离开。 陶锦霜压着心中不满,送人到门口:“姑娘慢走。” 等人离开,陶锦霜才问伙计:“这位姑娘是谁,与我表姐是认识?” 看着像是富户人家的女儿。 伙计点头:“你说钱姑娘啊,她是程少夫人的妹妹,程少夫人是陆娘子的朋友。” 伙计解释了一下。 听伙计口中提起的“程少夫人”,她绞着帕子问:“这个程家,是什么人物。” 能被称为少夫人,可见不是普通人家。 陆惜月从前什么德行,京城贵女十个里头有九个被她得罪了干净,剩下一个是自己家的亲戚,她那样的性子,居然能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 陶锦霜着实不明白。 第111章 守着她一个人 临近中午,陶锦霜拎着食盒来找陆惜月。 看门小厮见了面上有些狐疑:“陶姑娘,咱们府里头有饭的。” 就算他们大公子不在,也不见得会饿着陆姑娘与萧相公。 下人之间消息流传的快,那日陶锦霜对着伺候卫宁的小厮发脾气,哪里像初次登门时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再加上她时不时的登门,不免有些讨人嫌。 何况,陆娘子和萧相公也不怎么待见这位。 陶锦霜没察觉小厮话里的意思,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这里头是我在冰饮铺子买的荔枝茶,想着天冷了,送来给表姐暖暖身子。” 这铺子倒是新鲜,用荔枝做了各式各样的茶水,还有冰镇的果饮。 若不是现在天凉,陶锦霜倒是不介意尝一尝。 “姑娘是在那家名叫冰镇果饮的铺子买的。”小厮意外道。 陶锦霜点头:“怎么,有什么不妥当的?” 小厮笑了笑,将人迎进去:“没什么不妥当的,姑娘快去吧,免得茶水冷了。” 陶锦霜来过几回,如今也算轻车熟路。 路过上次的房间,她忽然停下脚步。 四周无人,上次拦着她的小厮也不在,陶锦霜顿时心跳如鼓,拎着食盒的手心出汗,一步步上了台阶。 “陶姑娘。” 安静的院中突兀的传来一道声音,惊的她手中食盒差点儿没握住。 她陡然回头,依旧是上次那个小厮。 “陶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小厮盯着她。 陶锦霜冷静下来:“我自然来找我表姐啊。” 小厮不太相信,碍于对方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陶姑娘是忘了,这院子不是陆姑娘住的院子。” “是吗。”她轻笑,下了台阶:“看来是我走错了。” 小厮静静的看着她:“陶姑娘若是不认得路,我可以领你过去。” 听着对方话音里的讥讽,陶锦霜心里微恼,偏又不好说什么。 “不用,我能找到。” 直到少女拎着食盒匆匆离开,屋里泡在浴桶中的青年淡声开口:“怎么回事?” 小厮进了屋才答:“卫公子,是陆姑娘的表妹。” 卫宁轻挑眉梢:“又是她。” 上次就听小厮说这陶锦霜想闯进来,被他拦下了,没想到她还不死心。 倒是奇了,她非要进这屋子做什么? “她来干什么?” 卫宁站起身,拿了布巾擦干身上水渍。 臭丫头说了,从今天开始,药浴每天只用泡两个时辰。 小厮低下头,“瞧着手里拎了个食盒,应该是来给陆姑娘送吃的。” “带我去看看。”卫宁将衣裳穿好,对小厮道。 厅堂中,不速之客已经坐了下来,将食盒里用竹筒装起来的荔枝茶倒了出来。 经水煮开泡过茶叶的牛乳呈红褐色,漂浮的雾气中含着荔枝的果香,光是闻着味,便令人胃口大开。 “这是我趁着休息时在果饮铺子买的,表姐与姐夫快尝尝。” 陶锦霜将茶碗推到萧云珩与陆惜月身前,眼中光影浮动,像是期待。 萧云珩没喝,尽数给了陆惜月。 陶锦霜看着这一幕,暗暗攥紧手心,这荔枝茶贵的离谱,还要排队,她顶着秋风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一筒,没想到他居然不喝。 罢了,就当是便宜陆惜月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陆惜月端起碗啜了一口,很给面子的点头:“味道不错,没比原来差多少。” “表姐尝过啊。” “算是吧,冰镇果饮的铺子是大哥开的,每次有新的茶饮都会送过来。” 自从来了成衣铺和七品香斋之后,果饮铺子那边她就很少露面儿了。 不过宋安是个合格的掌柜,眼看着入秋了,冰镇的茶饮卖的不如夏天好,就琢磨出了荔枝茶。 做出来的第一锅茶饮,就送到了赵府,由她们几个尝完,确定味道不错,才开始拿出去卖。 陶锦霜总算是知道看门小厮听到时果饮铺子的茶水,为何会是那个表情了。 铺子是赵品谦开的,难怪。 瞧着陆惜月满脸无谓的模样,她心里的不平更深了。 她在冰天雪地里吃了上顿没下顿,陆惜月认了个大哥,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老天爷真是不公! 她低下头,饭菜香窜进鼻子里,一桌的饭菜三素两荤,还有个汤,做的都很精致。 她已经许多没吃过这些好东西了。 她睨了陆惜月一眼,后者好像没发觉一般,兀自挑拣着盘子中的饭菜。 对面青年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去看看卫宁。” “好。” 火毒发作的时间已过,卫宁这个时候已经能随意走动了。 换做以前,他会陪着陆惜月吃完饭,再做其他事。 偏偏冒出个陶锦霜。 她还对自己存了那种心思,萧云珩便更不想看见这个不速之客。 见人离开,陶锦霜心念一动,跟着起身:“那表姐,你先吃着,我就不打扰了。” “不休息会儿吗。”她笑问。 陶锦霜摇摇头:“不了,还有账本没看完,表姐你快吃吧。” “那我就不送你了。” “表姐再见。” 陶锦霜提起裙摆,匆匆退离了房门。 陆惜月捧着荔枝茶喝了一口,望着匆匆离开的背影,笑容更深。 长廊的拐角处,陶锦霜一路小跑,总算是见到没走远的萧云珩。 “姐夫可是不喜欢我带来的荔枝茶?” 凑近的女子身上有股浓重的香料味,萧云珩不由加快脚步,压根不曾理会对方的话。 “姐夫?”陶锦霜寸步不离。 “不喜欢。”他不耐烦道。 陶锦霜愣了片刻,才娇嗔开口:“也是,男子少有喜欢吃甜的,那我下回给姐夫带点别的吃食。” …… 陆惜月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才慢悠悠漱了口出门。 院子里落叶金黄,她穿过长廊,听到少女娇柔似水的声音。 “我与表姐容貌生的像,难不成姐夫看不出来,世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姐夫当真要守着表姐一个人?” 嚯! 陆惜月眨了眨眼,被陶锦霜的大胆惊到。 她探出半个脑袋出去看,身边忽然掠过一道风:“啧,没想到啊,刚出门就撞上这么一出好戏。” 第112章 凭你也配说她的不是 一袭墨色长袍的卫宁立在身侧,神色轻挑的望着远处的萧云珩与陶锦霜。 “你这表妹,可真是不安分。” 陆惜月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给我小点声。” “怕什么,隔着这么远,他们听不见。”卫宁不在意的耸肩。 陆惜月瞪他一眼。 看清她眼里的警告之意,卫宁轻点下巴,没再说话。 他靠着墙壁,望着那一男一女,本以为会出现怜香惜玉的场景,没想到青年寒了脸。 “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就将你丢出去。” 这句话震的陶锦霜心中一颤,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青年冷峻的面上没什么情绪,那双眸子里的令人心怵的恶意却不是作假。 萧云珩转身要走。 陶锦霜不甘心错过这么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追了上去。 “姐夫,我表姐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她就是个形骸放浪,不知羞耻的女子,难不成你忘了,她在京城时的名声了吗?” 青年身形顿住。 陶锦霜以为自己说动她了,面上一喜:“当初你们成亲,不也是皇命不可违,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什么国公府的千金,她就是个落魄——”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口。 陆惜月听到一声尖叫。 少女的身影犹如断线的风筝,竟直直的摔出了院门口。 !!! 陶锦霜趴在地上,捂着腰背,万分惊恐的看着目光冷锐的青年。 他竟然真的对自己动手! “凭你也配说她的不是。”萧云珩迈着长腿走近,低垂的瞳孔中映着女子惊慌失措的面容,却没有丝毫温度:“再有下次,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对方低沉的嗓音明明是好听的,可落入耳中,只觉得是厉鬼一般阴森。 面前的人影压迫过来,陶锦霜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的血液都僵硬起来。 她看得出来,萧云珩是真的敢这么做。 “怎么,没听见?”青年皱起眉。 陶锦霜忙不迭点头,颤声道:“听见了,我再也不敢了。” 萧云珩这才满意离开。 趴在冰凉的地面上,手心被碎石子儿划出大片的伤痕,陶锦霜忍者落泪的冲动站起身。 她没敢动,站在院子里,等萧云珩走远了,才敢往前走。 藏在拐角的陆惜月撇了撇嘴,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她是真没想到陶锦霜这么大胆。 萧云珩……他刚刚居然那么维护自己! 是她想太多么,他那番态度,不像是对朋友或是生意伙伴的,反而像是—— “臭丫头,高兴傻了?” 卫宁的戏谑将陆惜月从自己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陆惜月离了墙根,带着嫌弃开口:“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卫宁脚步不停跟着她,笑意不减:“打什么马虎眼儿,不过想想也是,天底下哪个男人能拒绝的了投怀送抱呢,我真是要对萧云珩另眼相看。” 回应他的是陆惜月满眼的鄙夷。 “不如这样,我帮你杀了她?” 心思不正的人留着有什么用。 卫宁眼里杀意浮现。 少女轻轻一笑,并没有如她想象的拒绝:“随便你,不过我可没有银子付你。” 卫宁眸光微闪,意味深长:“不用付银子,我把我自己抵给你,如何?” “呦,你要以身相许啊。” 卫宁悠然应声:“怎么,我堂堂杀手门门主,抵不过几百两银子么。” 陆惜月轻嗤,毫不客气道:“巧了,在我这儿,你还真抵不过银子值钱。” 卫宁:“……” 臭丫头嘴皮子够利落的。 “那你这位表妹怎么办,她可是觊觎你的夫君,你要留着她?” “关你什么事。”陆惜月眼神凉凉看他,“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想想你的姚姑娘。” 这话一针见血,卫宁唇角的笑容僵住,没了方才的自在。 陆惜月又道:“若是没事儿就在院子里磕嗑瓜子,别有事儿没事儿出来讨人嫌。” 讨人嫌! 卫宁嘴角抽了抽,有种想把她拽过来教训一顿的冲动。 现在还不行,这死丫头还要替她去除火毒。 防止没被火毒疼死,就被陆惜月给气死,卫宁终究还是回了屋子里休息。 有一点她说的没错,他是该好好想想有关于姚心语的事情。 家仇不能不报,不过姚父官拜丞相,轻易动不得,再者他还要好好查一查,姚心语的两次救命之恩,是不是真如陆惜月所说,是刻意的。 当然,这边陆惜月半点儿不担心会刺激到卫宁。 姚心语的事,卫宁心里已然信了三分,毕竟丞相府当年参与了那件事,姚心语不知道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她步履轻快出了院门,萧云珩此刻也正往这边来。 “卫宁不在屋里。” “我知道,我刚刚看见他了。” 萧云珩视线一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陆惜月闻言挑眉:“他还要靠我医治他,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 萧云珩放了心。 他对卫宁,始终不能放心,当初陆惜月被她所劫,哪怕是想带她回去为己所用,卫宁还是不留情的对她动手。 看清他眼底的担忧,陆惜月心头跳动的厉害。 犹豫片刻,她缓缓开口:“刚刚,我看见了。” 虽然没看清萧云珩是怎么动手的,不过陶锦霜确实是被他丢出院门口的。 “什么。”萧云珩滞了滞。 “你和陶锦霜——” “咳咳。” 萧云珩不自在的轻咳,下意识解释道:“我与她没什么。” 陆惜月忍不住失笑:“我当然知道,我都听见了。” 就算是她和萧云珩不是真的夫妻,在外人眼里却是一对恩爱两不疑的,陶锦霜还是原主表妹,世家出生,居然跑到自家姐夫面前自荐枕席。 要是被九泉之下的姨父姨母知道了,怕是会死不瞑目。 “那你也看见了?” 看见他动手将陶锦霜丢出去! “看见了。”陆惜月实诚点头。 萧云珩心中的一丝侥幸也褪去,他暗暗握了握手心,想着不能让她误会自己会随便对女子动手。 以往,他当然是不会的。 偏偏陶锦霜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处处贬低她。 萧云珩想解释,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眼前是一条看不见底的路,他何至于拉上她一起。 第113章 因为他长的太好了 萧云珩不说话,陆惜月抿了抿唇瓣,一眼扫到那双湛黑深沉的眸子,一时间也无话。 她大概是多想了,萧云珩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那种意思。 陆惜月从不认为自己是多自恋的人,想到刚刚生出的猜测,脸上一热。 果然还是因为萧云珩长的太好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门口迎进来的小厮见到两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姑娘在就好了,外头有个人说是来找姑娘回话的。” “叫什么名字?” 小厮:“他说他叫吴贵。” 陆惜月恍然,是前些日子她付了银子请出去打探哪里有种大片花田的。 没想到这么快回来了。 很快两人在院子里见到了一身风尘的中年男子。 吴贵是赵品谦介绍来的,专做脚程上帮人打探消息的生意。 见到了人,他刚要开口,余光瞥见桌上的茶水,端起来就喝了个精光。 喝完茶,他大大咧咧抬手擦了嘴,笑道:“不好意思,我这一路赶回来,实在是口渴了。” 陆惜月自然不在意这些。 看他脚上的靴子还沾着泥灰,原本正常的肤色也变的黢黑,想来是没赶得上清洗。 她叫来小厮又上了一壶热茶过来。 吴贵喝了一口,说起正事:“姑娘托我寻的花田,是有眉目了,不过就是有些远。” 陆惜月忙问:“是哪里?” “东平城。” 二人一愣,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东平城不就是纪老太太兄长的地盘儿么。 吴贵又道:“不仅有些远,这花田的主人还不好打发。” 听着这话,陆惜月眉心微蹙,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贵未曾察觉,叹了口气:“是东平城的知州大人,祁良玉。” 陆惜月:“……” 非要这么巧么。 她神情严肃,眼中盈起复杂。 萧云珩亦然如此。 见二人不说话,吴贵才察觉不对劲:“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 陆惜月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知州大人竟喜欢种花。” 吴贵闻言摸着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须笑了:“不是他喜欢种,是知州大人的千金喜欢,这片地是在知州大人名下,不过花是知州千金命人种的。” 他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她。 这位知州大人后院里妾室无数,一口气生了四五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还是最年幼的那个,自然是千宠万爱的长大。 这位祁小姐没别的喜好,就喜欢各式各样的花,专门用作泡澡,是以身上每天都是各种花香味。 话到此处,陆惜月心底的郁闷消散下去。 倘若是为了能在身上留下香味,这件事就好办的多了。 将剩下的银子结给了吴贵,送人离开,陆惜月呼了口气,手撑在下巴上,静静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 也不知道纪老夫人有没有和那个祁知州通过气。 知晓她心中为什么烦恼,萧云珩在思虑过后提议道:“可以先去东平城一趟,找个机会与祁知州的女儿商谈,不用通过祁良玉。”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纪老太太这层关系在,总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让之洲去过一趟了。” 陆惜月怔怔抬头,惊喜之下浮出些许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谢之洲不是和赵品谦一道去的颐洲,什么时候又去了东平城。 “去颐洲的路上要经过东阳城,东阳城与东平城相邻,并不算远,所以不废多少功夫。” 勉强也算是顺路。 距离他们离开也有不少日子,想必祁良玉也知道该怎么做。 陆惜月放了心,谢之洲除了待她心里有偏见,对旁人还是很明事理的。 想想也难怪,这些日子一点事儿也没有,她还以为是祁良玉这个知州大人没有见到纪老夫人。 陆惜月一门心思都扑在生意上,心里盘了许久的花露生意终于有了眉目,迫不及待的同陆母商议了之后,与萧云珩坐上了前往东平城的马车。 两辆马车,坐了四个人。 萧云珩与陆惜月乘一辆,另外一辆,则是卫宁和伺候他的小厮。 想要彻底清除火毒,每日泡澡和施针自然是不能断。 要不是不想前功尽弃,陆惜月也不想带着这个变态一起去东平城。 出了琼县,走了半天的路,总算是见到了康县的影子。 马车行驶在小道上,斑驳的树影投落在脸上,头顶的日后正好,四周却掀起一阵阴风。 萧云珩捏着手中的缰绳,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墨色的瞳孔中覆起一层寒霜,对着车里的陆惜月道:“坐稳了。” 陆惜月紧贴着车壁,还没回话,被风吹起的窗帘外闪过一道人影。 紧随而来的,是泛着寒光的刀锋坎在马车上。 马儿受了惊吓,跑的飞快。 陆惜月被惯性往后一甩,险些跌出去。 但是很快,追在马车后面人就停了下来。 萧云珩回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缰绳勒紧,迫使马儿停了下来。 树荫下,卫宁掀开窗帘,正与刚追杀他们的男子交谈。 陆惜月探出半个脑袋,看到了这一幕。 “杀手门的人!” 这个时候,杀手门的人都已经回到他们大本营了吧,怎么会在这里。 不多时,卫宁与追杀他们的男子过来了。 他脸上没戴面具,一半清俊一半狰狞,即便是在青天白日,看着也吓人。 陆惜月却是习惯了。 倒是他,不是说杀手门上下哪怕副使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么。 仿佛是接收到她目光里的疑惑,卫宁撇撇嘴,似有无奈:“出来的匆忙,忘记戴面具了,臭丫头,你这不是害我么。” 陆惜月瞪他一眼。 萧云珩则戒备的看着来人。 卫宁指着戴面具的男子道:“这是我的副使,玄丰,他来这里寻我。” “既然是来寻你的,为何下杀手?”萧云珩冷着脸问。 方才若不是马车跑的快,那一刀就要砍进马车里,委实惊险。 卫宁看向玄丰。 玄丰视线落在陆惜月身上:“那日替门主传话之人被查出中了药。” 杀手门一共两个副使,看似职权一样,实际上也分主次。 当然,玄丰也杀人,专杀背叛杀手门的人。 第114章 一个赛一个的变态 当初另外一名副使便是死在他的手里。 卫宁看向陆惜月的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 杀手门的大多人兴许看不出来,不过他的副使可不是寻常人,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就是可惜了,不久前因为这臭丫头折了一个。 当然,如果补上一个有占卜能力的,就没那么可惜了。 忽略这变态的眼神,陆惜月只一个问题:“那个杀手呢。” 玄丰语气冰冷:“死了。” 即便背叛不是本意,可这等废物留在门中也是无用,杀了,自然省事。 路边吹来的风灌进衣袖里,陆惜月缩了缩脖子。 真不愧是主仆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变态。 如果今天不是和卫宁一起来的,只怕玄丰不会停下追杀他们。 “既然人找到了,你们主仆不如一起离开。”萧云珩挡在陆惜月身前。 卫宁轻笑:“他不走,与我们一起。” 萧云珩脸色微沉,正要开口,陆惜月抢在他前头道:“既然一起,那就快点上车,别耽误时辰。” 卫宁唇角扬了起来,还不忘看她身侧青年一眼。 等人回头坐上马车,陆惜月没坐回去,反而与萧云珩一起驾车。 萧云珩没有说话,默默往这边移了移,留出更多的位置给她,防止她掉下去。 车马日夜兼程,总算是在五天之后到达了东平城。 不过才看到东平城的围墙,不远处山坡上大片的花田便吸引了陆惜月的注意。 这个时节,大半的花田都是枯绿一片,只有月季和海棠还在盛开。 等走的近了,山坡的另一边显露出来,是一片盛开的茶花树,甚至每一排的茶花都是根据不同的颜色种下的。 陆惜月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大片花田,眼看着似乎占了一整个山头。 进了城,寻了一处客栈歇下,陆惜月在店小二的口中打探到了祁姑娘的行程。 这位祁姑娘每个月十五都会与小姐妹出门买胭脂。 明日正好就是十五。 撂了二两银子,店小二乐坏了,没等她开口问就道:“咱们东平城最大的胭脂店在东头,走一会儿就能看见,叫陈记。 陆惜月默默将小厮说的记下,在第二日早早等在了陈记胭脂铺。 萧云珩守在不远处,不敢让她出自己的视线。 她挑了三两样的胭脂在铺子里试色,没多久,穿着桃红小袄的姑在一群女孩的簇拥下进了铺子。 掌柜一瞧来人,便迎了上去。 “祁姑娘,您来了,我这儿专门给您留着好货,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您瞧瞧。” 穿桃红小袄的姑娘下巴轻点,示意掌柜去拿。 很快,一盒盒颜色新,成色好的胭脂送到了祁姑娘手里。 她身边的姑娘们等着她试了色,才去动手。 “媛媛,这个颜色的口脂很衬你的肤色,你不喜欢吗?”穿绿裙的小姑娘拿起一盒口脂问。 祁媛瞥了口脂一眼,不屑道:“这个颜色未免太粉了些,有些俗气。” 绿裙小姑娘撇了撇嘴,将口脂放了下去。 看了一会儿,她挑挑拣拣的没选出什么来,倒是身边的几个姑娘,已经挑好了。 “掌柜的,你这儿怎么都是这些陈旧货,不是说有新货么。”祁媛坐下来,不耐烦开口:“莫不是觉得我年纪想,想坑骗我?” 掌柜的一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不慌不忙道:“姑娘说笑了,我这儿的确都是新货,不敢骗姑娘。” 祁媛把胭脂推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这些也叫新货,分明和寻常货色差不多。” 一旁的小姑娘见她发怒,看着掌柜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谁叫人家有个做知州大人的爹撑腰呢,在这东平城内,谁敢惹她。 “姑娘您仔细看看,这口脂里头都加了香料的。”掌柜把口脂重新打开。 祁媛不信,将盒子捧起来轻嗅。 身后几人也将方才选的打开闻了闻。 果然,有一阵淡淡的香味,每种颜色的香味都不同,不仔细闻压根察觉不到。 祁媛的眉头松缓许多,“是比先前的好闻,那就都包起来吧。” 掌柜的点头,回头拿算盘清算银子。 陆惜月合上手中的脂粉,心想吴贵说的果然不假,这位祁姑娘对香气真是情有独钟。 平平无奇的口脂只要添了香气,就能一口气买下每个颜色。 她合上脂粉盒子,走到掌柜跟前,声音刻意拔高了些:“掌柜的,我在你这里看了许久,怎么没瞧见花露。” 叮当响的算盘安静下来,掌柜的不解道:“什么花露?” “就是抹到身上,能留许久香味的花露啊。” 祁媛听到这句话,当即循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掌柜上下打量着眼前美貌非凡的少女,更为疑惑:“姑娘可是懵我,这世上哪儿有这种东西,你说的莫不是熏香?” 陆惜月摇头:“是花露,用各种花制成的,颜色透明如清水一般,香气悠然。” 见她如此严肃的解释,掌柜的不淡定了:“这世上当真有这种东西?” 这得赚多少银子啊。 “自然是有的,我家相公前不久托人从异邦买的,我还以为你这儿也有呢。” 听到“异邦”两个字,掌柜更加深信不疑,“姑娘瞧着眼生,不知姑娘的夫君是从何处的异邦买的花露。” 若是能知晓来源,他定要进上个几百份,卖的好了,还愁赚不到银子。 到时候,银子就像那流水一样…… “我是琼县来的,至于那异邦人是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 陆惜月的回答打断了掌柜的发财梦,他轻咳了两声,打算留下她的名字以便日后寻那个卖花露的异邦人,身后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姑娘,你那花露还有么?” 祁媛就坐在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听的是一字不落。 卖花露的异邦人日后再寻,总能寻到,若是这姑娘身上的花露没用完,她就买来瞧瞧,大不了多花些银子。 “自然是没有了,否则我也不会来买了。” 祁媛听着,不免失望。 “姑娘也喜欢花露?”陆惜月接着话茬问了一句。 祁媛轻瞥她一眼,觉得她是明知故问,不过想到卖花露的异邦人,到底还是点头。 第115章 骗子 “几位姑娘也喜欢?”陆惜月问祁媛身后的几位姑娘。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 虽说没用过也没见过,不过听她这么形容,可比香薰好用多了。 几人点点下巴。 “这样啊。”她扬了扬眉梢,将结过账的脂粉收起来,口中喃喃:“若是做了出来卖,肯定能挣不少银子。” 她自顾自说着,声音不小,祁媛听的清清楚楚。 “姑娘等等。”祁媛拦住她。 陆惜月脚步微顿。 一直被忽略的掌柜捧着包好的脂粉走了过来:“祁姑娘,都装好了,一共十八两。” 祁媛拧了下眉,对掌柜的不识趣有些不满。 掌柜的亦是想着赶紧把这几人打发走,好问问陆惜月那几个异邦人的消息。 陆惜月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勾起了祁媛的兴趣,未免商机泄露,她拎着脂粉出了铺子。 祁媛结完账一回头,人却不见了。 “人呢?” 绿裙姑娘指向门外:“刚刚出去了。” “拿着。” 祁媛将东西塞给身侧小丫鬟,提着裙摆追出去。 “姑娘刚刚的意思是,你会做这个花露。” 陆惜月走的慢,祁媛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见少女眼里盛着光,陆惜月唇角微扬,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姑娘怎么这么问。” 祁媛表明自己的目的:“如果姑娘会做,我愿意出钱买。” 少女盯着她,又补了一句:“多高的价格都行。” 看着祁媛这般财大气粗的样子,陆惜月笑了笑:“不瞒姑娘,我是生意人,也会做这东西,原本是准备做一些出来卖的,可惜了没有原材料,暂时做不出来。” “那要什么时候能做,需要什么材料?” 祁媛迫切的想要见识见识花露的作用,是不是真的和她说的这般神奇。 “新鲜的花瓣,不同品种的花可以提取出不同的香味,实不相瞒,我是看到这城外有个山头种了许多花,才来打听花露的。” “没想到,这里也没有花露。”她露出遗憾的神色,“真是可惜了大片的花田,若是能做成花露,也好过秋天霜打,成了花泥。” 祁媛敛眉:“姑娘可知道这片花田是谁的?” “问了,听人说是城主千金种下的。” 祁媛稍稍挺直了背脊,又问:“那姑娘可知道我是谁?” 陆惜月佯装愣了一下,接着话茬问:“请教姑娘贵姓。” “我姓祁,家父正是东平城城主。” 陆惜月满脸诧异,“原来……是祁姑娘。” 面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还可能会做花露的姑娘,祁媛语气虽然傲,态度却是不错。 “还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 陆惜月报上了姓名与来历。 当然,流放犯这个身份自然是没必要提的。 祁媛一听,脸色却变了:“原来你就是琼县的那个女医师。” 前几日突然冒出来的姑奶奶来家里哭诉,说是被一个女医师算计的家破人亡。 没想到会让她碰上。 陆惜月下心头一凛:“祁姑娘认识我?” “我姑奶奶是纪家老夫人。”祁媛直接道。 爹爹说了,姑奶奶家里这件事可不像她哭诉的那么简单,背地里棒了不少事,他也不打算插手。 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眼前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能力搞垮在琼县屹立多年的富户的。 “难怪。”陆惜月一脸淡定。 “不过姑奶奶家的事儿与我们家无关。”祁媛撇嘴,对于那位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姑奶奶没有多少喜欢。 尤其是听说,他儿子还算计自己的发妻,仗着家里有点钱几次三番找人家麻烦,就更讨厌了。 祁媛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不过害人的事儿,她可做不来。 “不如这样,你去我的花田,取一些你用的花瓣,做个花露出来看看,要是真和你说的一样,我就把花田里的花卖给你用。” 她也不傻,没有见到花露是什么样子,才不会贸贸然把花田卖出去。 陆惜月目的达到,应了下来:“祁姑娘爽快,不过有件事得让姑娘知道。” “什么。” “这东西做出来,要好几天了,姑娘恐怕得等等。” “等等就等等。”祁媛松口气,还以为是多麻烦的事,“等你做好了来城主府找我就是,或者我找你也行。” 小姑娘脾气虽然大不好伺候,此刻却愿意为了喜欢的东西付出耐心。 陆惜月忽而觉得她有些可爱了。 “我们一行人就住在来福客栈,随时恭候姑娘。” 祁媛应声,招呼来丫鬟:“你带这位姑娘去我的花田摘花吧。”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要多少花才能做出你那个花露。” “做花露要先提取精油,大概要三十朵符合标准的花才能提取一小滴的精油。”陆惜月并不介意告诉她过程:“提取精油成功之后,还要和其他材料混合,最后得出花露。” 祁媛傻了眼,俨然没想到做花露这么废花。 不过想想花露的效果,她忍痛点头:“摘吧摘吧,但愿你说的花露真是个好东西。” 小姑娘一脸的舍不得令陆惜月发笑,她安慰道:“姑娘放心,效果一定比香薰好。” 被祁媛身边的小丫鬟领着,陆惜月与萧云珩先是回了一趟客栈,把卫宁身边的小厮和玄丰通通领走去摘花瓣。 脂粉铺子门口,等掌柜的招待完别的客人出来,门口就只剩下以祁媛为首的几个姑娘家。 错失商机,他拍了拍算盘,暗道可惜。 几个姑娘将祁媛围在中间,满是好奇。 “媛媛,你还真信她会做出花露啊,万一是个骗子怎么办,瞧着和咱们差不多大啊。” “就是就是,可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花露这种东西,谁听说过啊,说不定是她编出来的。” 祁媛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你们傻我也傻吗,谁家骗子只骗人的花瓣啊,花瓣能用来干嘛。” 黄裙小姑娘不同意她的话:“媛媛,这话不对吧,花瓣能用来做熏香呢。” “我看你还是要提防着些,万一她就是为了偷你的花呢,你想想,一回两回,趁你不注意,就全薅光了。” 第116章 我家相公 祁媛听着,沉默下来。 绿裙姑娘上前:“媛媛,她们说的不无道理。” “行了行了。”她摆摆手,将衣袖拢住:“等回头我打听打听就是了。” 只要知道她们住的地方在哪儿,就知道是不是骗子了。 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 这边玄丰领着人按照陆惜月给的标准收集花瓣,陆惜月替卫宁扎好针之后,与萧云珩在城里搜寻可以做简易蒸馏装置的东西。 古代没有玻璃,用琉璃瓶子收集也是差不多的。 好在东平城比琼县繁华多了,兜兜转转在一家瓷器铺子里找到了几个琉璃罐子。 待她回到客栈,玄丰也将摘回的花带了回来。 为了方便省事,只摘了海棠花开做精油。 给了掌柜二十两银子,将后面的小院儿腾出来,清洗好海棠花的花瓣,随后晾干。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陆惜月将简易的蒸馏装置架好,将晾干的花瓣塞进了罐子里。 这里没有氯化钠,不过用粗盐也可以勉强代替。 卫宁扎完针,来小院凑个热闹,就看到几个瓶瓶罐罐被连接起来。 陆惜月手里的水,似乎要往瓶子里灌,卫宁止不住好奇:“这要怎么弄进去?” 蒸馏装置上的冷凝罐是用细长的琉璃瓶子砸碎了底部代替的,想要从两个指节粗的管子里倒水,管子还是平的,要弄到什么时候。 但是很快,盆子里的水就被那根管子吸了进去。 众人看到这个场景,不由的呆住。 纵然萧云珩对陆惜月的各种能力已经习惯,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免不了惊讶。 “为什么水会主动进去。”萧云珩接过她手里的盆,耐不住求知欲问。 陆惜月点燃了罐子下的火堆,抽空解释道:“这个叫做虹吸原理,利用容器里的压强差异,从而推动水流。” 众人眨了眨眼,没听懂。 “简单来说,就是用空气推动水流。” 当然,这么说不太准备,不过用来忽悠他们,也足够了。 她手底下忙碌起来,没再理会他们。 知道她忙,萧云珩也不再问,守在她身侧,时不时的帮上一把。 良久,透明的琉璃罐子里水温升高,花瓣开始褪色,很快,里面的水就开了。 蒸出的气体顺着管子流出来,滴落进另外一个罐子里。 这里面的自然就是精油了。 因为是临时做的,罐子并没有完完全全,一丝不差的密封起来,泄露出的蒸汽在空中散发,很快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味。 是海棠花的香味。 等到所有的花瓣都蒸馏过之后,也就留下了一小瓶的精油,用一根手指长的琉璃瓶子就能装下。 “这就是花露?”小厮凑过来闻了一下。 真香啊。 “不是,这是精油,要和别的东西混合之后才可以使用。” 不过精油是可以用来保养皮肤的。 当然,用这种装置蒸馏出来的精油并不适合上脸,用来做香水才是最合适的。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就弄出这么点东西来,你确定这个能赚钱?”卫宁嗤笑道。 陆惜月累的不想搭理他,顺手又弄了点蒸馏水留着,最后把装置拆了带回房里。 被无视的卫宁无奈的笑笑,跟着回房。 洗漱过后,陆惜月倒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萧云珩在外头端了晚饭进来,瞧见她睡的香,到底没舍得把她叫起来。 他脱了衣服洗漱一番,掀开被子,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自从在赵府睡一张床之后,两人对此都已经习惯,反正隔着被子,谁也碍不着谁。 第二天,陆惜月便与萧云珩出门,找到一处酿酒的铺子。 迎门进来的一对男女模样漂亮俊秀,气度不似寻常人,铺子老板当即走过去问:“两位客官要买什么酒,我们这儿有顶好的女儿红,还有姑娘家爱喝的果酒……” “老板,你们这里有正在酿的酒吗?” 老板不解的看着美貌非常的姑娘,“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莫不是来偷师的。 陆惜月表明来意:“我是想买一些头曲。” 听她还知道“头曲”,老板更警惕了:“你要头曲做什么?” 酿酒后出了锅,没经过调配的酒就是头曲。 陆惜月虚挽了下萧云珩手臂,笑道:“我家相公,他最爱喝烈酒,这次出来游玩,忘记带了,这才来麻烦老板你。” 少女手指隔着衣料抚了上来,哪怕力道很轻,萧云珩缺仍旧能感受到轻柔的触感。 他垂下眸子,少女正抬头看过来,冲他使了个眼色。 萧云珩轻“咳”了一声,掩饰面上不自然的情绪,对老板点了点头。 陆惜月紧跟着拿出一张十两银票塞给老板。 “也不用多少,装一壶就够了。”她指着一旁柜子上最小的酒壶。 老板深深看着两人,捏着十两银票有些犹豫。 这夫妻二人身上穿的料子瞧着也不便宜,这模样长的也标志的过了头,不像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应当不是来偷师的。 这么想着,他才收下银子:“东西可以卖给你们,不过得等到下午,这会儿还没弄好呢。” “那我下午再来取吧,麻烦老板了。” 收了银子,对方又只要一小壶,这银子赚的舒心又方便,简直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老板顿时眉开眼笑:“不麻烦,就未时吧,未时你们来取。” 说定时间,两人才离开。 出了酒铺的门,陆惜月就把手松开。 萧云珩眼里瞬间划过一抹失落。 回到客栈里,等着拿头曲的时辰,陆惜月拿着银针去替卫宁扎针。 与此同时,楼下大堂,祁媛带着两个丫鬟来到客栈,询问小二陆惜月的住处。 店小二一眼就认出祁媛的身份,没多想,就把人领到了楼上。 “陆姑娘,你在吗?”她先是敲门。 房里却无人回应。 她又敲了一遍,还是没人。 “怎么不见人?”她扭头质问店小二。 该不会真被她们说中了,这姓陆的是来骗人的!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他们夫妻俩刚刚才回来,我亲眼看见他们上了楼。”店小二被祁媛一眼瞪的腿软。 惹谁都不能惹这位大小姐,是要遭罪的啊。 第117章 相配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做什么店小二。”祁媛有些恼。 倘若真被几个好友说中了,想想最初的时候她那般笃定,岂不是很丢脸。 店小二低着头,哪儿敢说话。 就在这时,隔壁房里传来一声呵斥。 浴桶之中,卫宁拧着眉心,额间汗丝连连,疼的脸色发白。 可他脸上依旧挂着抹笑。 陆惜月忍不住翻了一眼:“是不是得把你嘴巴缝上,才能不说话。” 一旁的玄丰则是将手按在了刀把上。 萧云珩默默上前,视线与玄丰对峙。 一时间,屋内剑拔弩张,角落里的小厮吞了口口水,神情紧张。 这是要打起来啊。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敲响了房门。 “陆姑娘,你在吗,我是祁媛。”她刚刚听到陆惜月的声音了。 手下的针尖埋去血肉之中,陆惜月应了一句:“祁姑娘稍等片刻。” 听到她的声音,祁媛悬在心口的石头落了下来。 不是骗子就好,她可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那我去下面大堂等你。” 撂下一句话,祁媛带着丫鬟们下了楼。 陆惜月把最后几根银针扎好,嘱咐卫宁:“今天我的针法与往日不同,你不要乱动,会影响清毒的。” 卫宁扬了扬眉,算是应下。 他是习武之人,不过两个时辰不动而已,算不上难事。 玄丰提着的手放了下来,走到另一边守着。 陆惜月又交代小厮:“今天只加一桶热水就行。” 小厮一怔:“那水凉了不会得风寒吗?” “他一身火毒,就是泡在冷水里,也得不了风寒。” “照这么说,冬天岂不是不怕冷了。” 陆惜月失笑:“还真是。” 出了门,萧云珩才道:“你去和她谈吧,我在后面跟着。” 他乐的和陆惜月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看着,也是好的。 倒也不是他认为自己多招人喜欢,不过有陶锦霜这个前车之鉴,他还是决定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我一个人去就行。”陆惜月不以为意。 萧云珩深深看她一眼,“不行,我不放心。” “那你就和我……”一起两个字没说出口,她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就按你说的来吧。”陆惜月没再拒绝。 她下了楼,见到了几个丫鬟伺候着的祁媛。 萧云珩便站在楼梯口,目光不离少女身影。 “祁姑娘来的正巧,我待会要去取做花露的最后一样材料。” 提起花露,祁媛眼睛一亮:“这么说来,陆姑娘很快就能做出来了。” “下午就可以了,不过刚做出来的花露味道不甚完美,要晾上个十天半个月,等里面的精油与其他材料充分融合,才算的上成功的花露。” 祁媛并不在意这些:“没事,我且看看这花露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知道她的迫不及待,陆惜月到底没拦着。 等到未时,两人一道去了酒水铺子。 萧云珩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走出不远,祁媛身侧的丫鬟感觉到不对劲,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祁媛登时变了脸色,回头查看四周。 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丫鬟口中一身墨色长衫,俊秀不凡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生的真是好,可惜了,竟不做好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尾随年轻姑娘,真是不要脸! 见她脸色变化无常,陆惜月忍不住问:“怎么了?” 祁媛抬起一根手指冲她“嘘”了一声,“有人跟踪我们,我们快走。” 陆惜月被她拉着脚步加快,诧异之余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祁媛神色莫名。 都不知道这人跟踪她们是为财还是为色,这么危险的境况,她居然笑的出来。 “姑娘说的那人是不是一身黑意,面容清隽。” “是啊。”祁媛不自觉点头。 陆惜月脸上笑容更深:“那人是我的夫君啊,昨天你派来与我们一起摘花的大姐儿还见过的。” 祁媛一时傻了眼,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我今日没带她出来。” “这就难怪了。” 祁媛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男子,眉目潋滟,身姿挺拔,往人群里一站仿佛与周遭百姓隔成了两个世界。 仔细一看当真不像是鬼鬼祟祟心思不正的。 想到她刚刚把人当成了不怀好意的,祁媛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你夫君倒是与你很相配。” 不说旁的,就是这两张脸凑到一起,可谓是十分赏心悦目。 相配吗? 陆惜月从没想过这个。 “祁姑娘,咱们快走吧。”她提醒道。 见她没在意,祁媛神色缓和,对眼前的同龄少女更多了一分好感。 “走吧。” 她挽住了少女胳膊。 陆惜月有些意外的瞥她一眼,旋即笑笑,由着她挽。 很快到了酒铺子,接过老板装好的头曲,祁媛满是好奇。 “酒也要弄到花露里头?”她要开始怀疑这花露会不会香了。 “这不算酒,这是头曲,与香精混合之后能更好的挥发里面的香味。” “原来如此。”祁媛恍恍惚惚点头,虽然没明白,也没好再问。 提着酒壶出了铺子,两人一边聊着,路过的妇人行色匆匆,没在意撞到陆惜月肩头。 “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妇人慌忙道歉。 一抬头,却愣住了。 “陆惜月!” “牛嬷嬷。”陆惜月同样有些错愕,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牛嬷嬷这时也看到了陆惜月身侧的祁媛,更是惊的睁大眼:“祁姑娘,你怎么会和她在一块儿?” 祁媛神色不变:“我怎么不能和陆姑娘一起。” 和她有仇的是纪家,不是她们祁家。 “可是表姑娘,你明明知道,咱们老夫人——” 祁媛哼哼着打断她的话:“牛嬷嬷,有话要说清楚了,我爹可没说要帮你们,况且,我和谁做朋友,还要经过你们家的同意么?” 就连她爹都不会限制她。 牛嬷嬷被她几句话刺的噎住,不忿道:“可老夫人是你的姑奶奶啊。” 有着血亲的关系还抵不过一个陆惜月吗。 祁媛最讨厌别人与她说教,盯着牛嬷嬷,声音冷了下去。 第118章 难处 “可我在半个月之前,还不知道我有个姑奶奶呢。” 这话便是在明晃晃的讥讽当初纪老夫人为了嫁到纪家,与祁家断了关系,从此不再是祁家人的事。 牛嬷嬷心头一窒,震惊的看着少女,说不出话来。 祁媛还想再说,被陆惜月拦了下来。 “祁姑娘,我们还是去制花露吧。” 与牛嬷嬷再这里不过就是浪费口水,还是花露比较重要。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祁媛居然会帮着自己说话。 祁媛闻言,点了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等她们离的远了,牛嬷嬷气的啐了一口唾沫,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儿告诉老夫人去。 她顺了顺被气的沉闷的心口,快步离去。 陆惜月不是扭捏的人,心头疑惑,也就问了出来。 “牛嬷嬷是纪老夫人身边的人,她说的不错,你们两家有血亲的关系,祁姑娘为什么还愿意帮我说话?” 祁媛望着她,坦然道:“因为你瞧着比较顺眼啊。” 长的好看,会医术,会做生意,还会做花露的小娘子,谁瞧了不喜欢啊。 听着这个回答,陆惜月眨了眨眼,不知该怎么回答。 瞧着顺眼。 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祁媛见她一脸的震惊,眉峰扬了起来:“我那个姑奶奶啊,管的也太多了,初见时求着我爹爹帮忙不说,竟还要暗地里帮我挑选夫婿。” 就连她亲娘都没着急呢,这老太太倒急起来了。 陆惜月默默听着,没有插嘴。 祁媛越想越气:“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心思,让我与纪家旁支的男子成亲,我爹就成了纪家的亲戚,日后少不得要帮他们一把。” 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她脸上了。 “祁姑娘年纪还小,不着急。” 纪家是个火坑,祁媛是个心直口快的,要是跳进去了,可斗不过那些人。 “就是啊,我娘一口就回绝了。” 说了一路,祁媛口都干了,回到客栈捧起热茶就喝了两杯。 陆惜月将昨晚蒸馏好的香精拿出来,打开塞子,一股海棠花的热烈香气顿时盈了出来。 祁媛闻着,抓着她手臂赞道:“真的好香啊!” “这个香味太浓了,需要调配才能出适合的味道。”她淡淡解释一句。 祁媛不懂这些,将手收回来,看着她在桌子上摆出几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根粗实的银针,两个空的琉璃瓶子,还有一沓剪裁好的骨节长宽的纸。 不同的香水要按照不同的比例调配,不过眼下她只能一滴一滴的试着调制。 在祁媛炙热的目光下,浓烈的海棠花香精在融入头曲与蒸馏水之中,混出了最适合它的淡雅香味。 她滴了两滴在纸上,送到了祁媛手中。 祁媛学着她的样子,放到鼻下嗅了嗅。 散发在空气中香味清雅不失寡淡,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片盛开的海棠花。 “这就是最初的花露了,不过要想得到最好的效果,最好放置一个月。” 她边说着边按照刚刚的比例,将剩下的材料调配出了另外两瓶。 即便如此,一小瓶的香精还剩下了大半。 她把其中两瓶送给了祁媛。 “你这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花露,就这么白白送我?”祁媛不可置信的看她。 纵然才过了两日,可她跑来跑去忙活了许久,才得了这么三小瓶出来,实在不容易。 “就当是感谢祁姑娘方才的维护了,况且,没有祁姑娘的花,我也制不出来。” 祁媛抿了抿唇,见她这么懂事儿,心里的好感更多几分。 “那我就收下了。”她大大方方召来丫鬟把东西装好。 陆惜月点头,将剩下的东西放好,整理干净之后,与少女对视:“那接下来,我们就谈谈花田的事吧。” “好。” 祁媛不懂做生意的门道,自然是陆惜月说什么是什么。 陆惜月虽然有志当个奸商,到底不会坑人,以最公道的价格收了她的花。 日后便是祁媛种花,陆惜月派人来收。 银子都是小事,祁媛一心想要花露,陆惜月便在银子的基础上加了花露。 每个品种的花露,只要做出来了,一定给她送几瓶过来。 相较于客栈中两人生意谈的畅快,知州府里祁良玉就没那么开心了。 他看着眼前上了年纪蒙了一脸泪水的纪老妇人,深深叹口气:“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身为知州,没法儿插手这样的事。” 难不成让他平白无故加个罪名在她们身上么。 他还想留着头上这顶乌纱帽等着升官儿呢。 纪老夫人声泪俱下:“大哥,难不成你要看着小妹家破人亡吗?” 祁良玉皱起眉头:“什么家破人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那日瞧着你来的时候带了好几个奴仆,看着不像是要没钱的样子。” 纪老夫人:“……” 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大哥,实在不成的话,你想个法子把大郎保出来吧。” “这可不成,案子已经审了,怎么能更改。” 祁良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都快升迁了,就等着来年巡抚大人来探查呢,这个关头让他惹事儿,不是自取灭亡么。 更何况,还有一位世子爷过来敲打,他就算有心也无力。 倒不是祁良玉多不在意血亲关系,只是这件事纪家原本就不占理儿,让他怎么帮。 都说了几次了,她怎么还是不明白。 到底是亲妹妹,哪怕几十年没联系,血缘关系总不是假。 老太太听着,心里越来越凉了。 原以为求助身为知州的兄长多少能替自家大郎免除牢狱之灾,不成想哭了几次也没用。 还有他生的那个祁媛,也视她这个姑奶奶如同无物。 自从纪家大郎入狱,纪家沦为笑柄,生意也越发没有起色之后,老太太一颗心便扭曲起来。 “大哥,你就真的不能帮我一回吗,我这一生,就求你这一回啊。” 她脸色惨白,本就身体不好,几天劳心劳力,更是没什么精神。 祁良玉怕她哭的厥过去,干脆道:“我倒是想帮你,可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天子脚下,受皇帝亲眼的侯府世子想要整治他一个地方知州,可太简单了。 第119章 别来无恙 谈下了花田,送走祁媛后,陆惜月找来店小二要来了纸笔,画了一个草图。 “这是那天的蒸馏装置。”萧云珩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上面标注的尺寸倒是比那天的简易装置大不少。 “以后要开铺子了,所以我想订制个大的,否则用小的太不方便了。” 只是提取一瓶精油,就来来回回捣鼓了七八回。 画完大的,她又画了几个好看的小瓶子,还有配套的喷壶。 不过她不确定这里的师傅能不能做出来。 等她画完,萧云珩盯着墨迹未干的纸张,青年好奇开口:“这是何物?” “用作琉璃瓶的盖子,可以让花露出口的瞬间如雾状喷洒均匀,很方便的。” 听她这么说,萧云珩将画着琉璃瓶的纸张与喷壶盖放在一起,果然,下面的螺口是正好卡着的。 他眼里划过震惊,再看眼前的少女凑过来,将纸张折叠凑到一起,是一个完整琉璃喷壶。 “就是琉璃价贵,若是换成瓷瓶的话会便宜许多。”陆惜月兀自说着,完全没察觉到身侧青年斜着落下的炙热目光。 好半晌,他才清了清发干的喉咙,道:“那为何不换成瓷瓶。” 陆惜月实诚开口:“这样的话,就看不到瓶子里面的花露了。” “你说,这里的铁匠能打出这个东西吗?”她把螺口的喷壶盖递到萧云珩眼前。 萧云珩钉钉的看她:“寻常铁匠只怕没有这个技术,这么精致的活,只能找老铁匠做。” 陆惜月无奈的撇了撇嘴,好像也只能这样。 不过她也不是非得要每瓶花露都配一个喷壶盖,琉璃瓶子上自然有另外的盖子,喷壶盖就另外拿出去卖。 要是想花露耐久用,又喷洒的均匀,那些客人便得买一个回去。 这般想着,她捏着画纸,不由笑了。 她果然是很有当奸商的天赋。 花田在东平城外,摘下来的鲜花掺和一个半时辰就不能用于制作花露,品质上会大打折扣,陆惜月与萧云珩商量过后,决定就地在东平城先盘一个铺子出来。 同时玄丰也被她押着去寻可以制喷壶头的铁匠。 东平城不比琼县,地界大,铺子也多,一天转悠不完,陆惜月花了三天时间,走遍了几个比较繁华的街头,将其中空置或是转让的铺面记了下来。 不过在找铺面的时候,陆惜月发觉了一件事。 有个中年的黑脸汉子,总是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到哪儿,汉子到哪儿。 萧云珩略查了下,汉子的来历便一清二楚。 “是城主府里的一个马夫,姓王,人们常叫他老王头。” “一个马夫,盯着我们做什么?”陆惜月并不觉得这是祁良玉会做的事。 好歹是个知州,手底下那么多护卫,怎么也不该派一个马夫过来跟踪她们。 至于祁媛,就更不可能了。 那小丫头看着厉害,实则心无城府。 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人了。 ——纪老夫人! 祁媛和她说过,纪老夫人在城主府住下了。 一个马夫,想必是给了银子将人收买。 “你说她想干什么,想杀了我替纪大报仇?”陆惜月猜测着,又觉得不可能,老太太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 况且,纪大又没死。 “不好说。”萧云珩声色冷冷,清俊的面庞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惜月抬头,撞进青年黑沉的眸子里。 “还是小心为妙。”萧云珩不敢掉以轻心,“如果她只是想使绊子还好,若是旁的。” 青年眼里杀机一闪而过。 陆惜月清楚的捕捉到了,她眸光湛湛盯着青年,心里微骇。 希望纪老夫人不要自寻死路的好,年岁大了,可经不住衙门的板子。 她将之前记了几个铺面的册子拿出来,转移了话题:“这几个铺子,我觉得都挺好的,依你看,选哪个好。” 她个人更倾向于铺面最大的那一个,后面的院子也大,尤其是再过一个巷子,还有一个空置的两进院子,也挂了牌子,可以用来做花露的工厂。 少女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青年被冰覆过的眉眼转而缓和下来,语气温和:“各有各的好处,不过,这个。” 他指尖点在最大的那间铺子上。 “地段好,铺面也大,我觉得比较合适,你呢?” 陆惜月低头,看着刚刚被青年点过的铺面,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也觉得这个最好。” 少女红唇盈润就像是那日晚上泡在水中的花瓣,明亮好看的眼睛直直看过来,像藏了星光。 好一会儿,萧云珩才收回目光,眼帘微垂遮住其中情绪。 两人吃完午饭又来到了这处铺子。 铺子正处萍水街最繁华的地带,据说原先是开酒楼的,不过生意没开过对面的,长期亏损之下掌柜实在承受不住,才关门转让。 给两人开门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女掌柜。 “小姑娘,是你们啊。” 女掌柜认得陆惜月,前天她就来问过铺子的事,因为她模样出众,身边跟着的青年亦是俊的不像凡人,这才记忆深刻。 “是我们,我们决定好了,要买你这个铺子。” 掌柜的将两人迎进去,听到这话,面上却露出了难色。 “陆医师,别来无恙啊。” 拄着凤头拐杖的纪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神冷厉的扫了过来。 那张略显苍白的面上还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陆惜月眉梢轻挑,与萧云珩对视一眼。 二人心中皆有惊讶,随即明白了纪老夫人派人盯着她们是为了什么。 这是来给她添堵来了。 “没想到在这儿遇到老夫人,真是令人意外。” “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老妇人冷哼,“陆医师这是准备开新铺子,真是可惜了,你来晚了一步。” 她瞥了眼后面的年轻男子,有些意外。 这还是纪老夫人头一回见到萧云珩,坊间都传陆惜月得相公相貌比那谪仙人还好看。 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不过两人越是般配,感情好,老夫人心里怨念就更重。 她的儿子,被这个贱人害了,她日子却过的滋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第120章 甘拜下风 现在还要做什么花露生意,她绝不会让陆惜月继续快活下去。 “是吗,你们已经交换了房契。”陆惜月回了一句。 她看到了桌子上的银票,面额三百两。 掌柜的没收,就说明这笔交易还没完成,她仍然有机会拿下这个铺子。 “怎么,陆医师准备与我这个老太太争?” 陆惜月挑眉,听这话的意思是准备倚老卖老啊。 不等她开口,老夫人便对身侧的牛嬷嬷使了个眼色。 几人看着牛嬷嬷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压在那三张银票上。 “掌柜的,四百两,你还做不出决断吗?” 女掌柜的看了看纪老夫人,又看了看陆惜月,从刚刚的谈话不难听出这两家是对头。 不过,鹬蚌相争,是她这个渔翁得利。 四百两银子啊,她这个铺子其实也就值个两百五十两银子,原本纪老夫人出三百两,她就准备同意的,谁想到,陆惜月一出现,她一下又加了一百两。 就在她乐呵呵凑过去,准备应下的时候,少女笑吟吟的声音传了出来。 “五百两。” 纪老夫人:!! 女掌柜:!! 少女端坐着,明艳好看的面上是最令人舒适的笑容。 女掌柜听着,心里乐开了花,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后去。 纪老夫人拧眉盯着少女,只觉得那笑容像针一样刺在心里,刺的她心口难受,眼前发黑。 这小贱人要不要听听自己再说什么,五百两银子,就为了这么个铺面,她是疯了不成。 萧云珩静静看着少女这般无害的模样做出如此挑衅的事情来,唇角不自觉扬起笑容。 陆惜月慢悠悠数着银票,神色淡淡:“掌柜的,决定权在你手里。” 掌柜的眼前飞过白花花的银子,下巴扬起,眼看着就要答应。 “五百五十两!”老夫人急声加了五十两。 女掌柜的脚步停了下来。 好多银子! 陆惜月笑容不变,加了一张银票:“七百两!” 老夫人眉头几乎锁成了一个“川”字。 这小丫头居然这么有钱,出手就是七百两,就不怕亏损吗? 可她分明在那张脸看似有礼的笑脸上看到了挑衅。 直到陆惜月眨巴着眼睛望了过来,老夫人就可以确定,她是在得意。 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瞬间被挑了起来,死死剜着那张脸,她道:“八百两。” 不就是银子,就算是纪家倒了,她也能拿出这些来。 “老夫人,万万不可啊。”牛嬷嬷被她出的价震到了,怎么也没想到,礼佛多年,素来沉稳的老夫人怎么会被陆惜月激到。 而老夫人此刻脑子里全是陆惜月毁了他儿子的一生,毁了纪家的名声与生意,再加上在祁家受的气,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早就断的彻底。 她只想狠狠挫一挫这贱人的威风! 夹在中间的女掌柜傻了眼,眼睛亮的发直。 真没想到,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有朝一日居然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纪老夫人,你可想好了,八百两银子,现在的纪家还能拿出来吗?” 陆惜月原本不想和她打价格战,左右想想,这老太太这几天派了个马夫跟着她,就是为了抢铺面。 反正都这样了,她也不介意让老夫人对她的恨意更多一些。 是她自己找上门的。 怪不得别人。 闻言老夫人笑了,“纪家家大业大,何至于八百两银子拿不出来,怎么,陆医师银子不够?” 她就知道,这贱人身上能带多少银子。 陆惜月弯了弯唇,就知道这老太太还有余地。 “谁说的,九百两。” “老夫人,不可啊。”牛嬷嬷出手拦着头昏脑涨的老太太。 陆惜月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纪老夫人哪儿受得住她这般看着,纵然知道陆惜月是有意和她抬价,也是认了。 “一千两。” 女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脚步有些虚浮。 这么多银子,她都能直接养老了。 牛嬷嬷心头一哽,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 一千两银子换这么个铺子,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陆惜月却是不打算跟了,回头再把老太太气出毛病来,赖上自己怎么办。 她拍手称好:“纪老夫人出手就是不一样,这么阔绰,我甘拜下风。” 老夫人自鼻子里吐出一声“哼。” “那这铺子,就是属于你的了。”她对着神情荡漾的女掌柜使了个眼色。 女掌柜顿时会意,将房契还有各项都拿了出来。 十张银票捏在手里也是厚厚的一沓,牛嬷嬷心里在滴血。 不知道老夫人回过味来,会不会气的卧床不起。 然而,老夫人一直都知道陆惜月什么心思。 可再她看来,只要把铺子弄到手,陆惜月没了心仪的铺面只能别作他选。 能让她不好受,这一千两花的就算是值了。 一手交钱,一手拿契。 坑着老夫人白花了那么多银子,陆惜月心情大好,拉着萧云珩出了铺面,长长呼出口气。 她刚刚看老夫人面色,就见她气血堆积,郁闷许久,几乎在爆发边缘了。 头顶金色的光影晕着圆圈落在少女明艳好看的脸上,青年沉静的眸子也有了温度。 “你就不怕纪老夫人不跟价?” 陆惜月回头睨她一眼,笑容扩大:“一开始怕,后来涨到七百两的时候,就不怕了。” “为何?” “她这么恨我,又怎么会乐意看到我得意的场景呢,而且,抢走了铺子,也能让我不舒服一阵,她当然觉得值了。” 陆惜月将纪老夫人那点儿心思看的透透的。 想到临走时,老夫人心甘情愿给银票的场景,萧云珩敛了敛眉。 没了最合适的铺子,陆惜月毫不气馁,选择了另外一家铺面。 也是在萍水街,相对于女掌柜家的铺面,位置稍偏一些,铺面也没有她们家大。 原先是个杂货铺,里头货架什么的保存的都很好,掌柜的说了,盘下铺子,里头的东西都归她。 陆惜月只花了二百三十两,就盘下了这间铺子。 拿到了房契这些东西,陆惜月找了锁匠新配了一把锁,将铺面大门锁上。 铺面弄到了手,后面的琐事雇佣几个伙计就能轻松解决。 第121章 四季春 玄风将东平城跑了个遍,总算是找到了一位能打出喷壶盖的老铁匠。 用铁打造喷壶盖肯定是不行的,长期用铜的话可能会中毒,思来想去唯有钢最合适。 陆惜月看了一眼官家的钢价,深深叹了口气。 好贵! 只有这一个选择,贵也得咬牙买了。 好在她这次来东平城做足了准备,带了差不多两千两银子,买铺子,买花,做琉璃瓶等花了约莫一千两,还剩一半多一些。 接下来,买院子,雇伙计,牌匾,还要装修一下铺面。 不过最让陆惜月头疼的还是花露铺的名字。 枯叶落尽的树枝延伸到窗边,少女的脸颊对着烧红的天际被染上热意。 清澈好看的眸子里团着绯色的云霞,像是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 “不如就叫四季春吧。” 花香依旧,四季如春。 留香持久的花露散发在空气中,仿佛将春日都存在其中,正是应证了这三个字。 陆惜月转过头,目光微微发亮。 萧云珩提起笔,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 墨迹在纸上留下痕迹,陆惜月走了过来,一扫刚刚的烦闷,笑道:“这个名字不错。” 她抬手揉了揉晒的发烫的脸颊,眉眼的笑意止不住:“待会儿我就去找木匠打这个牌子。” 萧云珩写的字好看,照着他的笔迹誊下来,比木匠自己动手要好。 蒸馏装置打造好是在五天之后,一共打造了三套,毕竟条件有限,弄不了几米高的琉璃罐,多打几套同时蒸馏也省事。 巷尾处的院子被她花一百两买了下来,原先是住着一户四口的人家。 院子不大,三间屋还带个小厨房,足够放蒸馏装置和花露的货架。 为了防止出现点心铺子当时被偷师的情况,她专门和伙计签了契约书,但凡有外传的,不仅要坐牢,到时候还要赔钱赔的倾家荡产。 这契约书是照着律法上的规矩写的,几个伙计也都明白这一点。 不过当他们看到花瓣泡在水中,经过火烧沸腾之后,顺着管子滴落下来,最后取出的清水泛着浓浓的花香,还是免不了震惊。 陆惜月一共调制了茶花,海棠,月季三种花露。 每种花露都装在颜色不同的琉璃瓶之中,用塞子塞住,放在货架上静置一个月。 不过这并没有耽误四季春的开张。 原本一瓶花露的成本价就不低,定价更是在三两银子一瓶,寻常人家基本上是消费不起的。 好在这里是东平城,不是琼县,地界大,富户人家也多,爱漂亮的姑娘们自然也是舍得花钱的。 祁媛从陆惜月这儿得了两瓶花露,转头就帮着她在富户姑娘们的圈子里造了势,是以,开业这天,纵然货架上只有几个样品,依旧是人满为患。 陆惜月采取的用的提前订货的法子,每五日放六十瓶花露的名额,先到先得,到时候花露味道调和好,便按照订单上的顺序亲自送过去。 这么个新颖奇特的做生意法子,萧云珩还是头一次见。 这些小姑娘们竟然也不怕她收了银子卷款跑了。 小姑娘们原本是有些顾虑,银子不多,可被骗了面子往哪儿放。 是以,一开始没有一个敢去做第一个下订单的人。 直到祁媛出现在铺面里,与陆惜月打了招呼,随后小手一挥,每样花露订了五瓶。 姑娘们不淡定了。 知州大人的千金都来买了,想必这铺子老板不会是诓人的。 再者,一共也就六十瓶,她一个人就拿了十五瓶,剩下可不多了。 很快,小姑娘们挤成一团,吵嚷起来。 祁媛在旁看着,冲陆惜月眨了眨眼。 卖了花田里的花,她手头上的闲散银子一下多了四百两,加上每个月父亲大人给的零花钱,,别说十五瓶,就是一百五十瓶也能不皱眉头的拿下。 接收到小姑娘眼神,陆惜月笑了笑,转头忙起来。 很快六十瓶的名额全部卖光,大堂中央响起一阵埋怨声。 “这就没了,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就是啊,我银子都准备好了,掌柜的就不能多弄一些出么。” 六十瓶,祁姑娘一个人就买走了十五瓶呢。 “下一次就要等五天之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排上。” 交了银子入了订单的姑娘们欢天喜地,另一边没有排上号的自然就不甘心。 陆惜月站出来,笑吟吟的劝慰:“诸位姑娘们,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花露的特殊性,所以暂时只有这么多,诸位没有排到的,下次请请早一些。” 那些花的花期毕竟不长,等先头开过的花谢了,后面的花骨朵再开,统共也就几回,弄不了多少花露。 她再等后面的兰花和石斛花。 等到入冬,还有一茬儿的山茶花和腊梅,仔细算起来,每一种花一茬其实也就能制出七八十瓶。 围在一起没买上的姑娘们心有不甘,可再不甘又能如何呢,谁让一开始没人的时候她们不珍惜机会呢。 眼下知州大人的千金也要,想要仗势欺人也得掂量掂量。 “我们的花露是一个月后来取吗?”有买到的姑娘好奇发问。 陆惜月指着背后墙上写的清清楚楚的规矩道:“诸位都登记了住处,到时候是由我们铺子里的伙计送到各位府上去,当然,如果各位方便的话,也可以自取。” 墙上不仅写了取货卖货的规矩,还写明了一个月后送货上门的缘由。 有个小姑娘不解:“你为何不现在就给我们?” 就算是要静置一个月等香味融合,也可以让她们带回家去,自己等啊。 “就是啊。” 该不会是现在还没做出来吧。 当然,这话当着祁媛的面儿,她们是不敢说的。 陆惜月早就做好了被问到这些的准备,其实也难怪这些姑娘怀疑。 她好脾气的解释着:“花露没有彻底融合之前,味道会不断改变,倘若现在就给了诸位,到时候第一天与第二天用的味道不一样,又该如何呢?” “那你就不能等花露好了再开业?”一位心直口快的姑娘嘴巴比脑子快,直接将心声说了出来。 第122章 他怕自己忍不住 “若是花露好了再开业,只怕诸位排队要排的更久。” 今天只有六十瓶,都排了这许久的队伍,再者,物以稀为贵。 东西越紧俏越抢手,就越能激起她们的购买欲。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对这些小姑娘说的。 奸商自有奸商之道。 小姑娘们一听,觉得有道理,果然没再追问。 说破天了,就算人跑了,第一个丢人的也是祁家姑娘,不是她们。 再者,其中是有人见识过祁媛手里的两瓶海棠花花露的,比熏香好用不说,味道也更纯粹。 萍水街东头开了一家名为四季春的花露铺子的事情很快传开,后面几天陆陆续续有些贵夫人带下人来询问花露,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要等下一次名额登记。 纪老夫人这边正愁着买到手的铺面做什么生意,就听外头人传起花露的事。 尤其是,祁媛这个丫头带头领着那群小姑娘去照顾她家的生意。 深知这个侄孙女没把自己当姑奶奶看,纪老夫人黑沉着脸吩咐牛嬷嬷去买一瓶花露回来。 她倒要看看,什么好东西值得这群姑娘家的前赴后继。 牛嬷嬷却为难道:“老夫人,这花露现在买不到了。” “买不到?”纪老夫人声调拔高,不可置信看向牛嬷嬷:“生意竟这么好?” 这才开业几天,就被一抢而空! 看着纪老夫人神色,牛嬷嬷思想向后还是将花露铺子的经营方法说给她听。 “给了银子不给货?”纪老夫人深深拧眉,显然没想到还能这么做生意。 最重要的是,这些小姑娘居然就这么傻乎乎的交了银子。 牛嬷嬷叹口气:“是啊,听说要到下个月才能交货,说是花露现在还没有彻底融合。” 她不明白这花露是个什么东西,彻底融合什么亦是不明白。 老夫人手捧着热茶轻啜了一口,不自觉眯起了眸子。 一个月后交货。 倘若陆惜月一个月后交不出货呢? 这般想着,纪老夫人只觉得心口都热了起来,她当即拉过牛嬷嬷,低声说了两句。 牛嬷嬷的神情逐渐惊骇,下意识环视四周。 院子里安静的唯有风吹过树梢的窸窣声。 她看着老夫人眼中跳动的光影,眉心跳的厉害,犹豫着开口劝道:“老夫人,这样,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只要我们做的隐匿些,还怕人发现。” 老夫人显然听不进去劝。 牛嬷嬷微微摇头,想了想道:“不如这样,若是要做这些,咱们先回琼县去,让旁人经手。” 如此一来,哪怕是陆惜月怀疑,也很难查到她们头上来。 牛嬷嬷的话提醒了纪老夫人,她顿时点头:“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夜幕四合,窗外小雨飘起了小雨,直下了一夜。 好在,第二天是大太阳。 在东平城待了有个把月,眼下四季春的生意正好,铺面每天只有个人看着就可以,除了制花露之外不费什么事,陆惜月便坐上马车,与祁媛道别之后回了一趟琼县。 已值深秋,天气越来越冷,下完雨一大早,外头还蒙上了雾气。 卫宁的火毒发作的越来越轻,许是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有动过一次内力,清除起来比陆惜月想象的更快。 她换了一副汤药给他泡,扎针这个程序已经用不上。 不过杀手门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 陆惜月并不知道是什么事,卫宁却是一反常态的冷了脸。 马车在林子里一路颠簸,玄丰飞身而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门主有话要问陆姑娘。” “什么事?”陆惜月起身,探出一个脑袋。 卫宁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一封信信被撕的粉碎扬在空中,随风飘到各处。 “我得回门里一趟。” 陆惜月一怔,有些意外:“现在?” 青年那张半是俊郎半是狰狞的脸上没什么情绪,黑瞳中冷意凝结,透着迫人的寒意。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变态这副表情。 像是——如临大敌。 “我和你说过,一旦开始清除火毒是不能中断的。”她双手环胸,一脸严肃的看他。 “我知道,你给我药浴的配方,我回去自己泡。” 所幸现在不用扎针了,倒是方便许多。 陆惜月睨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只是现在也没有个纸笔的,怎么把配方给他。 看出她的心思,卫宁睨了玄丰一眼。 冷面的副使点点头,上前用匕首割下了内里的一块白衣,抬手就要割开自己的手心。 陆惜月急声打断他的动作:“不用。” 这是准备用血做墨水啊,真不愧是变态调教出来的手下。 玄丰动作一滞,随即听少女道:“我有墨。” 他只能看向卫宁,最后默默把手放下。 陆惜月在马车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转而去问萧云珩:“你看到我那天买的脂粉了么,里面有个口脂。” 她的东西除了贴身的衣裳多数是萧云珩帮着收拾的。 “在你左手边的檀木盒子里,第二层。” 青年随口就答了上来。 陆惜月果然在檀木盒子的第二层找到了红色的口脂。 她跳下马车,随手在路边折了树枝,沾着口脂将药浴的配方写了下来。 “大火熬一个时辰,一桶水要两锅汤药,泡两个时辰,记住了,一个月之后,一定要回来,我要根据你的身体状况调整汤药的配方。” 卫宁唇瓣动了动:“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陆惜月把配方递过去,没好气道:“如果你一个月后还过来,就等着火毒攻入心脉,烧成傻子吧。” 卫宁:“……” 两辆马车自林间分别。 被卫宁从马车上丢下来的小厮站在马车外头,面上有些踌躇:“萧相公,我坐外面赶车吧,你进去里面歇会儿。” 让他和陆娘子坐一块儿,恐怕是没这个可能。 青年眸光微闪,看向马车里的少女。 “……不用,你坐旁边。” 车里放了不少行李,他若坐进去,两人紧紧挨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坐他旁边! 看着青年俊逸却冷然的脸色,小厮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他有点怕萧相公。 第123章 举止亲密的未婚夫妻 怕萧相公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府上的小厮哪怕是大公子身边的阿水,都有点怵这位。 萧相公似乎就只有面对陆娘子的时候才比较温和。 回到琼县已经是五天后。 陆母专程出去买了菜,还有现杀的鸡,要给两个人补补身子。 “瞧你们夫妻两个,出去一趟,都瘦了。” “是啊,这么久表姐也不写一封信回来,害得姨母担心了许久。”陶锦霜站在陆母身侧,轻声附和一句。 陆惜月拍拍额头,笑道:“忙起来就忘了,娘这么疼我,必然不会怪我的,对吧。” 少女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把头枕在陆母肩头,一副讨好的模样。 “当然不怪。”陆母哪里舍得。 一番说笑后,陆惜月发现,陶锦霜从他们回来至今,都没有和萧云珩说一句话。 大概是被他那天的气势给吓到了。 吃完中午饭,收拾好饭桌,陶锦霜倒是忙,喝了口茶就往点心铺子赶。 陆惜月觉得奇怪,问起陆母陶锦霜这段时间在点心铺的做的如何。 陆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锦霜从未做过这些,学起来有些慢,不过我听掌柜的说,表现还是挺不错的。” “这样啊。” 看着陆母唇角扯出的那抹心虚笑容,陆惜月并没有追问到底。 与陆母分开之后,两人去了一趟点心铺子。 铺子里客人不少,掌柜的也在忙,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陶锦霜的身影。 掌柜的看到她与萧云珩,上前打招呼:“二位怎么有空过来了。” “随便看看,怎么不见陶锦霜。” 掌柜的一怔,面色有些古怪:“陶姑娘说她身体不舒服,已经两三天没来了,陆娘子不知道?” 陆惜月抿了抿唇,随后摇头。 她就知道,陶锦霜忽然老实起来,背后一定有古怪。 掌柜的见状,识趣儿的没有多说。 出了点心铺子,陆惜月凝着视线,脸色不大好:“你说这陶锦霜又想要干嘛?” 萧云珩沉默了下,随后提议道:“我去帮你找个人看着她。” 陆惜月没回话,目光盯着某一处,眯起了眸子示意他看:“那个是不是陶锦霜。” 循着她的目光,萧云珩看了过去。 穿着鹅黄袄裙的少女站在卖小吃的摊贩儿前,与她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 那少年的眉眼,瞧着有些眼熟啊。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灼灼的一道光,陶锦霜不自觉回了头。 陆惜月立刻拉着萧云珩的手往后退,躲在了门板之后。 宽阔的大掌之中,少女手心柔软,白玉一般的五指握住他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青年身体僵直,湛黑的双眸愕然睁大了些。 陆惜月半点没有察觉,等了一会儿,想着陶锦霜应该走了,手扒着门板,探出脑袋去看。 人果然走了。 手心的温度抽离,身侧的少女也走了出去。 他摊开手心,上面仿佛残留着少女手心的温度。 秋风吹进来的凉意从斜着斜的屋檐下灌进来,压着他心底逐渐疯长的情绪,却作用微小。 “走了。”站在门槛外的陆惜月回头喊了一句。 他这才拢起手心,将混混沌沌的思绪沉入最低处,迈开双腿跟了上去。 陆惜月来到了卖小吃的摊贩前,摸出几块散碎的银子递了过去。 小贩儿一看银子,又见对方是个美若天仙的姑娘,眼睛直亮:“姑娘要买什么,我这儿的蜜饯菱角可甜了。” “称一些吧。”陆惜月捡起一块菱角尝了尝,清甜可口,味道不错。 “好嘞。” 待小贩儿铲了一包开始称,她才问:“我见方才有个姑娘过来买这个菱角,身边还站着位公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小贩儿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劲, 不过想想她刚刚给了不少银子,总不能和银子过不去,便也没瞒着:“好像是未婚夫妻吧,他们举止挺亲密的,那位公子,还是钱家的二公子呢。” 人总是对有特点的人记忆深刻。 鄙如刚刚那对少男少女,模样都俊俏,又鄙如面前这对,模样更俊俏。 像是从画里抠出来的。 小贩儿暗暗惊讶的同时有些不忿,他怎么就没生得这么好的皮囊呢。 “钱家二公子。”陆惜月脑海里浮现出美貌妇人的身影,“是程家少夫人的弟弟?” 程少夫人就姓钱。 陆惜月总算是知道与那少年从未见过,却觉得对方容貌熟悉的原因在哪里了。 小贩儿点头:“不错,就是程少夫人的弟弟,开米铺的钱家公子。” 口中的蜜饯菱角甜丝丝的,陆惜月此刻没了品尝的心思。 萧云珩接过她手中菱角,少女一脸肃穆开口:“我就说陶锦霜怎么老实了,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你觉得有什么不妥?”萧云珩想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心。 抬手,却是握住菱角拨开,送到她嘴边。 “尝尝。” 陆惜月微微后仰,张口咬在了菱角上。 萧云珩这才又拨了一个,送入口中。 粉嫩嫩的菱角有糖霜的甜味,轻轻一咬就碎开,他不是喜欢吃甜食的人,此刻却觉得蜜饯菱角格外的好吃。 “没什么不妥的,要是陶锦霜本本分分的和钱公子谈恋爱,我哪儿有话说。” 她并不想恶意去猜测人心,只是陶锦霜带给她和原主的,从没有一丝好意。 萧云珩又拨开一个菱角,不解的问:“谈恋爱是什么?”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陆惜月口中听到新鲜陌生的词了。 递到嘴边的菱角上挂着糖霜,陆惜月依旧没有拒绝。 “谈恋爱就是恋人之间培养感情。”她随口解释一句,“就是不知道这个钱公子为人如何?” 程少夫人是个极好的人,她的弟弟应当不会差吧。 陆惜月不是很想管这件事,左右想想,万一有一方不是个好的,她两边都要麻烦。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在河堤附近,会遇见陶锦霜和另外一个脸生的少年郎。 两人有说有笑,虽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亲昵的姿态俨然不是普通朋友之间应有的。 第124章 赶走 她紧紧捉住萧云珩手臂,有些不可置信:“这和昨天不是同一个人吧?” “……不是。” 陆惜月:“……”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脚踏两只船。 她早该想到的,陶锦霜前两天还盯着萧云珩,这才多久,就看上了钱公子。 河堤旁的少年瞧着比昨天那位钱公子更清瘦一些,不过身上的衣服堪称华丽,腰间那块玉佩成色更是极佳。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定然出身富户。 她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陶锦霜如今来投奔自己,住的是她的院子,在外也都称是她陆惜月的表妹。 这样的行径,万一让那位钱公子知道了,再传到程少夫人耳中,岂不是会被她误会。 况且,钱公子要是知道了,还能轻易了事。 想到那天陆母帮着陶锦霜遮掩,她深吸口气,坐上马车转道去寻了陆母。 马车上拖的是点心铺子的原材料。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着怒意,萧云珩坐上马车,轻声道:“她或许并不知道陶锦霜的行径,你也不要太生气了。” 马车颠簸,陆惜月板着脸,看着窗外的秋景萧瑟,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一定知道,否则昨天就不会支支吾吾的,我告诉过她,陶锦霜前来投奔目的不纯,她就算是不知道陶锦霜脚踏两条船,也该和我说一声吧。” 听着她加快的语速,萧云珩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 “是该如此,不过你若是讨厌陶锦霜,我可以想办法把她解决了。” 他云淡风轻的提了一句,好像陶锦霜是什么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陆惜月听着,震惊大过疑惑:“不行。” 萧云珩静静的看着他。 她忙冲他摇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别看他说的这般无所谓,陆惜月知道,只要他说,就一定会做。 就算是武功尽失又如何,他真的想杀陶锦霜,不用亲自动手,也能让她彻底消失。 相处了这么久,每天同塌而眠,一起琢磨生意上的事情,陆惜月都快忘记萧云珩是什么样的人了。 回到露华浓,陆惜月径直拉着茫然的陆母进了后面的院子。 萧云珩跟着进去,随手将门关上,挡住了外面满怀探究的视线。 “怎么了这是,火急火燎的。”陆母全然不解。 陆惜月表情严肃,认真的看她:“娘,有件事我问你,你不许瞒我。” 少女黑漆漆的瞳孔里写满了凝重。 陆母没来由的心虚了一下,尽力位置写震惊:“你,你说。” “陶锦霜与钱家公子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陆母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还是没能瞒住她。 见陆母不说话,陆惜月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叹口气,又问:“那你知道她还与另外一个少年关系亲密吗?” 陆母听着,浑身一震。 她,她还知道这个! 震惊的不是陶锦霜的事,而是被陆惜月知晓。 看她的反应,陆惜月更气了,偏偏她还要克制住脾气。 “你竟然知道,还帮她瞒着,娘,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帮呢?” 她竟然不知道陆母是这么个拎不清的人。 陆母张了张口,被少女这么看着,解释的话有些说不出口,最后只是小声道:“我那天也是无意间撞见的,锦霜说了,她会与钱公子说清楚的。”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的是另外一个,是么?” 陆母犹豫了下,遂点头。 她听到少女的嗤笑声:“娘,我昨天撞见她和钱公子在一起了,今天又看见她和另一个公子出来游玩,你觉得,她这样是说清楚了?”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陆惜月觉得不用再瞒她了。 “当初陶锦霜往萧云珩身上扑,被他拒绝了。” “什么!” 陆母睁大眼,惊的后退好几步。 “这不可能,锦霜,锦霜不会做这样的事。”她仍有些不信,侧头看向萧云珩,以示询问。 萧云珩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陆母脸色煞白,扶着墙,心中像是有巨石砸落,震的她久久不能平静。 她的外甥女儿,千里迢迢从北地过来,竟想要勾引她女儿的丈夫! 陆惜月将她的失神看在眼里,缓缓开口:“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只是你太护着陶锦霜了,我提醒过你的。” 陆母一退再退,后腰碰到椅子,跌坐在上,抬手捂住了脸。 包含愧疚的泪水从指缝中滑落,她感受到后背落下一手轻轻抚慰。 傍晚,陶锦霜提着新买来的珠花回到小院,才进门,就看到了面如寒霜的陆母。 “姨母,你怎么在这儿?”她走了过去,发现陆惜月在正厅里坐着。 察觉陆母脸色不对,她娇笑着去挽陆母的手腕。 然而,还没有碰到陆母,就被她直接避开。 陶锦霜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明白她今日为何这个脸色,颤声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惹姨母生气了吗?” 陆惜月也在,一定是她在背后嚼舌根子! 少女声音甜美,花朵一样的容貌更是与她的母亲有有许多相似之处。 陆母以往总能在她的脸上看到温婉良善的继妹的身影,可如今仔细看,发现她们虽是母女,却完完全全不相同。 陶锦霜很会察言观色,她话都说出这么久,陆母还是没有回答,想必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径直跪了下来,扯住陆母裤腿,声泪俱下:“锦霜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姨母生气,还请姨母直言,锦霜一定改,姨母你可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少女身形单薄,美目中泪水连连,十分惹人疼。 陆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瞧见她哭,冰冷的眉头有了松动的迹象。 可亲生女儿与外甥女,到底有轻重之分,更何况,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她的错。 她拂开裤腿上的两只手,道:“你走吧,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权当是我最后疼你一场。” “姨母,你要赶我走!”陶锦霜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听茬了。 陆母将银子丢给她,没再开口。 她看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彻底慌了,“姨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 难道是因为钱公子和成公子的事! 第125章 不怕死 陶锦霜与钱公子是在点心铺子的后巷遇见的,当时她对萧云珩自荐枕席,结果被对方从院门里丢了出来,摔的不轻,一瘸一拐的跑出来之后,越想越委屈。 钱公子恰巧去点心铺子买点心送到程少夫人府上,听见有人在哭,出于好心递上了帕子。 至于成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富商,容貌比不得钱公子俊俏,不过胜在会说话。 她本想着两边都攥住,暗暗比较一下,结果却让陆母撞见了。 陶锦霜瞅准了陆母心软的性子,哭着认错,最后到底瞒了下来。 她其实已经分出个高下来。 成公子嘴甜,家里还有两个兄弟,钱公子忠厚是府上的独子。 她自然是更中意后者。 少女泪眼蒙蒙,试图以此博得对方心软。 陆母舒了口气,决心让她走的明白。 “你不是同我说,会和其中一人说清楚,怎么这两日,还与那男子纠缠不清。” 陆母口中的男子便是那位成公子。 程少夫人与陆惜月是朋友,陆母是知道的,钱公子也常去点心铺子,是熟客,人品样貌都是好的。 她不希望陶锦霜伤了人家的心。 当然,现在陶锦霜如何,其实与她并无什么关系。 谁都不能重过她的亲生女儿。 陶锦霜心中一沉,尽管已经料到是这件事的原因,她仍旧镇定不下来。 陆惜月还在这儿呢。 她登时变了脸色,下意识回头,听陆母沉沉道:“你表姐她知道。” !! 陆惜月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陶锦霜面上惊疑不定。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陆惜月神情淡淡走了过来,“你只有两个选择,干干净净的走,或者是拿着五十两银子。” 这五十两银子,还是她看在陆母的面子上。 触及对方漠然的脸色,陶锦霜死死咬着唇瓣,不甘的问陆母:“姨母,我不明白,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你觉得我做错了,我改就是。” 她拍着心口,信誓旦旦:“明日,明日我就和成公子说清楚,姨母,你别赶我走,我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个人怎么活啊。” 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凭什么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赶她走。 陆母定定看着她:“你为何要对你姐夫——动手动脚。” 她本开想说的是“勾引”,想到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到底没说的那么难听。 陶锦霜愣住了。 “什,什么动手动脚,我不明白。” 纵然强撑着镇定,她手心在这一刻直往外冒冷汗。 她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不成是萧云珩说的,可说出来,他就不怕陆惜月多心? 无论她在外做了多少不入流的事,勾引姐夫这种事,她是怎么也不能承认的。 一旦承认,就等于和她们撕破脸。 这一瞬间,陶锦霜脑子里略过无数念头,想好对策之后,反而冷静下来。 “你不承认也无妨,我也不想听。”陆母垂眸掩去失望,语气冷淡:“拿着银子,走吧。” “姨母——” 陆母眼神未抬。 陶锦霜咬了咬牙,心头一横,扯着她裤腿放生哭起来:“姨母,不是我,是姐夫他非拉着我说话的,锦霜与表姐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姨母,难不成你不信我么……” 陆母本想拂开她的双手,听到这话,下意识去看陆惜月。 陆惜月面上诧异,看着陶锦霜声泪涕下,字字句句都演的真切不已。 若不是她知道萧云珩的为人,亲眼瞧见了那一幕,当真要被她这幅可怜模样骗到了。 见陆母如此,陶锦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忙去问陆惜月:“表姐,这件事可是姐夫说的,你可不能听姐夫一面之词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会。” “我看见了。” 她语气淡淡打断她的胡编乱造。 “怎么会做出——”陶锦霜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神微闪像是尚未回神。 陆惜月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不只是我,还有卫宁。” “娘,你知道卫宁吧,住在大哥府上的病人。” 陆母听着,点头之际心里也松口气。 “你胡说!”她骤然拔高了声音,看看陆母,再看看陆惜月,忽然扬起唇畔,冷笑起来。 说到底,她们是铁了心要赶自己走。 她松开陆母的裤子,捡起地上的五十两在手中掂了掂,最后一次问:“你们当真要赶我走?” 陶锦霜转变的太快,以至于陆母险些没反应过来。 “你做出这种事,我怎么留你。”陆母语气艰涩,眼前也蒙上一层温热的雾气。 “呸,说的好听。”陶锦霜狠狠啐了一口,漆黑的瞳孔中恶意几乎要倾泻出来:“口口声声说我可怜,要收留我,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就要赶我走。” 她满口嗤笑:“假惺惺的做什么好人,我真是瞎了眼,前来投奔你们。”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陆母睁大眼,一脸意外。 “我为什么不能。”陶锦霜恶狠狠看着她,抬手就把银子丢了过来。 陆母躲闪不及,眼看着要被钱袋子砸到。 陆惜月及时出手,将钱袋子拦了下来。 饶是如此,五十两银子砸过来的力道也不轻,震的她虎口都发麻。 陆母急急上前:“月儿,你没事儿吧?” “没事。” 眼前母女情深的情景深深的刺进陶锦霜心里,她抬手拔下发髻上的珠钗,一把将陆母拽过来,珠钗尖厉扎在陆母的脖子上。 “陶锦霜,你放开我娘!” “放了她当然可以。” 她扯着陆母后退,眼神冷厉:“半个时辰之内,你给我准备两千两银票,还有马车,否则,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珠钗扎进陆母皮肉之中,血珠顺着发钗滴落,疼的厉害,陆母此刻却不敢出声。 陆惜月眯了眯眸子,寒意乍然涌出。 “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不过你若是敢伤害我娘,我绝对会让你比死还要难受。” “我死都不怕,还怕你。”陶锦霜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陆惜月没再理会,立刻出门去筹银子。 让陶锦霜就这么拿着银子走,自然是不可能的。 第126章 内情 与萧云珩碰面之后,她数着银子,懊悔不已:“我要是没让你走就好了。” 本以为赶走陶锦霜是最顺利不过的事情,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狗急跳墙,挟持了陆母。 “没事,陶锦霜还想要拿着银子安全离开,你娘不会有事的。”萧云珩出言安慰。 两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在东平城的时候花了不少,险些没够上。 不过好在,陆惜月每个月会拿不少银子给萧云珩,这么一凑倒也正好。 眼看着半个时辰快到了,陶锦霜钳制着陆母,将腰带抽咯出来把人绑到柱子上,随后迅速回房拿了一条腰带系上。 她将染血的珠钗擦干净,重新戴在头上之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 烛火摇曳,匕首泛着阵阵寒光,却抵不过凉透的心。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被陆母盯的不耐烦,陶锦霜面色沉沉。 “你爹娘若是知道你变成这般模样——” “别和我提我爹娘!” 容貌俏丽的少女提刀插进桌面之中,黑洞洞的瞳孔爆发出骇人的戾气,以至于扭曲了脸色。 陆母陡然禁了声。 陶锦霜弯着唇,将匕首拔出来,阴撇撇侧了陆母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家,我们怎么会流落北地,爹娘又怎么会死。” “偏你们家过的风生水起,我爹娘挨饿受冻,我整天帮她们干活,我受够了这种生活。” “我是陶家的千金,京中有名的才女,不是给人做粗活的。” 陆母听着她声嘶力竭,状似疯癫,莫名生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或许,她妹妹的死,另有内情。 “你爹娘是不是你……” 陆母希望自己只是受了惊吓,胡乱猜测的。 陶锦霜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姨母,你还挺聪明的。” 陆母眨了眨眼,片刻的愣怔过后,红了眼眶。 “你疯了不成,他们是你的亲爹娘,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她们生病了,感染风寒,命不久矣,我不过是帮她们解脱而已。” 陶锦霜握着匕首走过来,猩红的眼尾透着疯狂:“他们活着卧在床上受罪,我也受罪难熬,姨母啊,我说的难道不对。” 陆母已经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不过唯一确定的就是,陶锦霜疯了。 “我就是用的这把匕首,扎进了她们的胸腔处,姨母你不知道,她们流咯好多好多血,都把被子染红了。” 思绪流转,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面黄肌瘦的妇人看不出往日的贵妇人模样,面上冻的裂开,身侧的中年男子更是看不出以往三品大员的风光。 两人双双卧在榻上,连动动手指都艰难。 她日复一日的出去劳作,为了几个铜板好几次要死在雪地里。 她卖了身上所有首饰,布料昂贵的衣裳,买了汤药。 这些根本不够,两人的风寒越来越重。 那天下了大雪,破败的草屋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她出门去买汤药,遇上了两个闲汉,险些受辱,好在藏在身上的匕首发挥了作用。 回到家中,她熬上药,却看到母亲手臂上的冻疮。 她手抖之际,匕首落了下来,上面有那两个闲汉的血,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惊人的念头,如同春日野火,再也压不住。 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如此。 直到母亲双手颤抖,握不住汤碗撒在身上。 不过是刹那间,恼火与恨意交织着涌上心头,她再没了犹豫,拿起匕首,扎了下去。 陷入回忆之中的少女视线被一片刺眼的红覆盖。 “陶锦霜。” 陆惜月与萧云珩推门而入,骤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银子我带来了,将我娘放开。”陆惜月将两千两银票摊开。 陶锦霜伸手,示意她递过来。 陆惜月正要上前,横过的一只手拿走她手中的银票。 “夫妻情深啊,不过,我不要你送。”陶锦霜把匕首往上抬了抬,锋利的刀刃擦过陆母脖间的伤口,疼的她一阵战栗。 陆惜月只能把银票重新拿过来,送到陶锦霜身前。 她粗略的数了数,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一共二十张,一分不差。 陶锦霜解开绑着陆母的腰带,一路挟持到门口,“马车呢?” “在外面。” 更深露重,半空中已经漂起薄雾。 一直到门口,陶锦霜果然看到那辆马车,暗暗松口气以后,收起匕首,猛的推了陆母一把。 将陆母扶住,抬眼看去,陶锦霜已经跳上马车,鞭子落在马儿身上,飞快跑了出去。 陆母脚下踉跄,尽管被她搀扶,还是腿软跌坐在地上。 “娘,没事儿了,已经没事儿了。”陆惜月轻拍着她后背安抚。 陆母呜咽抬头,面上是愧疚的泪水:“月儿,你姨母姨父,被她们的亲生女儿杀了。” “娘,你说什么?”陆惜月没听明白。 “刚刚,陶锦霜告诉我,她亲手杀了你姨母姨父。”陆母掩面哭泣。 朦胧月色下,陆惜月倒吸一口凉气。 原主的记忆中,陶锦霜的父母待她极好,像掌上明珠一般捧着。 “先进去吧。” 青年关切的提醒一句。 两人将陆母搀着进了屋,将陆母颈脖间的伤口处理好。 陆母心绪混乱,被愧疚压的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我们国公府出事,你姨母他们也不会被连累,说到底,还是我们害了她们。” 陆惜月并不赞同她的想法:“娘,害人的不是我们国公府,是诬陷我们国公府的人。” 无论是什么罪名,背后之人针对的远不止他们陆家,陶家族陆家是连襟,留下任何一方对他们而言都是后患无穷。 斩草就要除根。 被抄家的宁王府是草,陆家与陶家则是根。 与此同时,陶锦霜揣着两千两银票,驾着马车片刻不敢停留。 她看着夜色下逐渐靠近的路口,面上大喜。 然而,一支箭矢乘着露汽,精准的抹入马儿的腹部。 吃痛的马儿抬起前蹄嘶鸣一声,骤然倒了下去,陶锦霜中心不稳,随着栽倒的马车摔倒。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围了过来。 被压在车棚里,她迷迷糊糊,听到男子冷冰冰的声音。 “把人带回去。” 第127章 风流债 晨间的光透过高墙上的铁窗斜落下来,稳稳打在少女的脸上。 陶锦霜被照的脸热,逐渐恢复意识。 拨开面上凌乱的发丝,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的牢房,无数不堪回首的记忆上涌,她扑到铁栅栏上,往外看去。 眼前是一条幽暗的几乎看不见前路的长廊,长廊两边是一间间散发着恶臭与恐怖气息的牢房。 不对,她昨天明明快要离开琼县了,怎么会在这里! 陶锦霜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无意牵动手腕与膝盖上的伤口,熟悉的疼痛令她皱起了眉,她想起来了。 一队官差射伤了马儿,马车颠倒之后,他们将她绑了回来。 官差,牢狱。 陶锦霜越想心越凉,爬起来冲外面的狱卒叫屈:“来人,快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抓人!” 北地距离这里要一两个月的路程,那些人不可能想到她逃到了这里,更何况一路上还有人帮她掩盖行径。 陶锦霜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把自己抓过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抓错人了。 躺在门口晒太阳的狱卒听到里面的叫喊声,不耐烦掏了掏耳朵,不予理会。 “放我出去,你们这是目无王法,凭什么抓我这个平头百姓!” 她声音越来越大,引的原本安静的牢房都躁动起来。 陶锦霜听到一阵骇人的笑声,是从隔壁牢房传来的。 “吵什么吵什么。”狱卒手中棒子狠狠敲在栅栏上,牢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陶锦霜是吧。”他停在围栏前,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打量,随即嗤笑:“进了大牢还不安静,找打是吧。” 这姑娘模样倒是漂亮,可惜了,上头人吩咐了,只关着,不让特别关照。 真是可惜了。 当然,看看还是可以的。 触及狱卒不怀好意的眼神,陶锦霜心中作呕,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位大哥,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 “抓错人?” 狱卒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看傻子一般看她:“你可是徐头儿亲自抓回来的,肯定错不了。” “谁是徐头儿?” “徐头儿你不认识,陆娘子与萧相公总认识吧。” 陶锦霜脸色登时变了。 瞧着少女的阴晴不定的脸色,狱卒嘿嘿一笑:“认识就对了,他们啊和咱们县令大人可是有交情的,她们吩咐把你关着,你就老实点儿吧。” 听说这姑娘还是陆娘子的表妹呢,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陆娘子。 狱卒当然没那么好心,可这姑娘嗓门儿可大着呢,她要是不说清楚,以后倒霉的是他。 陶锦霜眸色沉沉,陷入深思。 居然被陆惜月算计了,看似舍得拿了两千两银票出来,实则背后留了一手。 她真是小看了这个贱人。 陶锦霜甩手薅了一把地上的草铺,几欲破口大骂最后生生忍住了。 眼下还是赶紧想办法联系上外面的人才好。 狱卒皱眉看着她面上神色转换之快,悻悻握着木头棍子走了。 凭着看管犯人的经验来看,这小姑娘虽然长的好看,但不像是好人。 待狱卒走后,陶锦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揉捏着青的发紫的手腕。 隔壁牢房传来一阵低笑声:“真是没想到啊,陆惜月连自己的表妹都不放过。” 陶锦霜抬起眸子:“谁?” 她听到铁链晃动的声音,“我和你一样,都是被陆惜月害道今天这个地步的。” 对方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十分年轻。 略一思索,陶锦霜就猜出对方的身份。 陆惜月只是让人将陶锦霜关着,每天留她一口饭吃。 她倒是想弄死陶锦霜,毕竟陶锦霜这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偏偏陆母还顾念着她是姨父姨母的最后一丝血脉。 把人关在牢里,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然而,陶锦霜做不出幺蛾子来,迟迟找不到她人的钱公子与成公子坐不住了。 “掌柜的,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一位叫陶锦霜的姑娘。”锦衣华服的清秀公子带着俩小厮找上点心铺子的掌柜。 掌柜看了年轻公子一眼,有些疑惑:“不知公子你是?” “我们公子姓成,是陶姑娘的好友。”成公子身后的小厮高声答道。 好友? 钱公子刚刚才走,也是这么个说法。 “陶姑娘已经许久不来铺子了,你们若是找人,不妨去露华浓问问。”掌柜诚然开口。 “多谢。” 成公子冲他抬了抬下巴,转身带着小厮离开。 等人走后,掌柜叫来铺子里的伙计:“你快去通知陆姑娘,就说……” 陆母受了伤,再加上心中郁结又受凉,这两天在家休息,陆惜月便来露华浓看铺子,顺带画两张新样式的衣裳。 伙计抄近路,一句狂奔,赶在了两位年轻公子之前来到铺子,将事情与陆惜月说了。 “两个一起来了?”陆惜月坐不住了。 伙计点头,大喘一口气,“是啊,估摸着这个时候,就要到了。” 也不知道哪个先到。 虽说做伙计的用不上操心这些事,不过这样的热闹,可不是每天都能凑的。 倒是看不出来,陶姑娘这么温婉的姑娘还挺风流。 陆惜月若是知道伙计的想法,估计要翻白眼。 不过伙计灼灼的眼神她注意到了,“你先回去吧。” 大男人这么八卦,不合适。 “小的可以留下来帮忙。”伙计眼睛发亮。 一直站在后方的青年走了过来,俊脸冷然,没什么表情。 伙计话刚出口,视线触及那张面孔话锋陡然一转:“不过铺子里还有事儿,小的还是先走吧。” 陆惜月:“……” 伙计才出门,身着青衫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长身玉立,一双眉眼与程少夫人有五分相似,不过更多的还是独属于少年郎的硬朗。 她盯着少年看的时间有些久,萧云珩蹙眉拉了下她衣袖。 钱公子看到她,忙上前:“陆娘子,请问陶锦霜陶姑娘在么?” 陆惜月正思索着怎么和他解释,大门口便又进来一个年轻人。 成公子在屋里搜寻一圈,最后锁定陆惜月,快步走过去。 “请问,陶姑娘在这里吗?” 第128章 修罗场 钱公子满是担心的面上在听到成公子话的瞬间有片刻的愣怔。 回过神来,钱公子疑惑的看向成公子。 来人年纪与他相差无几,且是生面孔。 面上落下一道目光,成公子转过头,与钱公子对视。 “你也找陶姑娘?”钱公子率先开口。 成公子一听这话茬,神色古怪:“你也是来找陶姑娘的?” 钱公子想到陶锦霜曾对他说过的话。 有位富户人家的公子曾对她表露心迹,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暗暗挺直了背脊,虽不喜对方与自己争夺心仪的姑娘,到底没表露什么恶意。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殊不知,成公子心里与他心里想的是一样的。 陶锦霜曾对两个人都说过这样的话,一来能在他们面前抬高自己,二来,有朝一日两人碰面,还能有个由头解释。 眼看着两个少年以眼神对峙,空气中火药味儿渐浓,陆惜月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修罗场,她真的应付不来。 当然,不应付也是不行的。 “二位若是想知道关于陶锦霜的事情,请随我到后院来。” 两个少年皆是蹙了下眉,显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神秘。 不过考虑到陆惜月是陶锦霜的表姐,他们也不好有什么异议。 成公子比钱公子快一步进去,伸手的小厮得意的睨了钱公子的小厮一眼,迅速跟上。 钱公子的小厮:“……” 一盏茶之后,屋中静谧的可怕。 钱公子神色晦暗,握着茶杯的手指深深用力,能清楚的看见他泛白的骨节。 成公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端坐在钱公子对面,秀气的眉拧着,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们都被陶锦霜耍了。 陆惜月并没有告诉他们陶锦霜弑父弑母的事情,若是说了,瞧着他们的样子,不像是经得住吓的。 想到如花朵一般貌美的女孩,钱公子在缓和好心绪之后长叹一声:“陆娘子,我能问问,陶姑娘现在在哪儿么?” 她想找他问个清楚。 另外一侧的成公子亦然。 陆惜月了然,这个年纪的少年证人最傲然的时候,对一个女孩子上了心,结果发现对方脚踏两只船,自然是有些不甘的。 她也不打算瞒着,“她在县衙大牢之中。” 如果他们想去见人,那就不好意思了,她已经同县令大人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探视陶锦霜。 就这两个少年的性子,落在陶锦霜手里,三言两语就要被拿捏。 到时候再添一桩麻烦事,她可没有自找麻烦的习惯。 两人一听人进了大佬,惊了,不约而同开口:“为何?” 她与程少夫人交好,钱公子是知道的,她对簿公堂的那些事,钱公子更是明白缘由。 也因此,听到陆惜月这么说的时候,她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 难不成陶姑娘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惹恼了她? 一方面知道陆惜月的为人,一方面不愿将陶锦霜想的太不堪,他只当是姐妹之间生了龃龉。 成公子却不这么想。 “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事,陆娘子怎么能把她关进大牢。” 他是心有怨怼,可关大牢,是不是有点过了。 陆惜月望着锦绣衣衫的少年,脑海中财大气粗四个字被傻白甜替换。 “自然不是因为这件事,是她挟持我娘,换取银两,被官差抓住了。” 劫财这点事儿与杀了亲生父母相比,可算不得什么。 果然,听到这话,不论是钱公子还是成公子,都睁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他们的第一想法是不信。 毕竟陶锦霜看起来非常纤瘦,怎么会有这样的力气,可对上眼前少女坦然自若的神情,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陆惜月静静看着两人,语气平淡:“我娘的颈脖上现在还有伤,是被她用发钗所伤,那发钗上面嵌着一颗半月形状的珍珠,是全新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你们中的一人送的。” 陶锦霜身上的银子不多,没有闲钱去买这些,嵌了珍珠的发钗,最低也要二两银子。 成公子有些茫然看向钱公子。 后者面色紧绷:“是我送的。”那是他向陶锦霜表明心迹之后买给她的。 陆惜月没有多说,只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都随便,不过我劝你们一句,别想着去看她,衙门不会开门让你们进去的。” 两人闻言一阵错愕。 “看看也不行?”成公子试探开口。 “不行。”少女无情拒绝。 “陆娘子,就不能让我们去问问清楚么?”钱公子同样不甘心,想了想,补上一句:“只要你愿意放我们进去,我们米铺日后的米都免费送你。” 陆惜月扬了扬眉,倒是没看出来,钱小公子比成公子还执着。 免费的大米挺好,不过——“不行。” “我与程少夫人是朋友,是以不能看着你执迷不悟。”她正了神色,意味深长的劝道:“好姑娘多的是,钱公子还是忘了陶锦霜吧。” 她看向成公子:“你也是。” 被随意添上的成公子抽了抽唇角。 两人显然不愿这么作罢,思索片刻正要开口,久未开口的青年走了过来。 “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他虚揽住少女肩膀,微凉的眼神无意间扫过两人。 那双眼睛明明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被这么看了一眼,二人却哑了嗓子怔住。 不知怎的,感觉他们再多话,这位郎君像是要把他们杀了。 是错觉吧,一定是。 见二人不动,萧云珩不再这样,含着警告意味的目光斜过来:“二位,还有事吗?” 青年声音如清算潺潺,按理来说是好听的。 钱公子与成公子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刚刚那种感觉不是错觉。 “那我就先告辞了。”钱公子深吸口气,对着她一揖。 成公子本想扬着下巴掉头就走,结果下意识跟着钱公子做了一样的动作。 “告辞。” 出了成衣铺大门,二人才觉得活了过来。 成公子睨一眼重重呼吸的钱公子,压下气喘,轻哼一声,带着小厮离开。 钱公子撇了撇嘴,从街的另一边走了。 第129章 心情不好 待两人离开,陆惜月失笑落回身侧青年身上,面带疑惑:“最近遇上了什么事?” “没有,为何这么问?”萧云珩不解。 “我看你心情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刚刚那位钱公子和成公子,显然是被他吓退的,还有关于陶锦霜的事。 他最近身上戾气似乎有些重。 陆惜月完全没将青年反常的情绪往自己身上牵扯。 萧云珩垂下眸子,少女莹白的面孔映在瞳孔中,他轻笑:“有吗?” “就差把心情不好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青年讶然,深深睨了少女一眼。 陆惜月只觉得莫名。 “倒也没有心情不好。”萧云珩觉得自己该找个借口:“大概是天气不好,显的人脸色也不好。” 陆惜月:?? 还有这个说法。 青年神色如常,倒不像是胡说八道的样子。 不过最近天气确实不太好,天空总是灰蒙蒙一片,像是要下大雨。 不出她预料,次日一大早,豆大的雨珠像是从空中倒下来,砸在身上都觉得疼。 头顶瓢泼大雨,铺子自然得关门,陆惜月得了闲,在府里研究起花露的前后调。 屋子里花露香味一筹盖过一筹,萧云珩隔着桌面帮她记录着每一种花露的用量,气氛宁静且祥和。 外头匆匆赶来的小厮敲响了房门:“陆娘子,萧相公,大公子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她放下手的花露,起身开门,外头风吹时飘雨打进来,险些扑她一身。 她回头去拿伞,萧云珩已经把伞撑开走过来。 “走吧。” 青年撑着伞,与她并肩而行。 风雨太大,淋湿的裙摆跟着飞扬,陆惜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降温了啊。 “小心点,别打湿了。” 青年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她看到雨伞向着自己倾斜过来,他半个肩头的衣裳,都湿透了。 她下意识靠近对方,抬手把伞往萧云珩那边推了推。 雨声不绝于耳,她紧挨着青年半个胸膛,肩头忽然落下轻微重力。 萧云珩一只手揽住她肩膀,淡漠看着前方。 陆惜月愣神的空,已经走到大门口。 披着蓑衣的赵品谦从马上跳下来,忙躲到能遮雨的门槛下。 “你们出来干什么,外面雨这么大,快进去吧。” “出都出来了,大哥,你这是带了什么回来?”她看着后面一排排的马车上卸下来的大箱子,好奇问到。 “哦,铺子关门了,我把东西拉回来。” 雨声太大,导致两人的谈话只能用喊的。 半柱香后,盯着卸完货,几人回到当里换好干净的衣裳,聚在正厅里。 陆母煮了姜茶一人倒上一碗:“趁热喝,小心染了寒气。” 休养了几天,她情绪比得知妹妹妹夫死亡真相的那时好多了。 伤心是免不了的,可日子还得过下去。 一大口姜茶下了肚,果然舒服不少,赵品谦陆陆续续讲了一路上的事情,与陆惜月交换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陆惜月将花露铺子开张的事情说与他听,虽然开张时间端,不过铺子的收益十分可观,现在主要的消费人群就是富户的妇人姑娘。 当然,日后也会有分量小,便宜的花露,到时候寻常百姓自然就消费的起了。 赵品谦打开她调的花露送到鼻下嗅了嗅。 花露是海棠花香的,淡雅怡人,滴落在之间被皮肤的温度浸染后,味道反而比挥洒在空气中更加沁香。 哪怕是做生意这么多年,接触过无数熏香,赵品谦也没见过这样品质的香味。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了咱们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卖不出好价钱。” 这要是在京城,一小瓶花露卖十两银子也是绰绰有余。 他想起来这茬儿,问道:“你这个在东平城开什么价?” “三两银子一瓶,上面的喷壶盖一两银子一个。” 赵品谦在心中默默计算了成本,合计下来,一瓶花露可以盈利一两银子。 不算还好,这么一算,他禁不住有些肉疼。 这得少算多少银子啊。 见他一脸肉疼盯着花露看,陆惜月忍不住笑了:“大哥,我有个点子,你要不要听一听。” 赵品谦放下花露,点点下巴:“你说。” “不如你入点股,咱们合作呀,就像点心铺子一样。” “合作!”赵品谦有些诧异,“这么赚钱的生意,你确定要和我合作?” 小丫头平时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傻了。 换做是他,可舍不得把这么大个香饽饽分出去,当然,如果是陆惜月的话他是舍得的。 看出他的想法,陆惜月毫不在意道:“你是我大哥嘛,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钱大家一起赚多好。” 更何况,平日里赵品谦里里外外为他们一家花费也不少,别人真心待她,她当然要诚心以报。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话倒是不假。 “行吧,你都愿意,我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不过这回,你六我四。” 点心铺子,陆惜月这边能分的银子是四成。 陆惜月原本想的是五五分,不过赵品谦显然是不想占便宜,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兄妹二人三言两语,花露铺子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 “对了。”赵品谦想起来一件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萧云珩:“这是谢之洲让我带给你的。” 说是很重要,他也没打开看,一路上揣在怀里。 萧云珩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一块质地普通的玉牌,上面雕刻的也是最寻常不过的麒麟纹样。 赵品谦凑过去瞧了瞧,看清布包里的东西,不免有些疑惑:“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已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就是一块寻常佩戴的玉牌。 萧云珩抚着玉牌上的纹样,眼尾光影凝起:“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他嗓音淡淡,却透出几分克制意味。 赵品谦深知萧云珩的身份,听到“遗物”两个字,遂没有再提。 正厅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陆母悄然瞥了陆惜月一眼。 陆惜月指了指自己,茫然抬手。 陆母叹口气,张口却不出话音。 回应她的是少女紧蹙的眉头与一脸的不解。 第130章 最信任的人 陆母无奈摇头,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家姑娘变的太彻底不是什么好事。 夫君想起往事这般伤心,难不成她不该上前安慰一番? 最后还是赵品谦看不下去,开口从陆母的眼神下解救陆惜月:“我听下人说,你有个表妹过来了怎么没见人。”陆母神色一顿,端起姜茶汤掩饰心中情绪。 “你们先聊着吧,我去厨房看看。” 没等赵品谦留人,陆母便脚步匆匆出了正厅。 “干娘这是怎么了?”赵品谦望着陆母消失在拐角,察觉不对。 “我那个表妹啊,她……” 陆惜月几句话概括了陶锦霜的行径,听的赵品谦一愣一愣的。 望着外头的瓢泼大雨,赵品谦忽然有种与她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有个整天想害他的弟弟,陆惜月有个整天祸害人的表妹,不是同病相怜是什么。 也难怪他们会成为兄妹,想来是上天注定。 赵品谦看过来的眼神太过微妙,陆惜月眯着眸子,顿觉古怪。 她好像在里面看到了同病相怜的感慨。 大雨滂沱直到中午才堪堪有转小的迹象,吃完中饭,几人各自回屋,萧云珩捧着玉牌送到陆惜月手上。 “给我的?” 她看着青年认真的表情,不禁错愕。 “给你的。”萧云珩确定道。 陆惜月没敢收:“这毕竟是王妃的遗物,给我收着,不好吧。” 萧云珩抓起她的手,将玉牌塞进她手里,在她挣脱之际,将她手心合起。 “这不仅仅是一块玉牌,也不仅仅是我娘的遗物。”他盯着少女星辰一般的眸子,郑重道:“这块玉牌可以号令三千暗卫,只要你需要,他们随时愿意赴死。” 陆惜月瞳孔一缩,下意识抽回手。 青年的大掌裹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她震惊的抬头,那双湛黑的瞳孔中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不是把玉牌送给你,是请你替我保管。”料定她会拒绝,萧云珩早早想好了说辞:“玉牌在你手中,我一样可以调动这三千暗卫。” 陆惜月惊疑不定的一颗心缓了缓,像是松了口气。 萧云珩牵了牵唇角,笑容苦涩。 从前她巴巴贴着自己的时候,他不乐意,如今他想尽办法靠近她,她却不敢了。 大概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吧。 陆惜月捏着玉牌,仔细的观察,在麒麟的两只眼上发现了端倪。 眼睛是可以动的! 见她要滚动眼珠,萧云珩出声提醒:“麒麟眼动,暗卫必出。” 陆惜月立刻收回手:“你说的暗卫,不会就在这里吧?” 玉牌的事情她当然知道,原文中曾经花费许多浓墨重彩来描绘玉牌的存在。 萧云珩也正是从拿到玉牌的那一刻开始真正的崛起。 只是她没想到,能搅动无数风云的玉牌,此刻竟然在自己手中。 突然有点不真实。 见她惊的睁大眼,萧云珩眼里的笑意真切许多:“只要玉牌在,暗卫就在。” “也就是说,那些人在这附近。” 青年注视着她,遂点头。 沉默片刻,陆惜月握着玉牌,眼神复杂:“为什么让我帮你保管。” 他自己保管不是更安全吗。 想到曾经生出的不切实际的猜测,陆惜月耳尖一热。 少女的眸子亮盈盈,比漫天的星空更加璀璨,萧云珩敛着眉,藏起眼底的晦暗神色,哑声开口:“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陆惜月只觉得心尖一烫,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滋长。 她微微后仰,从青年的炙热目光下退离。 “我会帮你保管好的。” 其实,她还想问萧云珩为什么会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混沌的思绪逐渐清醒,惊讶过后,陆惜月长舒了口气。 相比原主在文中的下场,她现在的处境简直是她一开始想都不敢想的。 大反派最信任的人,那不就是心腹了么。 这是不是说明,等他有朝一日回京城,她说不定能混个女官当当。 “镜一。” 随着青年开口,从院子外头的大树下跳下一个身穿青衣的俊秀青年。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夫人的护卫,你要护她寸步不离。” 青年点头,以拳落在心口:“属下领命。” 青年话音刚落,略一闪身,便消失不见。 陆惜月先是被凭空出现的青年震到,而后又被那句“夫人”震到。 少女眨巴着眼,呆滞模样显的十分可爱。 他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傻了。” “那个镜一是谁?” 她从未在原文里见过这个名字。 “他是暗卫首领,三千人之中,他功夫最好。”这也是为什么他放心让镜一保护她的原因。 从拿到玉牌开始,他就知道,往后的日子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平静。 陆惜月扬着眉梢,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表情说这些。 她很清楚萧云珩接下来要做什么。 “统领暗卫的高手,来保护我这么个无名小卒,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他跟着你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你不是无名小卒。”萧云珩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青年一张俊脸凑近,卷长的睫影下是乌眸湛湛,她甚至能听到对方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声。 她捂着心脏后退,可背抵着椅子,压根退无可退。 萧云珩却很没事人似的,笑着站直,认认真真的重复刚刚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无名小卒。” 他静静的盯着陆惜月。 陆惜月几乎要顶不住他的目光,脸颊滚烫点了点头。 抬过分了,顶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说这种话,这不是存心为难她吗。 好在她定力过人。 暗暗压下心里的旖旎,直到脸上没那么热了,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的情绪,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是一家人,我说过,我会支持你的。” 倒也不用说什么她不是无名小卒之类的,太乱人心智了。 萧云珩没错漏她面上的任何表情,唇瓣扬着心情颇好的点头。 陆惜月收着玉牌,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藏的地方,最后找了根红色的绳子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 冰冰凉凉的玉牌落在心口,触着皮肤有些凉意。 第131章 跑了 一场大雨连着下了两天半,直到中午天才放晴打开大门,扑面而来的一股凉意灌进来,透过薄雾看清空荡荡的枝头,已然是秋末时节。 快到重阳,点心铺子新出了好几样重阳糕,不过上新课半日,就被一抢而空。 陆惜月在屋子里打着算盘,将所有的账本重新检查了一遍,账目都是对得上的,不过她手中的余钱不多。 阿瓦石那已经将药材拖别的行商带了回来,她将所有的现银都整理了,才堪堪凑齐银子付了钱。 现在她浑身上下的银子加起来不超过五十两。 屋子里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十分清脆,萧云珩在外敲了敲门。 “进来。” 陆惜月忙的头也没抬。 一张劵契贴着桌面被推了过来,她随意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眼前恍过劵契上的面额,她愣了愣,视线移了回去。 一万两! 她抬头,青年面上笑容温和:“我能动用的现银暂时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不够我三日后再取。” 陆惜月面上的震惊在听到这话后转为疑惑:“你哪儿来的银子?” 不够还能再取! “自然是我母妃留下的,不过玉牌丢失,这银子我便动不了。”萧云珩诚然解释道:“钱庄有规矩,太多的银子一下子取不出多少。” 陆惜月点头,俨然没想到玉牌除了能号令三千暗卫,居然还能支配这么多银子。 不过也是,萧云珩的母妃家族富庶,便是京城的高官显,也找不出一个能比的过的。 据说五六年前南江的洪灾,宁王妃母家便一力承担了十万两赈灾白银。 也正是这一善举,在宁王府被判流放时,皇帝多有顾念,才没有让废了一身武功的萧云珩充军。 “我暂时也不需要银子,再过两天,就要收几个铺子的银子。”她将劵契还了回去,倒不是矫情,纯粹是用不上:“你自己留着好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萧云珩没顺着她的话答,反而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离开这里,移居他处,眼下是秋末,若是想好,可要尽快动身了。” 这一来一回的搬家买宅子,处处都要银子。 萧云珩的话提醒了陆惜月,她也正想提这件事。 陆母那边对此并没什么意见,况且她想去的是雁南,山好水好,冬日里也不会太冷,是最合她心意的地方。 “你觉得雁南如何?” “好地方。” 青年不吝赞道。 两人正聊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门外的是赵品谦身边的阿水。 阿水一路跑过来,喘着大气儿道:“陆娘子,徐大人来找您了。” 阿水口中的徐大人,只有县令身边的官差头子姓徐的那位。 每次碰上衙门的人,都没有好事发生。 两人匆匆来到正厅,见到了面色沉沉的徐官差。 “陶锦霜跑了。” “什么!”陆惜月面色微变。 萧云珩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徐官差面露惭愧,想到那个尤为狡诈的少女,恨恨道:“今天早上,狱卒放饭的时候,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怎么也叫不醒,狱卒怕人出事,就开门进去,结果被她敲晕了。” 陆惜月盯着徐官差,目露不解。 陶锦霜杀过人不错,可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姑娘,手无寸铁,怎么会有力气敲晕狱卒。 接收到少女的疑问,徐官差咬牙,恨不得回去再敲狱卒一棒子。 “前两日下雨,陶锦霜借口窗户打雨落在里头,让狱卒带了两个转块进来垫在草垫下面。” 陆惜月睁大眼:“他就给了?” 徐官差愤愤点头:“就是个色迷心窍的玩意儿,县令大人已经打了他二十个板子,革去职位,并罚银五十两。” 二十个板子,哪怕是成年男子,轻则几个月下不了床,重则半身不遂。 陆惜月:“……” 她捧着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说不出话。 徐官差也觉得尴尬,谁能想到吃官家饭的居然蠢到了这个地步,都已经进了大牢的人都放走了呢。 当然,还有一件事他还没说。 徐官差端起茶碗默默啜了一口,观察着二人脸色,片刻后才试探道:“纪家大郎……也跑了。” ?? 陆惜月不能理解,什么叫也跑了。 被两人注视着的徐官差有种想挖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好半晌,他才解释缘由。 陶锦霜一个人自然是跑不出去的,是以,她拿狱卒的钥匙打开了纪家大郎的牢门,让他换上狱卒的衣服扮做狱卒,正好又是大雨,朦朦胧胧看人不真切,才让两人逃走。 陆惜月这回是真的不想说话。 原主这个表妹,当真不是一般人,都入了大牢,居然还能想办法逃走。 诡异的沉默之后,徐官差道:“是以,县令大人差我来问问二位,那位陶姑娘要做何打算。” 纪家大郎是一定要抓的,至于陶锦霜。 那不是替陆娘子解决的一个大麻烦么,当初也没有对外称罪,不过是关在牢里罢了。 “县衙里丢了犯人,自然得抓回来吧。” 留着陶锦霜在外面兴风作浪,万一哪天悄无声息找上门来,她们在明,她在暗,防不胜防。 徐官差了然,得了这话,冲二人揖手后离开。 陆惜月长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日子偏偏出了这种事。 清楚她在顾虑什么,萧云珩示意她放心:“我会安排人去找他们两人,你不用担心。” 低头思考的陆惜月忽然道:“有没有可能,陶锦霜不是一个人。” 青年眉梢扬了扬。 “当初陶锦霜从北地到琼县的时候我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如今仔细想想,这种感觉就更深了。” 原本,她想着陶锦霜都进大牢了,没什么能力兴风作浪,没想到她连大牢都能逃出去。 她兀自说着,不仅有些懊恼:“是我大意了,当初就该查清楚的。” “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杀了人还能从北地全身而退,一路逃到琼县,你说北地离这里远,琼县偏僻消息滞涩也就算了,可我摸过她的手,细腻顺滑,没有两个月是养不出来的。” 第132章 搬家 别的也就算了,陆惜月是医者,人身体皮肤表面的变化还是能看出来的。 萧云珩却不知其中的蹊跷,当初与陆母讨论陶锦霜的事他也没在场,至于陶锦霜的手,他更是不会去摸的。 不过既然她担这个心,他就让人去查一查好了。 有暗卫在,萧云珩时刻关注着动向,陆惜月自然也安心许多。 次日一早,散了雾气之后,陆惜月找到赵品谦,与他说起搬家一事。 她已经确定好了要搬去雁南。 雁南风景好,地方也繁华,算是除京城之外,最繁华的那一梯队。 她前些日子还拖打探消息的吴贵去探探雁南有没有地方兜售宅子,还给了五百两银子作为订金,这不,人已经回来了。 宅子不大,两进两出,与赵品谦的府邸自然是不能相比。 不过住他们几个人,是完全足够的。 赵品谦一早就听她提过这件事,如今终于确定要搬去雁南,他年轻的时候还在雁南玩儿过一阵子。 当然,他现在也很年轻,就是不比当年了。 那地方可是个风水宝地,离江南也近,风景漂亮,人也好看。 “定好时辰了,什么时候出发,我还得收拾收拾。” 尽管是秋末,他手中的折扇还是晃个不停,不怕冷似的。 陆惜月呆了呆:“大哥你也去。” 赵品谦脸上的笑容顿住,没好气看她:“怎么,你要把我这个大哥丢下。” “倒也不是,毕竟此去雁南,应该很久不会回来了,这里还有你的生意,况且,你不是为了避开赵天斳吗。” 江南与雁南都是好地方,天下商行自然不会放过能赚钱的机会,在两个地界设有不少铺子。 赵品谦轻笑,眼底蕴着冷光:“我避开他们不是怕了他们,是省的麻烦,天下商行的生意哪个没经我手,要怕,也是他们该怕我。” 生意上的事他还没怕过谁,说不是谁的对手,那不敌的也只有那些下作肮脏的手段。 他要一起去,陆惜月自然是巴不得。 毕竟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好的,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生意上的事情梳理好才行。 在离开雁南之前,她与陆母萧云珩回了一趟大山村,与村长,周婶子,宋安等人辞别。 眼下大山村的荔枝树每年的出路都有了着落,还有柠檬草也能卖不少钱,当初参进铺子来的每户人家进项比往年翻了几番。 这些都是陆惜月替他们挣来的,他们自然心怀感激。 得知他们要搬走,村民们争相来送,还拿了好些东西来。 道别之后,趁着天上晚霞还没散,陆惜月让人送了三种不同味道的花露给程少夫人和方莹,算是临别礼物。 这么一拾掇起来,便忙了七八天,点心铺子有赵品谦安排的掌柜,成衣铺也有人照应,冰饮铺子还有宋安盯着,分为一季结一次银,倒也不算麻烦。 雁南距离琼县可远,加上还有陆母在,马车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脚程自然就慢下来,稍一磨蹭便走了二十多天。 到了雁南已然是月底。 吴贵在车队前面带路,七八辆马车由人护送着进入了雁南的地界。 天青水碧,湖道两旁人家不断,堤柳还是翠青色,垂落在平静的湖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过了桥,便是热闹的街市,人多熙攘,各家商户门前挂着彩色纸灯,一家的铺子高过另一家,再走两步便是顶入云层的高塔。 明明是初冬时节,街上的人却依旧穿着秋日衣衫,不见有冷意。 陆惜月早在靠近雁南时就换了稍薄一点的衣裳,此刻并不觉得热。 陆母透过窗帘往外看,无限好的风景映入眼中,令人心情大好。 来时她还有些担心。 毕竟她们是流放到琼县的犯人,就这么私自离开,只怕会罪加一等。 陆惜月熟知这个世界的律法,陆母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不错,只是圣上当初下令的时候曾说过,到了岭南,便任由他们自己了。 说句难听的,就是不再管他们死活。 只要不伤天害理,她们到哪里,又能有什么事呢。 倘若真有事,临走之前,县令就不会差人来问候了,毕竟他们待在他的管辖范围,人没了,他要受牵连的。 说清楚这些,再看到雁南的山清水秀,陆母也就不顾虑了。 来都来了。 雁南繁华,来往商人也多,对于车马队伍自然也不稀奇,充其量也只会好奇问一句——又是哪里来的行商到这儿做生意来了。 一路到了吴贵付了定金的宅子。 两进两出,进门是一池的鲤鱼塘,往后是长廊,直入正厅,后面一排才是住的院子。 因为是出事急卖,价钱还不低,原屋主打扫的十分干净。 陆惜月见了原主人,付了尾款之后拿到了房契,这才是正式住下了。 赵品谦收拾完东西逛了一圈宅子,这方宅院虽然不大,胜在景致好,里里外外收拾的敞亮,院子里还有一丛花铺,许是因为这里不冷,还在盛开,显的另有一番风味。 “吴贵的眼光真不错,屋子虽然小,宅子倒是很漂亮。” 倒也省的他花钱给她们置办一处大的了,就这么住着也不错。 陆惜月老早就看出他的心思。 出生在赵家,从小养在金银堆子里的,哪怕是离开赵家之后,银钱也从来不是他会缺的东西。 也因此,对于享受日子这当年,他也是讲究的很。 她看着一眼看到尽头的前厅,笑道:“等我生意做起来了,再请大哥住大宅院,现在,大哥就请委屈一下吧。” 赵品谦很配合的叹口气:“那也只能委屈了,来都来了不是。” 陆母笑骂:“你们两个,尽学我说话。” 赵品谦带了七八个小厮过来,打理新家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们经手,稍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出门寻觅商机。 陆母经不起折腾,摆摆手,不和她们一道去。 三人出了门,恰巧几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在门口张望,见人出来,胆子也大,直接就问:“你们是谁啊,这不是成伯伯家吗。” 原屋主就是姓成。 第133章 揭举 陆惜月望着与她们搭话的小女孩,扎着双头髻,脸蛋红扑扑的,眨巴着眼睛,分明有些怕,却还是大着胆子仰头。 她克制住伸手捏一捏这圆团子小脸的冲动,笑道:“成伯伯回老家去了,以后可能不回来了哦。” 少女笑弯了眉眼,像天上的月牙,又亮又好看。 小圆团的脸更红了。 这个姐姐可真好看! “那姐姐以后就是我们的邻居了吗?”她好奇问。 “是啊。” 小圆团又看向另外两个长的好看的大哥哥,最后看一眼陆惜月,糯声道:“姐姐你可真好看。” 陆惜月怔愣了下。 小圆团像是不好意思,拉着另外几个小娃娃跑开了。 赵品谦摇开手中折扇,轻“啧”一声:“这小姑娘倒有意思。” 躲在他们家大门口,就为夸她一句好看,可不是有意思。 几人并没将几个小娃娃放在心上,说笑着到了街市。 小圆团与好朋友们分别之后,匆匆回到家里,一把扑到正在厅中绣帕子的年轻妇人身上。 妇人身着绿裙,裙摆上绣着淡淡绯色的兰花,腰肢纤细,梳了最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枝浅色的珠花,衬的皮肤越发白皙无暇,无疑是个容色秀美的女子。 “娘,隔壁成伯伯搬走了,今天搬来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姐姐,像仙女一样。”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手舞足蹈的同妇人说起这件事。 妇人笑容温柔的抚过小姑娘因为奔跑凌乱的发丝,轻声道:“真的吗,好看的和仙女一样啊。” 小姑娘连连点头:“娘要是不信,等漂亮姐姐回来,我带娘去看,漂亮姐姐人可好了。” “秀秀,漂亮姐姐再好,也不能老去人家打扰,知道么?”妇人微微绷着脸教育女儿,见到小姑娘眨巴眼睛点头,语气软下来:“漂亮姐姐刚刚搬来,一定很忙,你可不要再去打扰人家,明白么?” 秀秀认真应下了。 “行了,去玩儿吧,别跑远了。” 秀秀从夫人怀中退开,一溜烟跑了出去。 望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妇人重新拿起帕子绣花,转念想到女儿的话。 对面搬来了新邻居,还是个姑娘家,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这般想着,她放下帕子出门去看。 哪怕只隔了一条路,对门的大宅子与她的四方小院却十分明显。 门口一排排的马车停着,还有小厮在给马儿喂草料,妇人恍然,想去打招呼的心思歇了下来。 原来是个富户人家,那还是算了。 这些大户人家里的肮脏事多着,即便是极个别特殊没有的,她也不想再去招惹了。 妇人默默将踏出门槛的一只脚收了回去。 陆惜月三人来到街市上,对雁南的热闹繁华有了最初的了解。 这里开的最多的铺子就是丝绸茶叶之类,一条街上几乎有十五六家茶叶铺子和丝绸铺子。 凭借着对生意场上敏锐的嗅觉,赵品谦直觉在这里开设冰饮铺子和花露铺,一定会大赚。 这里的女子,不论是多大年纪,但凡是他们在街市上看见的,十有八九装扮精致,哪怕是出自于寻常家庭,身上的衣裳也多为丝制。 因为近水楼台,这里的丝制衣衫并不算贵,处在寻常价格。 不过出了雁南,到了京城或是其他地方,价格要翻五倍不止。 出了雁南城围,往南的一片山,有层层梯田,皆是茶田。 陆惜月想起初到雁南时,外围还有一大片荒地,少说有五六十亩。 想要开设花露铺子,种花是必不可少的,雁南冬暖夏凉,相若是种花难度也不会太大。 只是花露铺子开起来,要等许久。 眼下最适合开的就是点心铺子,这里的人喜欢喝茶,配上软糯的点心,不论是招待客人,还是吃下午茶休息,都十分相宜。 当然,开设铺子是大事,找剩下的四味药材同样重要。 逛了一下午,几人在酒楼订了饭菜,晚间送到家里。 乔迁新禧,屋里放完炮竹,扫完尘土,几人坐在院子里享用起晚饭来。 日落西斜,天际汇聚的霞光像是锦簇的花朵,将城外青山渡上一层浅淡的光,这个时辰,琼县已经被夜幕笼罩。 洗漱好回到房中,镜一忽然现身,站在长廊下敲门:“世子,陶锦霜有消息了。” 萧云珩应声让他进来。 镜一推开门,低着头将传来的消息如实禀报:“我们的人一路跟着陶锦霜的踪迹,最终人在京城现身,好像进了赵府,天下商行的赵府。” 若不是对方有人接应,在找到人的时候他们的人就会将陶锦霜拿下。 一听赵天斳,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纪家大郎呢?”陆惜月沉声问。 “暂时还没有发现他的行踪,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赵天斳的人护着他。” 如若不然,仅凭纪家大郎和陶锦霜两个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行踪抹去,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京城。 “知道了,你回去吧。” 镜一退出房门,顺手把门关上。 “仔细推算,陶锦霜从北地离开的时候,正好是赵天斳离开琼县后不久。” 陆惜月暗暗心惊。 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不达目的不罢休。 萧云珩敛着眉,冰冷的神色压在眼底:“京城那边我会继续派人盯着,陶锦霜……” 陆惜月眸光微闪,坐直了身子冲他道:“你说,北地那边的官员知不知道陶锦霜杀了她的父母。” 当今皇帝以仁治天下,更崇孝道,陶锦霜和她们一样是流放犯,到了北地之后放任他们自己生活,可若是杀了亲生父母,又出逃,这可是大罪。 她记得陶锦霜隐隐约约和陆母提过她是从北地逃过来的。 想离开北地,其实很简单,每次将安排好的活计做好就行。 触及少女目光,萧云珩面露恍然:“你的意思是,要揭举她。” 流放罪犯弑父弑母,罪加一等,又畏罪潜逃,几样罪名下来,陶锦霜必死无疑。 到时候,随便找个人举报赵天斳窝藏逃犯,成了就很好,就算是不成,赵天斳也不可能冒着被牵连的风险将人继续藏在赵府。 第134章 帮忙 次日一早,陆惜月将得来的消息告诉赵品谦。 得知赵天斳在背后搞鬼,搬了新家的喜悦荡然无存,赵品谦气的抬手拍在桌案上,震的茶盏一抖。 “害我还不够,居然把你们也牵连进来。”青年拧着眉心,怒气翻腾着,忍不住破口大骂。 等他骂了几句解解气,陆惜月才道:“我想了个法子……” 听完她的计策,赵品谦不禁抚掌。 赵天斳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他都快忍不下去,给他点颜色瞧瞧也是好的。 他看着眼前二人,叹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他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此刻却觉得对不住他们。 “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陆惜月拍拍他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大哥你正常点,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赵品谦:“……” 这是他妹子能说出来的话? 午间,萧云珩带着陆惜月给的任务,与赵品谦两人到街上寻觅可用的铺子。 陆惜月则将前日买来的抹茶粉拿出来,准备做抹茶饼。 陆母早早的揉好了面放在温锅里发酵,这个时辰拿出来刚刚好。 待做好面包,要洒抹茶粉时,陆惜月找遍厨房也没见筛子。 陆母端着新鲜出炉的面包过来,见她到处翻找,疑惑道:“你找什么?” “筛子,在琼县时找嵌丝师傅做的筛子。” 往面包上洒抹茶粉,这里堆一块那里堆一块当然是不能够的。 琼县买不到抹茶粉,做好的筛子自然用不上。 不过搬家时,她记得放进箱子里来着。 陆母放下盘子,用手比划了一下:“是圆的,长的和汤勺一样,不过上面是铁丝网。” “就是那个。” 陆母蹙了下眉,不好意思笑笑:“那个我以为是点心铺子的,就送到点心铺子去了。” 陆惜月无奈,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就是个筛子。 “那我待会找个嵌丝师傅再做一个就是了。”她解下围裙,将抹茶粉放起来。 “这些面包怎么办,不是要放抹茶粉?” “就放这儿吧,这么吃味道也不错。” 陆母道声好,把面包一一摆好,见她洗手收拾,叹声道:“娘给你添麻烦了。” 自从知道亲妹妹出事之后,她总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上多少精神。 “娘说的什么话,小事而已,谁还没有个失手的时候。”陆惜月深知其中缘由,柔声宽慰。 与陆母说了许多,待她脸上有了笑容,陆惜月才放心出门。 然而,才靠近大门,外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柳青眉你不要以为女儿待在你身边,我就拿你没办法,今儿个,闺女和银子你必须给一个。” 身形高大的汉子一手抓着女娃娃的手,丝毫不顾小娃娃拼了命的哭喊声,指着年轻貌美的妇人恶声威胁。 听着羡慕呀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柳青眉一颗心都皱了起来,狠狠看着青年:“周坤,你别指望我把银子给你,快把秀秀还给我。” 青年冷笑:“不给银子还想要闺女,你倒是想的美。” 他一把提起女娃的衣服领子抬脚就要走。 “啊——娘,我要我娘,我不要你。”秀秀挣扎着,却被男人更用力的攥紧衣领。 柳青眉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张口咬了下去。 “贱人——” 周坤吃痛,丢下秀秀低头查看手臂上的伤。 柳青眉被她一掌推的踉跄在地,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将秀秀揽在怀里。 周坤看着出血的手臂,尚算清秀的脸孔扭曲着走向柳青眉,掐着她下巴骂道:“臭娘们儿,你活腻歪了是吧,你忘了当初你被大户人家赶出来,是谁收留的你了吗,啊?” 陆惜月出了大门,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有个看不下去的大娘道:“周坤啊,你隔三差五的酒来要钱,柳娘子哪儿来这么多钱。” “就是啊,周坤,你拿了银子就去赌,秀娃儿可是你亲生女儿,积点德吧,” “有手有脚的不去挣钱,指望着婆娘赚钱,你可真是。” 有了第一个出头的,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 听着众人的鄙夷,指责,周坤不耐烦吼一句:“有你们什么事儿,我管教我婆娘,看不下去的就别看。” “你啊你,从前也是那么正干的一个人,做点什么活不好,非要去赌。” 最先开口的大娘横铁不成钢。 周坤却不去理会这些人,甩开柳青眉,将秀秀夹在怀里起身就走。 “你把秀秀放下——” “娘,我不走,我要我娘。” “别吵吵了。”周坤恶狠狠瞪着小女娃,“赔钱的玩意儿,再吵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秀秀被这么一吓,哪儿还敢再说话,当下禁了声。 柳青眉扯着周坤的衣袖,苦苦哀求:“你把孩子给我吧,我身上真的没钱了,你再容我一段时间,就几天。” 她成天只能给人家做两条手帕,挣点辛苦钱,一共也没多少,周坤又是个无底洞,她根本填不上。 周坤可不管她的难处,抬脚就往她身上踹。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陆惜月走出人群,板着脸,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气势十足。 周坤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怔愣望着迎面而来的美貌少女。 众人皆是好奇的看向忽然出现的生面孔。 “把孩子给我放下。” 一听这话,周坤没了欣赏美少女的心思:“你是哪儿冒出来的,敢拦着我,这是我的娃儿,我带我的娃儿走,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抬高下巴。 周坤错愕。 这丫头说什么? “你在我家门口闹事儿,就关我的事,这里人群堵着,我家的马车都出不去了。” “人群堵着你疏散人群去,拦我做什么,你给我让开。” 他伸出手,要将少女推开。 然而,那只手没能落下,一道罡风闪过,他的虎口一震,骇人的麻意直上肩膀。 凭空出现的冷面青年面无表情看着他:“敢再往前一步,我废了你的手。” 镜一很尽职的保护着陆惜月。 周坤的脸色难看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不自觉松了手臂,怀里的秀秀掉下去,转头就跑。 第135章 认错 眼看着秀秀落入柳青眉怀中,周坤伸手就要抓,才动手腕,强烈的麻痹感袭来,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你做了什么?”他盯着令人心怵的青年,龇牙欲裂。 镜一面无表情,站在陆惜月身侧,没有同他废话。 陆惜月眼中噙着笑意,一顺不顺看着周坤,明晃晃的威胁道:“你再不走,小心你的另一只手。” 镜一配合的抬手握拳。 周坤吞了口口水,一脸惊惧。 看这小丫头的架势,明显是大有来头。 思及此,他回头瞪了眼柳青眉和她怀中瑟瑟发抖的秀秀,狠狠啐了一口,撂下一句狠话。 “你们给我等着!” 他抱着手臂,愤愤推开人群。 在场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坤就已经走远了。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啊,瞧这架势,像是不简单啊。” 人群中,有人猜测着。 周坤与柳青眉是夫妻,原本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后来染上赌瘾之后,成了出名的懒汉,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柳青眉要钱,不给就威胁要把闺女秀秀带走。 街道邻居劝了许多回也无动于衷,后来有一回都惊动了衙门的人,周坤倒是正常了不少,可没几天,赌的就更厉害了。 “我今早看见一排排马车从外头过来,就是这家的吧,有这样的气魄,难怪能唬住周坤。” “什么叫唬住,你没看人家的护卫动动手,周坤胳膊就不能动弹了。” 寻常的富户哪会养这样的护卫。 眼看着热闹没了,议论两句,围观的群众便自觉散开。 陆惜月摆摆手,让小厮们回院里去,镜一见状,默默跃出人群,不见了踪迹。 柳青眉感激拉着秀秀向她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快,秀秀谢谢这位姑娘。” 小姑娘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擦干净泪珠,跟着道谢。 陆惜月扶着两个人,抬手揉了揉秀秀的头发,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漂亮姐姐你真好。”秀秀眨巴着泛红的眼眶,委屈巴巴看向她。 柳青眉一怔,随即破涕为笑:“原来这位就是你说的漂亮姐姐啊,果然是如同仙女一样。” “原来在秀秀心里,姐姐是仙女。”她语带调侃。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将头埋在柳青眉怀中。 抱着受了惊吓的女儿,她看向恩人,犹豫片刻,问道:“姑娘现下得闲么,没事的话,不如进屋喝杯茶。” 陆惜月正想问问方才那男子与她的关系,她开口邀请,便顺口应下。 进了四方小院,里面的景象却让陆惜月有些意外。 院子外观看着不大,住四五个人绰绰有余,厅堂里摆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还有两个凳子,桌子上的茶盏有一杯裂了口。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见她打量四周环境,柳青眉低下头,挑了其中一个完好的茶杯给她倒茶,不好意思道:“家中日子贫苦,让姑娘见笑了。” 她面带踌躇将茶杯送到陆惜月面前。 少女衣衫看着素净,像是院子里静静矗立的那棵黄观音,暗藏锦绣。 再看看四周,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陆惜月笑吟吟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夫人说笑了,不过这茶味道真不错。” 她如何看不出对方的窘迫,话锋一转,说到茶叶上。 “姑娘若是喜欢,我便送一些给姑娘,就是院子里那棵茶树。” 许是终于能送些她喜欢的东西作为感谢,柳青眉当即让秀秀去屋里取了茶叶盒子来。 陆惜月没驳她的面子,“那我就收下了。” 秀秀很快端了茶叶盒子过来。 闲说两句,陆惜月将正题拐了回来。 “方才那人,是夫人的夫君?” 提到周坤,柳青眉脸上的喜色消退,看着在院子里围着茶叶树玩儿的小姑娘,叹声道:“是我夫君。” “他对你不好,为何不离开他。”陆惜月直截了当开口。 一个好吃懒做,整天只会赌博的丈夫,要来有什么用。 柳青眉苦涩一笑:“不能和离。” “为什么?” “若是和离,他就会把秀秀带走。” 她话音里带了哭腔。 “也罢,权当是我年轻时候作孽太多,报应罢了。”柳青眉捂脸哭泣。 陆惜月了然,在这个时代,女子与夫君和离,孩子十有八九得待在夫家,除非有娘家撑腰,但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能在和离之后将孩子都带走。 明白了柳青眉的难处,她不再多言。 至于她说的“报应”,两人只一面之缘,她问的太深也不好。 她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说句难听些的,她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圣母心太重,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若不是因为秀秀那个小丫头,她今天不会帮她脱困。 安慰完柳青眉,望着外面尚早的天色,她起身,与她道别。 柳青眉搀着秀秀的手将人送到门口。 “姐姐再见。”秀秀挥手与她道别。 刚进院门的赵品谦听到小姑娘的声音,回头看了看,“你怎么在这儿?” “没事儿串个门,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萧云珩呢?” 赵品谦视线越过她,看到圆润可爱的小女娃还有她身侧垂着脸的妇人:“他刚进去,估计找你去了。” 妇人身形纤瘦,他并没有看清模样,却隐隐觉得眼熟。 柳青眉紧握着秀秀的手,在看到赵品谦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结。 她不敢抬头,对面掺杂好奇的目光令她呼吸都屏住。 秀秀小脸皱起来:“娘,你抓疼我了。” 她下意识松了松手,低声道:“我们快进去吧。” 秀秀点点头,与她进了大门。 柳青眉浑身僵硬的推着门,却听身后青年寒声道:“柳烟?” 她脚步微顿,在这一刻彻底慌了神,匆忙的将门关上。 一只手死死的摁住了即将封上的门缝,地上一双黑色的长靴闯入视线,头顶的声音既惊又疑:“真的是你,你没死?” 柳青眉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捏着出汗的手心,她强装镇定:“公子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说着,她就要关门。 第136章 一伙儿的 赵品谦两手撑着大门,紧紧盯着她:“我以为我害死死了。” 方才他只是觉得这妇人侧脸有些相似,等走近了,就更觉得像了。 直到她刚刚开口说话,赵品谦才真的确定,她就是柳烟。 当年他那位表叔从江南带回来的妾室——柳烟。 柳青眉还在装傻:“公子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柳烟,我叫柳青眉。” 陆惜月在一旁看着,一脸茫然。 这两人瞧着年纪相仿,该不会是什么旧情人之类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没见过哪对旧情人见面,像赵品谦这样面罩寒霜,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在确信柳烟没死之初,赵品谦心里是开心的。 可看到她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当初浸猪笼,却没死,一团疑云升了起来。 不过转瞬之间,他心里有了答案。 当初他被赵天斳设计污蔑与她私通,柳烟根本不是受害人,她与赵天斳是一伙儿的!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心怀愧疚,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害死了一个无辜者,每年一到那个时节,总是夜不能寐,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柳青眉。”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用力一推,大门敞开。 柳青眉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秀秀被吓到,转身用力捶着赵品谦的大腿,一口一个坏人的骂着。 “秀秀,你过来!” 柳青眉惊恐的喊她过来,生怕赵品谦生气牵连到她。 她顾不得遮掩自己,就这么将整张脸露了出来。 与记忆中的样貌并没有相差多少,唯一改变的就是岁月与日子清贫留下的痕迹。 赵品谦冷笑,握着小女娃蹲了下来。 柳青眉脸骤变,“你别伤害秀秀!” 青年阴恻恻看了过来,吓的她瞬间不敢再动。 “怎么,你既然不是柳烟,为何会觉得我会伤害她。” “我……” 赵品谦捏了捏小姑娘肉团子似的脸颊,“你说,你女儿知道你曾经干了什么吗?” 他看出来了,柳烟很在乎她的女儿。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善恶最分明的时候。 一头雾水的陆惜月见二人僵持,缓缓开口:“大哥,到底什么事,要不你先把秀秀松开。” 可怜的娃儿,一天被连着两个汉子吓着。 赵品谦没动,挑着一双精致的眸子,头顶光线热烈温和都压不住其中的凉意。 柳青眉只觉得浑身卸了力气,好看的眉眼垂了下来:“是,我是柳烟。” 陆惜月:“!!” 她知道这个名字,赵品谦和她提起过,是私通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她不是浸猪笼死了么,怎么会? 所有的疑惑与惊讶在看到赵品谦反常的举动时有了答案。 被松开的秀秀跑回到柳青眉身边,天真问:“娘,他为什么叫你柳烟。” 娘亲的名字不是叫做柳青眉吗。 柳烟这个名字不好听。 “秀秀乖,你先去找朋友玩儿好不好。” 秀秀小脸一板:“不要,这个坏人欺负娘,我要保护娘!” 柳烟眼眶微红:“秀秀听话,有漂亮姐姐在呢,娘不会有事的,娘要和哥哥姐姐说话,听话,去玩儿吧。。” 事到如今,逃是逃不了的。 秀秀略一迟疑,在柳青眉的坚持下才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四周有过路的百姓,柳青眉将两人请进院子里说话。 院子里的萧瑟景象一览无余,赵品谦无比嫌弃道:“看来赵天斳也没给你多少甜头。” 听出她的鄙夷,柳青眉不敢反驳,给二人倒了茶水。 “当年的事情并非我自愿,我也是被逼无奈,都过去了这么久,赵公子能否……” “被逼无奈。”赵品谦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你一句被逼无奈,我被剔出家门,除了族谱上的名字,险些丧命,真是好一个被逼无奈。” 柳青眉被他噎的说不出话,立在原地许久。 赵品谦已经平复好心绪,抛出一个问题:“我问你,我表叔可知情?” “不知情。” 赵品谦暗暗松了口气。 往日里二叔待他虽然不算热络,在他被逐出家门之后,却没有落井下石。 甚至在被判以浸猪笼之前还替他求情,暗中帮扶他。 倘若他也是设计人之一。 赵品谦不敢想。 “你如何与我二叔搭上关系的?” 当初二表叔带着柳烟,也就是柳青眉回到赵家时,宣称是她在江南遇见的卖花女,两人几次偶遇,二表叔还从地痞流氓手中将她救了下来。 很显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提及不堪的往事,柳青眉有了犹豫。 赵品谦捧着茶盏轻啜,不疾不徐道:“若是敢隐瞒,小心你的女儿。” 他看出来了,柳青眉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 秀秀是她的软肋。 想到乖巧懂事的秀秀,柳青眉心一横:“是二公子。” 赵品谦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柳青眉深吸口气,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她不是什么卖花女,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她本是赵天斳养在外面的外室。 她自小是个孤儿,遇到赵天斳之后因为貌美得了她青眼,自此衣食无忧,后来赵天斳说他遇到了难处,需要他帮忙。 柳青眉念及他对自己的好,加上赵天斳承诺事成之后迎她入府,她这才同意了。 她装成卖花女,根据赵天斳所说几次三番和二表老爷偶遇,然后花钱雇了几个汉子,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这才留在了二表老爷的身边。 原本,赵品谦只是想要二表老爷手上的生意,可恰巧这个时候,家主的继承人定了赵品谦,他便改了主意 “我不想害你的,我真的不想害你的,可我那个时候已经怀了二公子的孩子,我怕他丢下我,怕我的的孩子像我一样成为孤儿,所以才答应的。” 她径直跪在了地上,声泪涕下。 赵品谦与陆惜月听着,对视的瞬间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赵品谦想过柳青眉的身份有无数种可能,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自己那个弟弟的外室。 他竟然让自己的外室去伺候自己的表叔! 等等,孩子。 他想到刚刚的女娃娃,眼神复杂起来。 第137章 被毁 柳青眉一抬眼,触及他目光,忙解释:“不是,秀秀是我丈夫的孩子。” “秀秀有五六岁了吧。”赵品谦眸色深深。 他被赶出赵府不过近两年罢了,柳青眉就算是离开赵府之后就与她现在的丈夫成婚,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大。 “……是。” 深秋的天,雁南的温度并不算凉,甚至透着暖意,可她浑身上下却是冷的。 “你这孩子能窜岁数不成,成婚两年就长这么大!” 青年毫不遮掩的嗤笑。 心知瞒不过,柳青眉闭了闭眼,靠着椅子缓缓开口:“我与周坤是幼年相识,在遇到二公子之前,我便已经委身于他。” 陆惜月越听越心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赵品谦静静听着,神色淡淡不起波澜。 “后来周坤因为赌钱欠下赌债被人追债,竟要将我抵出去,我气急了便要投江,后来才遇到了二公子。” “赵天斳知道你与周坤的事?” 柳青眉点头:“我知道我生的好,所以利用美貌留在了二公子身边,不久之后,我便有了身孕。” 她掀起眼皮,浓稠的悲凉涌动,扯出一抹笑容:“孩子是二公子的。” 赵品谦蹙了蹙眉,沉黑的眼里掠起震惊。 他刚刚并不确定秀秀是赵天斳的孩子。 “赵天斳不知道?”他忍不住问。 柳青眉摇头:“二公子并不常住江南,我原本打算告诉他的,偏偏又遇到了周坤,我要报复他,我告诉他,孩子是他的。” “周坤起初还挺高兴,给我认错,还说要娶我,不过我通知了追债的人,试探他,果然,他又跑了。” 妇人拧着眉,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我决定告诉二公子,可京城传来的消息,二公子处境艰难,我联系不上他,只好将这件事搁置,不打扰他的部署,等孩子生下来了,我终于见到了他。” “可二公子却让我伺候旁人!” 纵然她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也断断没有不知羞耻到这个份儿上。 “所以我给了丫鬟银钱,让她带着孩子离开,等我离开赵家,才把孩子接过来,让他认周坤为父。” 自己的亲生孩子认别人做父亲,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柳青眉原本计划,待秀秀大一些就告诉赵天斳,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却没料到,会遇上赵品谦。 她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些深宅大院里出来的人,干脆和盘托出。 赵品谦一脸漠然,对于柳青眉的算计是无法评说。 至于秀秀。 他还没到能狠下心对一个孩童下手。 转而他又问起当天浸猪笼沉塘一事。 凡沉塘者,需在水中浸两个时辰,家里会派人守在旁边看着,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趁人不注意,把人救下。 柳青眉没有隐瞒的全部答了。 “早在沉塘之前,他就让人代我被锁在猪笼里,所以我才能逃过一劫。” 自那之后,她便决心离开赵府,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赵天斳料定赵品谦翻不了身,自然是许了。 陆惜月只觉得自己听了一出戏,还是只有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那种。 她忽然有点同情周坤了。 这顶帽子,反正挺亮眼的。 她好像也明白早些时候柳青眉为何说那么说了。 她害得赵品谦被逐出家门,差点儿丧命,如今过的落魄,当真是应了她自己那句罪有应得。 这两人谁也算不得好人,就这么磋磨对方也挺好,就是可怜了秀秀。 陆惜月心生同情,但也仅限于同情。 之后的一切,还要看大哥怎么做。 沉默半晌,赵品谦幽幽道:“我会派人过来盯着你们,在我没有决定好怎么做之前,你们要是敢跑。” 青年眼神锋利犹如刀刃划了过来。 柳青眉想也没想就跪下:“大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跑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连周坤都没法儿对付,何况赵品谦。 赵品谦收了收情绪,起身,“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出门了。” 此女心里颇深,能将赵天斳和周坤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可见不是一般人。 她有心要跑,他们初来乍到,想做什么也难。 柳青眉心中“咯噔”一声,很清楚他说这话的原因,她无力反驳,只能点头应下。 陆惜月跟着赵品谦的步伐,出了大门,直奔家里。 迎面来的是萧云珩。 “这是怎么了?” 他一眼便瞧见赵品谦冷若冰霜的脸。 陆惜月睨一眼赵品谦,见对方没有拦着的意思,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看着赵品谦郁郁的脸色,萧云珩没有多话。 这个时候,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柳青眉的事为自己洗刷冤屈。 当然,还要防止到时候赵天斳有什么应对之策反咬一口。 他找陆惜月,是有重要的事。 “四季春出事了。” 陆惜月眉眼紧了紧:“怎么说!” 赵品谦也看过来,柳青眉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何况赵天斳远在京城。 没有把握完全将人解决,自然是不能贸然行动。 韬光养晦才是上上之策,就同之前一样。 “吴贵收到消息,四季春一半儿的花露被人蓄意损毁,拿不出货来交付,已经有不少人去闹过。” 吴贵消息灵通,比在京城养的探子更甚一些,萧云珩与陆惜月便掏了银子,收人为己用。 四季春的人一开始将消息送到了琼县,却没见人,后辗转好几天,才到了这儿。 现在算算,已经耽搁好几天了。 “什么人毁的,那蒸馏装置呢?”陆惜月急声问。 那东西可废了她好几百两银子,要是没了——她捂着心口,好像濒临心碎。 “伙计查看的及时,贼人还没来得及动手。” 陆惜月堪堪松口气。 还好还好。 “官府还在调查,不过看来动手的人准备很充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萧云珩脸色沉沉,好不到哪里去。 他比谁都要清楚陆惜月在花露铺子上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所有的努力有了成果,如今却被人毁于一旦。 青年眼神暗了暗,藏在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陆惜月略一考虑,立刻决定动身前去东平城。 第138章 可不能手下留情 铺子出了大事儿,陆母也不好耽搁他们,立刻帮着收拾好行李。 赵品谦让他们安心处理铺子的事,这边有什么情况他会留意。 日夜兼程约莫十多天,才是到了东平城。 顾不得身心疲惫,二人直接往四季春去。 平日里客似云来的铺子此刻门庭惨淡,只见三两个客人在里面张望。 陆惜月在铺子里看到了祁媛。 “陆姑娘,你终于来了!” 一见陆惜月,祁媛便迎了上去,那封联系陆惜月的信,还是她命人送过去的。 祁媛身后跟着铺子掌柜。 人是她从赵品谦那儿要来安排在这儿的,自然信得过。 二人从掌柜与祁媛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临近月底,眼看着到了交货的时间,伙计们也都特别小心,生怕磕着碰着花露,导致交不出货。 铺子后头有个小院,是专门给伙计和掌柜住的地方。 那天夜里风大,刮了一宿,熟睡中的掌柜起身方便,忽的看到前头铺子里有灯火摇曳。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贼来偷东西的,立刻冲了上去,并高声喊了伙计。 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才般到仓库里的花露被摔的稀碎,醉人的香味往四周弥漫,连带着大街上都是花露过呀的香味。 贼人从窗口跳了出去,他们没能抓到人。 掌柜的与几个伙计连夜想清理了仓库,好在花露还剩下一半。 可过两日就是送货的时间,他们只能按照订单上的顺序先送了几家。 没拿到货的那些人家自然是不乐意,几次三番带了人来闹,还堵了铺子大门,不让人上前。 若不是有祁媛坐镇,压着那些想要闹事儿的人,只怕铺子都要被砸了。 掌柜的没有办法,让伙计将那些香味没有融合好的花露拿出来,手动摇晃,直到伙计们手臂酸痛,累的抬不直胳膊,才是如约交了货。 不过经此一事,花露铺的生意到底是受到了影响。 再有就是,街上还新开了一家香料铺子,价格便宜实惠,东西还好,虽然比不得花露新颖,留香久,味道纯,胜在人家是银货两讫,这就导致铺子生意不如以往。 掌柜叹口气,回想那几天的境况,至今心有余悸:“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官府也查不到什么,这件事迟迟没有结论,估摸着也只能不了了之。” 祁媛哼哼,不置可否。 掌柜的也是个人精,祁媛是知州府的千金,知道的消息多一些很正常。 至于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他撇了撇嘴,这位姑娘不冲他抬下巴摆架子就不错了,他老老实实做好他的本分就行。 反正她会对陆娘子说的, 这般想着,他默默移开脚步,对着撂在一旁的萧云珩搭话。 祁媛见掌柜儿的识趣走来,拉住陆惜月,看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小声道:“其实,我知道一点儿消息。” 那天父亲与手下谈事,她送吃食时恰好听见了。 陆惜月抿起唇瓣,没有插话。 其实,她心里有怀疑的人选。 “我听见我父亲的手下与我父亲说,那贼人落在窗边的火折子上,印的是王记杂货铺的印记,王记杂货铺的老板说,近两日唯有三两人买过火折子。” 城中好几家杂货铺,王记杂货铺生意并不算多好,火折子这种东西,家中多是常备的,只偶尔有人来买。 附和伙计与掌柜口中身形高大,左脚略跛的贼人,自然就好认了。 “不过我后面说的事,你可不要生气啊。”祁媛看着她。 陆惜月能料到是什么,微微点头。 “我父亲说,让他们随便查查就行,把这件事拖到最后。” 这么一来,他不是背后设计之人,就是与这人相熟。 祁媛再不通这些,也能想出来其中缘由。 他爹不做生意,更没有理由去破坏花露铺子的生意,他这么吩咐手下,无非是想遮掩这件事好护着背后主使。 能让他这么做的,还能有谁,除了赖在她们家府上不走的纪老太太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祁媛愤然:“我怕我想错了,特意命丫鬟去打探的,果然是纪老夫人从琼县带过来的人,是个车夫,他并不是跛脚,不过前两日摔了腿,才行动不便。” 世上没那么多的巧合,纪老夫人又恨不得陆惜月去死,这便是她动手要毁花露铺生意的动机。 再有就是,她自己也开了个香料铺子,就是一条街另一头新开的那家。 这是铁了心要和陆惜月一争到底了。 祁媛不喜欢纪老夫人,更不会看着纪老夫人仗着父亲的势做这些勾当。 她心知自己是娇纵不饶人的性子,却从来不会对无辜之人做什么。 陆惜月听完,诧异之余不忘问她:“祁姑娘将这些事告诉我,不怕我借机生事,对你父亲不利。” 祁媛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信你。” “不过,你要是对付纪老夫人,我是举双手赞成。” 那老太太儿子害人,她自己又跑这儿来砸人生意,可见是个坏胚。 她握住陆惜月的手,严肃的不行:“对付这样的人,你可不能手下留情。” 陆惜月弯了弯唇,顺着她的话茬儿道:“既然这样,不如姑娘为我引荐知州大人。” “啊!” 祁媛一时愣住了,“你见我爹做什么?” 难不成心生不平要与她爹理论一番?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摇头否认,陆姑娘瞧着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姑娘不是说要,一定不让我手下留情,我得劝一劝知州大人别再护着纪老夫人,才能成事。” 祁媛听着,劝她一句:“我爹毕竟和纪老夫人有血缘关系,只怕你劝不动啊。” 陆惜月却不觉得。 他先前没有帮着纪老妇人对付自己,有两个原因。 一是忌惮淮安侯府,二是为官本道,无论是哪个原因,对她都是有利的。 再者,她还要告诉纪老夫人一个好消息! 祁媛想了想,最终没有拒绝她帮忙的请求。 谁叫她们合起伙而来做生意呢,要是铺子倒了,她那些花怎么办,再者,她还指望着每个月有免费的花露拿呢。 第139章 从不吃亏 与祁媛说定之后,陆惜月与萧云珩休整了一晚,在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接到祁媛的传话,跟着她的丫鬟来到了知州府邸。 祁良玉当初与谢之洲见过面后,便早早的查清了两人的身份。 两人都是京城顶尖勋贵人家的后辈。 倒也难怪能请出淮安侯府世子这样硬的后台了。 想到要与两人见面谈话,祁良玉有心捏着架子,背脊挺的直直望着不远处。 一男一女并肩而来,迈入内厅之中,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明亮起来。 祁良玉好歹是个知州,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登对的人。 京城那样繁华的地方果然好养人,瞧瞧这面皮长的,像画里抠出来似的。 待他日后升迁,说不准也能沾一沾这灵气。 他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岔开的思绪回魂,他随即起身,迎二人坐下。 “阿媛,你该回去了吧。”他瞥了眼赖在旁边不走的女儿。 祁媛撇撇嘴,有些不满:“我为什么要回去。” 祁良玉轻咳:“大人说话,你在这里诸多不便?” “……明明陆娘子和我一般大。” 小姑娘撇撇嘴,显然不太乐意。 陆惜月笑吟吟插了句话:“祁姑娘先回去吧,刚刚不是听你说,院子里有点事。” 小姑娘猛的回神,向她递去一个“多亏有你提醒”的眼神,提着裙摆和祁良玉打声招呼,便风风火火的带着丫鬟出去。 待人离开,祁良玉无奈笑笑:“我这个女儿啊,就是被宠的过了些。” “祁姑娘被大人养的很好。” 陆惜月并不是在拍马。 祁良玉摸着胡须笑笑,视线来回在少女与青年身上打量。 除却最开始的招呼,萧云珩便没再说过话。 短暂的闲聊之后,陆惜月说明来意:“关于令妹,也就是纪老夫人的事,不知大人打算怎么做?” 这番话问的相当直白。 祁良玉淡定压下唇角抽搐的感觉,面对与女儿年龄相当的少女,再加上他理亏在先,架子属实有些摆不出来。 他叹口气,以退为进:“我这个妹子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做了些事,陆姑娘不如看在本官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 祁良玉也不是会仗势欺人的人。 话音刚落,手下就抬了一箱白花花的银元宝出来。 不用数,也看的出来,这一箱银元宝左右有两千多两,弥补花露铺的损失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头阳光斜落,照在元宝上,映射出的光芒璀璨,直恍人眼。 陆惜月怔了怔,祁良玉的示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看了萧云珩一眼。 青年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二人的互动落在祁良玉眼里,他勾了勾唇,示意下人将箱子盖上,抬到一旁。 从下人口中听过这对年轻夫妻的事迹之后,他便知道,这二人是怎么也不愿意吃亏的人。 哪怕对方家世,底蕴稳压他们一筹,他们也断然不会低头。 或许这便是高官勋贵家里养出来的,胆识谋略皆非常人可敌。 他好歹是个知州,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无论是淮安侯府,还是这二人,惹上了都是麻烦。 “这是本官的一点点心意,还望二位能收下。”他姿态摆的够低。 略一思索过后,陆惜月给了他面子。 “既然大人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追究。” 祁良玉闻言松口气,还好,这小姑娘挺识趣儿。 “不过——” 少女面露难色,像是吃了好大的亏。 祁良玉正襟危坐,一般而言,说到这两个字的,后面多数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 “铺子亏损事小,影响声誉才是真啊。”她幽幽笑了笑。 少女话音浅浅,意味深长。 萧云珩静静听着,没有丝毫意外。 两千两银子是多,可陆惜月也不是善茬儿,祁良玉能护纪老夫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祁良玉不由拧眉:“陆娘子这话的意思是……” 小姑娘莫不是贪心不足,想勒索更多的银子。 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陆惜月开门见山:“我想请大人以后不要再管纪老夫人的事。” 这话说出来,其实有些匪夷所思。 怎么说,人家都是亲兄妹。 不说祁良玉,便是满屋子的下人都是一脸古怪的看她。 祁良玉还算淡定,面不改色道:“陆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啊。” “大人官至知州,已有五六年了吧,再过半年左右,想必就得恭喜大人了,若是在这个关头生了什么事端,怕是会影响大人升迁。” 这些话,还是赵品谦从谢之洲那儿听来的。 祁良玉广袖覆盖下的手心拢了拢,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 这些事情还是他多方打探才得来的,她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的。 正疑惑着,转而想到她最初的身份,这份惊疑有了答案。 陆惜月又道:“想必大人也知道我与纪家的事,有一就有二,大人护得了一次,两次,难不成次次都要插手,这对你我,都不是好事。” 祁良玉重前程,她看得出来,这也并非什么坏事。 “我知道,纪老夫人初来东平城,是想求大人对付我,大人拒绝之后,她宁愿动一把老骨头也要和我拼一拼,可见,她不会就此罢休。” “大人当真要拿家族前程来冒险么?” 她最后说了一句。 祁良玉神色复杂,这就牵扯上家族前程了? 不过她说的不错,纪老夫人执拗,他劝不了,这次事发,他是念着亲情。 祁良玉不是没想过日后的事。 如今陆惜月又提了一嘴,他更得慎重考虑了。 目光触及祁良玉变幻莫测的脸色,陆惜月知道自己说动他了。 说完这些,她与萧云珩就此道别。 出于客套,祁良玉开口挽留二人用饭,陆惜月婉言拒绝,两人出了正厅。 拐道出了长廊走向大门,遇见了被牛嬷嬷搀着,开来势汹汹的纪老夫人。 “陆惜月,你倒是勇气可嘉!” 双方隔着一条长廊,牛嬷嬷停下脚步,遥遥望着并肩而立,犹如壁人的一对,眼里怒意汹涌着。 若不是祁媛那丫头说漏了嘴,她还真不知道陆惜月竟这么大胆! 第140章 不见 尽管已经上了年纪,纪老夫人还是一眼就看到她身后小厮提着的箱子。 她眯了眯眼睛。 这个形状的箱子她是见过的,里头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祁媛说的果然不错,陆惜月竟然敢勒索他的兄长! 见到来人,陆惜月没有吃惊,只笑道:“这么久不见,老夫人越来越精神了。” 都精神到能背后算计人了。 “拖你的福,我这把老骨头还算自在。”纪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回一句,“不过我竟不知道,你敢上祁家来闹事儿。” 偌大的箱子两个下人抬着都费劲儿,沉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 她不明白,兄长明明是知府,怎么任由她勒索。 纪老夫人显然还没明白情况。 陆惜月轻“啧”,已然走到老夫人身前:“闹事这一说法可不对,不过我还要感谢老夫人。” 她话里话外笑意满满,眼神更是诚挚:“若非老夫人给的机会,就算是花露全部卖了,我都拿不到这么多银子。” 少女意有所指,老夫人怎么听不出来。 她神情怔仲,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陆惜月知道了。 不仅知道,很可能还掌握了不少证据,否则她兄长怎么会妥协。 这般想着,她不禁觉得大哥无用。 堂堂从五品的知州,竟然被陆惜月这么个小贱人拿捏住了,属实是无用。 扭曲许久的心理已经无法让老夫人做出准确的判断。 身侧路过的少女身上有浅浅的花露香味,是在花露铺子时沾上的。 老夫人鼻间窒了窒,阻断香味的涌入。 对方的声音传入耳畔,她陡然睁大了眼。 “老夫人在东平城这么久,估计还不知道,纪大公子逃出了县衙大牢吧。” “你说什么!” 陆惜月没有再提,招呼起身后抬着箱子的下人,直接走了。 纪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地上锤了几下,而后才问牛嬷嬷:“她方才说,大郎逃了?” 那可是县衙大牢,不是柴房禁闭室,是能轻易逃出来的地方? 牛嬷嬷同样震惊,面向含着期待的老夫人,她确认开口:“是了,她刚刚是这么说着来的。” 两人自从到东平城之后,琼县纪家那边就不怎么联系了。 纪家族老忙着拯救铺子,填补生意上的亏空,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带着大半的家当离开,寻求祁良玉的帮助,本就有违纪家族老们的意思。 斗不过还非要斗,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还不知足,不是自寻死路么。 偏偏纪老夫人被仇恨蒙了眼,谁也劝不动。 纪家当然派人来问过。 老夫人忙着开铺子,想办法搞垮四季春,压根没心思去管纪家。 纪家自然就不再派人过来,一来是他们劝不动纪老夫人,二来是人家有知州大人撑腰,他们也无可奈何。 得到牛嬷嬷的确定,纪老夫人红了眼眶,立刻推搡她:“快,快派人去问问,大郎是不是真的已经出来了。” 她心中有怕有喜。 毕竟从县衙大牢出来之后,从此以后就背上了通缉犯的名声,被捉回去之后,唯有死路一条。 喜的是他能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逃出来,只要安分一些,隐姓埋名避好风头,哪儿的日子不比大牢里好过。 牛嬷嬷闻言,搀着她迅速回了院子,吩咐从纪家带来的人,回去探听消息。 与此同时,正厅之中,祁良玉正与手下商议这件事如何处理,下人匆匆跑来,向他禀报了刚刚发生在长廊的事。 “她当真去找陆惜月了?”祁良玉脸色沉沉盯着下人。 下人点头,不敢隐瞒。 “小的亲耳听见的,小的还听她们说……” 下人将听到的对话复述出来。 祁良玉听着,将被茶水浸热的茶盏放了下来。 指尖热意消散,一如他心里顾念的亲情。 他没想到自己都替她遮掩了,纪老夫人居然还会蠢到去找陆惜月得麻烦,还是在他的府上这么迫不及待。 他舒出口气,心里生出深深的无力感,他总算知道当初爹娘为何要与她断绝关系了。 如此的不听劝,嫁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生的儿子不着调也就算了,她自己这个岁数还不安稳,要与人家姑娘逞凶斗狠。 她是人家的对手么! 祁良玉想到少女说过的话,挥挥手,打发下人去传话:“你找几个下人去她的院子里,帮她收拾东西,就此离开吧。” 下人一愣。 大人的意思,是要赶纪老夫人走? 见下人不动,祁良玉嗓音一冷:“怎么,你要忤逆本官的意思!” 下人身子一抖,忙回:“小的不敢,只是,纪老夫人只怕不愿。” 他话说了一半。 祁良玉凝起眸子,想到纪老夫人先前几次三番来缠他无果,下人的担心不是没有可能。 “你只说是我的意思,她若是要找我,就说我不见。” 见了也烦。 颤颤巍巍应了声之后,出了正厅,小厮摇了摇头,立刻找来几个帮手,去了纪老夫人现下住的院子。 “什么,大哥让我们离开?”纪老夫人不可置信看向齐齐站定在眼前的下人,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了,真是大人的意思。” 下人面上笑容堆积,实则低头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莫说祁媛受不了多管闲事的纪老夫人,就是整个知州府的下人,多半巴不得她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 整个府上的主子都是好伺候的,就是脾气娇纵的大小姐,也很少指着下人的鼻子骂。 自从纪老夫人来了之后,伺候过她的下人,十个有七个领教过她的刻薄。 虽说不明白自家大人怎么突然要赶亲妹子走,不过也是合理的。 当初纪老夫人可是和大人家中断绝关系,承诺再不来往,族谱上的名字都划掉了呢。 “不可能。” 纪老夫人神情恍惚,捏着桌子一脚跌坐回椅子上,“大哥怎么会赶我走,好端端的。” 不对,她想到刚刚离开的陆惜月。 一定是这个小贱人耍了什么手段,一定是她! “我得去找大哥问清楚!”纪老夫人不甘心,起身要去找祁良玉。 下人将她拦住:“老夫人且慢,我们大人说了,不见你。” 第141章 停业 拉着一箱子的白银,实在不方便到处走,陆惜月直接去了一趟钱庄,将银子换成了银票揣在身上。 回到四季春,她给伙计和掌柜的一人发了五两银子算作弥补工伤和奖金。 傍晚,祁媛打发丫鬟来送消息,纪老夫人已经收拾好东西从府里离开,他们在东平城没有个落脚的地方,眼下天也快要暗下去,估摸着只能住客栈。 陆惜月料到祁良玉不会留人,不过是需要时间考虑罢了, 两千两银子,买的是她的损失。 息事可以,宁人,不行。 所以她特意让祁媛去纪老夫人院子里转悠,再佯装不经意将她到府上的事说与纪老夫人。 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两千两银子这个意外之喜。 老夫人之前和她抬价买了个铺子,就算她的香料铺在能赚钱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月左右就把所有的成本都赚回来。 纪老夫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同祁良玉说自己的不是。 这么一来,祁良玉看到的便是纪老夫人的不知悔改。 他管不了纪老夫人,便只能离的远远儿的。 送走小丫鬟之后,陆惜月让萧云珩帮忙,找人暗中盯着纪老夫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纪大郎逃离县衙大牢的消息,定然会多方打探。 说不准,两人会暗中见面。 她要做的只有等。 即便两人没有这个打算,她也不亏。 谋算好一切,趁着天黑没黑,她把四季春所有的订货单看了一遍。 眼下只余一批货还没有送上门。 陆惜月张贴了声明在门口,四季春最后一批货发完之后便不再开始接收订单,停业整顿。 她想,自己可能有些急于求成了,当就应该等着花露融合好才开业,纪老夫人就不会有这个机会能损毁花露。 五天后,最后一批货发完,四季春停业。 纪老夫人的香料铺子生意开始转好。 一天的生意做完,牛嬷嬷将香料铺子的账簿拿给纪老夫人看。 主仆几个住的离香料铺子并不远,从知州府离开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她们就在附近的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租了一个四方小院。 一个月不过十两银子,对纪老夫人而言也不算多。 一千两的铺子都租了,何况住的地方。 翻看着这几天的进账,上面的数额是先前的两倍不止,纪老夫人阴鹜了好几天的脸色有了几分笑容。 “不错,照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再过三两个月,就能收回本了。” 琼县不比东平城,寻常生意开个铺子要回本,少说要一年半载的。 毕竟是富庶些的地方,老百姓的消费能力也不在一个层次上。 瞧见老夫人脸色好转,牛嬷嬷提了好几天的心总算是安稳不少,捧了热茶给她,不忘提醒,“说到底,这两天生意好转是因为四季春关门了,等到她们开业,生意只怕不如现在。” 纪老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开香料铺子时,她便主要做寻常百姓的生意,以量取胜,因为物美价廉,加上四季春名声有损,才有了铺子的一席之地。 四季春停业整顿,等开业时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这两天她也一直在想办法弄些新颖的东西出来,可新玩意儿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捣鼓出来的。 左右她那个没心肝的兄长是靠不住了。 至于纪家,纪家几个族老也是怕事儿的,她让人去送了信,主动示好,也不知能不能成。 纪老夫人脸色变幻莫测,到最后才开口:“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牛嬷嬷摇头:“还没,想来少爷是走远了。” “走远了。”纪老夫人眸色深远,“也好,走的远一些就能安全一些。” 想到她的儿子在牢中饱受折磨,纪老夫人十分痛心。 这一切,都是拜陆惜月那个小贱人所赐! “还有一件事,四季春那边忽然开始收橘子和桃子,还要品质上好的。” 牛嬷嬷回来的路上正好撞见四季春的掌柜与卖果子的商人谈价。 她原先只当四季春的掌柜买来自己吃,谁知他竟说每一样都要三百斤,还带着四季春的几个伙计。 牛嬷嬷一路跟着掌柜和伙计,果然瞧见他们推着车,把果子从四季春的后门运了进去。 “橘子和桃子?”纪老夫人微怔,“收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做点心卖?” 陆惜月这是准备改行了。 牛嬷嬷与纪老夫人想的是一样的。 总不能说,用果子做花露吧。 “兴许是花露铺子做不下去,要改行了。”纪老夫人嗤笑。 牛嬷嬷阖动双唇,好一会才道:“陆惜月主意多,老夫人,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那咱们也买一些回来,且看看她要做什么,有样学样是了。” 收了果子除了做吃食,也就是酿酒了。 老夫人自信,能做这两样的师傅哪儿都能找见。 殊不知,牛嬷嬷内心一闪而过的猜测是正确的,陆惜月的确要用橘子和桃子做香水。 与做花露的流程是差不多的,唯一多出来的步骤就是将果子切碎。 香露里也不能全用提纯出的水果精油,要适当的加入其他精油混合,稀释水果精油里轻微的酸味。 最后加入蒸馏水的时候,她将水果的皮分开煮沸,从皮里提取出色素,最后与香露混合,这就得到了淡橙色的橘子香露和粉色甜蜜的桃子香露。 除此之外,她调整了订货的机制,改为钱货两讫。 水果味的香露与花露有所不同,她个人更喜欢水果香露刚刚做出来,带有果子原有的清甜气味,有种让人想尝一口的感觉。 做水果香露的果子品质选的都是最好的,哪怕有一点儿烂掉的痕迹都不能用,这就导致成本变高,售价自然也就变高。 开业前一天,她让伙计把外头停业的告示摘下来,换上新写的。 上面注明了两种果子香露的价格,还有买香露以后再也不需要等上一个月时间,付钱就能拿到。 祁媛也在这天收到了四季春的伙计送来的果子香露。 每样两瓶,装在一样的琉璃瓶里,颜色却不一样。 第142章 赔给你 四季春出了果子香露的消息不胫而走,再次开业当天,客人比上一回来的还要多。 铺子里人挤人,还是伙计在外头拦着排号,情况才有所好转。 萧云珩默默站在铺子二楼,视线不离陆惜月。 二楼开设了几个雅间,和在琼县的露华浓一样,四季春也设立了会员制度,当季在这里买香露超过一百两的,便能成为座上宾,享有一对一的服务。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真是一次又一次带给他惊讶。 表面看起来,会员制度是给宾客们打了折扣,实际上,能花这么多银子买花露的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特殊的待遇更能彰显出这些人的富贵。 一百两银子对这些人家算不得什么,左右都是要买花露的,在大堂里挤着,不如去雅间舒服。 陆惜月精准无疑的抓住了这些人的心理,把生意带了起来。 绕是萧云珩,也不禁佩服起她做生意的天赋。 祁媛先前已经买了不少花露,今日压根不用再买,已然享有会员的待遇。 亲眼看着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会员名册第一页的第一行,祁媛招呼着身侧的两个小姐妹,上了楼上雅间。 来四季春的多是女客,也因此,这次停业期间,她还特意招来了两个年轻姑娘,原先的伙计被陆惜月分配去做果子香露的地方做香露,每个月的月钱翻倍。 环绕形的柜台后面,打磨的光滑蹭亮的木柜上整齐的摆放着不同香味的花露和果子香露。 几个角落里的桌子上还摆放了用纸折出的花,上面洒了香露,这就更方便客人选择自己喜欢的香味。 一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摆放了整整几个柜子的香露已经卖出去三分之一。 临近中午,铺子里的客人也散的差不多,只剩零星几个最后排上号进来,还没选好的两位年轻妇人。 两个小姑娘累的直捶腿,显然没想到花露铺子的生意竟然这么好。 四两银子一瓶的果子香露都卖出去二十多瓶了,就别说那些花露了。 楼上雅间里的祁媛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带着两个小姐妹下来。 “今天的生意可真好啊,我见你都忙坏了,真是恭喜了。”她笑吟吟看向陆惜月道喜, “开业第一天忙一些是正常的,接下来几天,怕是有的闲了。” 四季春停业了将近二十天,一瓶花露才多少点,大概半个茶杯那么多吧,小姑娘们都喜欢在屋子里,衣服上喷一些留下香味。 自然就禁不住用。 如今买到了手,后面自然要等用完了再来。 祁媛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各自拿了一瓶橘子香露和桃子香露去前头结账。 陆惜月客气将人拦下:“你们是祁姑娘的朋友,权当是我送你们的了。” 她没记错的话,这二位也在会员名册上。 几瓶花露十多两银子,与她们带来的利润相比,压根算不了什么。 二人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祁媛开口,她们才收下。 出了铺子大门,粉衣姑娘见祁媛两手空空,不禁好奇:“媛媛,怎么没见你买啊,这新出的桃子香露还挺好闻的,你试试。” 她洒了一些在手背上抹开,很快,一股淡淡的桃子香味充斥在鼻尖,仔细嗅了还会发现,里面还有蜜糖的甜香味。 就好像嘴里已经咬了一口刚新鲜摘下来的桃子。 “我昨天就拿到了,是陆姑娘送我的,毕竟我也算和她合伙做生意了嘛。” 祁媛冲她挑眉。 其实她也没想到,陆惜月会把两种新出的果子香露也送到她府上,毕竟她们合作的是花瓣生意,可不是果子。 够仗义,陆惜月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 两位好友面露恍然。 然而,没走两步,迎面而来的老夫人直直撞了过来,粉衣姑娘手中的香露顿时落在了地上。 “啊,我的香露!” 脆弱的琉璃瓶顿时碎了一地,两种香露洒在地上,混到一起,空气里都盈满了果子香味。 “对不住姑娘,我没看见,实在是对不住。”妇人无措的道着歉。 “这条路这么大,你怎么往我身上撞啊。”粉衣姑娘扑了扑身上,望着一地的碎渣,心生不快。 已经是中午,正是回家吃饭的时候,也因此,大街上并没什么人。 她怀疑着老妇人是故意的。 “真对不住,我着急着去买东西呢,没瞧见。” “牛嬷嬷?” 祁媛认出了来人。 “祁姑娘!”牛嬷嬷有些惊讶。 “你们认识?”粉衣姑娘皱眉。 这可不好办了啊,若是媛媛认识的人,不好叫她赔香露呢。 可惜了。 祁媛撇撇嘴,没好气的介绍:“这就是纪老夫人身边的牛嬷嬷,我和你们说过的。” 两个小姑娘顿时点点头。 牛嬷嬷瞧见她们眼底划过的古怪神色。 片刻的静默之后,她带着歉意道:“我打碎了姑娘的花露吧,真是不好意思,我去买了还给你吧。” “好啊,一瓶橘子香露,一瓶桃子香露,可别买错了。” 小姑娘一口答应了下来。 既然是媛媛讨厌的人,那她就没什么负担了,再说,本来撞了人的就是她,她就应该赔的。 想到此处,她冲祁媛使去了一个眼神。 后者收了收下巴,脸上的笑容几乎止不住。 祁媛简直想给好友竖个大拇指。 “额,好,我这就去买。” 都已经准备好与她客气两个回合的牛嬷嬷没想到她竟一口答应下来,暗暗抽了抽嘴角。 老夫人说的果然不错,能与祁媛玩儿到一起的,都不是什么知礼数的好姑娘。 她深深看了粉衣姑娘一眼,抬脚去了四季春。 几人便寻了个遮风的檐角下等着。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牛嬷嬷啊,瞧着是不讨喜。”粉衣姑娘嘟囔着开口。 站在这里,她还能看见两瓶碎在地上的果子香露呢。 “她还算好的,你们是没瞧见我那个姑奶奶。”祁媛想到纪老夫人,就想翻白眼,“好在她们已经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牛嬷嬷来,几人探出视线。 “怎么还不来,不会跑了吧?” “应该……不会吧。” 祁媛也说不准。 她走出去两步,迎面而来的牛嬷嬷提着两瓶果子香露找了过来。 第143章 借刀杀人 赔完香露之后,牛嬷嬷便匆匆离开。 等她走远了,粉衣姑娘捧着香露,催促两位好友:“我们也快走吧。” 万一再碰上人,她今天可真要哭了。 二人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祁姑娘,祁姑娘等等。” 身后传来香露铺子女伙计的声音,几人纷纷驻足,不解的看向女伙计。 “我们陆娘子请几位回去一趟,说是有要事。” “什么事啊?” 女伙计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跟着女伙计回到四季春。 “我们陆娘子在楼上雅间等几位。” 三人提着裙摆上楼,陆惜月正坐在窗边。 “到底什么事,这般神秘?”祁媛刚坐下,迫不及待问。 “牛嬷嬷为何要买香露给你们?” 陆惜月刚刚正要和萧云珩去吃饭,出门便撞见从铺子里出来的牛嬷嬷拐进了巷子里,好一会才出来。 粉衣姑娘说明了缘由。 “所以,香露是给了你?”陆惜月定定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严肃。 粉衣姑娘不明所以点点头:“怎么了?” “香露有问题。”陆惜月面不改色道。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牛嬷嬷买了花露不直接赔给人家,反而偷偷摸摸去了无人看见的地方,谁知道做了什么。 “有问题!” 少女们因为吃惊声音显的高亢。 粉衣姑娘更是直接将香露放在了桌子上,烫手一般用帕子裹起指尖。 “陆,陆娘子,你不是开玩笑吧?”另外一位姑娘瑟瑟道。 “自然不是。”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香露,是铺子里调配好,没有经过手脚的。 她将香露倒在纸张上,随后又将牛嬷嬷买来的香露倒出来,撒在不同的纸上。 与原有的橘子香露不同,牛嬷嬷赔的那瓶味道更加淡薄,与原有的清新微甜不同,更像是掺进了旁的东西,混淆了原有的香味。 其中异样并不明显,若不是有比较的话,根本察觉不出。 粉衣姑娘登时变了脸色,看向祁媛。 祁媛与好友同样震惊:“这老妈子是疯了不成,里面掺了什么?” “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下,她抹了一点在手腕上。 “陆姑娘!” 三个姑娘想要阻拦,香露已经落在少女白皙的皮肤上,没赶得及。 “你干什么,万一有毒怎么办?”祁媛拿帕子沾了茶水就要去擦。 不论牛嬷嬷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定然不是好的。 陆惜月淡定将她按着坐下,举起了手臂,皮肤上除却淡淡的香味之外,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几人见状,齐齐松了口气。 没事儿就好。 “或许,或许她有什么急事,这东西应当……”粉衣姑娘想辩说两句,触及祁媛的目光时禁了声。 粉衣姑娘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傻,她还是不说话了吧。 陆惜月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她轻嗅了嗅手臂,是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放下的瞬间,桌上被阳光折射出彩色色块的桃子香露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立刻将桃子香露打开,抹在了刚刚撒过橘子香露的手腕皮肤上。 几人看的心惊肉跳。 祁媛更是想把她手拽住,最终生生忍下了。 陆姑娘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果不其然,两个味道的香露抹在一处,不过片刻,拇指盖大小的皮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祁媛等人绞紧了帕子,眼底生出惊惧,直到最后那小块皮肤长出不甚明显的红疹,彻底白了脸。 疹子并不明显,却十分密集,少女莹白的指尖抚过,形成明显的对比。 随着时间推进,疹子还在不停的往外冒。 粉衣姑娘看着,一阵后怕。 她买了个喷壶盖,平常都是将香露撒在空气中,等着落在身上的。 成雾状的香露自空中落下,最先停留的是她的脸。 若是脸上长出了这么多疹子。 粉衣姑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接着往下想。 一旁的祁媛拍着桌子起身,愤愤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敢对我的朋友下毒手,看我不教训她,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这么骂了两句,她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啊。” 粉衣姑娘与另外一名姑娘眨眨眼,没想到她们还没劝她就停了下来,下意识问:“哪里不对?” “我又没招惹姓牛的,宝珠就更不可能了,她为什么要害你?” 宝珠是粉衣姑娘的闺名。 宝珠白着脸懵懂摇头,她若是知道就好了。 “她不是要害宝珠姑娘,她是要害我。” ??? 几人齐齐转头看向目光幽幽的少女。 “宝珠姑娘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而真正要害人的也不是牛嬷嬷,是纪老夫人。” 听着她的话,几人不必细细品味,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宝珠姑娘回去用了四季春的花露,导致满脸起疹子毁了容,那这就是四季春的错,到时候无论事情能不能妥善解决,日后多数是无人敢再用四季春的花露了。 她这是借刀杀人! 祁媛等人想明白,脊背都生出冷汗。 十几岁的姑娘家没有经人教授,哪里懂这些手段,如今见识到了,还差点儿落到自己身上哪儿有不害怕的。 陆惜月拉下衣袖,遮住已经淡化的只剩一条粉色直线的疤痕和红疹。 祁媛攥紧了拳头,俏丽的面容浮出怒意:“这个老东西,看我回去告诉爹爹,让爹爹把她抓到大牢里。” “等等。” 陆惜月拦下她:“你现在回去说,没用的。” “为何,人证物证都在,怎么会没用。” “花露已经被打开,谁能证明这东西就是牛嬷嬷给的那两瓶,到时候,只要她咬死不承认,就算不上证据。” “那我们就这么由着她逍遥法外?” 祁媛恨的牙痒痒。 陆惜月望向宝珠姑娘,笑容将冷意封在眼底,她淡声道:“宝珠姑娘,今日的事情你受委屈了,到底是因我而起,不过这件事,可能要等一等才有个结果,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她要等纪老夫人坐不住,自掘坟墓。 第144章 有点喜欢 从四季春离开之后,宝珠搀着两个好友,视线落在丫鬟手中捧着的花露上,脸色依旧没缓和多少。 她就是想买两瓶花露用用而已,先是被人碰了砸碎,又是被下毁容的药,她都快要走阴影了。 她现在拿的自然是正常的花露。 用还是要用的,日后更加小心些就是。 雅间里,待几个姑娘走了,萧云珩从外头买了吃食打包放在食盒里带了回来。 四样菜式都是清淡的,唯有汤盅炖的喷香软烂的鸡略沾了多一些的油。 不过鸡汤滋补,又熬了两个时辰,汤花莹白,香味几乎要盖过鼻尖的花露。 两人都不是过于注重口腹之欲的人,萧云珩又顾忌她脸上和手腕上的伤没有痊愈,吃食就更清淡了。 实则陆惜月手腕上的伤已经大好,长出了新的皮肤,淡粉色的一层,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倒是脸上,离近了,还是能看出有伤的痕迹。 谁不喜欢漂亮呢,陆惜月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这张脸,本来就生的很好。 好在平日里覆上了脂粉也看不出。 二人就对坐在雅间,吃饭的同时,说起纪老夫人的事。 也是巧,萧云珩这边刚刚得到新消息,纪老夫人派出去打探的人,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陆惜月夹了一块青菜放入碗中,睨了青年一眼:“这么说,纪家大郎要与纪老夫人相见了?”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内。”萧云珩估算好时间。 桌上热菜升起袅袅雾气,陆惜月隔着这层雾,抬起了眸子。 “不知道纪老夫人如果知道我们早就等着她们母子重聚,会有什么感想。” 会怄晕过去吧。 少女的眉眼覆上一层浅浅的笑意,里面有不加掩饰的恶劣。 显而易见,她的坏心思并不少。 当然,他并不觉得讨厌。 甚至是——很喜欢。 只要是她定下的计划,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不会感到讨厌。 青年盛着稀碎光芒的眸子认认真真描绘着少女含笑的眉眼,最后点头:“可能需要下人帮忙叫大夫。” 陆惜月一口茶水喝着,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险些咳了出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呛的红了眼尾。 萧云珩急忙起身,拍着她后背,语语气满是无奈:“我说的不对吗。” 纪老夫人年纪不小了。 陆惜月憋着笑,“对对对。” 她从前不知道,这人说起笑话来这么严肃。 天气微寒,萧云珩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给她。 陆惜月顺势接过喝完,总算是舒服许多,等她放下茶杯,仰头要说话的时候,陡然撞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 初冬时节的清冷气息自窗外透进来,鼻尖充斥着饭菜和花露的香味,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倒是与这时节的清冽如出一辙。 她不觉得冷。 “怎么了?”见她定定不说话,萧云珩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关切询问。 陆惜月蓦的回神,眸间神情恍惚还有吃惊。 “没什么。” 她眨了眨眼,拿起筷子,埋头吃了一口。 萧云珩认认真真看了会儿,确认没事才坐了回去。 两人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萧云珩怕她再呛住,没再说话。 陆惜月专注于干饭,饭菜吃饭嘴里,却又索然无味。 刚刚那张脸近在眼前,她忽然生出了一个不要脸的念头。 那一瞬间,陆惜月想清楚了一件事。 她好像,大概是,有点喜欢萧云珩! 人吃五谷杂粮,整天相对,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是这一种! 陆惜月生出想要遁走的想法,偏偏她又不能。 她不是扭捏的人,怎么说也活了两世,不至于连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都分辨不出。 静静吃完一顿饭,她也想通了。 喜欢就喜欢了,萧云珩这样的顶级美男喜欢了也不亏。 况且,又不是一定要在一起。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才没有想不通到表露自己的心迹,让这家伙把自己做成干尸悬挂在城墙上。 最重要的事,感情而已,绝对不可能成为她赚钱路上的绊脚石! 吃完饭,萧云珩主动收拾起碗筷。 自从他主动提出要做马夫赶车之后,陆惜月对此就已经见怪不怪。 倘若谢之洲在这里,见自家大哥担起了伙计的职位,少不得要嘟囔两句。 转眼便是两日后,四季春的生意蒸蒸日上,纪老夫人端坐院中,烤着碳火,一颗心静不下来。 一边是焦急等待着与儿子的重逢,一边期待着祁媛那位好友用了花露毁了容,上门去闹。 牛嬷嬷从外头回来,提着新鲜洗净的果子,拿给老夫人。 这些都是她们之前买来屯在院子里的,本以为四季春要做什么点心,她们都找好点心师傅了,不曾想是对方做花露的。 这果子,便滞留了下来。 她这两日会早起拿出去卖。 纪老夫人接过她递过来的果子,没心思吃:“怎么样,那家有动静了没?” 牛嬷嬷摇了摇头。 随之而来的是纪老夫人的质疑:“怎么会,这都两天过去了,难不成这小丫头没用。” 猜测的话脱口而出,便被她自己否决。 “不应该啊。” 祁媛的两个好友她都有些了解,至少到知州府上玩儿过好几回,身上真天都香扑扑的,恨不得每天不重样。 这也是为什么选在她们之间下手的原因。 对祁媛下手,她当然想。 可这小蹄子用的花露都是提前从陆惜月手中拿的,她根本没机会。 四季春的花露香味经久不散,她下的那种药更是能保存长久,哪怕是冲过水了也会有少量附着在皮肤上,所以再用另外一种花露时,两样混合,便会立刻生效。 即便量不多,也足够令一个容貌俏丽的少女长满红疹,至少四五天出不了门。 “兴许是她一直用的同一种花露。”牛嬷嬷只想出这么一个解释。 要不然就是没用。 那就更不应该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家都爱美,这几位更甚,买来的花露不用,不可能的。 纪老夫人沉下脸来,尽管不想承认,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有可能了。 殊不知,早在牛嬷嬷对花露动手脚时,她的这份算计就被识破。 第145章 捉奸 回到家中的祁媛等到了祁良玉,将今日的事说了。 惊的祁良玉刚坐下捧起的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他惊愕看着女儿,神情不定:“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严重怀疑女儿胡说八道的。 祁媛没说话,面上是少有的严肃。 祁良玉缓缓喝了一口茶,安抚下狂跳的心脏,心中生出后怕的感觉。 他这个妹妹,是疯了啊。 难怪当初年轻的时候能做出为了一个男子与家中断绝关系一事。 “爹爹,幸亏你听了陆姑娘的话将人赶出去,否则我们一大家子也要遭受牵连。” 纪老夫人是个疯的,为了害陆惜月甚至能对无辜的人下手,难保有朝一日,不会拉上他们知州府。 更何况,她的好友宝珠也是官家姑娘,她父亲就在祁良玉手底下就职,也因此,二人才能成为好友。 祁良玉望着正厅前方。 院子里枯木凋零,十分苍凉。 他听到自家女儿语重心长道:“我听陆姑娘的意思,纪老夫人怕是不会罢手,你且看着吧。” 祁良玉登时收回目光,拧眉看她:“陆姑娘是怎么说的?” 她是如何算出来的。 祁媛耸耸肩,不以为意:“她没怎么说啊,就是觉得纪老夫人顽固不化,一次没成,还能没有下回。” 说罢,她看着老父亲的眼神带了几分嫌弃。 这是她当官儿的爹爹么,怎么变笨了。 感受到这份嫌弃,祁良玉板起了脸,沉吟片刻,“媛儿啊,日后你离这位陆姑娘也远些吧。” 这些人家都是是非窝。 祁媛听着,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我才不,我要回房了,爹爹你自己吃饭吧。” “哎,你这孩子——” 小姑娘带着丫鬟头也不回的走了。 翌日,天气晴好,萧云珩收到了暗卫的消息,纪家大郎已经被纪老夫人身边的车夫带进了城里。 纪老夫人租的院子离她开的香料铺子不远,纪家大郎却被安排在对街拐角处一方荒废许久的宅子之中。 估计是怕引起旁人注意。 盯着纪老夫人的人来传了话,她此刻人并没有在府中,想来应该正往那处废宅赶。 “徐官差他们也快到了,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纪家大郎在琼县的大牢里逃出去的,这人也理应送回到琼县去。 让东平城的官差来抓,自然也可以。 只怕到时候,纪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惹的祁良玉左右为难。 是以,陆惜月早早的让人通知了远在琼县的县令,县令这才派了徐官差快马加鞭的过来。 五天的路程紧缩成三天,徐官差马不停蹄,总算是赶上了。 “他们到了也是直接去捉拿纪家大郎。” 不过这么干等着想必是来不及,思来想去,陆惜月寻了个法子。 与此同时,纪老夫人乘着马车,换上一身粗布衣衫低调装扮,从后门进入了废宅。 宅院表面看起来荒废许久,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不说多富贵,但也是干干净净能住人的。 屋子里,同样穿的并不富贵的纪家大郎几乎瘦的脱了形,原本尚算俊美的面孔双颊凹陷,眉骨突出,黑漆漆的眼里充斥着恨意,没有半分从前潇洒肆意的富户公子风姿。 纪老夫人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红了眼眶。 “我的儿啊,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她在牛嬷嬷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进了屋子,手上握着纪家大郎的肩头,满手触感都是骨头。 见到母亲,纪家大郎也是鼻头一酸:“娘,你不知道,儿子在牢里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平日里与老鼠相伴,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若不是逃出来,他都想一头撞死在牢里。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牛嬷嬷见状,暗暗摇头,退到了房外关上门。 废宅的门口,车夫正在不远处看着,防止有人靠近。 纪老夫人与他哭了一会儿,将近些日子赚来的所有余钱掏了出来,还有她从纪家带出来的,约莫有两千两银子。 “大郎啊,你收好了,娘今日与你见了一面就安心了,日后走得远远的,千万要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纪家大郎捏着银票,老夫人满鬓的白发刺的他双目更红。 “娘,这银子我不要,你拿着吧。”他把银子塞回老夫人手中,“儿子自有生存之道。” 他落到如今这境地,还不都是陆惜月那个贱人害的。 不弄死这个贱人,他誓不罢休。 青年神色骇人,更加坚定复仇决心。 纪老夫人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见他如此神色,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当即劝道:“大郎啊,你信娘的,莫要在生事端,你的仇,娘会替你报的。” “娘!” 纪老夫人面色沉沉,将近来发生的事说与他听。 纪家大郎“腾”的站起身,“这么说,陆惜月那个贱人就在这里!” 他紧紧攥着拳头,一张瘦削的脸扭曲起来。 “大郎,你冷静点。” 屋中母子两人商讨着复仇大计,院外,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几名青壮年气势汹汹的来到这处废宅门口。 车夫见人来者不善,忙上前拦着:“你们是谁,这处院子是我家主人的。” 妇人一把推开车夫,撸起袖子恶狠狠道:“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谁,我是来找我家相公的。” 车夫拧眉:“你找你家相公,来这里做什么,去去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有没有我要找的人,让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妇人说着便要硬闯。 晨雾刚散不久,街上赶集的人不少,妇人声调高亢,又带着一群人,很快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围过来。 “你这妇人,非要闯我家主人的院子,莫不是想要抢劫不成。” 车夫黑了脸。 妇人冷笑:“抢劫,告诉你也不怕丢人,我家那个黑心肝的养了外室,我是得到消息来抓人的,你拦着我,莫不是心虚!” 外室! 众人眼中的八卦之火更亮了。 这是原配来捉奸的戏码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车夫怔愣了瞬,似是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说辞,可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让他们闯进去的。 第146章 窝藏逃犯 “心虚什么,我家主人是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你家相公的外室。” “男子?”妇人不信,“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亲耳听见来报信的小子说我家相公进了些院子,你再敢拦我,小心我撕烂你这张脸。” 妇人是个厉害的,压根不怕五大三粗的车夫。 她身后可有四五个青年撑腰嘞。 车夫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妇人如此不讲理。 他挡在门口,希望里头的老夫人能听到声儿赶紧将大公子带出去。 要是被这些人发现。 不被认出来是万幸,就怕其中有人见过通缉令,那就不好办了。 “这汉子也是死脑筋,你让人进去看一眼不久成了,这宅子破烂成这样,进去瞧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就是,你这么死拦着,反而让人觉得不简单啊。” 百姓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说实在的,养外室被正房捉到这事儿不多见,瞧这妇人年纪不大,模样也标志,怎么家里的还要出去偷腥儿呢。 可见这位外室十有八九是个难得的美人。 外头吵吵嚷嚷,牛嬷嬷听到动静,犹豫片刻后走出门去看。 众人眼看着大门打开,出来一个老妇人,不免有些失望。 还以为是那个外室呢。 妇人依旧没个好脸色,指着牛嬷嬷对车夫道:“你不是说你家主人是男子么,为何会有个老嬷嬷。” 寻常的男子身边伺候的都是男子,哪儿会有老嬷嬷。 除非是不方便。 至于不方便的原因,那自然是有女子在了。 她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人看车夫的眼神顿时不对劲儿起来。 “休要胡说!”车夫嘴笨,扯不过妇人,憋到最后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牛嬷嬷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心中有些古怪。 什么时候不捉奸,偏在这个时候? 她交代车夫一句,顾不得与妇人扯皮,转身便进了院子,将门闩插上。 “哎,怎么走了,这就是心虚吧。”妇人想去抓人,偏偏车夫眼疾手快。 她当即就恼了,照顾看热闹的大家伙:“各位乡亲们都看看,这肯定是心虚了,我就知道我们家那口子肯定在,这个不要脸的,看我不收拾他!” 她一声吩咐,身后几名年轻男子立刻上前,两人架着车夫道一旁,另外两人去撞门。 宅子表面荒废,里面虽好,大门却是腐了许久,三两下门闩就被撞开。 妇人横了车夫一眼,抬脚就往里进。 与外观全然不同的内里展现在众人眼前,纷纷恍然。 这当真是个养外室的好地方啊。 就在此时,想要从后门出去的纪老夫人与纪家大郎被妇人眼尖看到,她直接让两名青年去捉人。 “你这没良心的,我给你生儿育女,你敢在外头养女人。” 她疾声厉色在纪家将要夺门而出的瞬间,扯住了他的衣服。 纪老夫人与牛嬷嬷见状去推,两名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到达身后,挡在了二人中间。 “还真有人!” 探着头往里看的百姓们瞧见被拦的几人,明目张胆的乐了。 “我怎么瞧着不是外室,像个老妪。” 头发都白了,能多年轻。 纪老夫人身子僵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千万不能让人看见大郎的脸。 想到此处,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推开面前的青年,抓住妇人的头发,喊了一句:“大郎快跑。” 妇人头皮一麻,下意识松了手。 趁此机会,纪家大郎拔腿就跑。 “快把人拦住。” 人高马大的青年瞬间追了上去。 纪家大郎长途跋涉,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这里,饭菜都没吃上一口,又跑的急,出了巷子双腿就有些发软,很快被青年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是一队骑着马的官差。 头顶的光影刺眼,他伸手遮了遮,直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才睁开眼。 枣红色的大马上,是令他恐惧的一张脸。 徐,徐官差! 他转头想跑,迎上了青年飞起的脚。 “啊!” 巷子里传出一声惨叫。 纪老夫人听着,脸色登时白了,松开妇人的头发急急赶了过去。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一支骑马的官差队伍。 纪家大郎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了布条,灰色的衣裳心口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 “大郎!” 她拄着拐杖,双唇发颤。 徐官差她当然是认识的,纪家大郎被抓的那一天,也是他到府里拿人。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平城,还恰巧在这里遇见了大郎。 这一刻,无数的谜团将她包围。 前来捉奸的妇人,琼县的官差,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不信! 坐在高头大马上,徐官差看着两鬓斑白的妇人,没有丝毫同情。 “纪老夫人主仆窝藏逃犯,把人给我带回衙门。” “你们敢!” 她不过是与儿子见了一面,怎么成了窝藏逃犯。 她面色沉沉盯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徐官差,寒声道:“徐官差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东平城,是我兄长的管辖范围,你在这里拿人,只怕不妥吧。” “他是通缉犯,哪怕到了京城,该抓还是要抓,纪老夫人还是乖乖配合,不要让我等为难。”徐官差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她威胁到。 不多时,前门的车夫也被两名官差押了过来。 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这一幕也懵了。 不是来捉外室的呢,怎么成了逃犯呢。 这热闹越来越有意思了。 纪老夫人还想拿祁良玉的势来压人,徐官差却没有理会,摆摆手,示意手下人上前。 主仆二人尽管挣扎,最后也只能束手就擒。 念在老夫人上了年纪,他们还专门拉了一辆囚车过来,把他们丢了进去。 人群之中,陆惜月趁着人多,将预先说好的五十两银子给了妇人。 所谓捉奸,外室,不过是她安排的一处好戏,为了拖延时间,防止纪家大郎逃跑而已。 没想到徐官差来的早,正好碰上了。 囚车之中,想不通的纪老夫人斜眼瞥见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心中所有的疑云在看到少女面容的瞬间烟消云散。 陆惜月,一切都是陆惜月搞的鬼! 第147章 一个诱饵 陆惜月与纪老夫人对视的一瞬间,在她眼中看到了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恨意。 她匍匐在囚车边,双手握着栏杆,恨的咬牙切齿:“陆惜月,贱人,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牛嬷嬷与纪家大郎同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人群中容貌倾城的少女笑容明艳,就像这秋日里的暖阳。 那副笑容落在几人心里,却如同钢针,一点点的磨着骨头钻进血肉里。 “娘,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癫狂的老太太望着人群大吼,令原本凑热闹将要散去的人群重新聚了回来。 纪老夫人顾不得回答儿子的话,死死盯着那张好看却如同恶鬼的脸:“陆惜月,你这个扫把星,你害得我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害的我家破人亡,你会遭报应的,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要让这些人知道,陆惜月就是丧门星,谁沾上了谁倒霉。 听着这话,乡亲们面面相觑,最后寻着她视线落到人群中的年轻少女身上。 “啧,这不是四季春的老板陆娘子嘛。” 有人认出了陆惜月。 “不对啊,这老太太什么意思?”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这两家之间,可有的是仇嘞。” 很快,就有人将纪家大郎不育,还栽赃给自己媳妇儿的事情抖落了出来。 众人听着,一阵唏嘘。 “就这也好意思怪陆娘子吗,分明是纪家不厚道啊。” 自己不行就算了,糟蹋人家姑娘做什么,不知羞。 “可不是,后来纪家大郎怀恨在心,暗中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害陆娘子,被发现之后,就入狱了呗。” 三言两语,便将纪家极力掩盖之事揭露在当下。 众人看着老太太等人的眼神登时变了。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当真有道理。 这母子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坏啊。 滔滔不绝讲述两方渊源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大喊捉外室的那名妇人。 她说完这些,冲陆惜月眨了眨眼,狡黠一笑。 收了银子的,可不能任由这老太太给人泼脏水。 囚车里,纪老夫人的脸色黑了个彻底,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徐官差从马上跳下来,对着陆惜月揖了揖手,“陆娘子,多谢你提供的消息,人我这就带走了。” “大人言重了,不知道能不能容我与她们说两句话。” “当然可以。” 徐官差没有拒绝。 见陆惜月往骑囚车那边走,他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会意,立刻上前将看热闹的众人驱散。 “你要做什么,你这个贱人!” 纪老夫人将手伸出囚车,试图抓花少女那张刺眼的脸。 陆惜月身形未动,那只手停在了她眼前半寸左右。 纪家大郎此刻也猜到了什么,凝着一双毫无生机的眸子,语带讥讽:“陆惜月,你真是好算计啊。” 这句话,不知是笑他自己,还是旁人。 陆惜月轻轻一笑,“这怎么能是算计呢,从头到尾,都是纪老夫人自己想要见你,又不是我逼她的。” 她侧过脸,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你说是不是?” “你——” 纪老夫人忽然暴起,脸贴着囚车栏杆,手刚要碰到她的脸,就被冰冷的刀锋挡了回去。 一名官差冷冷的斥道:“安分一些。” 纪老夫人只得悻悻收回手。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与大郎见面,你敢说不是你设计的!” “老夫人,我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吧,我只是告诉你,你的儿子从牢房里跑出来了而已。” 说到底,她只是说了一句话。 后面的事情,都是纪老夫人自己选的。 纪老夫人眼神闪了闪,心口堵了一口气,差点儿厥过去。 这一刻,她想清楚了。 这小贱蹄子放出的事一个饵,吃与不吃,全在她自己。 是她,是她害了大郎! 老夫人软了身子,躺在牛嬷嬷臂间,双目失神,没了刚刚的生气。 她悔啊! 看着悔不当初的纪老夫人,陆惜月满意的扬起唇角。 这老夫人几次三番的算计她,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什么生意,钱财都是些身外之物。 纪老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儿子。 她从来都不是个纯正的好人,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 “对了,险些忘了。”她面向纪家大郎,“大夏朝的律法,可没有亲亲相隐这一说法,大公子,纪老夫人一把骨头,只怕在牢里,撑不了多久吧。” 所谓亲亲相隐,便是家人犯事,帮着掩藏是不坐罪的。 不过在几十年前,这条规矩就被先帝给改了。 纪家大郎脸色变了变,嘴唇嗫喏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如今是彻底败了,还连累了母亲。 陆惜月说完,便和徐官差打了招呼离开。 徐官差领着一囚车的犯人前往知州府,与祁良玉通传一声。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界上抓人,不好太猖狂。 况且对方还是知州,比他们大人高了几个阶品。 祁良玉得知纪老夫人暗中与纪家大郎见面,窝藏罪犯,蓦然想到了女儿的话。 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竭力保持着冷静,想到不听劝的妹妹,到底还是不忍,跟着徐官差去见最后一面。 几人才到后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顺着鼻息涌入。 徐官差顿感不妙,箭步冲了过去。 院子里,官差慌忙打开囚车,将吓傻了的车夫与牛嬷嬷扯了下来。 二人身上血迹斑斑,十分骇人。 然而,那血迹并不是他们身上的,而是老夫人与纪家大郎的。 等官差进去拉开纪家大郎时,老夫人脖子上被发钗划开两指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她双目圆睁,已经是没了气息。 而纪家大郎疯了似的,口中不知说些什么,等下了车,趁官差不备,抓起那根染着老夫人血迹的发钗划开了喉咙,跟着倒下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禁咂舌。 纪家大郎居然杀了他母亲之后自杀了! 哪怕是抓过无数罪犯的官差们也没见过这种事,这纪家大郎当真是疯了! 第148章 不爽 祁良玉怔怔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纪老夫人的胸膛归于平静,心里五味杂陈。 他就这一个妹妹。 徐官差反应过来后质问看守犯人的两名官差:“你们怎么办事儿的,居然让他这么轻易的得手了。” 纪老夫人窝藏罪犯是真,却罪不至死。 关了一年半载的也就出来了。 这些人是饭桶么? 见队长生气,一群人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气氛凝窒下来。 徐官差忍无可忍:“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啊。” 一群人吓了个激灵,得了这话暗暗松一口气,忙动起手来处理尸身。 哪怕是死尸,他们也是要带回去的。 “祁大人,实在对不住了,纪老夫人……”徐官差转过头,犹豫着开口,不知该不该出口安慰。 回了神,祁良玉揉了揉眼,摆摆手:“无妨,无妨。” 许是风有些大,眼里进了灰,很不舒服。 徐官差看了他一眼,又道一声抱歉。 纪家大郎杀害亲生母亲自杀的事情很快由祁媛传到了陆惜月耳中。 听到这则消息,陆惜月调配香露的手一顿。 “纪家大郎杀了纪老夫人?” 祁媛点头,语气唏嘘:“是啊,谁能想到呢,她那么努力的想要和儿子见面,到头来被儿子给害了。” 这位纪家大公子说起来还是她的表哥,可真是丧心病狂,对自己的母亲也下的去手。 陆惜月恍惚点头:“世事无常,纪老夫人怕是死不瞑目。” “他们都是自作孽。”祁媛不以为意。 毕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好了,我不与你说了,我父亲心情不大好,我去给他买些好吃的去。” “去吧,路上小心。” 目送祁媛离开,陆惜月继续调配手中的花露。 不多时,萧云珩从外面走进来,“听说纪老夫人没了,是纪家大郎下的手。” 她再次停下手中动作,斜过脸问:“你怎么知道的?” “徐官差拉着囚车和平车,上面有尸体,整个东平城都传遍了。” “真可怜啊。”她面无表情感慨了这么一句。 萧云珩投过来的目光带着诧异。 她眨了眨眼,“怎么?” 青年笑着摇头:“没怎么,你是早就知道了?” “嗯,刚刚祁媛来过了。” 萧云珩了然,“祁良玉那边呢?” 他到底还是顾念着他的妹妹,如今人已经死了,难保他心里不舒服。 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这份不舒服长此以往发展下去,若经有心人利用,逐渐变成不满,怨恨,那就难办了。 “听祁媛说,正伤心着呢。” 陆惜月不置可否。 到底是亲妹妹,难过些也是正常的。 纪老夫人可怜么,被亲儿子杀了,自然是可怜的。 她当初利用纪老夫人这份挂念,引纪家大郎出来,可没想过他会杀害至亲。 不愧是能和她那位表妹合谋的人,简直是心理有病。 纪老夫人可怜,也只可怜在这点上了,她做的那些事,不值得她未此付出过多的情绪。 内疚,那就更不可能了。 害人的又不是她,她何必要内疚。 翌日,窗口光秃秃的枝头挂上了一层洁白的霜,陆惜月早起洗漱好,推门出去,才经过院子里的那棵秃头柳树,忽而被不远处的一抹红吸引了目光。 枝头白霜被染上颜色,是扎眼的红色。 被枯叶覆盖的土地上,也是一片红。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紧随其后的萧云珩对血腥味更加敏感,伸手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叮嘱:“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此来东平城带的人不多,只一个镜一,还被陆惜月派了出去,萧云珩自然要小心护着他。 陆惜月没有多言,揽着他手臂跟在他后面。 二人走到拐角。 那是一片被灌木遮挡的死角,虽然叶子早就掉光,可因为数量庞大,再加上枝干高,轻易看不清里面情景。 等二人走近,拨开那片灌木,一支袖剑破空飞了过来。 萧云珩眼疾手快,拉着她侧身一躲。 待到两人在靠近时,方才射出那支袖剑的那只手臂落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地上是一片鲜红的血迹,因为天凉,已经凝结。 还不止一个人! 待看清对方面孔,二人皆是一惊。 玄丰再次睁开眼的瞬间,眼前是淡青色的床幔,耳边还有人的谈话声。 他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只纤细好看的手按着肩膀不许动弹。 “你失血过多,身上十多处伤口,最好不要乱动。” “陆,陆惜月?” 玄丰看清少女面孔,吊在嗓子眼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主子呢,主子在哪儿?”他想到昏迷之前将主子带进一个宅院,声音哑然,满是急切。 “在那儿呢。” 她指着另外一张床,床榻上躺着的青年面色苍白,身上只一处伤口,便是贯穿胸膛的那一个窟窿。 “放心吧,有我在,你主子死不了。” 幸亏没有伤到心脏,否则,卫宁现在已经在阎王殿喝茶了。 玄丰放了心,躺平着没有动。 眼前出现一张俊美的脸。 “我来吧。” 萧云珩接过她手中的汤药,挡在了她身前,借着巧劲儿把玄丰拉了起来。 这一动,他就扯到身上的伤口,脸色难看。 “你轻点儿,伤药很贵的。”陆惜月忍不住道。 “抱歉,方才没注意。”萧云珩微微一笑,将碗递给玄丰。 玄丰抬头看他一眼。 他手上有伤,没法儿喝药。 不过他也不指望萧云珩能喂他,艰难抬起一只手,一口把汤药喝了。 陆惜月撇了撇嘴,到底没有插手。 不过先前玄丰一直戴着面具,倒是不知道他这张脸长的还挺好看的。 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他听到青年的轻咳:“你去休息吧,忙了一个下午,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陆惜月摇摇头,“卫宁现在情况不稳定,说不准会发烧,我还是看着吧。” 萧云珩唇瓣微微阖动,没有拦着。 她是医者,男女不防。 只是…… 想到不久之前他撕开玄丰的衣裳,要亲自给他上药,心中还是不爽。 是以,他看着玄丰的眼神更差了。 “躺着吧。”他淡声说一句,直接把玄丰按了回去。 第149章 强大的主角光环 玄丰发现,萧云珩对他的敌意比上次更重了。 至于原因,他想不出。 不多时,陆惜月又从药箱里找出一块参丹放入卫宁口中。 “你们不是回杀手门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陆惜月不解。 不说卫宁,便是玄丰也是顶尖的高手,居然被人伤成这样。 陆惜月回想原文剧情,除却后期的萧云珩,其他人应该没有这个本事。 可萧云珩现在还没有恢复。 “事关门中隐秘,恕我无可奉告。”玄丰沉默片刻后回道。 若是旁人打听,他不会有这个好脸色。 陆惜月此人,主子似乎有所信任,否则遇事之后不会逃到这里来。 只是这份信任到底有多深,是他无法衡量的。 还是等主子醒来之后,由他定夺吧。 他不愿说,陆惜月也没有追问。 初冬的时节,寒霜雾气散去之后,院子里才有了暖意。 一如陆惜月所料,两人在外面冻了一夜,又身受重伤,程度不一的发起了烧。 玄丰还好,有些低烧,吃些汤药缓解许多。 至于卫宁,若不及时退烧,会有危险。 陆惜月找来烈酒,帮卫宁擦拭过脸颊后,开始解他心口的衣裳。 玄丰侧过头看着,睁大了眼。 “你要做什么?” 先前给主子沐浴扎针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可惜他不懂医术不好说什么。 如今主子发烧,她竟然还要脱主子衣裳! 作为杀手门副使,玄丰纵然只是负责杀人灭口的指责,却也知道这位从前是个喜好美色的女纨绔。 青年声调拔高,平日里木头一样看不出情绪的脸色此刻拧着眉头,既是愕然又满含狐疑。 这声担忧令陆惜月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瞥了眼一副关心主子清白的副使,无奈解释:“给你家主子降温,不然,你想看他发高烧发成傻子。” 萧云珩此刻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沾了水的布巾:“我来。” 陆惜月任由他动作,默默退到一边。 玄丰见萧云珩上前,三两下退下了自家主子的衣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是什么退烧的法子? 陆惜月还站在旁边看! 萧云珩自然也发现了没有退开的少女,拿起布巾,放在倒满酒水的盆子里洗了洗,随后状似不经意道:“你去坐着吧,站在这儿我不好施展。” 这屋子不大,放了两张床原就拥挤,陆惜月倒是没怀疑,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从坐榻的缝隙边上挤了出去。 陆惜月发现玄丰自她离床榻远了之后收回了一直警惕的视线。 “……”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干什么呢。 卫宁是在晚饭后,天色昏暗时醒的。 陆惜月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文中数一数二的神秘组织,居然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便被姚心语和三皇子打击的不复存在。 当初卫宁匆匆回去杀手门,便是得知他门下众人被姚心语控制,传了假的消息哄骗他。 回到杀手门才知,门下千人已经成了二人的手下亡魂,他们在饭菜中下毒,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就连远在外面执行任务的,也被传召回来。 姚心语与卫宁的关系,杀手门众自然是知道的,也因此,对她才是不舍防备。 卫宁与玄丰回到杀手门时,那里已经成为修罗场,遍地尸体。 姚心语和三皇子设下圈套,见他们回来,便要动手取他们性命。 二人殊死反抗,最后挟持姚心语,才得以脱身。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就此放弃,派了人一路追杀他们。 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杀了后面的追兵,卫宁与玄丰精疲力尽,翻进了先前在东平城租住的小院。 没想到这么巧,陆惜月和萧云珩也在。 卫宁躺在床上,恢复清明的双目布满了猩红血丝,脸上狰狞的烧伤疤痕又添新伤,嘴唇阖动着,嗓音沙哑,异常平静说着这一切。 卫宁……平静的过于可怕。 陆惜月搭在他手腕的脉象上,几乎察觉不到一起涌动的怒意。 若是心火旺盛,脉象就会有所显示。 说完这些,卫宁唇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你说的果然没错,我错人仇人为恩人,还像个傻子一样帮她做了那么多事。” 真是该死啊! 他望着头顶的帐幔,眼前是少女与三皇子携手并进,姣好面容上涌现出无情的笑意。 他从来都知道姚心语心系三皇子,所以,他愿意将所有的情意埋藏心底。 可当年家族灭门的真相从她口中说出来,神色轻松自如,好像只是碾死了一群蚂蚁。 陆惜月拍了拍他肩膀,没有任何的安慰,只是静静听着。 萧云珩立在一旁,神色淡然,并没有同情。 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卫宁蠢。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居然还会因为对姚心语的感情迟疑。 不是蠢货是什么。 姚心语忽然对卫宁动手,要覆灭整个杀手门,原因也很简单。 卫宁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姚家害了卫宁全族上下,这份仇埋藏他心底多年,也是他支撑着走到今天的原因。 哪怕心里很清楚卫宁喜欢自己,姚心语也并不认为这份感情足以动摇他复仇的决心。 他帮她做了那么多事,手上掌握了不知道多少证据,随便牵出一桩事就足以让相府坠入不可翻身的境地,更何况,杀手门众有几千人。 狗急了改跳墙,难免卫宁会生出鱼死网破的念头。 几番犹豫之下,姚心语决定先下手为强。 于他而言,卫宁只是一枚棋子,就这么废了着实可惜,可是留着,又会威胁到自己。 成大事者,当然不会被这些不必要的人事磕绊。 陆惜月听完,稍稍同情了卫宁之后,不免在心里骂他两句。 书里可从来没写,这位大变态还有点恋爱脑啊。 不过,姚心语与三皇子竟然这么厉害,这般轻松就除掉了杀手门,还重伤卫宁。 如果卫宁遇上的不是自己,他的结局,一定会和原文中一样。 这二人的主角光环果然强大,换做任何一个人,想要做成这件事,也得筹谋个几年,还有可能不成功。 第150章 老者 也只有姚心语和三皇子,身为主角,带着光环,才能如此顺利。 陆惜月很清楚,姚心语迟早会对卫宁自己手。 因为自己的出现,打乱了书里的情节,揭秘了卫家被害的真相,是以,才提前动手。 卫宁哪怕顾念姚心语,复仇也是迟早的事。 如此一来,他就成了姚心语的敌对面。 与主角作对的,只有反派。 反派的结局,自然只有死这一条路。 “先躺着休息吧,等伤好了,继续泡药浴。”陆惜月收拾着东西起身,“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旁的事,安心待着吧。” 卫宁的眼睛忽然看了过来,“我身上的火毒,是不是又严重了。” 这次回到杀手门,他几乎废了半条命。 他没有泡过一天的药浴,却没有察觉到身上火毒发作的迹象。 他分明记得陆惜月说过,不泡药浴还大肆动用内力会导致火毒攻心。 “你也知道啊。” 陆惜月没好气。 要不是顾忌着他身上伤害没好,她就要把人立刻丢进药浴里。 卫宁勾唇,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倒是让你费心了,不过我已经不是杀手门主,这天下也没有杀手门了,你不必有所顾忌。” 他这话意有所指。 当初陆惜月愿意给他医治,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手下有个杀手门,为防他继续听任姚心语来取萧云珩性命,才做了这桩交易。 陆惜月看都没看他,把药箱递给身前那只手,淡淡道:“我倒是想不管你,谁让你掉在我这院子里了,我告诉你,日后这医药费,你可得给。” “别想赖账。” 卫宁脸色苍白,笑意却从眼底滋生,“真不愧是奸商,这个时候还不忘做生意。” 陆惜月耸耸肩,不置可否。 “对了,为何我身上的火毒没有发作的迹象。”卫宁将她叫住。 陆惜月也没瞒着,将缘由悉数告知。 “你伤在心脉附近,没死是碰上我了,心脉受阻,这火毒自然攻不过去。” 倒是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瞧着少女一副“你走运了”的眼神,卫宁不由腹诽:小丫头眼睛和嘴巴一样厉害,够不饶人的。 他还要说什么,陆惜月就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先休息吧,把伤养好了才是关键。” 说完这话,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拉着萧云珩快步出了房间,好像他多碎嘴子一般。 卫宁身上动弹不得,只的撇了撇嘴。 夜幕四合,周遭冷意浮动。 陆惜月拢了拢对襟的短袄,想到姚心语一事,不由感慨:“你说,姚心语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卫宁知道姚家是当年卫家灭门一案的主使一事还是通过他们知道的。 陆惜月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她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 总不能真有未卜先知这么一个能力存在于世上吧。 萧云珩视线沉沉,侧头看过来,目光温和:“兴许是卫宁派人彻查这件事让她有所发觉吧,毕竟,杀手门于姚心语而言,和家无异。” 再者还有三皇子和姚丞相,稍微运作一下,还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只能说,卫宁败就败在他对姚心语的感情上。 陆惜月听着,遂点头同意。 二人很快洗漱完歇下。 残月轮转,铺满一地的银霜,很快被清晨的阳光代替。 陆惜月早起,与萧云珩去了一趟东平城的药堂。 卫宁胸口那一剑刺的深,身上还有火毒,用药就更需要谨慎了。 药堂的伙计看着写满两张纸的药材,抓药称重就花了半个多时辰。 坐在一旁等了许久的老者终于坐不住了,上前与陆惜月搭话:“姑娘,你抓这些药,家中可是有人中了火毒?” 老者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拄着拐杖,胡子花白,一脸慈祥模样。 二人站着还有一定距离,陆惜月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 从对方口中听到“火毒”的一瞬间,陆惜月便与他拉开了距离,略带戒备道:“老先生也是医者?” 并不是她过于谨慎,只是姚心语和三皇子的人还在追杀卫宁,难保有人盯上她们。 她药方上的药材皆是治疗卫宁身上剑伤同时还能有效压制火毒的。 毕竟卫宁心脉受损,这些药恢复他心脉的同时,也会引起火毒发作攻心。 方才这老者一直盯着伙计抓药,还能一言断出火毒。 只有两种可能,对方要么知道卫宁的身份和与她之间的联系,要么就是行医多年,医术绝佳的医者。 老先生这胡子花白,显然上了年纪,可从脸色来看,精神极好,陆惜月更倾向于后者。 果然,老者一听她这话,笑了。 “效小姑娘眼力不错,我也算是个大夫了,不过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话。”他摸着花白胡子,笑问。 “老先生不是已经看出来了么。”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过有一点,我想问问姑娘你。” “先生请说。” “你为何要在其中用一味清心草,清心草虽是滋养血气,却能助心火,治疗火毒,怕是不妥吧。” 听到这话,陆惜月暗暗松了口气。 确认对方没有恶意,陆惜月自然乐意为他解惑。 “老先生应当看得出,我这位朋友受了外伤。” 老者闻言点头。 伙计抓药时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位伤着受的伤还不清。 “清心草的作用如老先生说的一样,不过还有一点,可以平滑肌肤,是去疤良药,虽说助心火,但只要再用其他的药平衡,便能控制在适当范围,否则的话,只怕很难找到代替清心草作用的药材。” 老者听着,似乎在心中演示了一遍她说的功效,片刻之后,不由抚掌,“不错不错,是这么个道理。” “小姑娘,你小小年纪,医术却了得,不知可否透露一下,师承何处啊?” 这小姑娘也就十五六的年纪吧,身边这个,和她长的一样好,估计是这小姑娘兄长。 这世间能有本事解火毒的,除他以外,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 而这小姑娘,属于未知的第三人。 更多免费小说+V 13588451110 老者心中暗暗猜测她陆惜月是不是自己那位故人的小徒儿。 第151章 切磋 陆惜月有些怔仲,那头伙计已经将药抓好,她接过药材,对老者微微一笑:“家师,恕我不能如实相告。” 开什么玩笑,萧云珩还在这里,当初好不容易把会医术这件事忽悠过去。 若是再引起他怀疑…… 老者也不恼,方才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失礼,摆摆手:“不妨事,倒是我不好了。” 眼看着小姑娘要同她这位兄长离开,老者忙道:“不知姑娘可否帮我这个老头子一个忙?” 萧云珩睨了老者一眼,一只手不动声色护在了陆惜月腰间。 老者撇了撇嘴。 心道他有这么可怕吗,还要这么将人护着。 陆惜月觉得这位老先生有些古怪,她也没有那个闲心掺和别人的事,便委婉拒绝了。 老者还欲再说,这对容貌惊人的兄妹却很快抬脚走了。 “老先生,你的药抓好了。” 他想追出去,身后伙计把药递了过来。 大堂里没几个病人,想着不会耽误事儿,老者向伙计打听起方才那对兄妹的消息。 生得那样的好容貌,又医术颇高,性子也不错,想来也有些名声。 和老者料想的不错,伙计见他问起那二人顿时乐了:“老先生说错了,这二位可不是兄妹,是夫妻。” “夫妻!” 老者一惊。 那丫头的年纪,是不是忒小了些。 瞧那小子模样俊俏不似常人,没想到这般没品,这么快就对人小姑娘下手。 身为医者,老者对人体构造最清楚不过,女子最适婚的年纪至少在十九岁,身体成长完全的时候。 暗暗鄙夷了不知名字的貌美青年,随后又听伙计道:“陆娘子与她相公在城中开了花露铺子,叫做四季春。” “这小姑娘就是陆惜月?” 老者吃惊的神色落在伙计眼里有些奇怪。 “是啊,陆娘子与他相公是琼县来的,还是个很厉害的医者呢。” 花露铺子初开时,这位貌美无双的小娘子的名字便常常出现在众人口中,尤其听说这位和知州大人的千金还是朋友。 还有不少人家的公子动过追求的心思,只是后来,瞧见陆娘子身边那位相公,便自觉惭愧,不曾冒过头。 这些消息,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常与人打交道的伙计,耳听八方才得来的。 老者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望着门外人群熙攘的街道,眼中迸发出兴奋之色。 果真是缘分,这小丫头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提着药材,老者弯了弯唇,哼着小曲儿离开药堂。 陆惜月与萧云珩往回的路上不由聊起方才遇见的古怪老者。 “瞧着不像是为着卫宁来的。” “不可不防。”萧云珩声色淡淡,视线却紧紧盯着她。 如今世道不稳,京城那边又一直盯着他们不放,难保有人刻意接近。 于萧云珩而言,这世上没什么比她的安危更加重要。 头顶落下的灼灼视线太过瞩目,陆惜月想忽视都难。 她抬头与他对视,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却如水般平静,只余一片温和。 她不动神色收回视线,撇开心底悸动,语气平静道:“我觉得,这位老者像一个人。” 她离开药堂之后才想起来。 原文之中,那位曾经只用两笔匆匆带过的医祖,似乎与这位有些相似。 尤其是,自来熟的脾气,以及对对药材的熟悉程度简直敏锐到了可怕的地步。 要知道,她药方里的药材多达五十味,她又是凭借看着伙计抓药便联想到所治之症。 在这里的世界之中,只怕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不过一只手数得过来。 而老者的年纪看起来七八十岁,精神很足,显然不是那位年纪尚值壮年的神医,其他几位更是年轻,显然不可能。 要知道,原文能帮萧云珩恢复武功的那位神医,便是医祖门下的。 萧云珩不懂医术,却也知道那几位闻名天下,几乎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者。 想到老者花白的鬓发,他点了点头。 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萧云珩秉承着医术上的事情他不明白,是以,陆惜月说什么,他应下就是。 二人说着回到小院。 只是陆惜月怎么也没想到,用完中饭之后,会在紧闭的大门缝隙外,看到行迹鬼祟的老者。 双方从门缝对视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便是尴尬。 陆惜月:“……” 老者:“……” 看到那双眼睛毫不遮掩的震惊之色,老者从心底生出一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脑海中仅存的理智盖过了尴尬,令他生生压住那股冲动。 看着打开的大门与面露古怪之色的少女,老者拍了拍衣袖,轻咳了一声,露出并不太好看的笑容:“没想到这是姑娘你的家啊,哈哈哈……” 他在说什么,他分明是个世外高人,怎么说话像是街边无德的闲汉。 陆惜月若是知道老者的想法,只怕要翻个白眼。 他刚刚的行为,比之闲汉还要令人害怕吧。 诧异过后,陆惜月冷下脸,“老先生有什么事吗?” 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能做出蹲在门口窥探的事来,她实在给不出好脸色。 “姑娘莫生气,我,我不是坏人啊,我就是想找姑娘你,切磋一下医术的。”老者连忙解释。 “切磋医术?”陆惜月拧起眉心,并不是很相信这个理由。 “我不与人切磋医术。” 她抬手,便要关门。 老者伸手要拦,触及少女淡漠幽深的神情,浑觉不对,到底是没上前。 萧云珩迟迟没见陆惜月回来,不加犹豫,立刻出门去看。 少女纤细背影挺立,身前世今早遇见的那位老者。 眼看大门关上,老者急声道:“我有能疏活经络的丹药。” 陆惜月动作一顿。 “你那位相公,武功被废,即便连接经脉想要彻底恢复也是难事。” 趁她犹豫,老者生怕错过机会,说的飞快:“你不是一直再找药材,我这里有一味药材,可以代替你十几味药材中的一种。” 少女眉眼间凉意松动:“你想要什么?” 老者松了口气:“我说了,我要和你切磋医术。” 第152章 不能承认 好在他对陆惜月有些一定的了解。 当初在乌凉商人那儿得来的信息终究是派上了用场。 不错,老者就是乌凉商人阿瓦石那多年之前的救命恩人。 他不过是避世避的久了,出来转转,谁曾想就这么巧遇到了多年前无意间救下的异邦人。 出于医者本心,他想帮阿瓦石那治愈那条腿。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医术精进了许多,可是他没想到,阿瓦石那的腿居然痊愈了。 出于好奇,他便问了一句。 阿瓦石那也没有瞒着,顺口还问他手上有没有那些奇珍草药,或许能帮上陆惜月。 老者手上的确有一味是药方上的,只是,他更想亲自见一见这位只有十几岁的医者。 所以,他跑了几个月,才是找到琼县,打听了才知道,这家人已经搬到雁南。 没想到会在东平城遇上这位年轻医者。 纵然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对方小小年纪,便能治愈火毒,将他本就怀揣好奇的心吊的足足的。 其实,切磋医术是虚,他更想见识陆惜月那套针法。 同为医者,他很清楚,这样一套精密的针法多半是绝学,轻易不会传授。 他当然不会讨这个没趣儿,想要窥探。 “家中有事要忙,轻回吧。” 陆惜月头上罩下一片阴影,耳边是青年没有丝毫温度的身影。 两人距离不近不远,堪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老者眉头一皱,不快道:“小子,你娘子都没说话呢,你这么急着拒绝做什么。” 这小子傻了不成,这些药最后都是要用在他身上的。 萧云珩却没理会,低头附耳:“此人几次三番靠近,只怕目的不纯。” 对方的目的是卫宁还好,若是陆惜月。 他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纵使他拼死这一身废骨,也一定要护她周全! 老者年纪虽大,耳力却好,听到这么一句话,胡子一抖。 这臭小子,知道他是谁吗? 陆惜月抬手,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他手上有我想要的药。” 还有疏活经络的丹药,对他大有益处。 萧云珩不为所动:“不必为我冒险。” “不算是冒险吧,我们先验货。” 她并没有直接做决定。 作为书中最大反派,萧云珩能成功自有他的道理,况且,眼下这个时机警惕些也是应该的。 少女眸中光影闪烁,视线带着询问,恍恍惚惚照进他心里。 他听到自己的叹息声,“那就依你想的来。” 陆惜月弯唇一笑,同老者道:“切磋可以,不过我要先看看药材和丹药。” “好说,好说。” 老者也是应下,大概是早有准备,顷刻间从怀里掏出布包。 里面当着瓷瓶和陆惜月需要的那味草药。 验过货,陆惜月放心了,将老者放进院子里。 “你想如何切磋医术?” 大概是高人都脾性古怪,细数这本书里的几位。 神秘的杀手门门主是个变态兼恋爱脑,这位医祖……呃,从外形上看,还是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的。 只是行事风格,很堪忧啊。 “我们来比针法,如何?”老者试探着开口。 陆惜月眉头挑了挑,坐在老者对面,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 她好像漏了一件事。 这位医祖老先生从哪儿知道她需要这些药材的。 不过,既然已经收下了对方的东西,切磋就切磋吧。 “可以。” 她从屋子里拿出自己那套银针。 老者也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现下没有病人,我们就在对方身上扎针,如何?” 话一出口,老者顿时感到身侧有股寒意倾覆而来,与之交织的,是藏着锋芒的锐利目光。 “不行。” 青年薄唇紧抿,双拳微微收拢,肆意俊美的脸色依旧平静。 只是那片平静之下,是涌动的暗流与即将倾巢而出的杀意。 萧云珩是绝不会让他给陆惜月扎针的, 人体穴位错综复杂,万一他使什么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能让陆惜月为他冒险! 陆惜月也没想到老者会提出这种切磋要求。 “东西还你,立刻离开这里。”他横在二人中间。 老者嘴角微微抽动:“不是都说好了,怎么还带反悔的,你小子品性不行啊。” 陆惜月:“……” “你在门口偷窥的时候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她不由补上一句。 老者:“……” “那些针法要如何展示?” “谁说针法要展示,写下来不就行了。” “写?” 老者皱起眉,觉得陆惜月在和她开玩笑:“人体经络复杂,下手稍有偏差便会出差池,写出来如何能与行针相比。” “那不如就比治病药方,看谁的药方更加有用。” 想要分个高下还不容易。 老者闻言却是冷哼,很是不满的模样:“方才不是答应的爽快,怎的,怕行针之术比不过老夫,才出此下策?” 他就是想见识见识那套神奇的针法,怎么就不能如他的愿呢。 老者这番不屑的话倒是让陆惜月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为了与她比针法,都用上激将法了。 只是为了切磋医术,还是别有目的。 他这么执着于针法,难不成…… 一个惊人的猜测出现在陆惜月心头,她勾了勾春,忽而笑问:“先生这般咄咄逼人,非要将针法比出个高低,莫不是想要窥探我的针法。” 知道他手中药方的有三个人。 一个是杜家药堂的老板,一个是乌凉商人阿瓦石那,另外一个便是萧云珩了。 杜老板为人谨慎,这样的药方轻易不会拿给别人看,况且,他并不知道她手头还有几个药材没拿到。 萧云珩更不可能了。 如此,就只有阿瓦石那了。 他在外帮忙寻找这些药材的,难免走漏风声,而她帮阿瓦石那治愈过腿疾,用的便是那套针法。 “什么窥探你的针法,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老者脸色不变的轻嗤一句,随即又是反驳:“小丫头莫不是怕了,这才找借口推脱?” 老者面上镇定,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是心虚的捏住衣角。 他这一辈子行医治病,从未说过什么假话,如今为了看一眼针法,真是豁出老脸去了。 不行,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第153章 拜师 老者下巴微扬,甚是不屑的模样。 陆惜月淡然一笑,抛出诱饵:“不如这样,我先在我自己手上扎针,老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针灸之法,上能治病清毒,下能缓解疲惫酸痛。 权当是给自己放松下。 老者闻言,眸光发亮。 他抵着下巴轻“咳”一声,心道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矜持点头:“那就依你所言。” 陆惜月顺势抽出三根银针,老者只看到眼前恍过银色的光,在定睛看时,银针已经稳稳当当抹入皮肉之中,精准落在了穴位上。 老者一惊,好快的速度! 手背上扎了三根银针,再往上,便是小臂。 老者揉了揉眼,誓必要看清她的动作。 陆惜月将衣袖拉平整,隔着几层厚厚的布料,指尖捻着银针,略微一弹,再隔着两指宽迅速扎了下去。 不过转瞬之间,已经扎完。 老者老者银针落下的位置,脑海中浮现出各个穴位的联络图,沉黑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小丫头不仅针法厉害,下手更是又稳又准。 初冬时节,身上的袄裙便有些厚度,更别提里衣,中衣之类。 陆惜月正要解释个钟作用,就听老者叹道:“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对针法的掌控能力竟如此厉害。” 这小丫头不过十六七吧,他十六七岁那会儿还在山里认药材呢。 原先,他只当阿瓦石那的腿能好,或许是因为那套针法。 如今看来,是他狭隘了。 陆惜月左手挽花般,很快将银针从手臂上拔了出来,白净细腻的皮肤上不见半点血迹,连针眼都看不见。 “老先生过奖了。”陆惜月没我在错漏他面上的任何情绪。 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位就是冲着针法来的。 是想做什么,偷师? 一代医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该先生了。”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针灸之术她可是从记事起就开始练的,现代的她好歹也活了将近二十年,闲来没事就喜欢拿针在鸡皮上扎,哪怕蒙上她的眼睛,她都能精准无误的把银针扎入准确的穴位之中。 连学校里的老师都说她天生就是做医生的料,不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能完美消化熟记于心。 老者冲她揖了揖手,却没有任何动作。 “不瞒姑娘,我的确是为了你这套针法而来的。”他一改先前随性,满脸认真。 陆惜月轻轻扬眉,有些意外他的坦诚。 老者将从阿瓦石那那里听来的一切如实相告。 “实不相瞒,我这辈子别的不会,只一个医术走天下,小姑娘,你是我在这行上见过最有天赋的。” 陆惜月听着,有些不对味儿起来,他该不会是想要收她为徒吧。 “虽说老夫年纪是大了一些,不过医术还行,天赋也算不错,姑娘你……” 他越说越激动,径直走到陆惜月跟前。 萧云珩黑眸一眯,抬脚上前。 然而,老者忽然弯下腰,态度诚恳真挚:“不知姑娘可否收老夫为徒,教我这套针法。” “什么?” 陆惜月手中银针落在桌上,有些茫然。 萧云珩也是停下脚步,一时怔仲。 “请姑娘收我为徒。”老者头低的更深。 陆惜月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先生,你是认真的?” “当然。” “……” “这个,怕是不能。”陆惜月艰难开口。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世外高人不仅脾气古怪,行事更不按常理出牌。 堂堂医祖,要拜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为师,光是想想,陆惜月都觉得面皮一紧。 老者是个倔性子,常年隐居不擅与人打交道,见她拒绝,当即追问:“为何,姑娘可是嫌弃收我做徒弟年纪太大?” “是。” 如此直白不作假的回答脱口而出,倒是令老者一怔。 “姑娘,你这是歧视老人。”他摸了摸胡须道。 陆惜月无奈:“老先生,咱们不过一面之缘,你就来拜师,不觉得草率了些。” “第二次,现在是第二次。”老者一本正经的纠正,很快又补上一句:“姑娘也不必唤我老先生,我姓丰,丰长笛。” 陆惜月心道果然。 医祖的名字,就叫做丰长笛。 他还是传闻中那位医术卓绝的神医的师傅,对医术的痴迷地步到了几乎废寝忘食的地步。 要是就这么拒绝了,他一定不会放弃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像今天一样站在她们家大门口。 对上丰长笛满含期待的眼神,她叹口气:“我当真教不了你,更做不了你的师傅,若你真的想学针法,我可以教给你,权当是友好交流了。” 这个针法也不是什么秘密绝学,这位又是医祖,教给他能救治更多的人,就当是行善积德。 丰长笛睁大了眼,不可思议:“你愿意教我?” 他自动忽略了前后的几句话。 眼看着丰长笛就要跪下拜师,她忙往萧云珩的方向走过去,“你别拜我,我说了,我们就当是学术界的友好交流了。” “可这等绝密针法,你就这么随便外传当真没有什么问题吗?” 这可不是寻常之物啊。 在丰长笛的认知里,如此绝学,哪怕是正经拜师学艺的都不一定有资格去学的。 他这一身医术还是自己靠着医术琢磨出来的,从未拜过任何一门,是以,才能这般从容拜陆惜月为师。 毕竟一门手艺只能拜一个师傅,违之那就是背叛师门。 “这算什么绝学,医术本来就是为治病救人的,哪里有什么外不外传的说法。” 陆惜月无所谓的耸肩,毕竟这又不是什么武林秘籍。 她没注意丰长笛看她的眼神逐渐变了。 他郑重其事转过身,冲她一拜:“陆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德,令人钦佩。” 他教出来的小子要是有这个觉悟,也不至于…… 哎,不提也罢。 陆惜月摆摆手,“过奖了过奖了。” 不得不说,他一时严肃起来,还怪不习惯的。 “就依姑娘所言,从今天开始,你我便是朋友了。”丰长笛面上浮出了阵阵笑意。 “既是朋友,那我就不隐瞒了。” 第154章 不顺心 陆惜月与萧云珩不约而同看过来。 丰长笛清了清嗓子,余光扫到少女淡定的神色,给自己抬高的阶梯忽然就降了下去。 人小姑娘医术与他差不多呢,摆什么架子摆。 这般想着,他才道:“我名下有三个弟子,日后陆姑娘若是见到了,他们可得称你一声师伯,毕竟陆姑娘你说了,咱们这是学术界的友好交流。” 权当是师兄妹的关系罢了。 陆惜月轻“啧”了一声,睨了他一眼:“丰先生的三个徒弟,我好像有所耳闻。” “当真?” 丰长笛有些意外。 他那三个徒弟的名号还不小,可刚刚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这小姑娘分明没有多吃惊的样子。 “其中两位姓沈,一位姓乔,我说的可对。”陆惜月淡淡道。 丰长笛一愣,旋即明白了。 这小姑娘分明知道他的名号啊。 “小姑娘够精的啊,这是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你怎么猜出来的。”他有些好奇。 陆惜月微微一笑:“这并不难,在药堂,你一语道出我买的药材是用来解火毒的,世上能解火毒的不过几人,再看年纪就是了。” 丰长笛捋了捋胡须,嘴角忍不住抽搐。 总觉得小姑娘是在挤兑他年纪大。 二人闲说几句,商定好第二日前来学针法,丰长笛便没有再留。 等人离开,陆惜月立刻将药材收了起来,随后把那颗疏活经络的丹药让萧云珩服下。 原文中,萧云珩也服用过这个丹药,是从那位医圣手中得到的。 他武功废弃许久,就算是治好之后也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这个丹药的作用就是滋养经络,这样一来,武功恢复之初便会大大减少不适应。 相较于东平城的平静,京城之内,却是风云暗涌。 夜幕四合,漫天星光下散落的月色余韵与寒意交织,吹动一片枯树枝头,照在窗影上,不断摇曳。 丞相府内院,烛火通明。 少女拧着眉心半躺在床榻上,黛色的长裙从裙摆处由金线勾起暗纹,一直到腰封处,尽显华贵精美,墨色长发披散,橙色的烛光映在那张精致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清魅意味。 少女的容貌无疑十分出色,再加上脂粉修饰,一颦一笑皆令人心动。 只是她眉眼处的怒意破坏了这副美好画面。 好半晌,她睁开半眯的眼眸,盯着屏风外的黑影,沉沉道:“还是没有消息么?” 黑影跪在地上:“属下已经派人去找,想来不日就会……” “没用的东西!” 姚心语厉声打断黑影的话,从榻上起身,“连两个重伤之人都抓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黑影低下头,没说话。 屋中气氛凝滞,好一会儿,姚心语才平复好心情,吩咐下去:“尽快把人给我处理了,这次再办不好,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是。” 黑影接了话,很快消失在屋中。 坐在床榻边,她手中捏着绣帕,抬脚狠狠踹在了凳子上。 萧云珩没除掉也就算了,连卫宁也没彻底解决! 这大半年以来,她便没顺心过! 丫鬟听到动静,默默走了过来,开口安慰:“小姐别生气,就算卫宁逃了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他身受重伤,必死无疑。” “你怎么知道必死无疑。” “小姐你想,你那一剑可是正中他心口,除非有神医在,他才有救。” 至于神医,卫宁自然是不可能找到的。 话是这么说,可姚心语心里还是不安稳。 杀手门原本还可以存在的更加,偏偏卫宁这个蠢货非要深究卫家当年的灭门之仇。 若是他乖乖的为己所用,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想到此处,她闭了闭眼。 如今没有了杀手门,做起事情来再也不像以前方便。 陶锦霜那个蠢货带回来的姓纪的,也不是什么堪用之人。 放他回去是为了让他和陆惜月斗的,结果他居然自投罗网,什么用都没派上就没了。 姚心语越想越气。 萧云珩和陆惜月,两人倒是惺惺相惜起来了。 她忽而想到什么,勾了勾唇:“影月呢?” 丫鬟答:“江姑娘还在赵家。” “让人把她叫回来,有件事,我需要她去做。” 丫鬟应下。 —— 天光大亮,陆惜月早起给两个伤患熬制汤药。 玄丰不愧是杀手门的副使,不过两三天,竟然都能下地活动了。 不过他的左手还是受到了影响,短时间内不能再使武器。 陆惜月便将给卫宁喂药的活计交给了他。 丰长笛于午后按照约定时间带着药箱过来,陆惜月将针法的最基础写在了纸上,先让他将理论熟记于心。 大概两日,丰长笛就将这些理论背了个滚瓜烂熟,接下来,便是实操。 不得不说,医祖就是医祖,能得到这个名号,他的医术当然属于顶尖那一列。 如果这里不是古代,他生在现代,只怕在医术上的造诣能更上一层。 毕竟,现代的医疗技术是通过几千年的变化与传承而来,肯定要比这个时候先进。 教完了理论与实操,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练习了。 哪怕已经上了年纪,丰长笛的身体却不像寻常七八十的老人。 他的身体状态说是四十多岁,也不为过,不过就是面皮上显的年纪大些而已。 时间一晃便已经是月底。 卫宁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能下床走动,陆惜月开始调配专门解除火毒的药材。 她决定,这一次,帮他脸上的疤痕也一并去了。 萧云珩收到了雁南的传信。 陆惜月临床而坐,手中药杵不停。 “大哥已经将点心铺子开了起来,说是生意不错,他准备再开一家成衣铺,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娘也很挂念我们,让我们处处小心。” 萧云珩看完信,说与她听。 陆惜月恍恍惚惚:“我们到这儿也有一个多月了。”她都忙的记不清了。 萧云珩收起信,拿起另外一个药杵在她身侧坐下,顺手将她耳畔落下的碎发撩了上去。 陆惜月静静等他弄好,随即把分好的药材倒进他的药杵中,丝毫没有因为青年的动作而感到羞涩脸红。 第155章 你不厚道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只是帮忙弄一下头发而已,自然不至于脸红心跳。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陆惜月对待萧云珩,是越来越坦然。 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这个人是萧云珩,她并不认为动了心就占据劣势。 况且,她的目标是山川大海,金银财宝。 感情而已,怎么会成为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不过赵品谦的这封信,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若是让丰先生来替卫宁诊治呢?”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萧云珩心中并不待见卫宁,当然,还有他的副使玄丰,只是陆惜月不想让他们死,他只好把这份心思歇下去。 如今有这么个机会能与陆惜月回雁南,还能让她不担心,他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隔天,陆惜月便带着丰长笛来看卫宁。 终于见到身中火毒的病人,丰长笛内心着实激动了一把。 他是会解火毒不错,却是基于理论上的,从未真正实践过。 前几天也会看着陆惜月抓药配置,想到她不计回报的教自己针法,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 卫宁半躺在床榻上,穿着一件中衣,屋里点着碳火,玄丰在一旁伺候着。 “陆姑娘。”一见来人,玄丰恭恭敬敬道了声。 陆惜月颔首,带着丰长笛走到卫宁身前。 “伸手。”她道。 卫宁诧异看了眼她身后的陌生老者,将手腕递出来。 丰长笛在陆惜月的示意下搭上他的脉。 这一探,丰长笛暗藏兴奋的眸色逐渐转为凝重,他没想到这小子体内的火毒这么严重,都快攻入心脉了。 良久,他收回手,复杂道:“幸亏他心脉受损,否则火毒攻入,神仙在世也难救啊。” 说罢,他又看向卫宁,触及青年脸上骇人的伤疤,平静道:“这小子运气不错,能遇上陆姑娘你,不然,不用火毒发作,心口这大窟窿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听见这位老者只是搭了个脉就道出他所有的症状,卫宁眉头一挑,看向陆惜月:“这位是……” “丰长笛。” !!! 卫宁愕然:“是那位医祖丰长笛?” “哈哈,小子眼神挺好,不错,正是老夫。”丰长笛笑吟吟抚着胡须。 卫宁不免惊讶,医祖的踪迹比那几位神医,医圣更加难寻,陆惜月怎么会认得他? 陆惜月淡淡道:“从今天开始,你的伤还有火毒,就由丰先生替你诊治。” 她已经和丰长笛说好了。 虽说那套针法他练的并不是很熟,不过给卫宁解毒,哪怕不用那套针法,按照穴位来扎针也是一样的,不过是速度慢了些而已。 药浴的配方她也留给了丰长笛,都是医者,对方还是行医多年的老前辈,经验还是比她多的。 陆惜月很放心。 “那你呢?”卫宁拧着眉心。 “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我可是你的病人,你要抛下我?” 青年脸色苍白,嗓音浅浅怕扯动伤口,平白有几分委屈的意思。 陆惜月嘴角抽了抽,没理他。 “小丫头,你昨儿个就听玄丰说你在教这老头儿针法,莫不是,让我留下给他练手吧。” 丰长笛脸色一板:“……” 这小子怎么说话呢,没礼貌。 玄丰将碳火盆用铁钩拉到一旁,默默远离了这场纷争。 他看出来了,主子很喜欢逗陆姑娘。 不过大部分时候,主子都没能说过陆姑娘就是了。 陆惜月扬了扬眉,露出笑脸:“是啊,就是练手。” 卫宁见状捂着心口,好似很痛苦的模样:“小丫头,你不厚道啊。” “我若是不厚道,就任由你死在外面了。”陆惜月没好气。 “丰先生,你扎针吧,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丰长笛乐呵呵的把人送出门:“陆姑娘你放心,三个月,我保证把这小子治好。” “有劳了。” 待陆惜月离开后,丰长笛回到房内,让卫宁脱光上衣开始扎针。 他下手力道颇重,有好几次还渗出血丝来。 尽管这点小伤无伤大雅,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可卫宁却感受到了老者对自己的不喜。 “前辈今天与我不过才见了一面,似乎很讨厌我。” 若只是今天一次还好,想想他还要给自己治几个月的病,卫宁觉得开始说开的好。 丰长笛面不改色,捏着银针扎进他皮肤里,面不改色道:“讨厌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讨厌你。” “可前辈是医祖,不至于穴位都扎不正吧。” 便是寻常大夫,也很少有扎针扎出血的。 “啧,俗话说的好,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是太久没动手了,有些生疏了。” 话是这么说,再次扎针时,丰长笛刻意加重了力道。 青年麦色的肌肤上渗出一丝血珠,他当即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失手,失手。” 卫宁:“……” 他确定了,这老头子就是故意的。 扎完针,丰长笛想让他躺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小子,你还没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呢。” “晚辈卫宁,这是我的侍卫玄丰。” 玄丰恭敬抬手,对着丰长笛作揖。 后者和蔼的笑笑。 嗯,这小侍卫长的不错,也很有礼。 “说说吧,这伤口怎么来的?”他随口一问。 卫宁沉默了一瞬,“被仇家追杀。” 丰长笛嗤笑,倒也没说信不信,视线落在了他脸上,认真审视起来。 卫宁抿唇,并不自轻。 “脸上的疤痕有些年头了,祛除起来比较麻烦啊,你能不能忍得了痛?” “自然是忍得了的。” 曾经他一心复仇,脸上的疤痕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后来心里有了人,倒也想过祛除疤痕,只是没遇到厉害的大夫。 然而,厉害的大夫遇到了,自己却险些被心上人所杀。 哪怕是易经洗髓,只要能改头换面,没什么忍不了。 没了杀手门,身后还有姚心语和三皇子,卫宁开始着手为日后复仇打算。 “那就行,我看了陆姑娘给的药方,她有些保守,大概是怕伤到你,不过我不一样。” 他话音顿了顿,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瓷瓶。 第156章 异邦行商 “既然是仇家追杀,只要换了张脸,想来能安全些,我这个药啊,效果很好,就是有一个缺点。” 卫宁静静等着他后面的话。 “快的法子当然有他的短处,就是疼,钻心蚀骨的疼,若是经受不住的,可能会疼死。” 丰长笛并不是在故意吓人。 他把药倒出来。 卫宁看着从瓷瓶里慢慢滚出来的东西,眸光微变。 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虫子。 小小的,大概只有小拇指指甲的一半,通体呈白色,双眼幽绿,背上两只天青的翅膀煽动,在光影照耀下呈现出银色波纹? 很漂亮,也很诡异。 “这是……” “来自苗疆的食肉蛊,它会吃掉你脸上皮肉,不过不会伤到内里,只是淡淡的一层,吃肉的同时会分泌出一股奇异的液体,留在你的脸上,帮助恢复肌理。” 这种虫子并不多见,是苗疆一位巫专门为她毁了容的女儿研制出来的。 丰长笛将虫子放在手心逗弄,斜眼睨他:“怎么样,敢试吗?” 卫宁缓缓抬眼,唇角弧度不减:“那就试试吧。” 钻心蚀骨的疼痛他早就体会过了。 这回,就当是给他长记性了。 陆惜月与萧云珩收拾好东西,在第二日踏上了回雁南的路。 越靠近雁南,天气便越来越暖。 原本在东平城要穿冬衣的,到了雁南,只需穿秋衣即可。 两人在进城时碰上一队穿着异邦服饰的队伍。 浩浩荡荡足有二三十人不止,后面拉着货车,不下二十辆,多数人是护卫,头上戴着叮叮当当的银色额饰,双眼深邃,鼻梁高挺,离得近了会发现,他们的瞳孔隐隐透着碧青色。 看样子是个商队。 不过最后面拉着一辆笼子,里面关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女子披头散发,低垂着脸瑟瑟发抖,看不清什么模样,不过损坏的衣服露出大片白色的皮肤,一路上不知引来了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 陆惜月只是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他们的马车就跟在车队后面,避无可避。 直到进了城,车队停在了城中最大的客栈门口,所有人都下来停顿休整,只余下那个姑娘待在门口。 还是晨时,街上人熙熙攘攘,时不时有人路过,盯着那女子上上下下的瞧。 其中不乏有一些不好的调笑声。 萧云珩认出了马车上银色月牙的标识,“这是西岭的商队。” 西岭与大夏素来交好,两国通商很频繁。 马车晃晃悠悠经过客栈,陆惜月挑起帘子,视线落在笼中的女子身上。 女子在这时怯生生的抬起头,露出一双靛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就像世间最纯净的宝石,不掺有半点杂质。 马车渐行渐远,渐渐的,那双好看的眼睛被人群掩盖。 陆惜月放下了帘子,叹了口气。 西岭她是知道的,男尊女卑比大夏更甚,是诸国之中女子地位最为低下的国家。 他们甚至不允许女子读书,识字,哪怕是出门,都必须要有家中的男子同行,否则就视为不洁,可以随意处置。 不仅如此,西岭人还贩奴。 在他们眼中,奴隶是最低贱的,连主人家中养育的花草都不如,被鞭挞至死是常有的事。 刚刚那个姑娘,只怕是个女奴。 两人很快回到家。 赵品谦与陆母接到二人要回来的消息,早早在门口等着,还置办了一桌好吃的为他们接风洗尘。 陆母一见到陆惜月,眼圈就红了。 “怎么这趟去了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有,让娘瞧瞧,好像瘦了不少。” 陆惜月无奈笑笑:“娘,我没瘦。” 大概天底下的母亲都觉得三天不见自己的孩子都会瘦吧。 “怎么没瘦,看看这手,鸡爪子一样。”陆母捏着她手腕,不由心疼。 陆惜月这一趟,的确是瘦了不少。 两颊上几乎没什么肉,好似风一吹就要倒,漂亮倒是依旧漂亮,只是瞧着像个弱美人。 陆惜月在东平城忙的脚不沾地,若不是有萧云珩盯着吃饭,恐怕还要再轻一些。 在门口寒暄了一阵,几人进了家门。 赵品谦身为兄长,终于找到个由头苛责起萧云珩,“我这妹子出去一趟怎么瘦了这么多,妹夫,你怎么能不照顾好她呢。” 他话里五分责备,五分心疼陆惜月。 毕竟,他是真心将陆惜月当做妹妹疼爱的。 萧云珩这个妹夫,他就没看好。 萧云珩自觉理亏,也没狡辩:“是我没做好,让她受苦了。” 这幅低头认错,任由处置的模样,若是放在京城众人面前,只怕要惊掉下巴。 这还是曾经那个厌恶陆惜月至极,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陆惜月得宁王府世子吗? 他这么一认错,倒是让赵品谦没了话说。 行吧,认错态度还行。 到了饭厅,陆惜月想起西岭商队的事,问赵品谦:“大哥你可知道,西岭的商队多数做什么生意?” 赵品谦一愣:“什么生意都有吧,不过多数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也有布匹,吃食这些。”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陆惜月洗干净手,坐在桌前,“刚刚在外头看到了一队西岭的商人,拉了二十多辆车,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赵品谦闻言,品出几分意思出来。 “怎么,对西岭的东西感兴趣?” “是啊。”陆惜月微微一笑。 “要是感兴趣,待会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说不准,还真能做笔生意。” 天下商行与外邦人也是有不少生意往来的,鄙如乌凉,南疆,西岭自然也是有的。 不过西岭人傲慢,他不是很喜欢与这些人做生意。 “对了大哥,点心铺子生意如何?” “还不错,地址我就选在全福客栈对面,周围没几个点心铺子,只东街拐角有一家,其他几家离的更远,不过你放心,只要点心好吃,生意自然差不了。” 点心师傅是在琼县与周婶子还有王大娘她们学过的,照着配方来,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为了开这个铺子,赵品谦特意与西头郊外专养牛羊的商户做了一笔生意,每天定时送新鲜牛乳过来,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第157章 又见面了 陆惜月记得,西岭商人入住的客栈便是全福客栈。 “全福客栈是天下商行名下的。”赵品谦补上一句。 他作为商行家主时,曾来雁南考察过,全福客栈并不在他属意之列。 这大概是赵天斳的手笔。 “这么说来,这些西岭商人很有可能是来和天下商行做生意的。”陆惜月猜测道。 “十有八九是的。” 陆惜月闻言,抿唇笑了。 就是不知道这批西岭商人做的是什么买卖。 赵品谦抬眸扫了她一眼,诧异扬眉:“心里又打什么主意呢。” “哪儿有什么主意,吃饭吧,吃饭。”她随口敷衍过去。 西岭商人,她的确想合作一把。 只是从天下商行手里抢生意,有点难度。 午后,出来街上闲逛的人比饭前还要多。 更多的是来瞧热闹的,都听说西岭人分等级,还有专门豢养奴隶谋生的奴隶主,从前都只是听说,还未曾亲眼看过。 如今雁南有个西岭商队带了个女奴过来,可不得瞧个新鲜。 据说是要放入当铺公开竞拍的。 大夏不贩奴,也没有明令禁止不允许买别国的奴隶,不少勋贵私底下会买一些奴隶以供玩乐,当然,寻常百姓里就少之又少了。 人群几乎是朝着一个方向流动的,街边小贩儿还在不遗余力的吆喝。 “炸鱼丸子,新鲜的炸鱼丸子,尝一尝嘞,姑娘,尝一尝。” “糖葫芦,包甜不粘牙……” “酥糖,绿豆酥糖,甜而不腻。” 许久没到街上,陆惜月几乎要忘了这里有多热闹。 “姑娘,糖葫芦尝一尝?”扛着满草杆糖葫芦的老爷子笑吟吟问一句。 大颗大颗红艳艳的山楂包裹着一层熬过的糖,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的亮晶晶的,很有食欲。 中午的饭肉多有些腻,正好吃串糖葫芦解腻。 见她兴致索然,萧云珩问:“拿两串,多少钱?” “三文钱一串。” 付完钱,萧云珩将糖葫芦给陆惜月。 陆惜月咬了一口,脆脆的糖衣包裹着泛酸的山楂,与甜味中和,饭前吃开胃,饭后吃解腻。 见她吃的开心,萧云珩将另外一串也递过去。 陆惜月没接:“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自己吃吧。” “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你不喜欢吃我吃,来,给我。”赵品谦很自觉把那串糖葫芦顺走。 这小夫妻两个,大街上拿着串糖葫芦甜甜蜜蜜的。 碍眼! 山楂串的糖葫芦很好吃,就是有些酸,还没去核。 要是有草莓串的就好了。 当然,这个时代没有草莓。 不远处有个小摊贩儿在卖水果,粉嫩嫩的桃子外堆着一摊漂亮的橘子,旁边还有个篓筐,淡紫色的葡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很是好看。 陆惜月视线一顿,口中的糖葫芦也不香了。 没有草莓,橘子,柚子葡萄也可以做成糖葫芦串啊,放在点心铺子里,也是一样又好吃又好看的。 心里有了主意的同时,三人已经走到点心铺子。 和在琼县时七品香斋分布局差不多,不过价格要稍贵一些,每一块点心的外形做的也更加精致。 铺子里多数是些小厮丫鬟打扮的,也有寻常人家的夫妻来买点心的。 赵品谦让掌柜的拿出账簿,上面记录了这一个月以来卖出点心的分量。 其中卖的最好的就属虎皮卷,他特意交代后面做点心的大师傅虎皮卷每天多做两份。 掌柜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打扮寻常,看起来十分稳重,将近日来的情况一一说明。 待到最后,他看一眼满堂客人,压低了声音:“不敢瞒公子,昨日,我在全福客栈瞧见了刘武。” “当真?”赵品谦面上有了变化。 刘武是赵天斳的心腹,和他身边的阿水一样,都是从小跟在身边的下人, 掌柜点头,“我亲眼瞧见的,我怕认错,特意让伙计去全福客栈看了,下颚有道疤,的确是刘武不错。” 赵品谦神色冷了下来:“除却刘武,还有没有其他人。” 掌柜深知他说的其他人是谁,摇摇头。 “旁人没看见,不过估摸着也来了,伙计打听了,刘武要了两间上房。” 他一个人,住两间房干什么。 陆惜月正好奇刘武是谁,门口忽然传来青年的笑声。 “真是巧了,没想到这点心铺子是陆姑娘开的。” 赵天斳一身淡青色长衫,腰间坠着一枚麒麟团纹的玉佩,眉眼间笑意腾腾,是一副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模样。 与陆惜月对视的瞬间,他颔首:“又见面了,陆姑娘。” 随后,才是越过她与萧云珩,冲赵品谦扬眉,“大哥,许久不见,你当真是一点也没变。” 不但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穷匮潦倒,生意反而越做越红火。 现在竟然还和陆惜月合伙做生意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面上依旧温和,让人瞧不出端倪。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的欢喜。 仇人见面,赵品谦此刻忍着上前撕烂他这副嘴角的冲动,勾唇一笑:“是吗,许是最近生意红火,气色也变好了吧。” 话里带刺,是故意刺激。 当初赵天斳试图将陆惜月和萧云珩拉拢到他身边的事,赵品谦可没忘。 赵天斳面色不变,视线一扫铺子,不由点头:“不愧是大哥,小小点心铺,生意都这么好,想必其中少不了陆姑娘的功劳吧。” 他幽幽看向眼前姿容明媚的少女。 萧云珩不动声色挪动脚步,挡住他审视的目光。 对上面前忽然横过来的俊美青年,赵天斳轻嗤,不再与他打口水仗。 “明日上午,赵氏当铺有一场竞拍,不知道大哥与陆姑娘,当然,还有世子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这声世子叫的颇有讽刺意味。 萧云珩眼眸深深,恍若极地寒潭。 赵品谦正要拒绝,顺道把这个白眼狼赶出去,陆惜月却抢先一步道:“如果有空的话,大概会去。” 赵天斳诧异,“既如此,那便恭候几位。” 说罢,他带着刘武潇洒离去。 “惜月,你真要去那什么典当行竞拍?”赵品谦满是不解的问。 第158章 西岭女奴 赵天斳自然也想分一杯羹,便开了赵氏当铺。 当铺有收有出,除却活当之外,死当的物品有明码标价,也有竞价出手的。 毕竟,好东西在哪里都不缺市场,有一个人相中,也会有第二个人相中。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去看看也没什么的,大哥,你就不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品谦双唇嗫喏,没吱声。 他当然是想知道的。 赵天斳专门从京城跑到雁南来,还特意上门邀他们去看竞拍,其中目的引人深思。 再加上西岭人也在这儿。 “那就去看看吧。”他应下。 三人回到家里,陆惜月开始搜集浑身上下所有能动的现银。 萧云珩疑惑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忽然要这么多银子?” 眼下没有新铺子要开,更没有什么重大的开支。 陆惜月没瞒着他,诚然道:“明天赵氏当铺,估计会有我需要的草药。” 萧云珩眼中有惊愕。 她口中需要的草药是给谁用的不言而喻,他惊的是她怎么会知道。 当铺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出手,什么时候收货,谁都没个定数。 “你……怎么知道明天会有草药?” 陆惜月抿唇,扯了个理由:“直觉。” 萧云珩神色微顿,蹙眉看她。 严重怀疑她在忽悠自己。 陆惜月数着银票,对于某人满是狐疑的神色权当没看见。 细数了银子,能支配的有一万两千两银子。 这笔银子,哪怕是放在京城也是一笔天价,可在生意场上,就显的不够看了。 大夏朝不重商,行商甚至比不上寻常百姓,算是贱行,不过近两年来,商户的地位随着各国通商有所提高。 次日,几人来到赵氏当铺。 当铺周遭都布置的很好,和现代的拍卖不一样,每样物品都是放在展台上,有伙计看护,看上了按着底价,随意出价,只要没有人竞价,便能带走了。 从厅堂到二楼,摆出的物件足有上百。 陆惜月看到了柜台处正与一名西岭打扮的男子说话的赵天斳。 二人有说有笑,关系极好的样子。 厅堂里冷冷清清,除却伙计之外只有三两个人随意观看,倒是二楼,吵吵嚷嚷,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赵天斳这时看到三人,笑吟吟走过来。 “几位来的还挺凑巧,这里的东西都在百两银子之下。”他指着二楼,人群最集中的地方,“二楼东边,都是千两银子左右,西边吗,是些价值连城的东西。” “上去看看。”赵品谦没理会他,径直上楼去。 陆惜月与萧云珩紧随其后。 楼梯直通东边的长廊,二十多名男子聚在一处,指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说笑着。 笼子是铜制品,周围围了一圈红色的轻纱,即便如此,依旧能透过影子看到里面女子曼妙的身影。 “西岭的女奴据说都是经人调教过的,伺候人的功夫可谓是一绝,就是这价钱,忒不公道了些。” “就是,这要是在西岭,二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女奴了。” “这上面不是说了,这女奴是个绝色美人,从西岭千里迢迢走到咱们雁南,贵也有贵的道理。” “呦,张老板,瞧你这架势,是势在必得了?” 被称之为张兄的年轻男子叹口气,抖了抖钱袋子:“哪儿敢啊,家里的母老虎厉害着呢,我要是带个女奴回去,她得杀了我不成。” 众人一阵哄笑。 陆惜月听着,不由皱眉。 没想到那个姑娘居然被拿来竞价了,这不就是贩卖人口么。 她心中一阵怒气翻腾,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的目标是药材,不能节外生枝。 在当铺里转了一圈,果然看到被封在漆红木盒里的野参,足足有上百的年份。 这棵野参是所有药材中最常见的药材,难找就难在这年份上。 十几二十年的野参都要几百上千两银子,更别提这棵上百年的。 她看了眼价格,握紧了荷包。 还好,只需要一万两。 见她一直盯着野参,赵品谦想到她那张药方单子,“需要野参?” 陆惜月点头,立刻叫来旁边的伙计:“我要这棵野参。” 伙计笑呵呵拿出账簿,“请问姑娘姓名。” 陆惜月报出自己的名字。 伙计记下她的名字,点燃柜子旁的半截香,“姑娘请等一等,香火燃尽,若没有人与姑娘竞价,这株野参就是姑娘的了。” “如果有别人要呢?” “那就看姑娘的财力了。” 赵品谦冷哼,只是过去两三年,赵天斳敛财的功夫倒是见长。 等着香火燃尽的功夫,几人闲来无事,在当铺里四处转悠。 这边囚禁着少女的笼子前,已经有人出价。 底价是一千两银子。 穿着西岭服饰的男子穿过拨开的人群,走到笼子前,介绍了笼中少女的来历。 “影月原是我西岭贵族的千金,家道中落才被判为奴,我带她来此,就是为了卖一个好价钱,诸位,请看。” 西岭商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夏文,随后揭开外面的红色轻纱。 周遭响起一片抽泣声,似乎是被少女的美貌惊艳。 不同于昨日的衣衫褴褛,梳洗过后的女子穿上了西岭特有的服饰,黛色的罗群上坠着银色饰品,略一抬手便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那双怯生生的眸子泛着雾气,肤白胜雪,我见犹怜。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华。 “还真是个绝色美人儿啊,又是贵族,这位老板,不知她可有婚配过啊。” 其中一名青年笑问。 西岭商人大笑:“自然是没有的,若是嫁过人,便不会是这个价格。” 已经嫁过人的奴隶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若不是京城这两年对于贩卖奴隶管控严格,他们也不会选择在雁南。 雁南虽好,与京城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儿的。 天子脚下,到处都是高门显贵,容貌倾城的女奴怎么说也能卖出两千两银子。 看着一群男人对着笼中少女评头论足,陆惜月心头忽然窜起一股无名火。 第159章 有便宜不占 她攥了攥手心,到底是忍住了一时冲动。 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和萧云珩之间,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的清的。 陆惜月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大善人,有时候遇见不平,能帮就帮一把,只是现在…… 她盯着那群满面笑容,眼底猥琐之意毫不掩藏的男子,深吸口气,转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离的远一点。 “西岭国内贩卖奴隶是常有的事,能救这一个人,也救不了全部。” 看出少女的想法,赵品谦淡淡打开折扇,在中山摇晃着。 萧云珩跟上陆惜月的脚步,低头附耳:“若是你看不过去,我们就把人买下来。” 贩卖同类的确是不该存在的现象,这也是大夏国当初与西岭通商,唯一没有通过律法同意的生意。 虽然他对救人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陆惜月喜欢。 他很乐意让她开心一些。 压下怒火之后,陆惜月冷静下来,面无表情摇头:“还是算了,等等看,如果买药材够用的话,就试一试。” 那边想要竞价购买少女的人不下十多个,雁南又是富庶之地,这些商人家底丰厚,只怕她的银子不够。 “无妨,还有我。”他温声道。 陆惜月敛眉,深深看他一眼。 赵品谦在这时也凑过来,唇角勾着笑:“若是喜欢,大哥买来送你。” 虽说银子让赵天斳这个白眼狼赚去了有些不甘,不过谁叫他妹子喜欢呢。 “多谢大哥,多谢……”她收回落在青年面上的视线,心头微松。 不多时,赵天斳带着一名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上楼,最后停至那株野参前。 他示意伙计把记录名册拿来看。 “陆姑娘!”视线在屋中环视一圈,他在不远处看到了正与赵品谦还有萧云珩说话的少女。 陆惜月抬头,正好与他对视。 “赵老板,这棵野参真是好品相啊,我要了。”中年男子没有注意到赵天斳的神色,全神贯注的盯着盒子里根须完整的野参。 男子家中是开药堂的,很清楚这一棵野参的价值绝对不在万两银子之下。 更何况,多数情况下用药也不需要一整棵野参。 伙计闻言看向赵品谦。 陆惜月这时走到二人身旁,与中年男子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不好意思,张老板,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将这棵野参让给陆姑娘。”赵天斳笑问。 张老板愣了瞬,随即看向身侧少女。 陆惜月也是一怔,没明白赵天斳的目的。 “行吧,既然赵老板开口了,我哪儿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张老板面上带笑,没有一丝不情愿。 一棵野参再珍贵,也不能驳了天下商行家主的面子。 权衡之下,张老板自然知道如何选。 “多谢张老板给我这个面子了,伙计,将东西包好,装给陆姑娘。” “呵,我当你多大方呢,想要个人情,不如直接不要钱送出去的好。”赵品谦轻嗤,睨着赵天斳,眼里皆是讽刺。 “大哥这是什么话,毕竟我是开当铺的,总不能做赔钱的买卖。” 赵天斳并不上当。 张老板夹在中间,听着这一句“大哥”睁大了眼。 早就听说天下商行原来的家主是赵天斳的嫡长兄,好像犯了事儿被逐出家门,家主之位才落到了赵天斳的头上。 他也是今年才与天下商行打通了合作的关节,只当这是传言。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位人物在。 他看了眼眉目精致,容色倾城的少女,又看向少女身侧气势凌人的俊美青年,沉默片刻,往后一退。 也不知这几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瞧着这位姑娘与年轻公子是与赵家大公子一头的,怎么赵老板还要从他这儿卖个人情给这位姑娘。 “多谢赵老板慷慨,我就收下了,这是银票,收好。” 有便宜不占,那才真是傻。 陆惜月掏出银票塞到伙计怀里,将装着野参的盒子接了过来。 赵品谦瞥了她一眼,大有一种嫌弃的意思在其中。 陆惜月弯了弯唇,冲他眨眨眼。 能省则省呀。 赵品谦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赵天斳示意伙计下去,随即道:“陆姑娘,我这里不止有百年野参,还有其他上好的药材,我明说了,只要你愿意投入我天下商行,之前的条件我可以再翻倍。” 点心铺子,成衣铺,还有花露铺,眼前少女能够创造的价值几乎不可估量。 赵天斳总算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对自己开出的价格毫不动心。 以她的能力,甚至能掌管商行的分会。 天下商行各处设立了分会,为的就是更好管理名下的产业。 现如今,商行一共九个分会,每个分会每年的收入高达几十万两不等。 陆惜月凝起了眸子,没想到他会当着赵品谦的面儿挖人。 “赵老板,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她扬了扬手中放置野参的盒子,言外之意便是——东西我都收了,你这人情我不关我事,我可不还。 赵天斳有所预料,“无妨,说不定哪天,陆姑娘就想明白了。” 陆惜月微笑,没有答话。 赵天斳带着张老板前往别处。 赵品谦手中折扇收起,发出清脆声响,乌湛湛眸子泛着寒光,冷冷道:“这白眼狼,以为花点银子别人就会乖乖跟他走,做梦呢!” “大哥消消气儿,我可是你妹妹,你还不信我?” 赵品谦斜她一眼,冷哼:“算你识相,不过今日这银子,倒是省了。” 他紧抿的唇角扬弧度,好在今天还是赚了的。 要是任由陆惜月与那个张老板竞价,保不齐要多出几千两银子才能够拿下这株野参。 陆惜月也笑了,她就知道,同为生意人,赵品谦绝对不会意气用事,为了争一时脸面亏损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商人能干出来的事。 手头还余两千两银子,陆惜月即刻往装着美貌少女的笼子前去了。 笼子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刚刚只有十几人,转眼之间,长廊都占满了。 萧云珩侧身护着少女挤进人群,最后停在笼子前。 第160章 当个摆设 忽然挤进来几个人,本就惹得占了好位置的不满,发现对方还有个姑娘,不免觉得奇怪。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还要凑这份热闹,快走快走。” 最前方的少女背影纤细,纵然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挤在一群大男人之间还是显的娇小。 “就是啊,知道女奴是做什么的么,也敢过来瞧,快走快走。” “怎,么我竟然不知道,买个人,还得是男子,赵氏当铺竟有这个规矩么?” 少女声线冰寒,背脊挺立,沉沉出声。 周遭瞬间安静了。 伙计听着,忙道:“自然是没有这个规矩的,男女老少只要有看中的,欢迎竞价。” “啧,小姑娘倒是个厉害的。” “呦,小姑娘长的模样还真好看,不比这女奴差啊,难不成,是有这断袖之癖,还是出身于哪家花楼来买人的。” 调侃声不绝于耳,又是一阵哄笑。 萧云珩拧眉,目光冷厉扫过众人,戾气翻涌的视线最终落在开口那人身上。 青年姿容风华,一袭黑衣神色冷峻肆意,活像是画中的谪仙人一般,竟丝毫不逊色于身边少女的倾城容貌。 然而,下一瞬,众人却没了心情欣赏好风景。 青年那双手愕然握住了开口的那名男子的脖子,稍稍收拢,趋于恶意境地的话音在耳边响起,不带丝毫温度。 “若是不想活了,我可以成全你。” 被紧紧掐住脖子的男子憋得脸色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双手扒在落在脖子的那只大手上,脸上满是惊恐。 “你……你敢杀手,可知道我是谁?” 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你的命就在我手上。” 竟然敢那么羞辱她! 倘若不是武功被废,他刚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废了这人。 看着气息陡然转变的青年,陆惜月有些吃惊。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般维护了,还是仅仅为了一句话。 她没有拦着他。 刚刚那人,说话的确难听。 之前对笼子里的少女指手画脚,满口污言秽语最多的,也是这人。 全然一副男人独尊的样子。 萧云珩知道分寸。 “公子,公子快快松手。”伙计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去拉架。 众人瞧着被青年单手握着脖子举起的男子,吞了口口水,不敢再说。 开什么玩笑,只一句玩笑话便能发了疯的人,说不准下一个就对准了自己。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况且,也确实是那人说话难听了些,这姑娘如此美貌,穿的也不寻常,指不定是出身于什么大户人家。 没必要为了逞口舌之快冒这样的险。 他手上力道越来越重,男人呼吸困难,瞳孔微凸浮出血丝来。 “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了,好汉饶命,饶命。” 男人终于是怕了,不断拍打他的手求饶。 萧云珩看向陆惜月,随后才是松开手,一把将人甩出去。 男人摔在地上,得了空隙,立刻叫屈:“你敢这么对我,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这当铺的伙计呢,有人砸场子,难道也不管么?” 没有一个伙计敢上前。 上头都有交代,无论铺子里客人之间有什么冲突,都轮不到他们这些伙计出面,只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置身事外永远是最好的保命符。 有人小声道:“这位可是通判大人家的公子啊。” “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呢,原来是王公子。” 赵品谦拦了萧云珩一把,走到前面:“通判又如何,你出言不逊,羞辱人家姑娘在先,换做是我,早将你的嘴打烂了,还容你在这儿放肆。” 这副闲散清贵姿态倒是唬住了王公子。 他犹豫了瞬,质问:“你又是哪家的?” 若是对方家里官职高,他自然要收敛一些。 若不是,他眯了眯眸子,望向被两个青年护在身后的美貌少女。 这小娘子和西岭的女仆相比也没差的。 赵品谦下巴微扬,傲气十足:“我是哪家的你不用知道,你只需知道,你惹不起我就是了。” 王公子咬了咬牙,一时间拿不准主意。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猜测:“这般姿容气度的,莫不是哪个王公贵族?” 雁南风景好,每到冬天又十分暖和,常有宗室子弟不远万里到此处来畅玩。 “别说,还真像,这几个都是生面孔哈,以前也没见过哪家养出这么标志的人来。” 王公子听着,不由变了脸色。 王公贵族,宗室子弟。 不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通判之子惹的起的。 “哼,今日算你们运气好,我还有事,不同你们计较。” 他整理好衣袖,拍了拍衣裳,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待人走了,赵品谦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蠢货,还真信了。 “大哥真是厉害,就这么把人吓走了。”陆惜月抚掌。 这些看热闹的倒是帮了大忙,没他们开口,那个王公子还不一定会信呢。 赵品谦轻叹口气,语带讥诮:“好说,好说。” 回到正题上,少女的价格已经被叫到了一千六百五十两。 出价的是一位尚算年轻的男子,只是身形瘦削,眼下两片淡黄,唇色泛白,一看便是体虚之人。 出到这个价格,已经没人再出价了。 不过是一个西岭女奴,买回去也就是当个同房暖床的禁脔而已,这个价格,能在花楼里买上十几个年轻漂亮的雏儿了。 况且在场的多数家有妻室,也不敢太过张扬。 渐渐的,竞价之人便只剩下陆惜月与年轻男子。 “一千八百两。” 男子淡声叫出一个价格,在众人默默分开一条路时走上前来。 “小姑娘,你买个女奴回去也没什么用。” 有前车之鉴在,纵然少女的美貌足以令他心神荡漾,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要克制住。 “等过两日,还有一批西岭女奴,你再挑就是了,何必与我争呢。” 一千八百两银子,寻常女奴可以买几十个了。 陆惜月撇撇嘴,架势做足了:“没用怎么了,我买回去当个摆设也是好的。” 摆设? 男子嘴角抽了抽,耐着性子道:“可你这么和我争下去,不是让当铺的人赚银子么。” 第161章 设局 他说的也在理,不过陆惜月既然铁了心想要救下这个小姑娘,就不会因为银子问题而退缩。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话锋一转,忽而道:“若是我能医好你的不便之处,不知你可否将这位姑娘让给我。” 对方这个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就已经脚步虚浮,很显然是精力过剩。 只怕在某些时候需要用药物辅助吧。 此话一出,青年愣住了。 周遭也是一阵静默。 不便之处? 众人看了看青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品谦轻嗤,看着青年的目光有了同情。 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被揭了短处,若他是这个青年,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年的确羞愤。 他堂堂大男人,有隐疾难治也就算了,还被一个小姑娘说了出来。 他盯着笑吟吟的少女,强忍住被周遭视线围观的难堪,咬牙问:“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也绝对不能当众承认。 “公子不如借一步说话。” 顾忌对方的脸面问题,陆惜月给出了一个台阶。 青年犹豫了瞬,到底还是跟了过去。 万一这小姑娘恼羞成怒,把所谓的“不便之处”四处宣扬,他还要不要脸了。 赵品谦与萧云珩逐步跟上。 笼子前忽然安静下来,众人想跟上去探个究竟,到底是忍住了。 埋头在臂弯之间的少女忽然抬头,泛着水光雾气的眸子恍若林间小鹿,惊恐且迷茫。 长廊尽头,陆惜月找伙计借来纸张笔墨,迅速写下一张单方。 “想必公子大多数时候都力不从心,只要公子照着我这张单方服用一个月,保证公子能恢复如初,当然,期间也得清心寡欲。” 看这青年眼下青色,清心寡欲这一条,十有八九是寻不到的。 对于这些好色之徒,陆惜月从来没什么好感。 当然她也不会害人,就看这位公子自己的自觉性了。 青年半信半疑接过单方,正疑惑她年纪轻轻是不是个医师还是怎么,听到“清心寡欲”四个字的瞬间,脸色险些崩裂。 “姑娘,你是医师?” 陆惜月点头:“我自然是医师,否则我怎么会一眼看出公子你的不便之处,且,公子除却这些,近日应当服用过助兴的药丸吧。” “助兴”两个字说的十分隐晦了。 青年嘴角抽了抽,那几分怀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彻底烟消云散。 “可,就没有旁的法子吗?” 清心寡欲,着实是为难他啊。 “公子,只要是病,便有忌讳。”她艰难解释道:“难不成公子日后想要不举吗?” 不举! 青年愕然睁大眼,不可置信道:“当,当真?” 陆惜月微笑:“是不是真的,公子自己应该有所判断了,否则最近也不会天天喝药吧。” 凭着一个医师的直觉,陆惜月缓缓道。 青年顿了顿,犹豫一瞬,捏着单方陷入了沉默。 陆惜月趁机撒火:“公子,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吧,只要你放弃这位姑娘,这个单方就送给你。” 一次风流快活,还是一辈子风流快活,应当很好选择。 良久,青年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 “行,我与你交换。” “多谢公子。” 得了青年这句话,陆惜月最终以一千八百五十两将那个少女买了下来。 “女奴影月,拜见主人。” 少女身上银饰发出清脆声响,零零落在地上,衬的少女皮肤越发白皙恍眼。 听着这个名字,陆惜月莫名觉得耳熟。 她抬手将少女搀扶起来,神色肃穆:“我不是你的主人,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陆惜月,你可以将我当做老板,但绝不是主人。”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传入少女耳中,漂亮空洞的眼里浮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然而下一瞬,她便低下头,惶恐道:“女奴不敢,女奴不敢。” 陆惜月叹口气,深知那些西岭人训练奴隶的手段,到底没有急在这一时。 影月瑟瑟发抖起身,站在陆惜月身后,寸步不敢僭越。 “行了,先走吧,西岭人训奴的手段比大夏训兵还要狠上几分,你想让她一时间摆脱奴隶的身份,只怕是狠难。”赵品谦语气幽幽提醒了一句。 陆惜月带着影月从当铺出去,路过无数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 她回头瞥了眼低头怯生生的少女,慢慢放下了脚步,最终与她并肩。 影月怔怔看着几乎与自己平行的女子,最终缓缓低下头。 二楼敞开的窗口处,青年看着跟在少女身后的女奴,叫来了伙计。 “成交价是多少来着?” 伙计答道:“一千八百五十两,不过我瞧见陆姑娘给了孙公子一张单方,大概是治隐疾的。” 男子的隐疾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赵天斳勾了勾唇:“这么说来,这位陆姑娘对奴隶贩卖十分厌恶了。” 一千八百五十两,对于陆惜月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调查过陆惜月手头上可能积存的现银,能动用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两银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开口让张老板把那株野参让给陆惜月的原因。 这个局既然已经设好了,猎物也在洞口试探,那就静静等着就是了。 他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笑容堆满眼尾。 这一次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希望,不会让他失望吧。 回到住处,陆母得知影月的身世后狠狠啐了一口,“这些西岭人当真是没有半点人性,实在可恶,都是活生的人啊,怎么能当牲口一般虐待呢。” 她又看向影月,目露怜惜:“真是可怜啊,瞧着与月儿你一样大的年纪,好姑娘,日后你就再也不是奴隶了。” 被这样呵护,影月受宠若惊,忙退到身侧,颤着身子去看陆惜月。 “这是我娘。” “影月拜见夫人。” 她又跪了下来,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陆母心疼不已将人搀扶起来,“拜就拜,跪在地上做什么,从此以后,不准许有这么个规矩。” 影月不敢轻易答应下来。 买她的人是陆惜月,哪怕对方是陆惜月的母亲,她最终要听命的还是陆惜月。 第162章 来历 “我娘说的话,就等于是我说的话。”陆惜月无奈。 影月这才是点头,又要跪地,想到陆母的话,最终只是弯下腰,道一声:“是。” 小院子里多出一个貌美的姑娘家,到底是不方便。 陆惜月让人在自己的屋子旁边收拾出一间房。 大概是西岭人训奴狠辣,影月脑海中是根深蒂固的都是奴隶的规矩。 一大清早,萧云珩打开门,便看到捧着一盆热水等在长廊中的影月。 “请主人洗漱。”她将盆递出去。 萧云珩愣怔瞬,径直越过她。 很快,陆惜月从屋里出来,影月再次奉上热水,“请主人洗漱。” 陆惜月:“……” “你把盆放屋里吧,去做自己的事。” 影月听话的将水盆送到屋里,随后恭恭敬敬站在门廊下,陆惜月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奴是属于主人的,主人的事就是奴的事。” 陆惜月堪堪叹口气,没有再拦着。 罢了,慢慢来,不着急。 前日想好的糖葫芦串今天总算是有时间去实行,买了些橘子,葡萄之类,用细细的竹签串上,放在一旁等外面的水渍干。 水和的糖的比例为二和一,等到锅中大火糖浆冒泡,转为金黄色的小泡,才是将串好的水果在密集的糖泡上转了一圈,最后在空中打一个漂亮的转。 无数的糖丝展开,最终包裹着橙色的橘子瓣,晶莹剔透的糖衣上仿佛被一层金丝覆盖,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做点心的大师傅瞧着一串串从未见过的糖葫芦成型,不由惊奇。 “姑娘真是厉害,竟然想到用糖丝包裹糖葫芦,这橘子做的糖葫芦,瞧着就很有食欲。” 另一人附和道:“这葡萄串也好看,不过姑娘,为什么这个不转一圈糖丝出来?” “葡萄串在竹签上本来就容易滑落,在这么用力转的话,怕是会掉下来。” 如果控制力道的话,我不是不行。 陆惜月也是第一次做糖葫芦,经验不足。 “影月姑娘,这个糖锅很重的,你提不动,还是我来吧。” 一支不作声的影月学着陆惜月的样子将锅掂起来,还未用力,就被大师傅拦住。 铺子里的人并不知道影月的来历,只当她是陆惜月身边的丫鬟。 西岭贩奴不曾得到大夏的准许,所以也只敢在雁南这样距离京城遥远的地方略张扬一些。 那些公子富商也很清楚买卖奴隶对名声不好,再加上赵天斳上下打点过,消息自然传不出来。 锅被大师傅接了过去,影月还以为自己犯了错,脸色陡然一白,开口便要求饶。 陆惜月抢在她前面开口:“影月,你过来帮我串葡萄。” “是。” 少女乖乖的走了过来。 厨房里的众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各自继续干自己的活。 陆惜月忽然想起来,她只知道影月家道中落,还不知道其他情况。 或许,用家世过往能够唤起她对为人奴隶的反抗。 “影月,你将你在西岭的过往讲给我听吧。” 她看到影月身形一僵,空洞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奴的过往,恐怕污了主人的耳朵。” “没事,我想听。” 奴隶没有拒绝主人的道理,影月串着葡萄串,缓缓道:“奴曾经是西岭王侯之女,姓江,后来……父亲被判罪,我们举家入狱,最终被贬为奴隶,奴原本是清远侯看中的。” 西岭王公贵族的阶品与大夏相差不大,清远侯这样的身份在西岭也算是一等一的勋贵世家。 他们自有一套惩罚的体系,对西岭人而言,哪怕是五马分尸的结果,都要比被贬辍为奴好上千百倍。 寻常百姓被贬为奴,尚且要经过半年的折磨,而贵族,则更久。 西岭姓江的王侯,陆惜月有些映像。 原文曾经提过,姚心语与西岭之间关系也十分密切。 毕竟作为女主,没有三五个痴心男配为她排忧解难委实说不过去。 西岭的大王子当初可是差点儿娶了姚心语的存在。 当然,女主最后终归是男主的。 “你姓江,名字呢?” “影月就是奴原本的名字。” 江影月! 陆惜月愕然,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 这个名字她可太熟悉了。 在原文中,除却女主姚心语之外,就属这位粉丝最多,呼声也最高。 因为她对姚心语十分忠心,忠心到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忠心的原因与卫宁不一样,姚心语有一位挚爱,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只能每天用汤药吊着性命。 姚心语承诺会替江影月找到踪迹难寻的神医替她拯救心上人,所以,她才会为姚心语豁出命去。 仔细算算,这个时候,江影月应该已经被姚心语买下,待在姚心语的身边,而不是还在这里,做卑微的女奴。 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她斜了一眼老实听话从不多言的少女,心头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这幅样子,的确与姚心语当初救下她时一般无二。 如果说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打乱了姚心语的许多安排,才导致江影月与姚心语没有碰面,成为主仆,也情有可原。 可偏偏救下江影月的人是自己。 陆惜月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巧合。 察觉到主人的视线,少女微微仰头,偏白的唇色吟出一声害怕的询问:“是奴做错什么了么,请主人责罚。” 她丢下手中的葡萄,想要跪地,偏又记着陆母的话,最终只是弯腰低头。 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将陆惜月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伸手去搀她:“没有,你没做错什么。” 触及那双手臂,她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少女正在发抖。 难不成真的是巧合,她想的太多了? “不要动不动就认错领罚,还有,不要自称为奴。”她凝着那双眼眸,认真嘱咐。 “影月知道了。” 对于主人的命令,奴隶向来不敢违抗。 陆惜月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无奈叹气。 很快,橘子与葡萄做成的糖葫芦上新在点心铺子里,与外头卖的糖葫芦一个价,都是三文钱一串。 来往的客人瞧着新鲜,价又不贵,本着尝鲜的心思,人手买了一个。 第163章 想揉揉脑袋 橘子和葡萄串成的糖葫芦说不上是什么人间美味,新鲜却是一定的,再加上外面一圈漂亮的糖丝,哪怕是自己不吃,顺手带一个回家哄娃娃也是好的。 样式新鲜口味特别的糖葫芦才一面市,便广受好评。 来点心铺子里买点心的多数不差钱,差也不会差这三文两文钱。 约莫两百多个糖葫芦,在临近傍晚时,彻底卖完。 掌柜的见陆惜月从街上逛了一圈回来,忙问:“姑娘,今日的糖葫芦都卖的差不多了,明日咱们就准备一半儿吧,如何?” 伙计一听,面露不解。 “掌柜的,咱们的糖葫芦卖的这么好,怎么还要减半呢。” 不是应该准备的更多一些才是吗。 陆惜月听懂了掌柜的意思,久在这一行混,掌柜的顾虑与思量自然比常人要多一些。 无论是橘子糖葫芦,还是葡萄糖葫芦,想要做都不是什么难事,算得上最简单的生意之一了。 雁南光是这一条街上做些和吃食有关的铺子就有十多家,更不说路边吆喝的小贩儿。 同是做生意的,瞧见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他们焉能放过。 最迟也就明天,肯定会有人效仿她们,做各式各样,从前从未出现过的糖葫芦。 她点头:“也好,就减半吧,另外我今天教给你们的抹茶面包,明日也可以上新了。” 雁南盛产茶叶,只要是和茶有关的,十有八九是要沾上的。 抹茶粉又是用碾茶做的,除却口感新奇之外,还可以用作点缀。 掌柜的想到下午尝过的抹茶面包,不仅有鸡蛋的香味,点心的松软,还有一股特别的清茶香气,连连应声:“陆姑娘放心,都记着呢。” 转日,不出掌柜所料,大街小巷卖糖葫芦串的不见从前清一色的山楂串。 除却跟着学的橘子串,葡萄串,还有将苹果和梨切块包上糖衣的。 只是苹果和梨汁水多,天气又暖和,连带着糖衣一块融化掉,风味自然大打折扣。 点心铺子里,新出的抹茶面包吸引了客人的视线。 说实在的,与其他面包相比,名为“抹茶”的这份点心,也就是上面撒了一层绿色的茶叶粉末。 然而,哪怕卖相略有些平平无奇,掌柜的一张嘴舌灿莲花,硬生生说的人流口水。 “诸位也都知道,咱们七品香斋的点心啊,味道绝佳,这抹茶面包表皮刷了一层鸡蛋牛乳,是以烤出姜黄的颜色,内里可是很松软的。 稍稍用力就能掰开,露出内里翠绿的仿佛茶叶新芽一般颜色的糖芯,一层一层裹住,再配以最上面的抹茶粉,好吃的舌头都要吞下去嘞……” 众人只是听着,就忍不住咽口水。 掌柜的是不是偷偷摸摸尝过了。 “给我来一块儿吧。”有人忍不住,先出了手。 这柜子里一共也就十多块,得赶紧下手。 “我也要,我也要。” 索性铺子里客人并不多,否则,柜台怕是要被他们挤散开。 掌柜乐呵呵收了银子,示意小厮装点心。 与此同时,陆惜月乘坐马车,与萧云珩来到城郊西处的一片梯田。 路上行人也多,萧云珩不方便驾的太快,晃晃悠悠许久才是与先到梯田的赵品谦汇合。 从马车里最先下来的是影月,她恭恭敬敬侯在一旁,似乎恨不得将头埋进脖子里。 萧云珩伸出手,扶着她跳下来。 “影月,把头抬起来。”陆惜月无奈。 刚刚让她和自己共乘一辆马车时,这姑娘差点儿又要给她跪下。 少女不敢犹豫,下巴轻抬。 陆惜月满意了,“跟着我,别走丢了。” 影月:“是。” 赵品谦对二人介绍起这片梯田的来历。 “这片梯田的主人家是雁南富户中的富户,与我算是旧相识了,生意做大了,顾不上这边,便要转手卖掉,这才给我们捡了个便宜。” 几人踩在泥阶上,湿润的露珠打湿了鞋面,不多时脚底下便沾了不少泥泞。 他们没在往上走,只停在中间一处草亭子下。 “原本这片田是种茶树的,收成也不错,这不,茶苗都卖了。” 从顶端到最低处,入目皆是一家的。 雁南这样的天气,无论是种什么,都是好养活的,陆惜月有心继续扩大香露铺子的生意,这花田自然是不能少。 这么一大片梯田,种什么都够了。 她指着不远处还是葱油油的田地,与她们这片田几乎是相邻。 “那片地呢,种的什么?” 褐色的土壤中竖着无数截青翠的苗子,距离太远,陆惜月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是茶树啊,不过什么品种,就不知道了。”赵品谦答道。 陆惜月放心了,只要不是种些要存水的植物就好。 在梯田四周观望了一会儿,几人回到最低处的小路上,将脚底的泥泞剔除干净。 陆惜月一边扶着萧云珩的一只手,脚踩在一块石头上,擦过鞋底,一边抬头问:“大哥有没有问这片梯田要多少钱?” 按照琼县的地皮价格算,应该在十两银子差不多,当然,琼县不比雁南富庶,价格肯定也不一定样。 赵品谦挑眉:“你大哥出手还不放心么,卖了个人情,只要二十两一亩。” 陆惜月抬眼望去,这片梯田,左右得有一百多亩。 一百亩就是两千两银子。 和赵品谦五五分,那也得要一千两银子。 她攥了攥钱袋子,深深叹口气。 “没钱了?”萧云珩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无声笑问。 陆惜月睨他一眼,撇撇嘴。 她赚的那些银子还不都是用在他身上了。 “还有一点。”她如实回答。 一千两还是能凑出来的,再多,那就没有了。 少女眉心拧起又松开,把最后那点儿不舍压了回去。 她这副生动模样落在萧云珩眼里,挠的他有些心痒,有种想伸手揉揉她脑袋的想法。 想法终归只能是想法,是暂时不能付诸行动的。 等回去,再让暗卫取一些银子好了。 赵品谦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就差没拿扇子往萧云珩脑袋上敲了。 两人明面是夫妻,怎么说也并非真的。 第164章 他怎么没死 那一副眼睛都快黏在他妹子身上算怎么回事。 “咳咳。” 他打开折扇,走到二人中间:“这片田我已经买了,权当是送你的礼物了。” 话落,他从怀中掏出田契交送到陆惜月手中。 陆惜月怔了怔,没想到他已经把这片买了下来,再者,又不是逢年生辰,送什么礼? 她轻“啧”,脸一板:“大哥,咱们说好的,我们就按照正经做生意来,我该出的那份银子,就得我出。” 赵品谦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轻笑道:“是该你出,我这不是住了你买的房子,吃喝也都是你的,我不出份力,也得出点银子啊。” “大哥,咱们一家人,你非要和我这么客气吗?”她把钱袋子扯下来,塞到赵品谦手中。 赵品谦想脱手塞回去,被少女怒瞪了一眼。 大有一种,你若是敢还给我,从此以后恩断义绝的架势。 赵品谦悻悻收回手,还得赔笑:“收,我收下还不行吗,小丫头怪凶的,和谁学的。” 以前也不这样啊。 “大哥,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声名在外啊。”她幽幽开口。 声名在外——她是说做女纨绔,调戏良家男子的那段日子? 他不由看萧云珩一眼。 后者面不改色,恍若没听见。 几人正往回赶,路上上商量着从何处购买花苗,半道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陆惜月挑起帘子,询问状况。 “应该是马车的车轴坏了,弹出的木头伤了马腿,一时半会估计走不开。”萧云珩皱眉道。 从城内到西郊梯田就这么一条路,那样壮的马儿和豪华的马车往中间一倒,也就是行人能过得去。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了各位,麻烦诸位等等,我家下人已经回去报信儿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站在人群前的车夫对众人道歉。 被拦住的不止他们的马车,还有不少前往寺庙烧香拜佛回来的,此刻被耽误了回程,心中自然不快,免不了抱怨两句。 车夫与众人说完话,便立刻进入马车里找出一个包袱,随后大喊:“找到了,找到大公子的药了。” 听到这话,被抛开在一旁,站在大树下干着急的小厮闻言立刻冲了出去,将车夫手中的药拿了过来,迅速给自家公子服下。 众人循声看过去,这才发现树荫底下竟还躺着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不过刚及冠的年纪,一身白衣翩然,唇色因为难以喘息而逐渐发白,眉头紧蹙,额心一点汗。 若非是一脸病容,倒真是个光风霁月般的如玉公子。 “原来是盛家大公子啊。” 看清男子面容,众人恍然,见怪不怪的模样。 “啧啧啧,盛家大公子久病缠身,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着,出来做什么?” 有人因马车出事挡了路而心生不满,怒及马车的主人家。 “什么久病缠身啊,人家只是身体略微虚弱了一些,人家一直住在寺庙里为家里人祈福,今儿个才回家,听说早就病好了。” 谁还没个病没个灾了。 “这么说来,估计是被马车摔着了。” 马车坍塌,拉车的马儿受惊,也就难怪这位盛大公子又发病了。 陆惜月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正将帘子放下,余光瞥见矗立不动的赵品谦忽然抬脚走了过去。 小厮刚刚给盛大公子服下药,又喝了一些水,不多时,情况总算有些好转。 他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孔浮现在眼前,忽然愣住了:“赵兄?” 怎么他竟没死么? 赵品谦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什么眼神。 “不是我是谁,难不成是牛鬼蛇神。” 盛大公子艰难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兄,你,你不是在琼县么?” 赵品谦没好气帮着小厮扶他起来:“雁南天气好,来凑个热闹。” 他与盛大公子相识还是在三年前,那时候他是天下商行的家主,来雁南考察,盛家是雁南富户中的顶尖人家,雁南约莫三分之一的产业都与盛家有关联。 盛钦作为盛家嫡出大公子,自然要与他接触一番,日后好商谈合作的事。 这么一来二去的,还有生意往来,便成了好友。 后来回到京城,生意没有割断,自然也就有书信回传。 那个时候,盛钦的身体就不怎么好,只是没想到三年过去竟然变的这么严重。 赵品谦出事之后,除却族中暗地里支持他的几位长辈,唯一不避嫌还会出手相助的,也只有盛钦了。 先前他去盛家打听过一回,门人只说盛大公子上山吃斋念佛为久病的母亲祈福去了,却没说多久能回来。 赵品谦很清楚盛钦的孝心,便没有去叨扰。 “这是怎么回事,马车好端端的怎么会坏了车轴?”他不解问。 盛钦亦是一脸茫然:“许是放在外头久了,没用的缘故。” 他住在山上两个月之久,车马都是放在外头的。 赵品谦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想到自家会医的妹子,道:“你别动,我给你请个大夫过来。” 陆惜月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兴许能医他的毛病。 盛钦嗤笑:“不必了,家里的小厮已经去请了,这荒郊野外的。” 说到一半,他喘了口气,才继续道:“你上哪儿请大夫去。” 赵品谦:“……” 他没理会,径直走向陆惜月所在的马车。 “大哥,你们认识啊?”陆惜月探出一个脑袋来。 “日后再与你说这些,我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陆惜月看了眼不远处靠在树干上的年轻公子,明白了。 “既然是大哥的朋友,我自然是要帮的。” 她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慢点。” 地上不平,她脚踩在地上微晃,萧云珩忍不住伸手去扶。 身后,影月也跟着跳了下来。 看着马车里忽然跳下来两个天仙一般的姑娘,众人看的傻了眼。 这些人,什么来头? 肤白貌美的少女迎了过来,直接蹲在自己身侧,盛钦下意识往后退。 “请问姑娘是……” “她就是大夫。”赵品谦走至树下。 第165章 你不要怪她 “大夫?” 因为太过震惊,青年微哑的嗓音拔高,显的吃力。 家世教养令他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却又压不住心底的疑惑。 只能去看赵品谦。 “我妹妹。” “赵兄的妹妹?”盛钦正想着,少女指尖已经搭了上来。 萧云珩盯着那两只葱白纤细的指尖,眼底晦色暗涌流转,片刻之后,又归于宁静。 她是医者,医者救人,没有什么男女大防。 他在心中默默提醒着自己。 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他想收回手。 偏偏偏姑娘家神情坦然自若,眉眼间透出的气度从容淡定,仿佛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而是行医多年的老医者。 人家姑娘都大大方方的,他又何必扭捏。 不过…… 他知道赵兄有两个庶妹,只是不知道,他被逐出家门,竟还连累了庶出的妹妹么。 “不是我家中的,是我义妹。”知道他在想什么,赵品谦随口解释一句。 陆惜月探完青年的脉象,又问盛钦:“哮喘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盛钦愣了一会儿,才答:“半年之前。” 陆惜月了然,收回手,让几个人别担心:“没什么大碍,刚刚吃过药了,等回去休养几日就好。” 她扬眉冲赵品谦笑笑。 少女笑容明媚,比秋日里最热烈的风景还要耀眼。 不知怎的,盛钦忽而觉得心口不大舒服。 “多,多谢。”他抬手,礼貌作揖。 赵品谦却从她的眼里品出别样意思来。 “不必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陆惜月颔首,算是回礼, 对上少女湛黑的眼眸,赵品谦目光闪了闪,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直接问,转而对盛钦道:“改日出来喝茶吧,也许久没见了。” 盛钦压下心口古怪的感觉,应了下来。 很快,盛家的人就赶了过来,十多个人迅速将车马清理好,把盛钦扶上车带了回去。 路上清理干净,挤在一处的马车也终于并行离开。 人多嘈杂,待到一辆辆车远离视线,他才凑到萧云珩的马车上,沉声问:“盛钦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惜月拨开帘子,双手十分自然搭在萧云珩肩头以稳住身子。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他的病症的确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半年前开始哮喘,不该在短时间内就到如此地步?” 她也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总不能把这个说出来。 赵品谦收了摇晃的折扇,笑意一点一点凝结。 盛家是行商世族,家中子弟多,也比较复杂,他不由的想到了自己。 “他这病,可还有的治?”深思过后,他又补上一句:“若是遇上寻常大夫。” 陆惜月听出了他的意思,淡声道:“若是按照目前的形式发展,只怕是难。” 赵品谦抿起唇瓣,狭长双眸里似乎凝起一层寒霜。 他记得,盛钦大房家中的嫡长子,与他一样,是家里头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大房子嗣简单,除他之外只余下一个五六岁的嫡亲妹妹。 只是,盛家还有二房和三房,据他所知,在几年前就一直明争暗抢,想要争夺家主的位置。 想想,若是盛钦年纪轻轻病逝了,大房年迈有没有子嗣继承,得意的是谁? 并非是赵品谦刻意将人往恶处想,只是人心隔肚皮,更何况牵扯到其中的利益。 看着赵品谦神情怔仲又变的肃穆,陆惜月就知道他一定想到了什么。 想到那位病容沧桑的年轻公子,又是与赵品谦关系不错,她思虑片刻后,沉沉开口:“大哥若是担心,不如旁敲侧击的提醒一番,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好胡乱推测。” 捉贼拿赃,赵品谦当然知道。 他望着眼前树影斑驳的宽阔道路,眼眸深深:“放心吧,我有分寸。” “不过你刚刚倒是提醒我了,倘若他的病是人为,要如何抓到证据?” 陆惜月仔细想了想,告诉他两种方法:“若是人为的,无非就是从饮食之中下手,再不然,就是从空气之中下手。” 第二种法子,想必赵品谦已经领略过了。 赵品谦拧着眉心,心里微沉,显然是想到了之前在琼县赵天斳差阿余在他熏香之中下药的事。 “应该不会是第二种,盛钦从来没有熏香的习惯。” 陆惜月惊了惊,神色古怪的瞥着他。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视线,赵品谦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盛公子用不用熏香,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完,赵品谦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陆惜月立刻往萧云珩身侧靠了靠,大有一种寻求庇护的架势。 “小丫头,胡思乱想什么。”赵品谦瞪着她,又气又好笑:“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知心好友,他用不用熏香,往我身边一站,我是闻不见么。” 陆惜月憋着笑,连连点头。 不过她这么一靠,下巴都差点儿靠在萧云珩肩头,马车颠簸,车身时不时摇晃,两人贴的更近了。 这般亲昵的姿态,萧云珩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属于她身上气息微凉,独特的药香气息。 萧云珩紧握住缰绳,心情忽然飞扬起来。 话题回到正轨上,赵品谦垂下阴恻恻的眸子,冷声道:“可有什么办法试探出来?” “有是有,不过我得知道他到底吃的什么?” “什么意思?”赵品谦不解。 “我要他的一点血。” 这里没有现代先进的仪器用来检测,她只用那些疑似的药物一点点来试。 “好,我给你弄来。” 陆惜月神色幽幽盯着他:“大哥,你要怎么做?” 赵品谦勾唇:“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法子。” 陆惜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怕他下手重,不忘嘱咐:“就只需半杯酒盏,不要太多。” “好。” 赵品谦应下。 几人很快回到家,目送陆惜月与影月进府,赵品谦将萧云珩拦了下来。 “今日是我让惜月替我的朋友探脉,你不要怪她。” 他看的很真切,陆惜月替盛钦探脉时,萧云珩面上有不快一闪而逝,尽管如此,他还是捕捉到了。 第166章 他不会做惹她不高兴的事 他好歹是男人,如何不清楚萧云珩的想法。 这两人,分明互相有意,却谁也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靠近别的男子,哪怕是他,心里也会不舒服。 萧云珩抬了抬眸,有些诧异:“我为何要怪她?” 赵品谦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你也不用在我面前遮掩了,我知道你看见她与别的男子亲近,心中不快,不过治病救人,也顾不上这些。” 便是平常,他与陆惜月走的略微近了些,他都要横过来,挡在两人中间的。 萧云珩失笑,往陆惜月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她没在意这边,才是道:“大哥放心,我不会干预她想做的事。” 这回轮到赵品谦吃惊。 “大哥也知道,我与她如今不过是形式夫妻而已,纵然我喜欢她,她心里却没我,我没有资格去对她做的事情指手画脚。” 萧云珩弯了弯唇,敛去眼底的情绪:“更何况,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尊重她的一切决定,我又岂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他当然是小心眼的,他小心眼到想要将她藏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她会不高兴。 他不会做惹她不高兴的事。 赵品谦看着他,唇瓣阖动,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这番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只是,他怎么会觉得,自家妹子不曾对他动心。 “妹夫啊,其实……” “公子,萧公子,夫人请你们过去用午饭。”阿水从长廊上跑过来。 赵品谦摆了摆手,到底没说什么。 感情这种事,他插不了手,这两人心里分明都藏着事,没有要表露心迹的意思。 他又何必掺和。 “就来。”他对阿水点头,“走吧,去吃饭。” 陆惜月坐在厅堂中与陆母说着今日遇到的事,并不知道萧云珩与赵品谦的这场谈话。 午后,她就带着影月在城中寻到了一户做花苗生意的人家。 眼下并不是适宜种花苗的时节,不过雁南与寻常地方不一样,她又不是从种子开始种的,只需要移植那些秧苗到田里就成。 店家是一位好说话的妇人,见二人一前一后的进来,忙迎上去。 “姑娘想买什么,可以去后面随便看看。” 厅堂里多数是一些正在培育的花苗,后头才是一些比较大的花苗。 鄙如桂花之类。 妇人开铺子多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二人身上衣料的不普通。 “不知道老板你这里有多少花苗?”陆惜月没接话茬,径直问。 这话问住了妇人,她上下打量二人一眼,有些好奇:“不知你们要多少?” “够种一百亩地的花苗。” “多,多少?” 妇人只觉得头昏眼花,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百亩。” “一百亩!”妇人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捂着心口讪讪问:“姑娘现在就要?” 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有了。 “最好是这几天。” 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往屋子后头去了。 陆惜月很了上去。 她看到穿堂而过的幽幽花香的来源,屋后的院子并不算大,放眼望去,足足有一百多棵花苗养在这里,各色花开,交织出一幅鲜艳的画,很是好看。 “我这家里是没有的,不过我家里有一门亲戚,专做花苗的大生意,她家里的田啊,就在南边。” 妇人领着二人介绍着各色不同的花苗。 转了一圈,陆惜月才问:“可有月季,海棠?” “月季是有的,只是海棠。”妇人赔着笑:“姑娘也知道,海棠不是这个时节种的,找也能找到,只是不多罢了。” “依您看,能找出多少来?”陆惜月耐着性子问。 她态度好,想着又是一门大生意,妇人更热情了:“四处搜罗,也能找出五六十棵来。” 五六十棵,不算多了,但是能找到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算我多嘴问一句,不知道姑娘要这么多用来做什么?” 陆惜月略一犹豫,没有隐瞒:“用来做香的,还请老板上上心。” 她拿出两块散碎银子塞给妇人。 妇人也不推脱,得了银子,当即拍板,“姑娘早说呀,这做香料人家的生意,我还是知道些的,咱们雁南啊,旁的不说,种花还是好养活的。” 她指着南山,笑了,“我家姐姐啊,就常有香料生意的人家去买花苗,都是精心养的,品相不好,可以换,姑娘什么有空,亲自挑选就是了。” 陆惜月闻言,脸上有了笑意。 果然是还是使了银子好办事。 她要的品种不算多,只月季,海棠,杜鹃,茶花这四种就行。 剩下的,等来年开春,再寻其他的品种。 妇人听了,立刻有了计较,“姑娘放心,除却海棠,其他都是现成的,不过姑娘既然是做香,怎么不用桂花?” 要说香味儿,秋天适宜生长的花之中,桂花的香味算是浓的,制成香料之后,也更好留存香味。 “桂花太过寻常,我想要做些不一样的。” 主要还是因为桂花花瓣实在太小了,又费时间又费事,何况,味道浓烈,也很难和其他味道相融合。 一不小心就容易压住其他的香味,她暂时没达到制香料如神的境地,还得慢慢来。 妇人听着,倒没觉得奇怪。 “且看姑娘什么时候有空,我领姑娘去一趟吧。” 这姑娘出手倒是大方,待她促成了这桩生意,从她姐姐那儿也能赚一笔。 可比守着这花铺一天的营收多。 “明日如何?”反正她也是闲不下来的。 “成,那我明日就在这儿等姑娘,对了,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陆。” “陆姑娘,你唤我严婶就成,邻里邻居都这么唤我。”妇人对眼前美貌的姑娘很有好感,不自觉就热络起来。 陆惜月没有驳她的面子,唤了一声:“严婶。” 说定时辰,陆惜月才带着影月离开花铺。 长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不知觉间,二人就已经到了赵氏当铺的门口。 陆惜月本是随意的一瞥,只这么一眼,当铺之中,最中间的柜台上,恍眼的一道刺眼白光令她停了脚步。 第167章 打起来了 距离有点远,陆惜月看的并不真切,隐约像是个半手心宽的琉璃瓶,染了颜色,被光影切割过的色块更加耀眼,很好看,也很眼熟。 那是四季春新出的桃子香露。 赵氏的当铺连香露也收吗? 她走近了些,瓶子外面贴着一张条子,显然是今天才收的。 东平城距离这里少说要四五天的车程,什么人专程跑到这里来当一瓶香露? 就在她想的入神的时候,当铺的伙计从柜台后头钻了出来,将花露用帕子擦干净,撞进一个盒子里,转头收到了里头。 陆惜月想不明白,一瓶几两银子的花露而已,何至于这么精细的对待。 陆惜月满心疑惑的回到家,一脚踏入院门口,看见赵品谦举起扇子敲在阿水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交代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看你是欠收拾了吧。” 阿水捂着额头,身上的衣服也破了,还沾了不少灰尘,他委屈的瞥了自家公子一眼,挣扎过后,还是认错:“阿水知错了。” “行了,下去吧。”赵品谦在看着他,一阵心烦。 阿水这才一瘸一拐的下去了。 她进屋,瞧见阿水屁股上的鞋印,有些疑惑:“阿水这是怎么了?” 赵品谦一拂衣袖,脸色不耐:“在外头和赵天斳身边的人打起来了。” 陆惜月微愕,阿水性子虽不算特别稳重,行事却都是有分寸的。 大庭广众和赵天斳的人打起来,她想听听原因。 赵品谦轻哼,提起赵天斳眼里有了凉意:“今早让他去点心铺子将账本取回来,谁知遇上了刘武那个混账。” 刘武是赵天斳的人,他带着两个手下推车,正好撞上了阿水,那推车险些翻了,两名手下稳住车之后,检查车里的东西,不曾想里面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花露。 阿水一眼就认出,那花露是来自于四季春。 赵天斳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武更不是什么好的,他下意识就问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刘武气急败坏骂了两名手下,让他们将东西盖好,就要走人。 阿水见状,更觉得有猫腻,追问不止。 刘武恼了,与他吵起来,两人光是吵着还不够,在大街上就打了起来。 阿水一个人,刘武身后还有两名手下,当然不敌,最后还是点心铺子里的伙计闻声赶来,这件事才算完。 陆惜月听完,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是在赵氏当铺看到的桃子香露。 当铺里收香露还不算,是打发人专程去东平城买的香露? 陆惜月觉得事有蹊跷,当即说与赵品谦听。 赵品谦捧着茶盏的手放了下来,“赵天斳大概是想要研究你的花露是怎么做的。” 陆惜月一惊,赵天斳还有这样的本事。 赵品谦绷直唇角:“他手下养着一批能人异士,专做这样的行当。” 赵天斳的野心很大。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天下商行的家主之位。 垄断整个大夏的商户,归为己用,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陆惜月垂下了眸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二人静静在厅堂中坐着,直到外面的满园秋色闯入一道墨色的身影,她站起身,迎了上去。 萧云珩满身戾气,清隽眉眼蕴着寒意翻涌,却在触及少女湛黑明亮的双眸时,悄然化为无声的温风细雨。 哪怕只是离开半日,他却仍旧觉得时间过的太慢,想要快一点往回赶,再快一点。 回到家里又看见她迎出来,乌湛湛的眸子亮晶晶的,被烦躁与恨意包裹的一颗心仿佛瞬间被抚平。 若是日后安稳了,他们也能像现在这样,该多好。 触及少女欲言又止的视线,他唇角多了抹笑意,虚揽着她肩头,“进屋说吧。” 长廊下风大。 进了屋,与她坐在相邻的位置上,正要开口,少女身侧默默矗立的人影让他缄了口。 陆惜月会意,“影月,你去看看我娘在做什么?” 她是想让她去做自己的事。 转念一想,影月又会答:“奴是主人买来的,主人的事就是奴的事。” 影月屈膝:“奴这就去。” 很快,她便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之中。 厅堂之中,只余下她们三人。 萧云珩这才开口:“探听到一点风声,好像是王府从前的下人,不过对方好像早有准备,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早就人去屋空。” 拿到玉牌之后,萧云珩便着手调查污蔑王府之人。 过去这么久,总算是有些眉目。 是以,他今天带着暗卫去拿人,不曾想还是慢了一步。 人没找到,这线索,算是断了。 陆惜月叹口气,轻声安慰:“没事,不着急,人总能找到的。” 萧云珩微微一笑,听着这句安慰的花,到底没有再多说。 傍晚,斜阳西垂,直到夜幕四合,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惜月躺在床上,外头的风拍着窗口,发出“吱呀”的声响,吵的人睡不着。 她望着头顶的帐幔,随后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 身侧的青年偏头看了过来。 黑夜之中,隐约能看清那双敛着光影的眸子。 陆惜月被他的忽然出声吓了一跳,缓了缓心神,“我原本与花铺的严婶说好,明日午间铺山上看花苗的,这雨下个不停,明天怕是去不了了。” 山上路滑,等泥泞的路面风干又是一两天。 “打发人说一声就是了。”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萧云珩放了心,“就当是歇息两天了。” 陆惜月轻嗯了一声,手摸到了心口的玉牌,莫名的安心许多,她闭上眼睛,很快有了困意。 雨声不断,一直飘到了后半夜才停。 原本以为陆惜月不用去山上,好不容易有了歇息的机会,想与她安静相处片刻,结果一大早起来,陆惜月就带着影月去买了不少纸笔回来。 萧云珩又拿了一万两银子给她,她打算用这笔钱,先把成衣铺开上。 铺面先不急,得先找几个绣工好的绣娘还有裁缝,另外就是布料了。 她之前闲逛的时候看过两家,无论是布料上的纹样,还是布料的质感,都比琼县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第168章 有人要害你 书房里,少女雪白指尖握在褐色笔杆上,手腕游动,很快在纸张上描绘好一朵鲜花图样。 少女身侧,一言不发的影月垂着头,手中研磨着墨条,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萧云珩提着茶壶进屋,给她倒了一杯,送过去,“都画了七八张了,歇歇吧。” 陆惜月接过茶喝了口,头也没抬:“没事儿,我也不累,等这些图纸画好,我要送去给织布的织工,看看样品。” 如今那张单方上的药材纸只剩下两味药了,根据原文的剧情,也就在明年开春的这个时候,那两味药材会在这里出现。 只是原文里,萧云珩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还是在两年之后,聚齐了这些药。 她得尽快赚到足够的银子,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想到此处,她掀起眼帘,深深看了眼前青年一眼。 萧云珩默了默。 不知怎的,好像在她这一眼中看到了嫌弃。 应该是错觉吧。 他随手拿起纸上的图样,墨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墨色的花朵跃然纸上,乍一看平平无奇,只是模样新鲜。 若是配上颜色,就不一样了。 萧云珩见过绣在衣服上的花朵纹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与此同时,灰蒙蒙的天气下,赵品谦与盛钦约在了一家茶楼见面。 雅室幽静,这个天气也没什么人,倒是方便了他说事。 坐定许久,盛钦才姗姗来迟。 与那天马车失事相比,盛钦的脸色红润许多,不过再红润,与寻常人还是有所区别的。 “怎么约在这里,我知道一家很好的茶楼,不如换个地方。” 即便是有几年没见,两人的友谊却没有变化。 说起话来,自然没什么顾忌。 “不用,就在这儿挺好。”赵品谦杯中的茶水凉的差不多了。 他睨一眼阿水,阿水会意,低头退了出去。 盛钦见状,也将自己的小厮遣退出去。 “到底什么事?”他有些好奇。 赵品谦开门见山:“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要害你。” “咳咳——” 盛钦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拍着心口平定好心绪,不淡定了:“赵兄,你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的病来的蹊跷?” 盛钦与他不同,他还是习过武的,虽算不上高手,却也是四五个人近不了身的那种。 不过几年过去,意气风发的少年却成了病秧子,还患上了哮喘。 身前的青年静静对上他的视线,薄唇扬起一抹淡笑,似是不解:“赵兄怎么会这么说,我这身子,是三年前得了长大病,就再也没好过了。” 赵品谦目光深深:“当真如此吗,你真的一点不曾察觉?” 他不觉得好友会蠢到这个地步。 这句话含了质问的语气,盛钦捧着茶水喝了一口,转移话题:“茶有些凉了,再添一盏吧。” 赵品谦眼神闪了闪,折扇敲在桌子上,发出的声响让人无法静下心来。 “盛钦,你知道。” 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对面的青年长叹口气,靠在椅子上,笑容有些苍凉:“知道又能如何呢。” 赵品谦拧起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你若是还将我当朋友,就告诉我,我会帮你。” 就像当年,他不顾家中长辈阻拦,帮助自己一样。 青年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恍若窗外压抑阴沉的天气:“我自然是拿你当朋友的,只是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赵品谦听着,板起脸,最烦的就是他这个磨磨唧唧的性子。 “盛钦,你若是不说,我自己查出来也是一样的。” 话落,他盯着青年怅然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这病来的不简单。” 盛钦一怔,眼前恍过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是你的那位义妹。” 赵品谦没有否认。 他听到好友声色幽幽,叹出口气,挣扎许久才道:“告诉你也无妨,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不是别人,是我……父亲。” 赵品谦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 要害他的竟然是亲爹,他还以为是二房,三房。 他一只手握紧了冰凉的茶盏,他有预感,接下来听到的事,只怕不简单。 “其实,我不是盛家的人。” 赵品谦睁大了眼,一个接一个惊人的消息砸的他脑袋沉沉。 犹豫之下,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大概八个月之前吧,我母亲回了一趟娘家后与父亲起了争执,我无意间听到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决定什么,时间久了,便能感觉到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如今,还算是好的。 先前,他几乎连路都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 八个月之前。 赵品谦呼吸深重,正是他被赶出赵家后不久。 “我不是盛家子,父亲也被蒙在鼓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谁,也正是这个时候,我查到了我身体每况愈下的缘由。” “在我的饮食中动手脚的,正是我父亲。” 他还愿意称一声父亲,是因为他这十九年来的养育之恩。 那天,他情绪几乎失控。 当然这点小事,就不必与好友提了。 “大概是我父亲觉得丢人,却又不想闹大,他是好面子的人,所以,想借由我生病,让我病死,一方面保留了颜面,另一方面,则能保证盛家产业,不落入我这个私生子手中。” 他也不觉丢脸,将所有隐秘尽数揭开在赵品谦眼前。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一身血液肮脏不堪。 听着他的话,赵品谦没法儿平复好心绪。 他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所以他才口口声声说什么又能如何? 两人从小相识,哪怕几年没见,赵品谦对他的了解却没有消失。 对方眼中那种憎恶自己血统的眼神毫不掩饰。 沉默许久后,他严肃道:“盛钦,这不是你的错。” “可已经这样了,品谦,你不用管我,我就是这样,也挺不错。” 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权当是,为自己的母亲赎罪了吧。 想到被父亲冷落了几年的女人,她又是自己的母亲,尽管不解,他也无法厌恶给与自己生命的人。 若他死了,父亲大概就不会在为难她了。 第169章 我是她夫君 赵品谦最终还是说动了盛钦。 无论他的父亲做了什么,或事父亲做了什么,后果都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更何况,一旦他死了,盛父无所顾忌之下,又会轻易放过盛夫人? 他为了面子甚至能毒杀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孩子,更何况是盛夫人。 回到家后,他便带着从盛钦那里弄来的血,交给陆惜月,希望能够探查到他生病的原因。 人命为重,其他的事情都能放一放。 三天之后,陆惜月从书房里出来,抱着一堆草药,几日来的疑惑不解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萧云珩正好拎着食盒过来,瞧见她满面的疲惫,不由心疼。 不过,他还是从少女眼中看到了笑意。 萧云珩轻叹口气,将她怀中的草药接过,放回屋里,无奈道:“有结果了?” 陆惜月长舒一声,点头:“是啊,这个盛老爷看样子还是个厉害角色,他根本没有在盛钦的饮食之中下什么东西?” 萧云珩挑眉,有些意外:“怎么说?” 陆惜月看一眼被他打开的食盒,饭菜香飘了过来,唤醒了她的馋虫。 “他利用食物相克的办法,一点一点破坏盛钦的身体,从脾胃,到肝肺,这样哪怕日后引人怀疑,也查不到任何东西。” 还真是狠心,竟然用这种方法折磨人。 “还能如此?” 他只听说过药材有相克的,没想到食物里也有。 “当然了,就鄙如有些东西性寒,有些东西吃了体内火旺,若是放在一起,可不得吃坏身体么。”陆惜月解释道。 萧云珩了然,没有在继续说这件事。 “先吃饭吧,终于娘炖了鸡汤,还热着呢。”他将汤盅取了出来。 陆惜月早就饿了,只是刚刚一直在忙,倒也没注意。 站在闲下来,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迅速吃完饭,她将这个消息告知赵品谦。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根治他的病?” “自然是有的,不过他日后最好不要在吃家里的饭菜,否则,就算我帮他治病,也是于事无补。” 一边治病,一边在吃那些相克的食物,且不说前功尽弃,十有八九更伤身体。 “这个是自然的,他会想办法骗过府里的下人。”赵品谦暗暗松口气。 陆惜月点点头,心中开始思索起治疗方案,“那就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眼下就有。”赵品谦当即应下。 陆惜月一滞,不久,阿水就匆匆领着青年过来。 “陆姑娘。”盛钦抬手,与她打招呼。 陆惜月颔首,以示回应。 “我叫他来商量生意上的事,正好眼下没事,你帮他看看吧。”赵品谦拍着好友的肩膀,淡淡瞥了眼盛钦,对他道:“让我妹妹给你看病,可是一定要诊金的,带够了没?” 盛钦一愣,有些窘迫:“我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不过我可以现在让小厮回去拿。” 治病给钱,天经地义。 “成。”赵品谦也不客气,扬起下巴,报出一个数目:“我也不多要,一千两银子,下次记得带。” 陆惜月:“……”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什么诊金要一千两,这么狮子大开口,不怕盛钦转头就走么。 然而,她显然是想多了。 盛钦抿着纤薄而苍白的唇,一本正经道:“下回就带来。” 陆惜月:“……” 忘了,这两位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儿。 “不知姑娘要如何治?”盛钦视线移动,落在那张姣好面容上。 今日他只一个人来的,并未带小厮,倒是方便行事了。 陆惜月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盛公子先去大哥房里吧,我去拿药箱还有银针。” 总要知道他这两日又吃了什么,身体状况如何,才能下定论。 “好。” 青年规矩点头,去了赵品谦的院子。 萧云珩送完食盒回来,恰巧看见陆惜月拎着药箱出来,“怎么了,哪里有病人?” 陆惜月与他说明了缘由。 萧云珩想到了那天靠在树上,身体孱弱的青年,墨染般的眉轻轻蹙了起来。 “他怎么在这儿?” 明显的语气不快。 陆惜月听出他话音中的不喜,诧异的抬头:“他来与大哥谈生意,正好碰上了,我就去看看情况。”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云珩唇角扬起淡然的笑,“我只是没想到他恰巧也在。” 说罢,他伸手,提过她的药箱,“我与你一起去。” 陆惜月没有拒绝。 盛钦是男子,多少有不方便的地方,有他帮忙,当然会好方便许多。 到了赵品谦院里,只留下阿水一人。 “公子出去了,让小的留在这儿帮忙。”阿水道。 盛钦从桌前起身,恭敬侯着,却在看到女子身后挺拔清俊的青年时,面上怔仲。 萧云珩也在这时抬起好看的双眸,漆黑瞳孔里不泛半点波澜,似乎是平静如水。 可盛钦却在这一眼中精准的捕捉到了令人心怵的冷意。 暖如三月的天,他硬生生感觉到周遭空气寒了几分。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屋,他手中还提着医者的药箱,墨色身影上仿佛笼着一层骇人的气息,衣衫朴素,一句话也不曾说,却是令人生出一种矜贵不可冒犯的感觉。 盛钦眯起了眸子,压下心中的惊愕,笑问:“不知道这位是?” 陆惜月往后看了一眼,还在想怎么解释萧云珩的身份。 青年在这时开了口。 “我是她的夫君,姓萧。” 男人声音温和,眼尾还有几分笑意。 那份傲然的姿态,隐隐带着十足的强势,与表面相差万里。 盛钦在听到这话时,意外的睁大眸子。 夫君,陆姑娘年纪轻轻,也就与她家中妹妹一样大吧,就已经成婚了? 陆惜月一脸古怪的看向一反常态的男人,只觉得惊悚。 虽说萧云珩的话没错,可她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寻常呢。 沉寂许久的默然之后,盛钦才笑着道:“没想到陆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婚了。” “家中长辈定下的。”陆惜月随口扯了一句,打开药箱,路过萧云珩,眨巴着眼睨了他一眼。 萧云珩则是气定神闲的跟在她身后。 第170章 吃醋也是要有立场和资格的 陆惜月很快探过了盛钦的脉象, 指尖搭上青年的手腕,几瞬之后,她眉心皱了起来。 这才几天,他的身体状况竟然恶化的这么厉害! 见她表情凝重,盛钦垂下眸子,笑道:“陆姑娘不必觉得为难,我这身子如何,也算是知道个大概,你有话就说,无妨,我还是受得住的。” 陆惜月收回手,目光有些沉。 “我上次给你把脉不过是四五天吧,那几天你的身体在久病之人中还算不错,只是今天,倒像是强弩之末的人了。” 表面看起来情况不错,她还以为至少不会太差。 盛钦唇畔笑意思被一抹苦涩覆盖,心头颤动,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解脱:“这么说来,我是没救了。” 他整理着袖口,俊美苍白的脸上浮出嘲弄。 陆惜月摇头:“不至于没救,不过我需要知道,这几天你都吃了什么?” “都是些寻常的饭菜而已。” “在寻常我也要知道,不仅是饭菜,还有点心,小食,喝的什么,一样一样都不能错漏。” 盛钦疑惑:“都要说出来!” “不错,想必大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的决断,食物相克,所以,不能漏。” 盛钦缓缓点头,随后走到桌案前拿起纸笔,开始回忆这几天吃的东西。 前两日厨房送来的菜已经记不清有些什么了,不过好在他口腹之欲没有那么重,平日吃的也不多,倒也好写。 不多时,便写了两张纸。 陆惜月接过纸看完,凝眸思索片刻,心中就有了决断。 “我先给你开一个药方,你按照药方抓药,每天喝一副,另外,每天下午要过来,我用银针引出病气,助你更好的恢复。” 盛钦想了想,还是道:“府上的饭菜不吃,倒是可以想法子,不过煎药,恐怕在府里不行,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他每天吃的药都是由大夫配好的。 那个大夫,自然也是他父亲,不,是盛老爷的人。 他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定然会引起怀疑。 “那就每天来这儿一趟,让阿水给你煎药。”陆惜月随口提了一句。 一旁的萧云珩眸色沉了一瞬。 “这……也好。”盛钦犹豫片刻,应了下来,“那就麻烦陆姑娘了。” 陆惜月不以为意:“没什么麻烦的,你付钱,我看病。” 一千两的诊金呢,不亏。 盛钦笑了笑,眼底映着少女明媚似骄阳的面孔,仿佛有温热的火焰,从心底开始蔓延。 一道锐利的视线横了过来,他才陡然察觉自己的失态,迅速移开了目光。 陆惜月将一排排银针摊开,随即面不改色道:“盛公子,脱衣服吧。” 盛钦盯着那根银针,再看少女,耳尖有了热意。 不过,医者行医,大多是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何况人家夫君也在。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陆姑娘是医者,医者不分男女。 对,不分男女。 直到外衣,中衣褪了个干净,还剩里衣,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陆姑娘,能否留一件衣服。”盛钦语气艰难。 再女孩子面前脱衣服,他还是做不到。 陆惜月弹了弹银针,看着青年身上松松垮垮的里衣,没我在拒绝:“留着衣服可以扎针,不过期间,你是一点儿也不能动了。” 银针尖细,一旦动弹,扯动身上的布料,就会牵动银针,到时候,一定会受影响的。 盛钦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保证道:“我一定不会动的。” “躺下吧。” 盛钦照做。 很快,他松缓的这口气又憋了回来。 女子纤细柔软的指尖隔着衣料,覆在心口一点点移动探寻。 几乎是瞬间,他绷直了身体,只觉得肌肤像是落了星火,又烫又热。 陆惜月找到穴位,迅速扎了一针。 她松开手,继续去拿银针。 只是简单的扎针而已,用不上特别的针法,何况还隔着一层松松垮垮的衣服,这位盛公子还特别紧张的样子。 身体紧绷,扎针就容易错开穴位。 看着少女指尖落在青年胸口摸索,纵然知道她是在寻找穴位,萧云珩依旧耐不住胸口的郁闷烦躁,沉黑双眸怒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子。 藏在背后的手,更是拢了起来,修长指节紧握,拧出骨节的白色。 一眼就能看出主人心底的愤怒。 哪怕当时在琼县的时候,她给卫宁扎针,也没有这般亲近。 卫宁是没穿衣服,他是在浴桶里的,上身被乌漆嘛黑的汤药盖住了,只露出脖子和两只手臂,她扎针就不必寻找穴位。 他深吸口气,强行将怒意压了下来。 治病救人是她想做的事,他不能拦着,也不能气堵。 好一会儿,才安抚着自己不要计较。 所幸,盛钦身上的银针只半柱香之后就全部拔了下来,陆惜月写了一张药方给他,让他自己去抓药。 等人走远了,萧云珩开始帮她收拾起药箱,状似随意的问:“盛钦这样的,还要扎多少次?” “至少半个月吧。” 萧云珩一窒:“每天都要扎?” “当然,他这身体就是一副空壳了,至多大半年,就要病入膏肓了。” 病入膏肓挺好。 萧云珩腹诽一句,到底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沉默着收拾好药箱。 陆惜月擦好手,目光触及青年不太好的脸色,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从给盛钦探脉的时候开始,他就奇奇怪怪的。 萧云珩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出不快,可看着她触碰其他男人的身体,他就恨不得把盛钦丢出去。 “没什么,走吧。”他不打算说出缘由。 吃醋这种事情,也是要有立场和资格,才能表述的。 陆惜月有些迟疑的瞥他一眼,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指挥他帮自己做事,惹的他不高兴了。 只是他之前都是帮着自己的,难不成厌烦了? 她觉得不像,又找不出原因,跟上去问:“若是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就好,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若是拿我当朋友,就不要瞒着。” 免得她胡思乱想的,怕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朋友”两字硬生生让萧云珩停下了脚步。 第171章 不想只做家人和朋友 他回头,一直向前的陆惜月没有注意,就这么直直撞上他胸膛。 褪去少年青涩不久的胸膛宽阔坚硬,额头抵上对方的下巴,她被这份力撞的吃痛后退,腰却被一只大手揽住了。 萧云珩垂下眸子,指尖落在薄而华丽的布料上,深沉而带着薄薄怒意的目光强势的闯进她的视线之中。 四目相对,陆惜月怔怔抬头。 她几乎能数清对方卷长的睫羽数量。 “朋友?” 含着不悦的语气裹着郁闷,他下巴低了下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惊起一片滚烫。 “只是朋友,你只是将我当做朋友?” 这一句问,不知是质问还是不甘,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将人压进了自己怀里。 陆惜月下意识用手抵着他胸膛,下颌抬起,将乱了一拍的心跳稳稳压住,她想点头说“是。” 可望进那双星火般耀眼好看的眸子,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然而,她的沉默落在青年眼里,等于是默认。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开那只手,拧着眉心,眼眸睁大,似乎是有些委屈:“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做朋友,我……” 曾经骄傲肆意,不容任何人僭越的宁王府世子,那个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侵犯的王府世子,此刻放软了声音,甚至有些颤抖的询问。 看着她和别的男子亲近,纵然没有那个意思,可他就是克制不住。 萧云珩很清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但是他认定了这个女孩子,他就不允许有别人觊觎。 陆惜月眼中划过一抹诧异,不过她毕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不至于因为他一两句话而乱了分寸。 “不只是朋友,我们还是家人。”她刻意咬重了“家人”两个字,意图提醒她。 当然,萧云珩的一反常态确实让她震惊不已。 萧云珩深吸口气,郑重道:“如果我不仅仅只想做家人呢。” 陆惜月愕然睁大眼。 这句话的意思,就要明显多了。 愣怔过来,她挑明了问:“你是喜欢我吗?” 她呼吸微窒,凝视那双碎光潋滟的眸子,指尖收了几分,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是,我喜欢你。” 他没有否认,坚定的看着她,曾经的过往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她在悬崖便拦着他,帮他治伤,给他采灵芝,大半夜从山上将他背下来…… 他很清楚深藏在心底的这份感情是什么,也因此,从来不敢表露出来半分。 要不是今天,那个姓盛的过来,他大概不会说的。 可说都说了,萧云珩并不后悔。 他只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曾经她喜欢自己的时候也喜欢她。 这么了然的认了下来,倒是让陆惜月有些措手不及。 萧云珩怎么会喜欢她呢? 原文里的结局,他可是亲手杀了陆惜月。 是了,她不是原主。 “你呢,是不是还要把我当朋友?”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你先放开我。”陆惜月淡淡道。 萧云珩看着她的反应,心头一下凉了半截,讪讪的松开了双臂。 “喜欢对我而言,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事。”她坦然道。 果然,青年的头随之垂了下去。 陆惜月上前,牵住了他的手,“但是我得承认,我确实喜欢你。” 那双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看着表情变幻如此之快的青年,陆惜月忍不住失笑,她还从来不知道,堂堂大反派竟然还有这么小媳妇的一面。 和书里写的邪魅狂狷好像不怎么沾边啊。 “不过,这份喜欢并不代表什么,我喜欢现在的状况,至于日后的事情,我不想考虑太多,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清风日暖,穿堂而过吹凉脸上的热意,萧云珩却淡定不下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回京城?”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理解。”陆惜月面露狐疑。 萧云珩安静了一瞬,问:“那是什么意思?” 陆惜月张了张口,落下的视线焦急不安,她到底是没解释多少。 “没什么,等日后再说吧。” 国公府与王府头上还顶着勾结外敌,叛国的帽子,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说这些,有点早了。 她想松开手,青年却握的更紧了。 “不说也没关系,我会等着你乐意说的那天。”大概是确认了她的心意,青年扬起眉,一副好心情的样子。 瞧着他这样腻腻歪歪的,陆惜月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她点了点他下巴,调侃一笑:“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了?” 萧云珩捉住她在下巴上轻挠的手,认真道:“不是突然,是一直憋着没说。” 陆惜月眼神闪了闪,想到什么,更是揶揄:“吃醋了?” 萧云珩不吭声。 “是不是吃醋了?”她追问。 青年脸颊染上几分绯色,有些窘迫,耳边是少女的笑声:“还真是啊,怎么你从前对我可是宁死不屈的。” 想想刚从京城被缉拿的那一阵,她哪怕碰一下,这人都一副屈辱至极的样子。 萧云珩被这份揶揄调侃弄的脸烫,瞧着那张潋滟漂亮的唇瓣,压了下去。 然而,门外忽然有人喊。 “公子,陆姑娘,咱们公子喊你们有事商量,你们在吗?。” 是阿水的声音。 陆惜月猛的一推萧云珩。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人就退开一丈远。 阿水站在门口,气喘呼呼:“原来你们还在这儿啊,我以为你们不在呢。” 陆惜月睨了小样一眼,随即拍拍衣衫,镇定道:“大哥有没有说什么事啊。” “好像是有关于香露铺子的事儿。” “行,我这就来。” 阿水应声,没有多疑,跑了回去。 萧云珩轻叹口气,不免有些失望。 就差一点。 “走吧,大哥叫我们。”陆惜月面不改色,快步走了出去。 若是萧云珩块一点儿跟上,大概能瞥见,少女耳尖悄悄退下去的粉色。 他提着药箱,盯着那道纤细声音,不自觉有了笑意。 等等。 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害羞,甚至脸都不曾红过。 萧云珩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 第172章 赵氏花露铺 莫不是在京城的时候,调戏良家男子调戏的太过得心应手了,所以对此十分熟练。 这般想着,飞扬的心情瞬间减弱几分。 那些人有什么好的,她以前的眼光着实不怎么好。 暗暗在心中腹诽了几句,两人已经走到厅堂。 赵品谦端坐着,扇子拍在桌上,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陆惜月见状,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大哥,怎么了?” 赵品谦脸色有些难看,“今天街上开了一家新铺子,卖的,也是花露。” 陆惜月一惊,“是赵天斳开的。” 她想到那天赵品谦和她说的能人异士。 可这也太快了。 赵品谦点头,想到那家铺子里客似云来的场景,便觉得呼吸都受阻。 陆惜月坐定,绷直唇角问:“大哥可知道里面都有哪些花露?” “海棠,杜鹃,还有兰花。” “品质如何?” 赵品谦从袖中掏出一个琉璃瓶。 瓶子不大,小巧也轻便,上面有淡绿色的纹路,很是精致不过上面没有喷壶盖子,只能打开盖子倒出在手心抹开。 陆惜月拿了过来,倒在手心。 花露是兰花香的,韵味清雅,不过仔细闻过之后,会发现有酒水的刺鼻还有并不适宜的奇怪味道。 陆惜月知道,这是花露没有冲分和蒸馏水还有酒精融合的原因。 甚至对方提炼精油这一环节都没有做的多精细,也就导致花露的香味不纯,有过多的杂味。 连带着琉璃瓶子里的花露也不纯粹,细细碎碎的花瓣碎混在其中。 这大概就是琉璃瓶子上为什么会有淡绿色的纹路,估计是为了遮盖花露里的花瓣碎末。 碎末并不多,倒在手心就会被碾的消失不见。 合上花露,萧云珩贴心的为她拿了一条帕子,握住她的手轻轻擦拭着。 陆惜月也由着他作为。 赵品谦看着这一幕,眉梢挑了挑。 他不在的这半日,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花露的质地比我们四季春差太远了,估计是时间仓促,还有提炼方法不同造成的。” 看来,她们得尽快将花露铺子开起来了。 “虽说质地差,却胜在价格便宜,你可知道,这一瓶花露要多少钱?” “多少?” 赵品谦竖起了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东平城的花露与这个价格相差并不算大,至于赵品谦为什么是一副很便宜的口吻,完全是因为雁南较之东平城的繁华程度不同。 他们当初商量的,放在这里的花露,最低价格要四两银子,果子花露的价格就更高了。 毕竟,难保日后赵天斳的那些手下提精油的本事不会提高。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了。 沉默半晌,她道:“不如,我们先把铺子开起来,赵天斳既然先弄花露,我们就卖果子香露。” “可制作果子香露需要以花露精油为基底,没有花露精油,我们怎么做?” 赵品谦看过陆惜月制作香露的过程,也就知道需要什么材料了。 “这个好说,我们可以从东平城拿过来,反正来回也就十天而已。” 赵品谦想了想,蹙着的眉心松了几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那我这两天物色铺子,你来准备果子香露的材料。” “好。” 她起来要走。 赵品谦又道:“银子还够么,不够我这儿还有。” 陆惜月眼前恍过萧云珩的一万两,点头:“够的,大哥放心。” 见二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赵品谦捡起折扇,轻“啧”了声。 天色已经不算早,再过一个时辰也该到晚饭的时候,陆惜月已经熟悉过雁南的各个长街,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卖果子的商贩。 “姑娘要五百斤的桃子和橘子!”店家惊的嗓音都拔高几分。 “是,不知店家现在是不是能拿出来。” 店家听着,两眼直放光:“有,当然有。” 没有也要有啊,这可是大生意。 “我要品相好的,店家可不要随便拿些烂货来敷衍我。”她不放心,提醒了一句。 店家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咱们家这果子店都开了这么久了,哪儿能干这种事,姑娘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到果园看看啊,现在正好是收果子的季节。”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听到果园,兴致提了起来。 “不知店家的果园里都种什么?” “桃子,橘子,还有西瓜,西瓜分早瓜和晚瓜,早瓜都结完了,再过几天,就是摘晚瓜的时候了。”店家说着,凑上去问:“姑娘要不要也来点儿西瓜?” 西瓜糖分很多,比桃子和橘子更清甜,按理来说做出香露应该是很甜的。 不过她很少见过西瓜的香水,万一做出来翻车,不就砸手里了么。 “暂时不用了,就只要桃子和橘子。” “行,那姑娘什么时候要,先看看品相,咱们再谈价格。” 店家也算实诚人了。 果园还在山上,好巧不巧,和花铺的严婶说的花田离得不远,正好可以一块去看看。 明天下午还要给盛钦治病,那就得起早了。 “明天早上吧,如何?” 店家拍手:“成,就明天早上,我在铺子里等姑娘来。” 说定时间,陆惜月才与萧云珩离开。 几百斤的果子并不贵,也就是十几两银子,陆惜月想的是果子品相好,以后可以长期合作,就没有必要再去找别的人家了。 走出不远的路,萧云珩道:“明天我与你一起来。” 还要上山,让她一个人过来,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至于安排在她身边的镜一,已然被派去东平城取制作花露需要的精油了。 “你没事了?”陆惜月偏头问。 这两天都没见他东奔西走,寻找背叛王府的人。 “线索断了,找一个下人如何容易,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人相助。” 他声线微凉,眉眼线条冷硬起来。 陆惜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道:“没事,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毕竟是大反派,就算现在原剧情已经乱了,男女主还在,他誓必要与那两个人对上的。 有了她的安慰,哪怕只是再简单的一句话,萧云珩心头覆上的寒霜却是散了。 第173章 你不要太过分 翌日一早,陆惜月与萧云珩如约与果园的店家碰了面,同时,还将严婶给带上了。 果园离的稍近一些,看完果园,正好再去花田,顺路。 正如店家所说,山上的果子新鲜,品相也十分不错,个大饱满,切开采摘下的桃子,粉嫩表皮下的果肉十分清甜。 挂在枝头被绿叶遮掩的橘子也是酸甜适中的品种。 橙黄色的果皮不薄不厚,也不难剥,虽然有个别的果子被面儿啄了窟窿,好在并不多,筛出去就成。 尝完果子,陆惜月就和店家各订了五百斤,并说定了日后果子的供应。 店家拿了定金,欢天喜地和她签了契纸,一式一份。 选定好果子,时间还早,二人当即与严婶去了不远处的花田。 在果园田头眺望时,就能清楚看见西边半山腰上漫山遍野的花树,香味飘荡出几乎数十里。 花田的主人家是一对朴实的夫妻,妇人家与严婶是亲姐妹。 严婶前两日就来与她通过气,说会带着一个大生意上门。 一见来人,夫妻二人忙整理了下衣衫,与二人打招呼。 “陆姑娘,我是老王,这是我婆娘。”男人一张脸黢黑,老老实实一笑,介绍了身边的人。 严大姐将手在面前擦干净,也跟着一笑。 这位姑娘生的可真貌美啊! 她暗暗惊叹于二人的容貌,随即与老王一同进了田里,将春日里新栽下的花苗介绍给俩人。 “我妹子都说了,姑娘要杜鹃,月季,还有茶花,我这儿茶花有二十多个不同的品种,姑娘不如好好挑挑,看哪个最合眼。” 扑鼻的花香直往心肺里钻,树梢粗壮结实,因为是头年栽下的,梢头上的花儿并不多开。 知道这小夫妻两个是用来做香的,严婶就把市面上常用的几个品种仔细说了一遍。 实际上花的种类也不重要,茶花嘛,香味儿其实都差不多,她们的鼻子没那么精细,闻不出多特别的。 “这六角大红与赤丹啊,是常用作制香的,模样好看,花瓣儿叶子也稍大一些,看起来像牡丹……” 严大姐陆陆续续又说了许多,陆惜月一时听的迷糊,走到花田最里头,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光是茶花单个品种的花苗就有五六千棵。 花苗小,不占地方,种的自然就多。 看完茶花,又被引着去瞧了杜鹃。 按理来说,杜鹃是四五月份开的,不过这里是雁南嘛,气候适宜。 什么时候种,时间推算推算就知道开花的时候了,完全不必要等特定的时节。 月季呢,基本上能开好几个月份,就看花是丛生还是单生的,这花养起来也十分简单。 相较于前面两种花,月季的品种就更多了,一个颜色就分好几个品种。 花田里的都是新苗儿,也有好几年的老苗儿。 老苗儿的价格要更贵一些,移栽起来没有新苗容易活不说,老苗儿的根须大,稍有不慎会弄伤根须,影响成活率。 陆惜月当然选更加有活力的新苗栽种。 她挑了五种不同品种的月季,各两千苗,三种杜鹃还有五种茶花,各两千苗儿。 一亩地能种花苗大概四五千棵,不过她是打算养花苗长大的,以后枝叶繁茂,需要的间隙会很大,不如先把空留出来。 一百亩地当然不会就就这么全部种上,还要选些别的季节盛开的品种。 月季三十文一株,杜鹃与茶花是三十五文,光是花苗就花了将近九百两银子。 幸而她将萧云珩给的一万两银子兑了碎银票,否则这会儿还没钱给订金。 严大姐夫妻俩个倒也实诚,和她做了这么大个生意,便大方送了三十棵红梅。 都是老苗儿,虽说根大难移植,不过只要一栽上,今年冬天就一定会开花的。 雁南天气暖,等到了冬日里还是要比现在稍微冷一点,这腊梅是经过培育的,在偏冷一点的天气里就会开花。 收了订金,老王又想起一件事:“不知姑娘有没有人手移栽这些花苗,我这儿也提供栽种,姑娘若是愿意,我给姑娘便宜些。” 陆惜月正愁上哪里找人栽,听到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询问价钱。 毕竟,这些人都是专门种植花苗的,肯定要比招来的外行适合。 老王笑道:“咱们都是按天算钱的,一人一天五钱银子,总共二十个人,这些花苗啊,大概三四天能种完吧。” 挖坑,栽种,浇水,都是工程,还要保证花苗不能出问题,价钱自然就高一些。 陆惜月点头:“那成,就按照你们说的来,等明天我在山脚下给你们指路。” “好。”老王应下来。 商量好事情,天色也不早了,陆惜月与萧云珩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老王与严大姐俩姐妹将人送到小屋外头。 几个人刚出门,迎面而来七八个人,手中拿着铁锹锄头,气势汹汹的找了过来。 “我说姓王的,你什么意思,在你这儿订了两千棵花苗,都一个月了,还没送上门,我看你这生意是不想做了吧。” 为首的紫衣男子撸起袖子,语气凶狠的质问。 老王与严大姐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潘老板,我不是说了,从上个月起,我们就不做你的生意了。” “不做我的生意了?”男子声音拔高,肥阔的脸颊横肉一抖,冷哼:“谁允许你不做的,啊,老王,我看你这花田,是他么不想要了吧。” 话音刚落,他抽过身后小厮手中的铁锹,狠狠往田地一铲。 锋利的铁铲边缘刚好竖在一棵兰花花苗旁,铁铲没进泥里,碧绿的叶子随着一阵抖动。 “潘老板,咱们都说好了的,我也没收你的定金,你难不成想闹事儿?” 老王深吸口气,也不怕事儿,直直与男子对视。 潘老板一笑:“呵,只要你把花苗送上门,我现在就带人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握紧了铁铲,恶狠狠的威胁着。 只要这姓王的敢说不愿意,他立刻让人毁了这破花田。 老王眉心颤动,咬牙道:“潘老板,你不要太过分?” 第174章 找麻烦 “过分?”潘老板抚掌直笑,身后的小厮也跟着哈哈大笑。 等他稳过神来,正要反驳,目光瞥见栅栏旁的一对青年,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呦,这两位是来买花苗儿的吧,看穿着是大人物啊,难怪啊,攀了富贵人家,就不把我这样的小生意放心上了吧。” “你不要胡说八道。”老王忍无可忍,“分明是你每回给钱都推三阻四的,上半年,五十两银子还推了三四个月才给。” 他们这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意,哪儿经得起这样的拖。 两边的冲突,萧云珩与陆惜月并不想理会。 那位潘老板见两人要走,大手一挥,手底下四五个小厮就拦在了两人身前。 “去哪儿啊,你们抢了我的花苗,还想走?”潘老板微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二人。 啧啧,男的俊,女的美,看着真是叫人心痒痒啊。 陆惜月没有错漏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猥琐目光,当即皱起眉。 萧云珩握住她的手,无声往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潘老板,你这是干什么?”老王心道不好。 “干什么,我要砸了你的花田,至于这二位嘛,除非把我的花苗吐出来,否则,今儿个我就要请二人到我府上坐坐。” 他嘴角勾起抹笑容,贪婪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就差流口水了。 陆惜月听着,只想翻白眼。 这人就是纯粹来找茬儿的。 看着潘老板这幅淫秽笑容,老王就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 都说这潘老板荤素不忌,不管男女只要模样好看,通通都收到房里。 今日这两位生的如此俊俏,只怕是…… 他急的跺脚,转头对自家婆娘道:“还不快带这两位客人走。” 严大姐这才反应过来,与严婶走到二人身侧,低声道:“二位跟我来吧,我知道一条小路,咱们先走。” 姓潘的有备而来,这么硬碰硬实在不是办法。 山下有栽花的工人,她得去找人来。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二人不想惹事,点点头。 然而,几名手握锄头,铁锹的小厮却快他们一步拦在了后路上。 “二位走什么啊,不如到我府上喝喝茶。”潘老板舔了舔嘴角,朝两人走来。 陆惜月拧起了眉头,心中狐疑。 这人……似乎是冲她们两个来的。 萧云珩显然也察觉到了。 他握住少女纤细五指,俊郎眉眼神情冷然,不带丝毫温度的警告:“若再往前,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这种满是觊觎,令人作呕的目光。 尤其是,他竟然敢用这种目光看陆惜月! 青年幽深莫测的眼底浮出的寒意令人胆颤,潘老板怔了怔,眯起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犹豫。 看他们的穿着,的确不像是普通人家。 通知他到这儿找人的看起来也不好惹。 不过,他们也就两个人,他手下七八个人,只要把人绑走了,再解决种花的这几个,谁知道人是他带走的。 就算是找,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盯着面前一对男女如花月般极致的美貌,终究是色心越过了胆量。 他立刻招呼手下:“上,把人给我绑了。” 他房里的那些人,加起来也抵不过这小妮子和这年轻公子貌美。 今日,倒是有艳福了。 “潘老板,光天化日之下,你想——” 老王义愤填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小厮一脚踹到了花田里。 “相公!” 严大姐惊呼,上去将人扶起来。 几个小厮齐齐将陆惜月与萧云珩围住,举着铁锹,锄头冲了上去。 潘老板见状,急了:“别伤到脸!” 那小厮堪堪停手。 就在这刹那之间,陆惜月借着萧云珩后背的力量,上身抵着,就是一脚。 “啊!” 小厮惊恐叫出声,眼睁睁看着自己飞出去好几丈远,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头昏眼花,直接晕了过去。 眼看着同伴飞了出去,剩下几人互换了个眼神,同时冲了上去。 萧云珩抿紧唇瓣,低声嘱咐:“跟紧我。” 说罢,他侧身,手上用力一拉,将陆惜月带着转身,躲过身后人的攻击,随即右手一收,以手肘的力量击在小厮心口。 小厮吃痛,后退的瞬间手中的锄头被夺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迎面而来的锄头径直砸在了心口。 萧云珩武功尽失,可拳脚功夫还在。 这些日子又一直照着陆惜月给的药方调养身体,又时常练习拳脚,对付几个小厮,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陆惜月同样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她早在现代时,就学过防身术。 这几个看着架势大,实际上没点儿手脚的,很快就被两人联手解决。 二人配合默契,明明是第一次联手,却仿佛练习过无数次。 几个小厮或远或近的躺着,趴在地上,捂着各处挨打的地方,龇牙咧嘴的喊痛。 潘老板看傻了眼。 没人告诉他这两个人还会拳脚功夫啊。 “躺在地上干什么,都给我起来啊,一群没用的东西!”他气急败坏的骂着。 七八个人还拿着武器,居然打不过赤手空拳的小丫头和小白脸儿。 回应他的只有小厮的痛苦叫喊声。 老王和严大姐姐妹俩个也呆了呆。 “这位陆姑娘和,和她的相公可真厉害啊。” 这么几下,就把这多人撂倒了。 眼看情况不妙,潘老板掉头想跑,才走出两步,衣服领子陡然被人揪住。 下一瞬,他只觉得身体悬空,直往后仰。 萧云珩手一松,他就跌坐在地上。 潘老板起身想跑,少女一只脚忽然踩在他小腿肚上,骤然用力。 “疼疼,疼!” “潘老板不如说说,是什么人让你来找我们麻烦的?”陆惜月低头,唇角是盈盈的笑。 潘老板却无心欣赏少女的美貌,从腿上传来的刺痛令他冷汗直冒。 这哪里是娇滴滴的小美人,分明是要人命的女罗刹才对。 “我,我不知道,啊,别踩!” “刚刚不是挺威风的吗,还要请我上门喝茶。”陆惜月松了脚,从萧云珩手中接过了铁铲。 铁铲是新的,边缘磨的噌亮,看着就很锋利。 潘老板望着恍眼的铁铲边缘,默默吞了口口水。 第175章 开窍的大反派 潘老板一慌:“我,我真的不知道,姑娘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 他就不信她真的敢动手! 陆惜月却没有再和他废话。 手起铁铲落。 “啊!” 痛苦的惨叫声过后,潘老板捂着流血的大腿,一脸血色褪尽。 眼看着沾血的铁铲又要落下,潘老板这才意识到,少女是个心狠手辣的,忙抬手,“我说,我说。” 陆惜月这才停手。 潘老板深吸口气,忍着剧烈的痛感,断断续续道:“给我消息的是我府上的一个小厮,他平常,平常会帮我留意你们这些人。” 陆惜月面不改色听着。 不用多想,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年男女。 “今天也是他告诉我说,有人告诉他,有对年轻人,就是,就是你们二位,要到山上来,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来找二位的麻烦。” 心知这两都是硬茬儿,潘老板只能低声下气求饶。 “这个有人,是谁?” 潘老板立刻对着躺着地上嚎的一名小厮喊了一声:“还不过来。” 那名小厮猛的回神,一脸惊怵看着几人,犹豫不决的爬了过来。 潘老板看着小厮,此刻只剩下后悔。 要不然这个没用的混账,他今天也不至于惹上这么两个瘟神。 “说,你从谁口中听来的消息。” 小厮一抖,道:“小的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就与他见过一面,还是在茶楼里喝茶认识的。” 陆惜月沉声问:“长什么模样?” 小厮仔细回想过后,形容了那人的长相。 “是刘武。”萧云珩脸色森寒,猜测出了小厮口中之人的身份。 陆惜月闻言点头,根据小厮形容的衣着相貌,刘武最是附和。 表面上笑嘻嘻的还把野参让出来想要讨个人情,背地里却使这样的下作手段。 自己不出面,寻了个以夷制夷的法子。 最让人奇怪的是,赵天斳是怎么知道她们的行踪的。 根据姓潘的口述,他们从家中出发后不久,他们就跟了过来,一前一后差不了多少时间。 尤其是家里附近都有暗卫驻守,如果有人暗中盯着他们,一定会被发现的。 偏偏没有。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视线流转之际,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复杂与疑惑。 趁着这个空挡,潘老板被小厮搀扶着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山下溜。 老王一家这时迎上来,将丢在地上的铁铲甩了出去。 正好丢在一名小厮的脚边。 潘老板几乎不敢回头看,立刻催促小厮:“快走,冷着干什么,没挨打够吗,一群饭桶!” 一群人加快了脚步,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随即,老王对着二人深深弯下腰:“今天的事,真是连累两位了,要不是两位,我这花田只怕是要被毁了。” 严大姐与严婶跟着弯腰。 陆惜月将几人扶起来,心中默默叹口气。 若说连累,也该是他们被连累了。 “我记得妹子说二位还想要海棠花苗,我认识个同行,他们家有几十棵海棠,等明儿,我去帮二位问问去。” 老王虽是生意人,做事却实诚。 人家帮他们赶走了潘老板这个老流氓,他当然得表示下感谢。 陆惜月正要拒绝他的这份好意,一听海棠花,立刻应下了。 她给钱就是了。 老王与严大姐姐妹俩将二人送到花田的地头,严婶严留下来帮他们收拾被糟蹋的花田,便没有回去。 走出不远后,陆惜月想到方才小厮的话,眸色深沉:“这赵天斳两面三刀的本事还真不小,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连她这个知晓原文剧情的人,此刻都摸不透赵天斳的想法。 萧云珩想了想,说出个大概:“或许讨好是为了放松警惕,更好的对我们下手。” 陆惜月轻“啧”,想不通赵天斳到底要干什么。 找人来仿制她的花露就算了,又找来和变态骚扰他们,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她紧蹙双眉,浓重的疑虑占据了她的心绪。 萧云珩默默抬手,温热之间点在她眉心,柔声道:“想不出就不想了,总归是敌人,肯定没有好心思就是。” 陆惜月颔首,这倒是真的。 她缓了缓心绪,继续往前走。 方才点在她眉心的那只手,忽然垂落下来,挤进了她的五指之间。 她偏头,看到的是青年俊郎无双的温柔笑容。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萧云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朵叶瓣盛放,瑰丽明艳的茶花送到她跟前。 “你什么时候摘的?”她接过桃红与粉白相间的茶花,依稀记得这个品种叫做赤丹茶花。 青年弯了弯唇,目光触及对方眼中的惊喜,耳尖微微泛红:“刚刚打人的时候,随手摘的,颜色很衬你。” 她就像这多茶花的两色,粉白的花瓣上点缀着桃红的深红色彩,身为医者,她看不得病患饱受折磨,而遇到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她也绝不会优柔寡断。 别的不说,现世今生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 陆惜月握着茶花的枝叶,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我很喜欢。” 少女清澈明亮的双眸在暖阳下熠熠生辉,仿佛藏了无数星辰般璀璨,比她手中的茶花还要美上三分。 山间清风扫过,拂动一片花叶颤动,香味袭来,萧云珩听到了胸腔里不规律起来的心跳声。 他注视着那双好看的眼眸,认真道:“若是喜欢,回头便种一些在院子里。” 其实他想说的是,等回到京城,他就种上满院的花树,将她喜欢的每一样东西,都搜集来送给她。 可是陆惜月也说过,不谈日后,不谈京城。 他也不想做这种承诺,复仇之路,荆棘满地,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身死消亡的结果。 当下这样,能看到她,能握住她的手,就已经很好。 “种在院子里就不用了,反正都有花田了。”陆惜月不以为意。 萧云珩扬起唇畔,手间的力道微微收紧:“好,你说了算。” 陆惜月撩起眼皮,深深看他一眼。 自打这位大反派开窍之后,这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跳。 第176章 你碰了别的男人 萧云珩被她的眼神看的不自在。 二十年来,他还是头一回对女孩子动心,平日里遇到任何情况都能轻松化解,化解不了的也能从容应对。 偏偏在与她在一起的这件事上,总能令他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陆惜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就喜欢看他强撑着脸,心底极为不好意思的模样。 还真是有些……可爱。 谁能想到,这位杀伐果断,手段残忍最后会成为大反派的王府世子,其实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这般想着,陆惜月不禁有些感慨。 原本是打算抱反派的大腿的,结果,倒是把反派给抱着了。 世事无常啊。 一回到府里,用过午饭,沉静在能与陆惜月单独相处时辰里的萧云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再过半柱香,那个姓盛的就该来了。 陆惜月此刻也正好在收拾药箱。 等她收拾完了,迎面而来的青年神情有些郁闷的接过她的药箱,冲当着药童的角色。 陆惜月顿了一下,笑问:“怎么了这是?” 突然就不高兴了。 萧云珩凉凉的瞥他一眼,理智告诉他她是在救治病人,他不该说什么的。 可他现在不一样了,她亲口说的,喜欢他。 这就代表,他至少可以提个建议。 “一定要你亲自给姓盛的扎针吗,就不能找个大夫来?” 他倒是宁愿把卫宁和这个姓盛的换一换,至少,卫宁是在浴桶里光着身子的。 陆惜月眨了眨眼。 姓盛的? 说的是盛钦。 默了默,她挑了挑眉梢,“你还说你对盛公子没有心存不喜?” 上次她这么问的时候,这厮还不承认。 大抵是这两日总被他笑话,萧云珩现在也坦然多了。 “谁让他总是要麻烦你,尤其是,你,你扎针的时候还要摸索他身上的穴位。” 一想到昨日盛钦躺在床上的情景,萧云珩就不由的黑了脸。 这副酸酸的语气,陆惜月自然感受到了。 她听完点头,好似十分认同他的话,提议道:“不然这样,今日,我让他把衣服脱光,这样的话……” “不成。” 萧云珩郁郁打断她的话,明知道她是存心戏谑,却还是咬牙道:“必须穿衣服。” 他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想将姓盛的小子从屋里拖出来,狠狠地揍上一顿。 眼看人真的醋的不行,陆惜月抿唇轻笑,开始顺毛:“我这不是给他治病吗,再说了,盛家可是雁南最富有的人家,等他病好了,日后,我还能和他们合作呢。” 看病的诊金得拿,这关系也得套。 毕竟,这是现成的关系户。 萧云珩自然知道她对盛钦没那个意思。 “可是,你碰了别的男人。” 他好像都没和自己这么亲近过。 萧云珩仔细想了想,以前倒是有的,只是那个时候,他厌她厌恶的紧。 陆惜月有些错愕,失声一笑:“这怎么能算是碰,我是医者啊。” 萧云珩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有一点胡搅蛮缠了,叹了口气,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要解释给她听。 “我知道,治病救人是你们身为医者的本分,罢了,权当便宜他了。” 瞧着他这幅委屈模样,陆惜月忍不住伸出手,在他下巴上挠了挠。 “不便宜他,便宜你。” 萧云珩一愣,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下一瞬,唇瓣上便覆上温软的触感。 少女身上清苦的药香味随着她的靠近袭来,那抹温软一触即离,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漆黑瞳孔骤然一缩,还没从刚刚的触碰中回过神来。 青年垂下眸子,眸中倒映着少女略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耳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他喉结上下滚动,唇瓣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萦绕在鼻息间,一点一点随着肌肤蔓延,最后侵占他的心神。 萧云珩眼神暗了下去,晦色不断翻涌着卷起曾经压抑的情绪。 他骤然伸出手,揽住少女腰肢,在陆惜月惊讶的目光下,低下头。 他吻的十分小心,又十分克制,仿佛是怕深藏许久的情绪冲破他设下的劳动,伤到他最深爱的至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少女的唇瓣被辗转着蹭出绯色,透着好看诱人的光泽,令人忍不住想低头咬上一口。 陆惜月轻呵出声,借着空隙喘了口气,手抵在他心口,并不害羞的问:“怎么样,心情好点没有?” 萧云珩揽着她入怀,下巴搭在她肩头,意犹未尽道:“好了一点。” 一点? 陆惜月听着,笑意更深。 推了推身前的人,“一点还不够,再多可就过分了。” 青年叹了口气,深觉得可惜。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陆惜月揉了揉唇瓣,才是与他一起去了赵品谦院里。 盛钦依旧是一个人来此。 他带上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送到陆惜月手上。 “一千两是诊金,另外的五百两,是麻烦陆姑娘抓药的银子。” 陆惜月没有推拒,大方的收下,在他的手腕间探了探。 盛钦很听话的没有再吃府上的任何东西,就算是送到嘴里,也是嚼了两下,再想法子吐出来,没有叫人发现。 府上的下人都是盛老爷子的人,好在他也有一两个心腹再府里,大的动静不成,偷摸着倒点儿饭菜什么的,还是不会引起怀疑。 更何况,他本身就体弱多病,吃的不多,厨房里送来的饭菜基本上也吃不了几口。 待到施针的时候,陆惜月刻意瞄了萧云珩一眼。 青年就站在床边不远处,一张俊脸沉沉,以眼神表达写自己的不满。 当然,也只能如此了。 他可不想惹得陆惜月不快,与他生气。 心上人是用来护着的。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盛钦这回没有再扭捏,迅速的脱了外衣上床,老老实实的任由陆惜月给她扎针。 再然后,就是等时辰到。 赵品谦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回到府里,就瞧见躺在自己床上,上半身被扎了少说又三四十根针的青年。 他下意识的往萧云珩身上看。 盛钦如今这姿态,好像是能任人为所欲为的,这小子,醋性大的很呢。 第177章 自己找罪受 这位显然也没有让赵品谦失望,眉眼冷峻,一脸的不耐与气郁,就差把“吃醋”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赵品谦乐呵呵打开折扇,在心口摇晃,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态度:“妹夫啊,怎么耷拉个脸,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萧云珩:“……” 陆惜月无奈,冲赵品谦使了个眼色。 这大哥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赵品谦撇唇,到底没在刺激萧云珩,走到床榻边,笑道:“啧,能动吗?” 盛钦敛眉,淡淡道:“不能。” 赵品谦摇着折扇,笑的更欢。 陆惜月往旁边一退,接收到青年带着怨气的目光,她安抚性的笑了笑。 青年心有不忿,到底是没舍得气她什么,端起桌边的茶水送了过去。 赵品谦挑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啧:“几天不见,你们俩这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啊。” 这是假戏真做了。 陆惜月喝完茶,睨他:“大哥,你忙完啦。” 赵品谦点头:“当然是忙完了白有空过来。” 少女清凌凌眼神看了过来,赵品谦收了笑,没再调侃,说起正事。 “铺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蒸馏器也找到人正在打,你放心,都是靠得住的人,不会把蒸馏器的图纸泄露出去。” 他在天下商行当家主时那么久,手底下自然也有三两个心腹可用。 “蒸馏器还要多久能做好?” 果子再过两日就能送到这儿,得确保两天之内能用上,否则那么多果子堆到一起,怕是会腐烂。 赵品谦示意她放心:“至多后日,锻造的师傅手艺好,十多年的经验,他说什么时辰,就是什么时辰。” 陆惜月放了心,转而问起赵氏花露铺的情况。 赵品谦没好气道:“生意还行吧,花露毕竟比香料新颖方便,虽然品质差的不行,谁让这些人没见过好东西呢。” 一想到赵天斳的铺子是借由他们的花露铺才想出的生意,赵品谦就恨不能找人砸了他的铺子。 心思不正的东西,做出来的花露也不是什么好用的。 “大哥别生气,等咱们得铺子开了,一定能超过他。” 倒不是陆惜月盲目自大,这就好比现代的奢侈品市场,正品与仿制品到底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赵氏花露铺的的花露确实有点粗制滥造了。 赵品谦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商品的好坏之分会影响生意,这点基本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是,他在想一个问题。 “倘若铺子开了,旁人大概会觉得我们价格太高,又怕我们铺子的花露不如别家的,又该如何?” 一样都是花露,他们的定价要比赵氏花露铺贵一倍左右。 陆惜月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先前还在想解决方案,眼下却是有了。 “这个,就要动用大哥的人情了。”她轻笑。 赵品谦不解,“什么人情?” 雁南这么大,他被赶出赵家之后,除却盛钦之外,旁人对他可谓是避之不及,哪儿还有人情可以讨。 等等,盛钦。 他抬眸,正好对上少女笑吟吟的目光,瞬间了然。 赵品谦抿唇,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青年。 “盛钦啊,有个事,你得帮我。” 青年缓缓睁开眼,有些古怪:“我现在还能帮你什么事?” 盛老爷子美名其曰让他养病,把所有的生意都收了回去,是以,他虽然还有着盛家少主的名头,却已经没了实权。 现在生意上的事,他压根插不上手。 “放心,不是生意上的事。”他的情况赵品谦还是了解的。 盛钦更为疑惑:“那是什么事?” “简单,等过两日送你两瓶香露,你回家送与你的妹妹们,让她们帮着我们四处宣扬一番就是。” 有盛家的姑娘领头,还怕花露没什么市场嘛。 “行,这点小忙,我倒是能帮。” 家中的几个弟弟妹妹,倒是挺敬重他的。 很快,到了时辰,陆惜月将盛钦身上的银针尽数拔完,赵品谦送着人离开。 陆惜月与萧云珩来到了书房,继续将她之前没有完成的图纸画完。 这么一忙,转眼天就黑了下去。 在桌子前坐了大半日,陆惜月洗漱完,往床榻上一躺,脊背酸痛的不行。 这两日子着实累着她了,不仅要忙花露铺,还有成衣铺也在筹备。 她伸手,在腰侧捶了两下,奈何手腕也酸痛的厉害,她转了转手腕,最终叹口气,埋进被窝里。 身侧的床榻有重量躺了下来,烛火被吹灭,耳畔传来青年的声音。 “过来,我给你揉揉。” 陆惜月一愣,随即转过身,往他怀里靠了过去。 隔着布料,男人温热的掌心覆在了腰侧,轻重缓急交叠着开始按揉。 之前在琼县的时候,萧云珩帮她捏过肩膀,手法确实不错。 她面对着男人宽阔的胸膛,头顶是轮廓精致的下颚,她窝在被窝里,感受着酸痛逐渐褪去,舒服的闭上眼。 “做事不要太着急,慢慢来就是。” 两个铺子都在准备当中,每天不知道要忙多久。 陆惜月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实际上也没听明白他说什么,敷衍着点了点头。 萧云珩手下动作轻柔,垂下眸子,借着月光看清她头顶的发漩,叹了口气。 真是累了。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穿过被子,最后落在她的肩颈处,娴熟的按着。 少女靠的极尽,大概是真的没那么酸痛了,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两下。 白皙的近乎晃眼的肌肤闯入视线之中,他眼神陡然一沉,晦色深重之下,手心隔着里衣,那层热度仿佛都穿透其中,在手心燎起一片激荡的火焰。 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手中的动作都僵硬起来。 从前两人都是各自盖着一床被子,今天为了方便给她按腰,他直接就抛弃了他的被子。 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偏偏还什么都不能做,他当真觉得自己是在找罪受。 少女俨然是没有察觉到危险,双眸紧闭,睡的十分安稳。 他喟叹一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窗外月色冷凝,隔着窗纸泄进屋里,分明是十分安宁的夜晚。 萧云珩却是没了睡意。 第178章 躺着也中枪 次日一早,陆惜月醒来时,发现早就洗漱好的萧云珩脸色似乎不大好。 想起昨夜让他帮自己按腰,估计按了挺久的。 她心中有些愧疚,拉着人低下头,在他唇瓣上重重亲了一口。 青年挑了挑眉梢,笑问:“这是奖励?” “嗯,应该说是报酬。” “那我日后天天给你按。” 陆惜月眯了眯眸子,忽然想起什么,上下看了他一眼:“换衣服了?” “嗯。”萧云珩不知她怎么问这个。 下一瞬,听到少女的话,他就明白了。 “里衣也换了?” 少女话音里带着调侃意味,唇角的笑容戏谑十足。 他耳尖一烫,拧着眉心,似乎有些羞恼:“换个衣服而已,你这是什么眼神。” 陆惜月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他:“我就是随口一问啊,怎么了。” 萧云珩:“……” 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羞的。 他显然是想多了,哪怕是原主,调戏过那么多的良家男子,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害羞。 何况,陆惜月更是以见他害羞为乐。 陆惜月见好就收,深知男人不能刺激的道理,牵起他的手:“晚上还是别给我按了,我自己活动活动就行。” 天气本来也就是冷暖适中的,万一挑起他的火气儿,这个天洗冷水澡,怕是要着凉。 萧云珩瞥她一眼,把早饭摆在她身前:“吃饭。” 吃完早饭,陆惜月稍稍收拾了一下,带着影月去街上购置药材。 盛钦给了一千两银子的诊金,五百两的药材钱,他的身体重在调理,用的药当然得买一些好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药堂遇见盛钦。 “陆姑娘!” 见到陆惜月,盛钦也有些意外。 “盛公子这是来买药?”陆惜月看着他身后带的三两小厮,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这家药堂的大夫是专门为我调养身体的。”盛钦微微一笑。 陆惜月眼神闪动。 原来这家药堂的大夫就是帮盛老爷子害人的那个。 陆惜月扫了一圈,看在正在坐堂替人把脉的中年男子,心中有些鄙夷。 身为医者,哪怕做不到悬壶济世,也不能为了银子帮人害人吧。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一道轻柔的女声忽然在二人身后响了起来。 “钦表哥!” 女子带着丫鬟跑了进来,粉衣娇俏,见了盛钦眼里几乎放光。 “姨父说表哥亲自出来买药了,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少女瞥见盛钦手中拎着的药材包,撇了撇嘴:“这种小事,表哥打发下人来做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表妹怎么来了。”盛钦见到少女,不咸不淡的问一句。 少女凑近,顺势要挽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不动神色避了过去。 “当然是来找表哥的,这两日,总是难得寻见表哥身影。” 说到这时,她才瞧见正对面的两名美貌少女。 她眯了眯眼眸,挺直了背脊,粉唇抿着眼底涌起警惕的光。 陆惜月对盛钦颔首,自然察觉到了少女的目光,转身想走。 小姑娘却是娇声开口:“不知这位姑娘是?” “表妹。”盛钦拦住她。 然而,小姑娘却是已经走到陆惜月身前,下巴扬起,上下打量起她。 “这位是我的朋友,表妹,你不要胡闹。”盛钦对着陆惜月歉意一笑,对少女板起脸:“表妹,你先回家。” 陆惜月觉得自己应该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药堂也不止这一家。 二人显然低估了盛钦表妹的执着程度,在她眼中,盛钦如此维护陆惜月,十有八九关系不一般。 更何况,她自负貌美,可眼前两人,一个赛一个的貌美。 “既然是表哥的朋友,何不认识一下,姑娘不是来买药的,怎么两手空空就要走?” 她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甚至透着浓烈的敌意。 陆惜月只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 她就是想来买个药。 “我还有点旁的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姑娘。” 盛钦表妹并不打算轻易让她离开,“有什么急事比买药还重要啊,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娘这么急着走,莫不是……” “表妹!” 盛钦厉声呵斥住少女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对着陆惜月歉声道:“抱歉,陆姑娘,你先走吧。” 陆惜月默默点头,好忙带着影月离开。 出了药堂,她听见身后少女略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盛钦:“表哥,你怎么这般护着她?” 盛钦无奈:“表妹,你若是再无理取闹,休怪我把你送回去。” 起初,将她从姨母家接过来,是为了让父亲顾忌母亲家的势力,让他待母亲好一些。 却是忘了他这位表妹娇纵惯了。 陆惜月从药堂离开,很快将药材买齐,与影月一道回府。 与此同时,被盛钦勒令着回到盛府的少女却是怒意难平,砸了一桌的茶盏,才是消了气。 丫鬟在旁劝着:“小姐别生气了,表公子不是说了,他与这位姑娘就是朋友关系。” “什么朋友关系,他会这么护着那个女的。”少女气结,想了一会儿,拉着丫鬟低声道:“表哥这两天吃完中饭就不见了人影,说不准就是与她见面的。” 她从小就心悦表哥,绝对不允许旁人将他抢走。 丫鬟嘴角抽了抽,想着表公子的为人,犹豫道:“应当不会吧,表公子为人方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小姐放宽心就是。” 少女正在气头上,哪里听的进去。 “不成,我还是不放心,你去打听打听,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有,你下午跟着表哥,看他到底要去哪里?” 丫鬟想劝阻,想着她的脾气,到底是听话的照做。 待到午后,丫鬟偷摸跟着盛钦,走了许久,走到最后拐进一处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却没见到盛钦的身影。 她急急在外面找了一圈,哪里还有人影,气的在原地跺脚。 赵品谦的院子里,盛钦捂着心口,脸色苍白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自从生病之后,他鲜少会走这样多的路,将近小半柱香的功夫,险些支撑不住。 他望着身后,眼神冷了下来。 第179章 到底谁才是仿制者 是被发现了吗? 盛钦忍不住怀疑。 “盛公子!”看门的小厮从屋里出来,瞧见站在门口不动的年轻人,疑惑着:“公子怎么不进来?” 盛钦淡然一笑:“走累了,歇息会儿。” 小厮了然,“那要不要小的扶你进去。” 盛公子体弱多病,是整个雁南都知道的事情呢。 盛钦没有拒绝,他的确有些撑不住了。 被小厮搀扶着进屋,陆惜月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到。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盛钦瞥了眼小厮。 小厮很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屋里很快就剩下他与陆惜月还有萧云珩三人,盛钦脸色沉沉:“有人跟踪我,不过被我甩掉了。” 他走的急,并没看清跟踪他的人的长相。 不过他能确定跟踪他的是个女子,刚刚在拐角处,他亲眼看见那人着嫩绿色的长裙。 陆惜月一惊,立刻就联想到盛家那位老爷。 她默默叹了口气,与萧云珩对视一眼,识趣的没有再说。 到底是盛钦的家事,何况有大哥帮忙,她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一连四五日,盛钦每逢午后便会一个人来这里扎针喝药,前两天一直有人跟踪,盛钦也就留了一手,每次多绕上两圈。 不过他也能确定一件事,跟踪他的人,十有八九不是盛老爷派来的, 盛老爷子不至于派这么一个蠢蠢笨笨的人来盯着他。 略一琢磨过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表妹身上。 相比于盛府的混杂,陆惜月忙了好几天,总算是在镜一将东平城的花露精油拿来之后,开始制作果子香露。 四季春的二号店很快就在赵品谦的督促下修缮的差不多,只等着花露完全融合开张。 在此期间,盛家两位姑娘收到了盛钦送来的香露。 不同于赵氏花露铺的花露,橙黄色琉璃瓶里装的是橘子的香露,另一瓶粉色香露则是桃子味的。 有盛家的姑娘带头,铺子还没有开张,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气。 说到底,陆惜月这个法子相当于找了个代言人,虽说商户地位底下,但在雁南,这个家家户户都行商的地方,盛家姑娘就相当于一群小姑娘的领头羊。 收了品质上乘的花露,四季春的花露铺在二人有意无意的营造下已经成为一群姑娘翘盼开张的铺子。 这其中,自然也会有一些不好的声音。 赵品谦大概也是故意的,将花露铺的地址选在了离赵氏花露铺不远的地方,相隔也就百米远的距离。 “这四季春的老板是什么人啊,居然敢公然和天下商行叫板!” 赵氏花露铺开业的当天,天下商行现任的家主还现身在此。 所有商户之中,谁不知道天下商行的名声。 “大概是看赵氏花露铺赚钱忒多,眼红了呗,这花露这么赚钱,这要是搁我我也想开个铺子。” “就你,你知道人家的花露是怎么做的吗?” “不就是学着人家学了点花露,不如咱们来赌一赌,四季春这个仿制的铺子能撑几天。” “我不跟你赌啊,这玩意儿还有看不见的。” 茶楼之中,几名男子哄声大笑。 等到四季春开业当天,大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掌柜的将标有花露价格的牌子挂在外头,有眼尖的一瞧,立刻不淡定了。 “什么香露啊,居然要四两银子一瓶,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就是就是,人家赵氏花露铺的花露也才二两银子一瓶,你们这花露,是金子做的不成。” “什么破铺子,弄这么高的价格,掉钱眼儿里了吧,走了走了,我看这铺子能撑几天。” 不多时,人群中闹腾的最凶那几人开始驱散人群。 掌柜的俨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小情况还难不倒他。 “诸位,诸位,不要着急走啊,咱们家这花露的品质可是一等一的好,不信,诸位可以来试用一下。” 陆惜月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特意分了两个味道的花露装在小瓶子里,当做试用装。 正闹腾着要散开的人群有些迟疑了。 试用一下,好像不要钱啊。 陆惜月与萧云珩站在花露铺子的二楼,看着底下蠢蠢欲动的人群,相视一笑。 在掌柜的劝说下,有个胆子大的正要站出来,却被一开始说话那名男子推了一把。 “我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仿制品能有多好的品质。” 话一出口,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被推的踉跄的男子忿忿瞥了眼壮汉,到底没敢说什么。 掌柜的眯眼看着自告奋勇的男人,忍不住抬头,眼神询问正在二楼看戏的二人。 陆惜月点点头,并没阻拦。 掌柜随即让小厮将花露取了过来,用琉璃棒沾了一滴滴在白净的帕子上,在风中摇动。 沁人的香味瞬间散开,是海棠花香与橘子清涩结合起来的香味。 并没有想象中橘子的酸涩与不伦不类品质。 汉子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又嗅了一口。 不对啊,这个味道怎么比东家制出来的还要好呢。 众人目光澄澄盯着青年,满目焦急与疑惑。 到底香味如何,你倒是吱个声儿啊。 掌柜的趁机问:“如何啊,公子,咱们这香露的品质是不是很好。” 汉子脸色不大好,想到东家的吩咐,面不改色将帕子丢了过去:“勉勉强强吧,我还以为是多好的香露,也就不过如此。” 围观的众人不禁有些失望,纷纷嗤笑。 “我当是多厉害的花露,害,走了走了,浪费我做生意的时间。” “可不是吗,这掌柜的说的天花乱坠的,我以为多好,想想也是,果子味的香露,可真怪的很。” 掌柜的嘴脸抽了抽,俨然没想到汉子居然会说出这种违心的话。 不过倒是能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这汉子就是旁人请来捣乱的。 就在汉子要领人散开的时候,陆惜月与萧云珩缓缓从楼上下来。 掌柜的正要说什么挽回,瞧见二人,恭恭敬敬道:“东家,萧公子。” 众人听到这儿,愣住了。 怎么这四季春的东家竟是个如此貌美的小娘子! 第180章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这位大哥何必急着走,花露品质如何,也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不是。” 陆惜月笑吟吟看向那名挑头的男子。 男子身形一顿,转过头来,对上那双含笑的漂亮眼眸,莫名的有些心虚。 看着铺子的东家出来,原本抬腿要走的众人也停了下来。 “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诓大家伙不成,这花露不好就是不好。”男子稳住身形,暗暗告诫自己要淡定。 陆惜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真是蠢到家了。 花露品质如何,也不是由他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不如我们让大家伙来试一试,总不能你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吧。” 她懒得废话,随意在人群中指了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姑娘,不如你来试试香露。” 小姑娘懵懵懂懂指了指自己,脸颊微红:“好,好呀。” 汉子脸色瞬间不好了。 他今儿个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四季春花露的名声搞砸,所以才带着三两弟兄在这里起哄。 他强装镇定,目光紧紧锁在少女手中的花露上,决定等待时机。 小姑娘捧着花露在手腕上倒了一点,均匀抹开。 很快,花香清雅混着柑橘甜涩适中的香味在鼻息间蔓延。 好,好香啊! 小姑娘睁大眼,不可思议看着面前的美貌少女,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个香露好香,比旁的花露好闻多了。” 汉子没等到机会,听着小姑娘开口,黢黑的脸色更沉了。 “小姑娘,你莫不是这四季春东家请来的托儿吧。”思来想去,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跃跃欲试的众人在听到这话的瞬间不由的看向陆惜月。 陆惜月早有预料,拿出一方帕子,将一整瓶的花露倒在了上面。 刹那之间,香味四散,哪怕是隔的老远,也能清晰的闻见这股花果混合完美的香露。 !!! 在场的多数是对花露感兴趣才聚在这儿,闻着鼻息间不断往里钻的香味,惊诧不已。 这哪里是什么勉勉强强的香露,分明是品质绝佳的香露才对。 人群中,汉子握拳,俨然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雁南盛产香料,对香味的品鉴自然也有一套标准。 赵氏花露铺的花露的确新颖奇特,还十分方便,相较于他们平常用的香料,的确可以称一句不错。 可四季春的花露品质确远高于赵氏花露铺。 其中没有杂味混合,不会觉得刺鼻,更不会令人觉得香味不匀。 汉子的脸色黑的几乎犹如锅底一般。 陆惜月此举,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不仅仅是他,还有赵氏花露铺。 瞧着汉子抽搐的嘴角与阴冷的目光,陆惜月淡淡笑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大哥,你要这样污蔑我铺子里的东西。” 她垂下眼眸,身形微动就这么靠在萧云珩身上,白皙指尖的帕子在脸上轻轻一抹,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 “今天我们四季春开业大吉,不论你是谁派来的,我都不与你计较了,你走吧。” 她挥挥手,似乎善心大发。 只有汉子清楚她这三言两语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他咬了咬牙,盯着少女身形,眼里闪过一道冷芒。 众人听着陆惜月的话,恍然之间不约而同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事已至此,还有谁看不出来这汉子就是专程来找麻烦的。 至于是听了谁的命令。 四季春一开,损害的是谁的利益不言而喻。 啧啧啧,看样子是要有一场大热闹瞧了。 人群散去之后,陆陆续续有客人登门。 四季春开业当天闹出的动静很快传的沸沸扬扬,有人听说了开业当天发生的事,特意来铺子里看看这品质绝佳的香露到底有多好。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赵氏花露铺的生意肉眼可见的惨淡了下来。 赵天斳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是他没想到手底下的人居然这么蠢,不仅没有打压住四季春的生意,反而倒过来帮他们宣传了一把。 陆惜月这边关注着铺子的生意,也没有落下帮盛钦调养身体。 自从不在盛府用饭之后,盛钦的身体一天一天比一天好,偶尔还能在大清早起身练剑,当然,做这些都是要背着人的。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盛府上下都是盛老爷子的眼线。 大概老天爷是看不惯他们有安稳的日子,这边盛钦危机重重,赵品谦又发觉,赵天斳最近似乎和盛老爷子常有往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一则好消息。 夜露深重,皎皎冷血在空中投射下一道孤影,散落在寒霜覆盖的地面上。 闯入满园雾汽的青年退下黑色的外衣,看着在烛火摇曳下忙碌的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陆惜月洗干净手,正在擦脸,恍惚间瞧见近在眼前的一张俊脸,神色怔仲。 “你怎么回来了?” 前两日萧云珩收到暗卫的消息,疑似找到了王府那名家仆的踪迹,便急匆匆的亲自赶了过去。 她没有推开那张脸,“怎么样,人找到了没?” 萧云珩靠在她身上,紧绷了两日的身心彻底放松下来:“还没有,不过已经知道他的藏身之地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贸然动手。 他要等那个家仆自己出来。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指尖抚上青年冷峻的脸庞,若有所思:“找到这个家仆之后,他要是不肯配合怎么办?” 这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事。 萧云珩温和一笑,抬手捉住那只手,轻轻啄了一下:“他会配合的。” 青年如玉般精致的面孔恍过摄人的寒意,触及少女明亮的眼眸,那抹寒意稍纵即逝。 陆惜月却却精准捕捉到了。 是了,她怎么忘了,这位可是大反派,差点儿把男女主干点的大佬。 她担心这个做什么。 “找到这个家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她下意识的问。 青年温润的目光里有了裂痕,“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他不想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第181章 大过年的来投奔你了 时间一恍,便临近年关,雁南的天相比当初才搬来时,也冷了不少。 陆惜月的成衣铺在年末的月底中旬开张,因为衣裳上多数人从未见过的花纹图样,还有一些精致奇特却又不失雅致感的小配件,生意倒还算不错。 坐等着拿了好几个铺子的营收,很快手里就多出了三万多两银子。 与赵品谦的合作下,七品香斋已经开了四五家的分店,不过最赚钱的当属花露铺子。 陆惜月决定将雁南设为花露铺子的总部,等年初开春的时候,再花钱买一块田,专门种花用以制作香露。 制出来的香露再由人送到各地,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每次在哪儿开个花露铺子,都要找一块地种花等开了。 眼看着生意一点一点的壮大,每天光是看账本都要花费不小的时间,陆惜月心里生出一股成就感。 当然,这才仅仅是她宏伟目标路上的一个小成功。 雁南的深冬没有大雪纷飞,刮在脸上的风也没多冻人,家家户户开始在门上贴对联,挂炮仗,既喜庆又热闹。 焰火满天的除夕夜,陆母亲自下厨做了七八道菜,不同于刚刚流放那会儿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现下只要陆惜月随口报出一个菜的名字,她都能顺利的做完这道菜。 味道自然是可口的,只是不如客栈酒楼里掌厨多年的师傅罢了。 一家人围在饭桌上,享用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听着在高空炸开的炮声,欢腾热闹的祥和场景仿佛将这大半年来的阴霾都彻底驱散。 “没想到啊,这么快就过去了一年。”陆母看着夜空中色彩明亮的烟火,不由有些感慨。 大半年之前,她们从京城勋贵跌落至流放犯,本以为要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谁曾想,竟然还能有一家人围坐桌前,吃团圆饭的场景。 看着貌美无双,逐渐长大沉稳的女儿,陆母心中颇为欣慰。 孩子长大了,真是好啊。 她没有说什么令人伤感的话来破坏这份难得的美好,只是笑吟吟转了话锋:“这都是新的一年啦,你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我添个外孙,或者孙女呢。” “咳咳……” 陆惜月捧着汤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红着脸一呛。 萧云珩立刻抬手,轻抚她后背,温和且细心的叮嘱:“慢一点。” 青年明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那双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深藏心底的思绪。 陆惜月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头一胎,便见到自家大哥挑着眉头,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实在的,这也不是陆母第一次催促他们两个赶紧生个孩子了,但还是头一回,当着他们的面儿,说的这么直白。 还没等她开口,身侧的青年便不紧不慢道:“娘,孩子的事情不着急,况且,惜月的年纪还小,太早要孩子的话,对身体不大好。” 陆母听到这话,却是一愣。 大抵是头一回听见有男子会这般体贴自己夫人的话。 自家女儿的年纪,也都十七了,放在京中那些贵女里头,也不算小了。 陆惜月同样有些怔仲,虽然知道萧云珩这话多数是个借口,但男人眼中的认真却不像是假的。 她想起先前两个人睡在一个床榻上,他也从来不会有什么越矩的举动。 顶多也就是亲亲抱抱的程度。 吃惊归吃惊,陆母也就是这么一催促,说句实在的,要不要孩子到底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 “行吧,我就是提一句,你们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不急不急。” 难得女儿遇到了这么个会疼人的夫君,外孙子外孙女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揭了过去,几人安安稳稳吃完了团圆饭,正打算就寝,外头的门人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公子,陆姑娘,是盛公子!” 盛钦! 几人诧异,这大过年的,盛钦应该待在盛家吃团圆饭才是。 赵品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门人:“把人请进来。” 很快,门人就带着盛钦走了进来。 陆母待在这里也无趣,被陆惜月寻了个借口带着影月回房休息。 “赵兄,些大过年的,我来投奔你了,你可不要见怪。” 青年一袭蓝袍长衫,长身玉立,在风吹摇曳下那抹绣着精致暗纹的衣角飘荡起来,整个人如同压不弯的雪松一般,挺拔而健硕。 他的身体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 赵品谦略有些嫌弃的看着来人,随后问:“发生什么事了,不说清楚,我这儿大过年的可不留人。”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盛家名义上的嫡长子,除夕夜不吃团圆饭的跑出来,可不像他的作风。 盛钦却是摊手,抖了抖两袖清风:“赵兄还看不出来,我如今,已算不得盛家人了。” !! 此话一出,便是陆惜月与萧云珩都跟着吃了一惊。 赵品谦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你母亲怎么办?” 盛钦早就无他说过,如果这一身病当真能痊愈,到时候,他就自请脱离盛家,这样,既保留了盛老爷子的脸面,也能让盛家积攒多年的富贵不落入他人手中。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尤其还选在了除夕夜当天。 “我母亲得了他的一封和离书,已经连夜启程回娘家了,至于我。” 青年唇角勾起抹嘲弄的笑容,“说起来,我不过就是个私生子,跟着母亲回到娘家,反倒让我母亲脸上无光,若是赵兄不嫌弃的话,就给口饭吃吧。” 好友前来投奔,赵品谦当然不会拒绝。 大手一挥,就把人安排住下了。 陆惜月还是后来才知晓盛钦自请脱离盛家这件事的细节。 想想也是,原本体弱多病,好几次病入膏肓的少年郎身体陡然好了起来,脸色一天比一天好,盛老爷子不慌才怪。 之所以选在除夕夜这天挑明,则是盛钦算计好的。 那些常年不见的亲戚们都在这两天往来,盛老爷子极好面子,他当然不想把事情闹的难堪,再加上盛钦也没提什么过分的条件。 只一点,与他母亲和离。 第182章 像不像他的外室 相比于头顶上冒绿光的事情都宣扬的人人皆知,盛老爷子自然要选择更加妥善的处理方式。 盛钦也给足了他面子,将所有的错都包揽在自己身上,对外只说盛母教子无方。 盛家族老一开始是反对的,直到盛钦亲自出面,演了一手好戏,才忽悠着一群老爷子同意。 新年第一天,大街小巷传的不是哪家炮竹放的最响,也不是哪家的团圆饭最丰盛,而是盛家的热闹。 “听说了吗,盛家大公子被踢出族谱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呢。” “谁知道啊,连盛夫人都和离了,这些大户人家的事儿,真是理不清。” 茶楼里,酒馆中,这份热闹俨然成为了新年第一天的谈资。 而被谈论的主人家此刻正被赵品谦安排着送到了一处宅院之中。 宅院离四季春很近,几乎就是走几步路的距离。 与之同行的陆惜月与萧云珩立刻就看懂了赵品谦的意思。 看来自家大哥是完全将盛钦归于自己人了。 四季春是他们最看好的一门生意,将他安排在这里附近,目的显然。 下了马车,盛钦看着四四方方的宅院,并不挑剔,“这院子倒是雅致的很,与赵兄一贯的风格不符,不错,我很喜欢。” 赵品谦嘴角抽了抽。 他一贯的风格怎么了,金银玉器满堂摆那代表的事他雄厚的财力。 院子里的大小事务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盛钦从盛府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件衣裳,身上一分钱银子都没有,当真是两手空空。 “有什么需要就和阿水说,不过我这儿不养闲人,等你这虚的不行的身子好了,得给我管理铺子还债啊。” 盛钦抿唇:“这是自然。” 二人闲聊两句,并肩走了进去。 陆惜月盯着两个人的背影,一道青一道蓝,她摸了摸下巴,轻“啧”一声。 怎么有种感觉,盛公子就像是他大哥养在外头的外室呢。 大概是她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看的有点久,久到身侧青年叫她才反应过来。 “在看什么?”萧云珩眯着眸子。 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刚刚在看盛钦。 陆惜月坦荡荡道:“看大哥和盛公子啊。”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萧云珩不解。 陆惜月微微一笑,对着他摇头:“你不懂的。” 萧云珩眉头蹙了起来,没明白她目光里这份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过年的,陆惜月也打算给自己放两天假,带着萧云珩还有陆母在大街上转悠了一圈,买了好些用得着,用不着的东西回家。 影月的性子倒是比一开始的时候要活泼许多,现在不会动不动就下跪,也不会在自称奴隶了,偶尔还会笑上一笑。 不过陆惜月也不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性子,尤其是影月在原文中是属于姚心语手下的,她还是要提防着些。 是以,他们几人说一些比较重要的事的时候,就会把影月支开。 许是新年气氛太好,在陆母的坚持下,陆惜月还买了两盒口脂。 女孩子嘛,谁不喜欢漂漂亮亮的,陆惜月也不例外。 口脂这些东西,她还是很少用的,一来是太忙顾不过来,二来是原主底子的确好,头发上插根树枝都好看的像限定产品。 被养的放开许多的影月胆子也大了起来,拿起一盒口脂站在陆惜月身侧,亮晶晶的眸子含着期待:“姑娘,影月替你抹口脂吧。” 口脂专门配有唇笔,用的柔软的动物毛发,只需在艳红的口脂上轻轻沾取,刷到唇瓣上即可。 “不用了,我自己来。”陆惜月有点儿受不了那双盈盈泛水的眸子,接过了口脂,自己随意抹了一下。 影月垂下了眸子,似乎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她就将主意打到了陆母身上,哄着人将买来的发钗逐个试了遍。 口脂是桃粉色的,按理来说是最挑人的颜色,此刻落在少女花瓣般漂亮的唇瓣上,却没有半点显的突兀,反而衬的皮肤更加白皙。 陆惜月对着镜子照了下,转头问萧云珩:“好看吗?” 少女眨巴着眼睛,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询问,男人仿佛定住了似的,视线盯着那双唇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好看。” 陆惜月弯唇一笑,看着男人呆呆的发愣的样子,不禁觉得可爱。 堂堂大反派,宁王府世子未免太纯情了吧。 她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忽然又不这么觉得了。 嗯,大概男人在某些方面都是十分有天赋的。 几人转悠了一天,直至傍晚才停歇。 许久没有这样尽情放松过的陆惜月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看着帐幔一时恍惚。 不知不觉间,她到这个地方都快有一年了。 萧云珩捧着刚煮好的茶水进屋,给她倒了一杯送过去,“玩儿了一天累了吧,喝杯茶歇歇吧。” 陆惜月闻言从床榻上起身,茶水是温热的,不会很烫,刚好能入喉。 冬天气候有些干,陆惜月喝药不自觉舔了舔唇瓣。 被茶渍浸过的唇瓣恍若是露珠游荡漂浮的花瓣,透着嫣红诱人的色彩,在这无边黑夜中,令人心中生出无限遐想。 萧云珩接过茶杯,眼前就不自觉出现下午,她抹了口脂,笑吟吟问他好不好看的场景。 喉咙顿时就有些干涩。 昏暗视线下,男人的目光晦暗,在陆惜月要重新躺下的瞬间,空闲的那只手拢住了她的腰。 气息交叠之间,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陆惜月瞪大了眼,片刻的惊讶过后,瞳孔中倒映的那张俊脸陡然放大。 她微微往后仰了一下,躲掉了他的触碰,戏谑的笑道:“太晚了,睡觉吧。” 萧云珩的眼里闪过失望,即便心里有强烈的不甘,嘴上还是只敢委委屈屈:“就亲一下,也不行吗?” 这副可怜的语气,再加上这样顶级的美貌。 陆惜月本来也只打算逗他一下,当即揽住他颈脖,在男人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一下,好了。” 男人低垂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立刻回亲了一下,随后在陆惜月失笑的神色中,直起身子,将茶盏放回了桌上。 第183章 阻拦 盛老爷子自从盛钦离开之后,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直到知晓他竟然一直族赵品谦暗中来往,原本正在犹豫徘徊要不要族赵天斳合作的心坚定了下来。 这个孽障竟然早早的就知道他并非盛家的血脉,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盛家给的一切。 更过分的是居然拿这件事来要挟他。 还想着顾念着一丝往日亲情的盛老爷子恨恨派下人去请赵天斳。 与此同时,才脱离盛家不久的盛钦正想着如何去官府将自己的姓氏更改,却遇上了难缠的表妹。 赵品谦与陆惜月还有萧云珩三人才在院子中坐下,院子大门外传来少女的娇呵声,守门的门人抵挡不住,只能任其闯了进来。 “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盛表妹一张脸因为小跑过来显的通红,目光在触及在场几人时,又是一愣。 “这些人又是谁?” 盛钦脸色冷了下来,“表妹,你怎可随随便便闯入旁人家中。” 盛表妹满脸无谓:“这不是你住的地方么,怎么能是旁人家,表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些人是谁?” 她抬起手,指尖直指陆惜月。 陆惜月捧着茶水,无辜的往萧云珩身侧靠了靠。 青年也十分配合的伸出手,将少女纤细腰肢揽入怀中,俨然是一副亲昵姿态。 “他们是我的朋友,陆姑娘与萧公子是夫妻。”盛钦无奈的解释了一下。 听到“夫妻”二字,少女眼中的警惕陡然散了去,视线斜睨着二人,转过头又问:“表哥,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过回家过了个年,结果表哥就不是盛家人了。 陆惜月与萧云珩静静端坐着看戏。 赵品谦亦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啧啧啧,没想到啊,这位小表妹对盛钦倒是一往情深的很。 盛钦抵不住身后三热的戏谑的目光,随口敷衍了两句,就让盛表妹身边的下人带她离开。 盛表妹哪里肯,嚷嚷着要去盛家讨公道。 “够了。”盛钦脸色沉了下来,阴恻恻的眸子看过去,一改往日的温和笑脸,“表妹,不要胡闹,快回家去。” “表哥——” 盛表妹被他的脸色吓到,一时红了眼眶。 丫鬟也在一旁劝:“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气愤的跺脚,捂着脸与丫鬟飞快的离去。 盛钦见人离开,长舒了一口气。 “抱歉,表妹性子就是有些急,给你们添麻烦了。”青年歉疚道。 这话主要是对着陆惜月说的。 赵品谦晃着折扇,边笑边道:“没事,我瞧着这位姑娘还算不错,即便你都如此落魄了,她还不嫌弃你,盛钦啊,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赵兄,休要胡说。”盛钦拧起了眉心。 事关女儿家的声誉,怎可随意杜撰。 盛表妹的到来不过是一个插曲,几人闲聊着,不多时,阿水从外头跑进来。 “陆姑娘,你让吴大哥找的人,有消息了。” 陆惜月当即收敛了笑容,“人在哪儿?” 来到雁南之后,她就一直让吴贵留意着那些外来的商队,根据原文剧情,这个时间段恰好是最后几味药材出现的时间。 阿水道:“刚刚进城,在一家客栈歇下了。” 陆惜月点点头,“让吴贵继续盯着,他们有什么动作立刻来报。” 阿水应下了。 原文中这家商队是来雁南寻求合作的,他们几乎是走遍了大江南北,收集各地的知名特产,带会到家乡去卖。 同时他们也会将家乡的东西带出来卖。 她并不知道这些商队的来头,文中也没有特意描述过,只知道这些人最后和天下商行达成了合作。 不过赵天斳却没有收下这队商户的药材,所以才给了萧云珩机会。 回到家,陆惜月立刻将所有的银子归拢到一处,还有曾经收集来的药材。 一共十二味药材,如今就剩下两味药材就能完全恢复萧云珩的武功。 很快,一如原文剧情的发展,赵天斳和这些商户搭上了关系。 只是陆惜月没想到的是,原文中最终与赵天斳合作的商户却有了变化,与盛家搭上了关系。 吴贵道:“这两天我一直守在客栈外头,这些商户偶尔会在城里逛一逛,不过去的最多的,还是盛府,还是盛家老爷子亲自接待的。” 陆惜月陷入了沉思。 赵天斳竟然舍得将这么一条肥鱼拱手送人,这可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难不成是打算把雁南商行也一并纳入天下商行之中。 思及此,陆惜月蹙了蹙眉,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不成,她得在两方彻底搭上线之前把药材弄到手。 赵府院落中,青年指尖捻着纸张,询问堂下请来的大夫:“还劳烦谢大夫看看,这些药材是用来做什么的?” 大夫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摸着胡须神色复杂起来,“不瞒赵公子,这药方上的十二味药材各个都价值万金,是最好的调养身体的东西。” “不过……” 赵天斳睨了眼欲言又止的大夫,大夫立刻道:“这些放在一处,倒是有奇效,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若是有经脉断裂武功尽失者,服用这些,可恢复如初。” 赵天斳的眸子陡然眯了起来。 原来竟然是这个作用吗? 难怪当初在当铺的时候,陆惜月一眼就相中了那棵野参。 察觉到自家公子的脸色,刘武抬手给了大夫二两银子,将人送出厅堂。 折返时,他捏着那张药方问:“公子,咱们要不要把那些药材买下来。” 赵品谦那一行人之中,有哪个需要服用这些药材的不言而喻。 原本这些人就不好对付了,在让他恢复了身手,只怕是…… “立刻派人去请他过来。” 想让萧云珩恢复武功,想都不要想! 刘武来到客栈之后,见到的一幕却令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赵品谦与商户秦老板正端坐大堂,有说有笑的喝着茶水。 刘武握了握拳。 不行,他要把这件事告诉公子! 刘武走后,陆惜月与萧云珩也来到大堂,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第184章 假戏真做了 “你们,要买这两味药材?” 秦老板看着面前围坐的俊郎青年与少女,心中愕然。 这两味药材可是他商队里最贵的东西了。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这儿有药材的啊?”他忍不住问。 手上的药材单子他只给天下商行的家主还有盛老爷子看过。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法子,秦老板此行就是为了做生意,我听说赵家与盛家对这些药材并不感兴趣,秦老板千里迢迢赶路过来,总不至于把这些东西砸手里吧。” 听着少女侃侃而谈,秦老板抽了抽唇角。 也不至于就砸手里吧。 他挑起眉梢,笑道:“小姑娘,你可知道这两味药材要多少钱?” 陆惜月一脸淡定:“秦老板只管开价就是。” “哈哈哈,说实在的,我这批药材呢,是打算成批卖的,你要单独买的话,我可能得考虑考虑。” 他是打算利用这两味价值万金的药材把那些寻常药材带着一起卖了。 若是只单独卖那两味药材,剩下的药材他不好处理。 陆惜月不紧不慢从袖口中掏出一沓银票,“这里有三万两银子,秦老板不妨认真考虑考虑。” 这两味药材的价值也就是两万三千两银子左右,陆惜月出的这个价,秦老板可谓是血赚。 看着厚厚一沓的银票,秦老板眼睛都瞪直了。 这是哪里来的败家子儿,谈生意呢,怎么还拿钱砸人呢。 他轻咳一声,矜持的将心头异样压了下来,“小姑娘倒是爽快,出手也够大方,不过生意也不是你这么做的啊。” 他忍痛拒绝了三万两银子。 他还是打算争取一下与天下商行,或者是盛家合作药材生意,这样的话,日后的药材也有了着落。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陆惜月并不急着催促他下决定,心中虽然诧异,还是十分坦然将银票收了回来。 “没关系,秦老板可以慢慢考虑,我不着急。” 一见三万两银子被收了回去,秦老板一阵心痛,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 “那几位,我这就告辞了。” 他站起身,离开的瞬间额角忽然一跳。 陆惜月凝着目光,忽然出声:“秦老板可是常有头风痛?” 秦老板顿时停下脚步,有些不可思议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 他的头风症是早些年就有的,那时候生意刚做起来,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身子骨自然就忙坏了。 陆惜月笑笑:“忘了与秦老板说,我是个医者。” “医者?” 秦老板上下打量起她,并非是他瞧不起人,实在是这小姑娘的年纪太年轻了。 倒是旁边这个高大俊郎的年轻人,看起来更像医者多一点。 “如果秦老板信的过我的话,不妨让我替你扎两针,可缓解头风发作的疼痛。” 秦老板有些迟疑。 让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小姑娘给他扎针,这风险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心里挣扎了一下,他婉言拒绝:“还是不麻烦姑娘了。” 陆惜月并不气馁,“秦老板不信我也无妨,倘若夜里头风发作的厉害的话,不如试试将姜片贴在鼻息处,可缓解一些疼痛。” “多谢姑娘了。” 秦老板挥挥衣袖离开,心中却对她说的法子不屑一顾。 用姜片贴在鼻息处,这能有什么作用。 看了那么多大夫也没能将头风之症医好,这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 “我看啊,他是没将你的话听进去。”赵品谦摇摇头,笑着道。 陆惜月捧着钱匣子,不以为意:“我看他的头风症挺严重的,真到了疼的受不了的时候会乐意尝试我说的办法的。” 倒也是能理解。 不会有人会轻易相信第一次见面之人说的话的。 “盛家与天下商行都与他接触频繁,想必他还是想将这批药材交与这两家的其中之一里,毕竟,这能带动长久的合作。” “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也会这么选,只不过,我瞧着这两家没有要收药材的意思。” 不然原文中后面怎么会让萧云珩捡了漏子。 三人走在街上,年初的天还是有些冷意的,穿过街角的风灌进脖子里,凉的人脖子一缩。 可大街上依旧是热闹的。 萧云珩侧着眸子,眼里映着少女认真思索的模样,随后不动声色与她换了位置,让陆惜月待在两人的中间。 赵品谦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并不戳破,直到回了家,支开了陆惜月才是拦着萧云珩问。 “你们两个最近是怎么回事?” 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从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察觉到这两人不对劲了。 “就如同大哥看到的那样。”青年弯了弯唇角,十分坦然。 赵品谦嫌弃的皱眉:“我就说看你们总是眉来眼去的,怎么,不是假夫妻么,这会儿子要假戏真做了?” 萧云珩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的话:“大哥说错了,我与她本来就是圣上亲口赐婚,没什么假夫妻一说。” 赵品谦:“……”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云珩拧眉,并不回答这话,反而问:“大哥难道不喜我与她在一起?” 赵品谦一撩衣袍,难得看他的眼神有了几分欣慰。 “我喜不喜有什么用,这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 萧云珩默了默,听出他的意思,“大哥是觉得与我在一起,会拖累她。” “当然,你也不想想,从琼县到东平城,再到这里,她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的存在又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 暗杀,绑架,桩桩件件都危及性命。 萧云珩自然也想到了这些,面部线条不自觉冷硬起来,“大哥担心的情况,也是我曾担心的。” “不过请大哥你放心,我会倾尽全力保护她的平安,哪怕搭上我自己,也在所不惜。” 赵品谦被他瞳孔中的严肃认真惊到,想说的话一时卡了壳,好一会儿才道:“和我保证有什么用,你最好做到。” 虽说还是之前的态度,这话的意思,却是软和下来。 萧云珩正欲说什么,影月忽然出现在长廊下,对着他们遥遥一喊:“公子,赵公子,姑娘请你们过来有事商量。” 第185章 机关算尽,终有遗漏 书房中,陆惜月将这些日子绘制好的成衣图样交给赵品谦。 她从前没有过设计衣服的经验,不过好在画技不错,衣裳的样式里有被融入进去的现代元素,瞧着干净利落却又不失美观。 盛家是有做成衣铺的这方面经验,盛钦如今也脱离了盛家,她的打算是将成衣铺这一块儿让他来做。 毕竟,有经验比较好上手嘛。 仔细鉴赏完绘纸上的衣裳样式,赵品谦眼里划过惊艳之色。 依照他经商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衣裳若是做出来,很快便会风靡雁南。 他这个义妹认的还真是不亏啊,小脑袋瓜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装了这么多东西。 吃惊归吃惊,赵品谦没忘了正事。 “我原本想着让他管理花露的铺子的。”否则他就不会把人安排的离四季春那么近了。 陆惜月也明白他的想法。 “花露铺还不着急,现在花还没开呢,倒是成衣铺,我问了掌柜的,这两天生意似乎没有之前好。” 赵品谦坐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口,诚然道:“这个我还不清楚,最近在忙别的事,还没来得及去看。” 陆惜月知道他口中说的“别的事”指的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将从掌柜那边问出的讯息告知二人。 “掌柜的说,成衣铺之前生意好是多数是布料卖的多,布料上的花纹图样新颖,所以吸引人,不过时间长了,这花纹图样也就不新鲜了。” 所谓的不新鲜也不是因为穿的腻味,而是被旁的布店学了去。 花纹图样嘛,大夏朝的法律上又没有明确规定不能照着别家来。 阻止这些人有样学样是不太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出新的花样。 可陆惜月的脑力终究是有限的,总不能一天就能想出一个花样来。 赵品谦眯起了眼睛,“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所以我再想,要招一批织布手艺厉害的,我们没法儿改变花样的事,可以在布料的质感上下功夫。” 现在只有这么一个解决办法了。 雁南盛产丝绸,这里的织布工人自然是好招,难就难在要找的事织布技艺高超的人。 “这个好说。”赵品谦接下了招人的活儿,“回头我让人出去打探打探,还有盛钦,他认识的应该不少。” 解决完成衣铺的事,陆惜月又将目光放在了果饮铺子上头。 眼下点心铺子开了分店也有四五家了,每个月的进账都十分可观,果饮铺子却是只有琼县一家。 雁南这个地方冬暖夏凉的,果饮铺子虽然不能作为必备饮品,闲来无事来上一杯也是极为惬意的。 根据她的观察,雁南人爱喝的茶也分热茶和凉茶。 这果饮不就等于是果茶嘛。 打定了主意,陆惜月没有让自己闲下来,立刻投身到筹备果饮铺子的工作当中。 于是乎,萧云珩就发现,成衣铺和花露铺都开张许久了,自家夫人每天还是忙的脚不沾地。 这边秦老板才休息了半日就被赵天斳请上门,随后,一个天大的馅饼便砸在了他的头上。 天下商行居然愿意出比之前高一倍的价格收下他的这批药材。 秦老板喜不自胜,当下就要和赵天斳签订协议。 赵天斳却并没有急着和他签协议,而是要看他的这批药材。 秦老板当然没有不愿意之说,只是天色已经晚了,药材又被放在箱子里封着,大晚上看不真切,只能等第二天。 赵天斳心有成算,并不认为秦老板会中途反悔,便约好了第二日午后去看药材。 实际上,秦老板的这批药材如何他并不感兴趣,他想要的不过就是陆惜月着急要的那两味药材而已。 送走秦老板,赵天斳睨着满院新冒出芽叶的树梢,唇角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倒要看看,有这两味药材在手,这两人会不会撇去赵品谦来投奔自己。 殊不知,纵使他机关算尽,却也有遗漏的一点。 兴许是过于高兴,乐极生悲,当天晚上,秦老板的头风症就犯了。 蚀骨钻心般的疼痛在脑子里炸开,仿佛有无数根针一点一点的在血肉里扎,最后突破重围,落到他的骨头上。 夜风习习,明明是带着凉意的天,秦老板生生疼出了一身汗水。 满床的被褥都被汗水湿透。 恍惚之间,他忽然想到白日里听到的一句话。 姜片,对,就是姜片! 此刻正是疼的厉害,尽管不怎么相信,秦老板还是准备死马当活马医。 很快,随行的仆从就在厨房里翻找出了生姜,切成片送了过来。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将姜片覆在鼻息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令他生不如死的那种疼痛感竟然真的有减弱的征兆。 哪怕并不算多,他却是深刻感受到了。 次日一早,陆惜月才与萧云珩正在用饭,门人便匆匆来报,说是有一位自称姓秦的老板上门来找。 见到秦老板的瞬间,陆惜月有些诧异。 昨日精气神还上佳的男子,现在两眼之下一片乌青,唇色也白,眼中更是有血丝浮现。 这是犯了头风症了! 察觉到少女的视线,秦老板拿袖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有些难为情道:“大清早来打搅二位,实在是有些冒昧。” 萧云珩透着不满的眼神扫过脸色苍白的秦老板,没有一丝同情。 知道打搅还过来,若不是月儿要见,他才懒得过来。 打扰他们一起吃饭。 “不打搅,只是不知道秦老板前来,所为何事?” 猜到了是不错,陆惜月并不打算说出来。 之前是她找上门求合作,如今是秦老板回头找过来,这可是不一样的。 身为奸商,该薅的利一点儿也不能少。 夫妻俩人一人笑着,一人冷着脸,倒是让秦老板如坐针毡。 他没有得罪过这位年轻人吧。 “实不相瞒,昨夜里我的头风症发作,难受的厉害,就想起了姑娘说的法子,试了一下,果然好了不少。” 他搓搓手,露出讨好的笑容,“所以能不能麻烦姑娘,医一医我这头风的毛病。” 第186章 有人泄密 他这头风症都七八年了,有大夫在身边的时候当然能缓解一点。 行商在外,总不能时时刻刻带着个大夫。 这小姑娘只看一眼,一句话提个醒就能减轻他头风发作带来的痛苦,想必医术定然不错。 仅仅是经历了一夜的病痛折磨,秦老板便立刻改变了心思。 没等陆惜月开口,他就主动道:“我知道姑娘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姑娘能治好我这头风的毛病,我愿意把那两味药材卖给姑娘。” 反正赵家已经打算收他这批药材了,没了这两味药材,顶多是压价压的狠一些罢了。 听到这话,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眼底笑意吟吟:“如果我能帮你治头风的话,不知道秦老板打算要什么价啊?” 秦老板一愣:“不是说好的,三万两银子么?” 陆惜月轻笑,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秦老板,三万两银子,是昨天的价格。” 言下之意,便是今天得降价了。 秦老板嘴角抽了抽,着实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有当奸商的潜质。 昨儿个说的好听,三万两银子一拍,大气的很。 沉默片刻,他咬了咬牙,应下:“那就请姑娘你开个价吧,我,我都能接受。” 只要把这头风的毛病治好了,亏点银子算什么。 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看着秦老板肉痛的样子,陆惜月抿了抿唇,“秦老板大可放心,我也不是趁火打劫的人,我出两万四千两银子。” 比外头的价格还要高出一千两。 秦老板是不亏的。 听到这个数目,他狠狠松了口气。 “好,就这么说定了。”秦老板迫不及待的应下,生怕她反悔似的。 “那就请秦老板先将药材拿过来吧,咱们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至于头风症,就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了。” 总要先把药材拿到手他才能安心。 秦老板连连点头,立刻吩咐贴身的仆从回去拿药材。 “不知姑娘打算如何治我这头风症啊?”他忍不住好奇问。 陆惜月也没瞒着,将治疗的方案告诉他。 头风症治起来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全看个人症状的轻重了。 秦老板这样的,显然有些往重度上靠了。 “先扎针,我在教一套按摩手法给你的贴身小厮,不需要太久,秦老板就会感觉到头风症开始逐渐减轻了。” 秦老板听到“扎针”两个字,嘴唇一哆嗦:“往哪儿扎针?” “自然是头部。” 陆惜月疑惑,秦老板头风症常年发作,肯定是找大夫看过的。 治疗头风发作扎针,自然是在头上。 她瞧见秦老板的脸色仿佛又白了一层,瞬间就明白了。 “秦老板放心,我扎针的手法还不错,不会太疼。”她安抚着开口。 换作其他部位的话,不疼是肯定的。 头部嘛,神经分布密集的地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话一出,秦老板只觉得脸上一烫,立刻否认:“无妨无妨,我一个大男人还怕痛吗,哈哈哈。” “也是。”陆惜月配合的笑笑。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回去拿药材的小厮很快赶了回来。 验了货,给了银子。 陆惜月捧着两味药材,抬头望着萧云珩,湛黑的瞳孔中涌动着难以压抑的激动之色。 所有的药材都集齐了! 少女的眼眸好看又明亮,潋滟着光辉仿佛最动人的明珠。 萧云珩弯了弯唇,还算淡然的心思被她牵动,流露出与她笑容相宜的欢喜。 恢复武功是他一直渴望的事,如今这份渴望近在咫尺,又是由她亲手促成的。 萧云珩想,她大概就是自己的福星。 数清了银票,秦老板笑着随口一说:“真没想到啊,在雁南我这批药材还挺有市场的。” 本来以为十有八九得带回去了。 陆惜月与萧云珩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不寻常。 将药材放置萧云珩手中,陆惜月状似不经意问:“看来除了我还有旁人要买秦老板的药材啊,秦老板生意不错。” “还行吧,我带的那些货里就药材最不好卖的,哪成想,昨儿个才见了姑娘你,大晚上就有人找我买药材了,说起来,还是拖姑娘的福。” 陆惜月眉梢轻扬,淡淡的笑了:“秦老板说笑了,不过哪家的老板,居然大晚上找人做生意,还真是稀奇。” 与天下商行做生意的事也不算隐秘,没必要藏着掖着,秦老板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 “就是天下商行的赵公子啊。” 陆惜月唇角的笑意微顿,萧云珩亦是敛起了墨色长眉。 “天下商行?”她面露诧异,“没听说过天下商行还做药材生意啊。” 秦老板将数好的银票收起来:“许是准备开拓新生意了,这位赵公子也是突然改变主意的,先前还没打算收的。” “原来如此。” 压下心中震惊,陆惜月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赵天斳想要收这批药材,十有八九是冲她们来的。 无论是原文还是现在,赵天斳都没有动过想要买秦老板手头药材的想法。 偏偏在她联系过秦老板买这两味药材之后。 送走了秦老板,陆惜月脸色微沉同萧云珩道:“有人泄密。” 她收集药材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除却他们几个,就只有阿瓦石那还有琼县的药堂的杜大夫。 阿瓦石那帮她弄到那几位药材之后就早早回了乌凉,杜大夫也并不知道她手头还有几味药材没收集到。 赵天斳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出她手中还缺什么药材。 她的书房中还存放着那张药方,先前收集到的药材都打了红框,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看见了这张药方,并且泄露了出去。 “知道这药方的人不多,况且你我还有大哥都没有把与秦老板买药的事情说出去。”萧云珩眸色深深,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处。 陆惜月拧眉,那间书房多数是她在用,赵品谦和萧云珩偶尔也会用。 里面没什么秘密,平日里出入的人也多,其中多数是赵品谦从外头买来的小厮。 她又想起上次在花田的事,他们前脚刚出门,那姓潘的就带人过去。 或许,是有人被赵天斳买通了。 第187章 恢复武功 盘旋在心头的疑惑逐渐凝成一团疑云,两人立刻去书房检查了一遍。 药方是她夹在一本医书的夹层里,书看到哪一页陆惜月记得十分清楚。 等她翻找出来时,明显的察觉到书页上的内容是她之前看过的。 她神色一凛,将药方拿出来,纸业泛着淡淡黄色的药方上还有滴落的墨迹,甚至塞到书页里的时候还沾在了书页上。 陆惜月抿着唇瓣,声色微冷:“有人动过了。” 她每次划好药方上的药材,都会等墨迹干透,而且上面滴落的墨汁也不是她留下的。 很显然,是有人偷看了怕记不下来,所以照着抄了一张,只是行事匆忙,怕被发现,所以手忙脚乱之下才留下了痕迹。 萧云珩仔细检查着书桌和砚台,笔放置的位置也与他平常放的位置有差。 她做事虽紧,却紧中有序,从来不会慌慌张张,放笔也常是在笔头一寸左右。 而这次的笔却是有两寸左右的距离。 “大哥这两日一直在忙着联系他那位表叔,没来过书房。”萧云珩抿紧薄唇,盯着笔身,视线沉沉。 他来之前问过还在府里的阿水了。 “会是谁呢?”捏着药方,陆惜月在脑海中搜索着可疑的身影。 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常常打扫书房的两个小厮身上。 萧云珩将镜一唤了出来,让他带着两名暗卫查一查那两名小厮的底细。 待到晌午,用完了午饭,秦老板如约见到了带着银子和契纸的赵天斳。 他们在客栈中包了好几间房当做库房,除却那批药材之外,其他的货物都已经和盛家说好,不日就派人手过来拿货。 与盛家谈成这笔生意其中有赵天斳牵线的功劳,加上赵天斳的身份,秦老板对他也就更加热络了。 然而,看了一圈,赵天斳却没有见到药方上最后没有划出来的两味药材。 默了默,他拧眉问:“怎么不见夜交藤与迦楠这两味药材?” 秦老板一愣,好奇的话脱口而出:“赵老板怎么知道我这儿有这个?” 真是奇了,一个个的都知道他这儿有好东西。 赵天斳随口编了个借口:“听之前的王老板说的。” 王老板则是秦老板之前试探着想要将这批药材卖出去的那位,可惜最后价格没谈拢。 秦老板了然。 他斜睨了眼身侧青年,拢着手心不自觉搓了两下,笑呵呵道:“怎么赵老板需要这两位药材?”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只怕看不上剩下的这些,只怕这门生意是成不了了。 他心头掠过遗憾,好在并不可惜。 治病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赵天斳目光轻扫,与秦老板对视,没有否认:“我就是冲着这两味药材来的,怎么,秦老板收起来了。” 话是在询问,那双含着笑意明明谦和的眸子却令他感受出几分凉意。 秦老板挺直了背脊,想要驱散那股不适,撑着笑脸道:“实在是不巧啊赵老板,我这儿刚刚卖出去。” “卖给谁了?” 看着青年脸色陡然变化,秦老板咽了咽口水,道:“就一位姑娘。” “姑娘。”赵天斳一下子就猜到是谁,咬牙问:“姓陆?” 秦老板点点头。 赵天斳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 陆惜月! 他齿间咬着这个名字,眼前仿佛出现了少女那张表面笑吟吟实际上不怀好意的脸。 这小丫头倒是厉害。 从前是他惜才,想将人收为己用。 这丫头既然这么冥顽不灵,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秦老板眨巴着眼,不明白这位脸色为何变幻那么快,小心翼翼问:“赵老板,怎么了?” 赵天斳瞥他一眼,没了耐心。 “东西秦老板自己留着吧,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开。 秦老板呆呆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拿到了所有的药材,陆惜月便将手头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将十二味药材称重分开,划分了三碗汤药的分量上过熬制。 这些药材的药性并不是一次就全煮出来的,虽说恢复武功喝上一碗也就差不多了,陆惜月便是要物尽其用。 这么多的药材,花了她辛苦赚来的几乎所有银子,当然,其中还有萧云珩的。 自然是要煮够本了才行。 深褐色浓厚的汤汁在碗中荡漾,腾腾冒着热气,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药材的极致苦涩。 陆惜月捧着汤药走近,影月跟在她的身后,“姑娘,不如让影月来端吧。” “不用,你去忙吧。” 影月摇头,“夫人那边并无什么事,所以就让影月回来了。” 陆惜月没在意她说的话,抬脚迈过门槛。 萧云珩这时才将查探小厮底细的的镜一遣退,迎了出来。 陆惜月盯着汤碗,心里难以抑制的激动。 就在这时,脚底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倒。 她愕然睁大眼,伸手去扶汤碗。 好不容易搜集好这些药材,她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碗是捧住了,她没来得及护住自己,眼看着就要贴到地上。 届时,就算是护住碗也没用。 陆惜月从未觉得有哪一刻心跳快到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好在,萧云珩及时赶到,一只手拖着她的腰,一只手拖住托盘。 汤碗晃悠了两下,洒出几滴汤汁出来。 “姑娘,你没事儿吧。”影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查看。 确认汤药还在,陆惜月狠狠松了口气,笑道:“我没事。” 萧云珩松开手,漆黑双瞳中涌动的寒霜不动声色扫过她身后面色急切的影月。 “快把汤药喝了。”陆惜月怕夜长梦多。 萧云珩收回视线,没有犹豫,抬手将一整碗汤药喝了下去。 汤汁浓稠味苦,萧云珩还未来得及放下碗,便感觉腹部有什么东西在凝聚。 那是炙热的仿佛火焰一般的气息迅速窜了起来,在一瞬间,蔓延四肢,流窜在他的血液里,不断的滋养着每一根筋脉与骨头。 仅仅是刹那,他攥紧了拳头,额间湿汗连连,清隽俊郎的面孔被那股火焰灼的滚烫。 他有些支撑不住的弯下身子,手中的碗也掉落在地上。 第188章 泄密之人 陆惜月一惊,伸手去扶他,触及男人掌心的温度,有些被吓到。 好烫的温度! 指尖试着去探他的脉象。 才伸出去,就被男人滚烫的掌心握住。 他扬起唇畔,汗水从冷硬的线条上滑落,掬起光影的深黑眼眸里笑意肆意又张狂。 一如当年在京城清贵骄傲的宁王府世子。 陆惜月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样子的萧云珩,是他从未见过的。 “你……好了。”她能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温度迅速褪去。 萧云珩手上用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看着这一幕,影月犹豫瞬,转身退了出去。 “是,我恢复了。”感受着怀中少女的气息,萧云珩只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这一路走来,能撑到今天,都是因为她。 “惜月,谢谢你。” 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汇聚到喉间,也只能说出这么几个字。 听着他这么叫自己的名字,陆惜月环住他的腰,微微一笑:“不用谢。” 享受了片刻的温情,萧云珩渐渐的将人松开,只是那只手,一直握着。 陆惜月将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是问:“恢复武功之后,是什么感觉?” 她看镜一还有其他暗卫神出鬼没的,出现的时候又是飞檐走壁。 萧云珩身为大反派,功夫位居原文榜首,轻功什么的,应该很厉害吧。 萧云珩想了想,道:“浑身上下都很轻松。” “那你轻功如何?” “尚可。”他谦虚道。 陆惜月舔了舔唇,挽住他胳膊,眼眸亮晶晶的:“那带我感受一下?” 萧云珩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失笑。 他就说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原来如此。 “那你抱紧我。”他弯唇,手臂锁住那支盈盈一握的细腰。 陆惜月立刻照做。 男人脚尖轻点,不过转瞬,便跃了出去,带着她纵身飞上屋檐。 陆惜月被他带着转悠了一圈回到家里,脚步有些虚浮。 现实中的轻功其实没有以前电视上演的那么离谱,不过放在萧云珩身上,好像也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儿。 等她站定,萧云珩立刻去屋里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手。 眼下外头还有些凉,又风风火火闯了一圈,想必是冷的。 陆惜月低头喝了一口,放在手心捂手,转头听他道:“忘了说了,那个影月,有问题。” 陆惜月神情微顿,想到了什么:“刚刚是她设法绊倒我的?” “没错。” 萧云珩往门槛处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儿。 “这个影月,身手还不差。” 他方才武功还没有恢复,眼睛还没瞎,亲眼看见影月从指尖弹出这么个石头出来落在她脚底。 陆惜月捂着热茶,倒也不算太惊讶。 她原先就奇怪,原文中明明是姚心语手下的影月,这回怎么会被自己救下。 影月那么做,显然是想要毁了那碗可以让萧云珩恢复武功的汤药。 萧云珩坐在她身侧,语气漠然:“你来之前,镜一回了话,那两个小厮并没有问题,倒是影月,去过两次书房。” “这么说才,泄密之人是她没跑了。” 如果影月是赵天斳的手下,那么她和姚心语原本的主仆关系,是否还存在。 若还存在,赵天斳与姚心语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联系。 陆惜月还记得原文中影月替姚心语卖命的缘由。 萧云珩见她并不惊讶,有些好奇:“你早就怀疑过她?” “倒也不是早就怀疑,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罢了,影月这个名字,我曾经在哪儿听过。” 无法告诉萧云珩自己知道原文的事情,陆惜月只能寻其他的借口。 “好像还是在京城的时候,那时候国公府还没倒,听人说过姚家暗地里买了个西岭的女奴,很是貌美,后来听影月说起她的身世时,就留了些心眼。” 萧云珩恍然:“难怪你把影月送到娘那边去了,不让她近身跟着。” 手中的茶水已经凉了,陆惜月心中有了决断,放下茶杯,同他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我去找影月,你盯着厨房里的汤药,晚上再喝一碗。” 萧云珩拦住她,藏着细碎流光的眸子浮出担忧:“我和你一起,她身手不错,万一伤到你。” “放心。”陆惜月拍了拍他的手,“我做事有分寸的,你还不信我么。” 少女笑容浅浅,一双眼眸清透明亮,带着十足的自信。 萧云珩终究不放心:“至少让镜一跟着。” 又怕她不听,补充道:“让他在门外侯着就行。” 陆惜月到底还是听劝,带着镜一去了。 影月此刻正在屋子里思索该如何将萧云珩恢复武功的事情告知赵天斳。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姑娘。” 看到来人,她立刻起身行礼。 陆惜月关上门,将镜一留在门外。 她的忽然到来让影月心头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被派到陆母院子里来之后,陆惜月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也没有过关门与她说贴心话的前例。 她保持着镇定,给陆惜月倒茶。 陆惜月不说话,她也安安静静不开口。 喝完一杯热茶,陆惜月才是道:“影月,我此番过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猜的出来。” 影月低头,闭了闭眸子,“影月不知,还请姑娘明示。” 陆惜月轻笑着说出一个名字。 “宴——长——戈。” 少女蓦然抬头,她还想继续伪装下去,可是这个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 陆惜月指着前面的凳子,“坐下说吧,你一直站着,我仰头很累。” 影月犹豫一瞬,摸不清她的想法,到底还是坐下了。 “我不仅知道宴长戈这个人,我还知道你与宴长戈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他身中剧毒躺在床上,命不久矣了,对吗?” 影月手心攥紧,死死盯着她。 对面的少女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悠闲散漫的笑容:“所以你到底是姚心语派来的呢,还是赵天斳派来的呢?” 影月深吸口气。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也自然没有再撞下去的必要。 “我的主子是姚姑娘。”她坦白。 陆惜月心道果然,又问:“那姚心语和赵天斳又是什么关系?” 第189章 假冒的神医 影月神色一顿,显然有些犹豫。 陆惜月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二人对视。 良久的沉默之后,影月才答非所问道:“陆姑娘只身一人过来,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么?” “还是说。”她望向门外,双眸眯了眯,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其实外面有人吧。” 陆惜月不置可否。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赵天斳与姚姑娘是合作关系。”影月没有选择隐瞒。 她是一定要活着回去的。 对于这个答案,陆惜月并不意外。 “我回答了陆姑娘的问题,陆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如何知道宴长戈的?” 少女纤薄的唇瓣绷着,直视那双沉黑漂亮的眸子。 在陆惜月身边待了这么多天,影月对这位美貌无双的少女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陆惜月与京中那些贵女不一样,不仅如此,连那些传闻都与她并不沾边。 她与人为善,却从不过分善良。 而好色,来到这里这么久,她并没有见过陆惜月对哪个模样稍俊俏些的小郎君流露过不纯之心。 陆惜月轻笑,她是怎么知道的,连萧云珩那边都要找个借口,影月就更不能说了。 “我自然有我的途径,影月姑娘,你真的觉得,姚心语能将神医找来给宴长戈解毒?” 影月瞳孔一缩,“你连这个也知道?” 她与宴长戈颠沛流离之下,好不容易来到大夏,结果在大夏边境遇到了前来抓捕的西岭奴商,她不幸被抓。 宴长戈则是被迫服下至毒,她花了大半条命也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 姚心语将她买下来,看中的是她的容貌,觉得将来能加以利用。 作为交换,她称姚心语为主,而姚心语要帮她寻找神医来替宴长戈解毒。 就在前不久,神医已经被寻到。 所以,她才放心来雁南,帮赵天斳对付陆惜月。 陆惜月仔细回想原文,这个时候,那个欺世盗名的冒牌货此刻怕是已经到了丞相府。 也难怪影月能放心离开宴长戈到这里来。 “神医之名,天下人谁不知道,你到这儿有多久了,快两个月了吧,怎么也不见那边来信告诉你,宴长戈的毒已解呢。”她笑问。 影月脸色一僵,有些难以置信:“你不要胡说。” “是我胡说吗?”陆惜月反问。 影月端坐着,一颗心却因为陆惜月的话开始惴惴不安。 明知道她是在离间她与姚心语的关系,其实无所谓,她只是为了救宴长戈而已。 她可是西岭王侯之女,若不是落魄,为了救人,又怎会尊一个丞相之女为主。 两人面对面坐着,陆惜月能清楚的看到她眼里闪过的情绪。 她勾了勾春,接着道:“据我所知,神医已经死了。” “不可能!” 影月陡然站了起来,如玉冷霜般的脸上寒意迫人,“陆姑娘,既然已经被你发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在与你说了。” 神医怎么可能会死呢。 陆惜月知道她不愿相信,啜了口茶,姿态悠闲:“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手里,倒是有神医身死的证据。” 影月迟疑的看着她。 少女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似作假。 如今她还在陆惜月的地盘上,她完全可以杀了自己,也没有理由说这么多。 难道…… 事关宴长戈,影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什么证据?” “你可知道全医杂录。” 影月点头:“这本书是神医所撰,我看过。” “是姚心语请来的那位神医带来的,是吧。” “不错。” 离开相府的时候,她亲自去见了神医,确认他能救宴长戈,才放心的离开。 临走时,神医的手中就捧着这本书。 “这本书不是神医写的。” 影月拧眉,疑惑道:“怎么会。” 陆惜月面不改色解释了缘由。 “这本书是神医的师兄还是师弟,我记不清了,反正不是神医写的,如果那位神医自称书是他写的,那肯定就是冒牌货。” 堂堂神医,怎么可能会冒认一本书的撰写者。 原文中,医圣就是靠着这个揭穿了那个冒牌货的身份。 影月狐疑:“书是谁写的,你怎么会知道的,况且,你三言两语,凭什么断定书不是他写的。” 陆惜月抬头与她对视,淡淡开口:“因为真正的杂草医录在我这里。” 从东平城走的时候,那老头儿就把杂草医录送给她当礼物来着。 影月愕然。 “难道,你是神医?” 不然怎么解释她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陆惜月嘴角抽了抽:“当然不是,我不是说了,真正的神医已经死了,就死在丞相府那位手里,而且,姚心语也是知情人。” 影月垂眸,齿间咬着,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说句实话,她其实也并不相信陆惜月。 然而,下一瞬,一本褐色书封,已经褪色许久的书被陆惜月放在了桌面上。 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正是那本书。 影月立刻拿起书,仔细翻看,除却新旧程度与那本书不一样,其他几乎差不多。 她没有看过书里的内容,但泛黄的纸页,已经快模糊的笔记,还有有些残缺,甚至沾了血的页脚。 每一项都彰显着存在的时间久远。 影月还记得相府那人说过的话。 他说这本书写了有七八年了,最近拿出来看看,可他手里那本明明很新。 “丞相府那位,是神医的徒弟,真正的名字叫做乔邺冥,医术还行,但是绝对达不到神医的地步。” 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相府那边这么多年没有消息,还有这本书,影月心中的天平逐渐开始倾斜。 宴长戈怎么办?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知道影月还在犹豫,陆惜月又给出一份证据:“忘了说,神医的师傅,我认识,他就在东平城,替我一个朋友治伤。” 影月看着她,少女不慌不忙,眼眸清澈明亮,没有任何作伪的痕迹。 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算清楚陆惜月的为人。 或许,她该相信她。 第190章 那就先下手为强 影月想了许久,才幽幽道:“神医的师傅,在哪儿?” “你想让他救宴长戈?” 影月没有否认。 陆惜月摊手,“想救人,得通过我。”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捏着褪色泛黄的书,影月深吸一口气,“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她是早就应该死的人了,可宴长戈不该死。 “暂时不用做什么,如果赵天斳那边来人问你,萧云珩的武功有没有恢复,你就说没有。” 赵天斳费尽心思把江影月塞到自己这儿来当间谍,他是绝对不会怀疑影月说的话。 影月人虽然在自己这边儿,赵天斳的动静却可以先一步知道,这一手碟中谍,玩儿的还是不亏的。 影月一愣,将书放下,有些看不懂少女的心思。 “照做。”陆惜月扬了扬眉梢。 “是,陆姑娘。” 这一刻,陆惜月便是她真正的主人。 当然,如果被她发现,陆惜月说的这一切都是谎话,是为了引她上当的借口,她也不会客气。 哪怕鱼死网破! 陆惜月把书拿了回去,叮嘱她:“姚心语那边你不必担心,宴长戈的毒暂时解不了,人却不会有事,等事成之后,我会引荐这位神医的师傅帮你。” 其实原文中宴长戈就没死。 乔邺冥杀害自己的师傅顶替神医的名头,最后被医圣揭穿,从此人人喊打,过的连当街老鼠都不如。 他成为弃子之后,在姚心语那边讨不到好,没多久就被他曾经迫害过的仇家找上门,最后被发现的时候浑身上下连个眼珠子都没剩下。 算是姚心语那一派人之中,下场最惨的一个了。 影月颔首,“多谢。” 陆惜月推开门,门口的镜一见她安全出来,闪身消失在长廊之中。 等人走后,影月缓缓迈步,踏出屋子。 头顶的太阳亮的有些刺眼,明明风也不大,可她整个人却是冷的。 赵天斳待在书房里许久,终于等到了影月的回话。 刘武捏着张纸条匆匆递送到他面前。 纸条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字——成。 他猛的松了口气,大笑起来。 “果然啊,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把你塞过去是有用的,哈哈哈,陆惜月,萧云珩,我看你们这下没有了药材,还能怎么办。” 刘武听着,就知道他的计策成功了,讪笑着道:“公子,既然事已经成了,那咱们接下来的事,还做不做了?” 赵天斳斜他一眼:“急什么,眼下且让他们得意两天,等筹备好也不迟。” 刘武立刻点头,“公子说的是。” 殊不知,他口中再筹备两天的事,已然被盛钦有所察觉。 赵品谦得知赵天斳的用意,当即找到陆惜月和萧云珩商量对策。 “他要倾尽在雁南的所有资产,还要联合盛家,来对付我们!” 陆惜月有些吃惊。 赵天斳还真是看得起他们,竟然动用这么多的资源,就为了把他们搞垮。 “是啊,现在想想,他大概是早就着手开始准备了。” 陆惜月神情严肃,眼里尽是冷意:“他原本是想要把我们挖走,后来发现这个目标难以实现,这才准备下死手。” “他是拿什么打动的盛家。”萧云珩不解。 按理来说,在雁南屹立这么久,盛家不该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被人诟病的后果做这种事。 家底积累雄厚的商贾世家,最忌讳的就是名声不济,这会影响他们日后的生意。 “是因为盛钦吗?”他猜测着。 赵品谦脸色不虞:“可能有他的原因,但盛钦既然已经脱离盛家,对他的威胁也不算太大。” “不一定,盛老爷子既然这么在意脸面,盛钦又是大年三十离开的盛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盛老爷子到头来,还是脸上无光。” 陆惜月分析着其中缘由,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秦老板之前卖给盛家的是什么来着?” “香料啊。” 赵品谦说完,整个人也清明了。 三人对视,瞬间福至心灵。 赵天斳许给盛家的,不止盛钦,十有八九还有花露铺。 眼下猜测这些也是无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这次危机化解。 “依盛家和赵天斳的势,想要挤走我们太简单了,但是想要压死我们的铺子,打价格战,未免太吃亏。”赵品谦摇摇头。 赵天斳不是纪家大郎那种蠢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不会做。 萧云珩看着陆惜月眉头紧锁,眼中肃穆浓重,想要伸手抚平她眉眼的蹙起。 顾忌一旁还有赵品谦,他到底没有动手。 “赵天斳不是最喜欢弄些害人的小动作吗,大概是打算往我们铺子上泼脏水吧。” 听完陆惜月的话,赵品谦深感同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计。”他扬了扬眉。 陆惜月与萧云珩侧目看他。 赵品谦咧嘴笑了,“倒不是防着他什么,而是先下手为强。” 再过两日,表叔就要到了。 他并没有以自己的名义请他过来,暗中耍了个小计策。 等到他将当年那件事真相大白,任由赵天斳再有多少手段也不好使。 日升月恒,转眼便已是月末。 雁南城内的码头,走水路而来的中年男子一袭青色长衣,长眉入鬓,身姿挺拔,纵然已经有些年纪,却依旧精神十足。 赵家个个都生的好,哪怕赵天斳为人再怎么不是个东西,一张脸却是很俊俏的。 赵家表叔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为人刚直,气势冷硬,乍一看不像是个生意人,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 跟着他身后下来的还有俩个小厮使唤。 陆惜月一看来人,就与赵品谦给的画像对上了,当即与萧云珩上前。 “请问可是赵天赵老板?” 看着忽然出现的美貌少女和年轻公子,赵天愣了下,皱眉问:“真是在下,不知你们二位是?” “我姓陆,这位是我相公,姓萧,我们奉命到这儿来接赵老板。” “怎么这位钱公子没来么?” 钱公子是赵品谦的化名。 为了让赵天尽快来雁南,他不得不使出这么个法子,而赵天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在信件中放了当年赵天送给柳青眉的信物。 第191章 小女娃的父亲是赵天斳 两人将赵天带回府上。 宅子的简朴令赵天有些吃惊,从书信里的言语来看,这位钱公子应当是个十分有钱的主儿,没想到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倒不是家里的宅子有多破,实际上,哪怕是在雁南,陆惜月当初买下的这座宅子也算不错。 赵天是什么人,手底下管理着天下商行的一门生意,日进斗金,哪怕平日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乍然住进这样的宅子,难免会觉得朴素。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当着主人家的面儿说。 奉上一盏茶后,他在厅堂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钱公子。 逆光而来的青年身着月牙色的衣衫,腰间坠着漂亮的玉坠子,身姿挺拔,还没有看清脸,赵天却觉得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待青年走近了,露出一张俊郎的脸,赵天的愕然怔住。 手中的茶盏骤然拍在桌上,他冷下脸:“赵品谦,是你。” 当初他念着几分亲缘关系,才留下这个侄子的一条性命。 没想到今日今日竟然还有见面的一天。 看着久违的亲人,赵品谦微微一笑,冲他揖手:“表叔,许久不见了。” 赵天冷眼一扫旁边的陆惜月和萧云珩,鼻子里发出冷哼,“原来你就是那位钱公子,这些人也都是你找来的。” 直到他此刻必然会生气,赵品谦忙道:“表叔莫急,待我将事情与你说清楚。” “不必了。”赵天沉沉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今天有什么目的,你也别叫我表叔,你早就不是赵家的人了。”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走。 “表叔,难道你就不好奇我要告诉你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吗?” 他在信里提到过这件事。 赵天脚步顿了顿,深黑的眼眸横了过来。 不错,他若不是被信里的内容吸引,是绝对不会跋山涉水从京城跑到这儿来的。 可是他没想到,背后写写封信的人居然是赵品谦。 “赵老板,不妨等大哥说完再走,况且,有个人,你必须见一见。”陆惜月适当的插了一句话。 赵天心存疑虑。 就在这时,姿容秀丽不复往日年轻的妇人牵着小女娃的手从侧厅走了出来。 这些日子柳青眉心绪不宁,深知日后将要面对什么,每日饭菜都吃的不多,自然日渐消瘦。 即便如此,赵天依旧一眼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柳青眉!” 眼前的妇人竟是早年前就被家人浸猪笼沉塘的妾室! 赵天不自觉后退一步,瞳孔颤动着,不可思议看向赵品谦:“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青眉居然没死。 赵品谦望了陆惜月一眼。 陆惜月会意,接过话茬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赵天跌坐在椅子上,幽幽的目光锁定在妇人和她身边的小女娃身上,一时间心绪复杂。 这个妾室,竟然是赵天斳安排到他身边的? 厅堂里气氛肃穆凝重,赵天拧着眉,陷入了疑惑之中。 说实话,仅凭他们这些人的三言两语,并不能说明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或许是赵品谦想要重新回到赵家,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等着他。 赵天尊了这么多天的生意,精明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草率的下决断。 “赵老板是不信我们的话。”陆惜月猜出他的想法。 看着忽然打破这份沉默的少女,赵天眸色幽幽,“你唤他为大哥,小姑娘,你和他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陆惜月动了动眉梢:“我与大哥是结拜的兄妹。” 按理来说,她该随赵品谦唤这位一句表叔才对。 赵天轻嗤,捧起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淡淡道:“想要让我相信,也得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据,就凭你们三言两语就让我质疑家主,未免有些可笑。” 陆惜月与赵品谦对视一眼,随即唤来秀秀。 小姑娘窝在柳青眉怀里,低着头,面对着堂上的陌生人,显然是有些害怕。 “秀秀,你别怕,快到姐姐这里来。”陆惜月哄着小姑娘。 小姑娘眨了眨眼,犹豫了瞬,走过去。 “秀秀啊,去问这位伯伯好。”陆惜月指着赵天。 小姑娘乖巧懂事,虽然害怕,但害怕照做。 赵天正襟,不太理解她想要干什么。 “伯伯好。”秀秀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 对这个几岁的小女娃,赵天硬不起心肠,开口让她起来,小姑娘抬起脸的瞬间,那双晶亮的眸子闯入视线,脑海中瞬间涌入另一个孩子的身影。 赵天呼吸一窒。 这孩子,莫不是赵天斳的? 他陡然看向陆惜月,眼中藏着询问。 陆惜月颔首,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赵天胸腔里的火蓦然涌了上来。 他好歹也是赵天斳与赵品谦的表叔,两人年幼时他还带过一阵子,这小女娃长的虽然秀气,可眉眼之间的形色,简直与赵天斳一模一样。 倘若没有与柳青眉那三分相似,这孩子无疑就是赵天斳的翻版。 实在是太像了。 看着赵天隐隐带着怒气的脸色,赵品谦暗暗松口气。 之所以走这么一步棋,也是因为秀秀这孩子与赵天斳很像,最开始到雁南的时候,其实只看出一两分。 如今这孩子长了一岁,那一两分就深了。 陆惜月对着柳青眉使了个眼色。 柳青眉立刻就将秀秀给带了下去。 “赵老板,你也看到了,这孩子都六七岁了,怎么说都能证明柳青眉与赵天斳的关系了。” 赵天扫了一眼面上含笑的少女,收拢的拳头缓缓松了下来。 他转头问赵品谦:“这么说来,你们是打算通过我,来把赵天斳拉下去了。” 赵品谦神色平静道:“不是把他拉下去,是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臭小子,几年不见,能耐倒是见长。” 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显然是破了冰,赵品谦跟着一笑:“还是多亏了当年表叔的帮忙,否则,我早就死了。” “说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做,我可告诉你们,赵天斳现在和不少京城的勋贵有来往,想轻轻松松把他弄下来,可不容易。” 赵品谦示意他放心:“只要表叔肯帮忙,一切都好说。” 第192章 搞破坏 当年赵天斳靠着这种肮脏手段将他赶出了赵家,这一次,赵品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不仅要揭穿赵天斳那张虚伪的脸,还要让他也尝一尝人人喊打的滋味儿。 赵品谦当下就收拾东西与赵天一道回去,并且带上了柳青眉和秀秀。 有这么两个铁证在,赵天斳想甩也甩不掉。 与此同时,赵天斳还在与盛老爷子谋划打压花露铺的事情。 影月收到了来自赵天斳的消息。 她立刻就报给了陆惜月。 “他说过两日就要将新的花露推出来,并且让我将这个寻法子放到四季春制造花露的大缸里。” 她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交给陆惜月。 瓶子里是白色的粉末,没什么味道,陆惜月将其倒进了水杯之中。 很快,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飘了出来。 陆惜月掩着口鼻,端着茶水倒在了门外。 “赵天斳不知道四季春的花露是在外头制的么。” 居然想了这么个法子破坏花露的味道,够损的。 影月摇头:“他不知道,他只是问我平常都去哪里,我就说随着陆姑娘你在一起,她便以为你信了我,所以才让我想法子跟你去花露铺。” 陆惜月了然。 只怕赵天斳做梦都想不到,影月早就已经叛变了。 “行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如果赵天斳找你,你只管说投进去了。” 影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可若是花露没有受损,只怕他不会信的。” “没事,那个时候,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影月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陆惜月将瓷瓶装起来回屋。 夜幕四合,窗外落了一地的雾气,两道人影悄然无声的从府上飞了出去,直奔赵天斳名下的花露铺后院。 萧云珩带着陆惜月,轻松的避开了守卫和下人,纵身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院墙里。 借着月光指引,二人很快找到了赵天斳制香露的房间。 与陆惜月想的差不多,巨大的蒸馏器是仿造她的制作,只是中间的连接处少了一根管子,所以才导致赵氏花露铺的花露味道杂乱。 两人分头行动,调制并且分装好的花露箱子里,找到了标有梅花字样的香露。 萧云珩将箱子打开,扑面而来的梅花香瞬间将他淹没。 花露是香的,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舒服。 “找到了。” 他轻声唤了一句。 陆惜月应声走了过来,借着月光看清光影斑驳的花露,唇瓣扬了起来。 “只怕赵天斳永远也想不到,他想要用在我们四季春话路上的东西,最后会用在自家的花露上面。” 少女眼里是狡黠的笑意,萧云珩帮着她将所有的梅花香露打开。 琉璃瓶口并不大,瓷瓶里的粉末不多,也没法儿将所有的香露都损坏。 陆惜月只投了最上面一排的花露,然后将其与打乱。 夜深人静,看守的小厮离的并不远,二人轻手轻脚,尽管用的时间久了,也不会遭人发现。 待到东西投好了,将箱子盖上恢复原样,正准备离开,陆惜月忽然伸手拉了男人一把。 “等等。” 萧云珩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 少女重新走到了制作花露精油的蒸馏器前面,将别着头发的发簪扯了下来。 没有发簪的支撑,墨色深黑的长发倾泻而下,直直落到腰际。 “这是要做什么?”萧云珩抚着少女的秀发,有些不解。 陆惜月弯唇,牵着他的手走到蒸馏器最近的地方,“给赵天斳准备一份大礼。” 萧云珩很快就明白这份大礼说的是什么了。 陆惜月把发簪塞到萧云珩手中,指挥道:“你用这个在上面戳一个小孔,注意不要太大,维持好力道。” 萧云珩会武功,下手不会太重把整个蒸馏器损坏。 握着还残留少女指尖温度的发簪,萧云珩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些。 不得不说,她这个恶劣的性子,倒是和京城中传闻的一样。 偏偏不把整个蒸馏器破坏了,只捅出这么一个小窟窿来,让人轻易发现不了。 待到下次开始提取花露的时候,工人就会发现东西有损坏。 琉璃制作的蒸馏器可没法儿修补,这么一大个,只能废弃了。 这还不止,连带着里面放进去的花瓣也没用了。 笑归笑,她的吩咐,还是要照做的。 手腕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发簪的尖头就刺破了蒸馏器的底端。 不过绿豆大点儿的破口,连个裂口痕迹都没有,就算是四五个人围观,只怕也发现不了。 拿回发簪,萧云珩挽着她的头发,试图将头发别回去。 然而,平日里执剑能杀四方,空拳也能退敌的一双手,此刻梳理着长而柔顺的头发,手指像是打了结一样,怎么也拢不住头发。 感受到对面男人生出的不满情绪,陆惜月抬手敲了敲他胸膛。 “不弄了,先回家吧。” 待在别人的地盘破坏东西,还慢条斯理的在这儿挽头发。 赵天斳知道了,大概会气死吧。 萧云珩绷紧了唇瓣,点了点头,随即一手揽住她的腰,翻出窗户,身姿灵巧的飞了出去。 两人回到家里已经是后半夜。 萧云珩还在和她的一头长发做斗争。 透过铜镜,陆惜月能清楚的看见男人一张俊脸板着,好像她的头发犯了什么罪一样,一定要把它们绳之以法。 她无奈笑笑:“真的不用挽了,反正都要睡觉了,明天我自己来就好。” 萧云珩泄了气,把发簪放回桌上,手搭在她肩头,与铜镜里的她对视。 “平日里见你挽头发明明挺简单的。” 男人长身玉立,高大挺拔,此刻话里话外竟满满透着委屈。 陆惜月笑容更深了。 “我从小就看人梳头发,当然简单了,你们男人的头发都是用冠,与我们不一样,你不会很正常的。” “我得会挽头发。”男人正了神色,认真道:“日后你的头发,都由我来挽。” 陆惜月眼中波澜涌起,撩动起不寻常的心跳。 她笑吟吟点头:“好啊,不过给我挽头发,可不能只会一个样式。” 萧云珩心下微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面的回应关于日后的事。 第193章 花露臭了 次日一早,陆惜月与萧云珩还是照常到名下的铺子里转悠了一圈。 赵品谦临走的时候特意将看中的铺子告知陆惜月,让她抓住机会,就着这个地方再开一间点心铺子。 巡视过后,陆惜月发现这个铺子不论是位置,还是周遭环境,都是极好的。 她手里有余钱,赵品谦临走的时候还给了她不少银子,当下就和铺子的老板说定,交付了银子。 定好铺子,接下来就招人。 陆惜月将事情交给盛钦来做,反正日后盛钦都是要与他们一起共事,他又是赵品谦信任的人,陆惜月很放心将这些事情交到他手里。 赵天斳左等右等,等来了陆惜月盘下了新铺子的消息。 后来,又是陆惜月与萧云珩今日出城上山看花田了。 又过了一日,四季春的花露铺推出了新的香露。 就是没能等到四季春花露出问题的消息。 他忍不住差刘武去问影月。 “公子,影月说了,她早就已经将东西投到了花露里面,让公子放心。” 赵天斳冷冷睨了一眼刘武:“放心,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确定投进去了。” 刘武有一瞬间的犹豫:“影月说,她确实投进去了。” 赵天斳拂了拂衣袖,脸色难看的厉害。 本来想着等四季春花露出问题,他就进行下一步,眼下倒好,四季春的生意压根就没见有少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交代刘武:“这几天你亲自盯着四季春,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我。” “是。”刘武立刻应下了。 又过了两日,赵天斳没有等到四季春花露出问题的消息,反而是自家的花露铺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你们家的香露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品质就没有多好,还臭的要命,这是香露吗,臭露还差不多,赶紧退钱。” “就是,我二两银子买的香露,喷在我身上你看给我臭的,我们家狗闻着都要退避三舍。” “退钱,赶紧退钱,不退钱我砸了你的铺子信不信。” 十多个人挤进了赵氏花露铺,里外吵嚷的不行,连带着原本要打算买香露的客人都退了出去。 前来闹事儿的人身上闻着一股怪味儿,像是放了四五天的馊饭发酵了的味儿,冲鼻子的很。 掌柜的不明就里,根据经验来看,这些人聚众闹事,十有八九是来找茬儿的。 他对他们家的花露有信心,虽说品质不如斜对面的四季春,怎么也没到是臭露的地步吧。 “诸位,诸位都静一静。”掌柜的抬手让众人静了下来,才道:“你们这平白无故的拿着味道奇怪的香露说是我们家的,可有什么证据。” 此话一出,众人就恼了。 “还要证据,这琉璃瓶子,还有上头的标识,不是你们家的还能是哪家的。” “就是,掌柜的莫不是想要赖账。” “诸位莫要急躁啊。”掌柜的叹口气,心中有些鄙夷,只当这些人是来讹钱的,要不然就是受人指使。 他找来伙计,立刻让伙计去寻赵天斳。 事情到底如何,他还是得等公子过来再做决断的好。 可惜这些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同他在这儿耗着,高举起花露,送到掌柜面前。 “你闻闻,这就是你家的香露。” 鼻尖触碰发的香露瓶子的瞬间,那股难闻的气味冲了出来,掌柜的翻了个白眼,险些当场吐出来。 他立刻捂着鼻子,斥道:“这绝不可能是我们家的香露。” 一定是有人刻意污蔑。 “大家伙看看,赵氏花露铺的人想赖账。” 人群里,有个年轻人喊出这么一句话,瞬间点起了众人的怒火。 十多个人往掌柜的那边挤了过去,看样子像是要打人。 场面一度混乱。 铺子外围了一群人。 陆惜月与萧云珩早早寻了对面茶楼的好位置,此刻站在二楼雅室的窗户口,正好能瞧见花露铺里的混乱场景。 不多时,赵天斳终于是到了。 刘武替他清出一条路来,被众人围着已经退到柜台后面,避无可避的掌柜看到来人,只觉得看到了救星。 他立刻上前,将情况说与他听。 闹事的一群人瞧见赵天斳,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嚣张,这毕竟是天下商行的家主,他们也不好得罪狠了。 可该讨的东西不能不讨回来。 “赵老板,这明明就是你们家的香露出了问题,掌柜的还赖账,你看看。” 为首的青年将香露递了过去。 赵天斳黑沉着一张脸,压着心里翻涌的戾气,把香露拿了过来。 闻着鼻息间用上的刺鼻异味,他眼中划过愕然。 这臭味的来源,分明是他为四季春准备的那样东西。 怎么会到自家的花露上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低下头又闻了一遍。 的确是那个东西没错。 那这香露? 他将香露瓶子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是他们家的东西。 “不止我一个,还有呢。”青年提了一嘴。 身后一起来闹事儿的几个将自己买的香露拿了过去。 赵天斳一一检查过后,盯着青年道:“这香露,公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昨儿个晚上,买回去送我娘子的,你们掌柜的说是新货,还是梅花香的,我才买回去的。” 谁知道花二两银子回去邀功没邀成,还遭娘子一顿打。 他后背上挨鸡毛掸子打的伤现在还疼呢。 掌柜的压低声音道:“公子,我看这些人就是想来讹钱的。” 他们的香露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刘武看着自家公子冷厉的目光,瞪了掌柜一眼。 赵天斳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来应该投放在四季春香露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自家的香露里来。 可眼下由不得他细想,如果不将这件事处理好,日后花露铺的生意只会更差。 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天下商行的声誉。 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刘武,帮诸位退货,每人多退一两银子,权当是补偿了。” “公子,这可不成啊。”掌柜的瞪大眼,俨然没想到他会容许这些人来退货。 还多退银子。 这不是得亏死。 第194章 下毒 掌柜的后面的劝说被刘武一拳头砸了回去。 赵天斳这番话倒是成功安抚了前来闹事儿的众人。 “如此,诸位可还满意?”赵天斳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问。 “满意,当然满意。” 开什么玩笑,白得一两银子,哪儿有什么不满意的。 正好,拿了三两银子去对面买四季春的花露。 很快,刘武帮着众人退完货,补上银子,顺道将所有的出问题的香露都放在一个箱子里。 等铺子里没了几个客人,赵天斳一扫那些出问题的香露。 无一例外,都是新出的梅花香露。 他看了眼还摆在货架上那些没有卖出去的香露,黑眸微眯,吩咐道:“把所有的梅花香露打开,检查一遍有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该出现在四季春香露里的问题成了自家的,还都是新出的梅花香露。 要说制造香露时出了意外,赵天斳是不信的。 同一个味道的香露是在一个大的琉璃缸里调配好,才分装在小琉璃瓶里的。 这些梅花香露卖出去三十多了,只有七八瓶有问题。 那就说明是在制好之后才被动过手脚。 江影月? 所有的梅花香露打开之后,不出他所料,剩下的六十多瓶之中,还有七八瓶有问题。 掌柜的茫茫然。 还真是自家香露有问题,这不该啊。 “出问题的香露都销毁了吧,至于剩下的,便宜一半出售。” 总不能将所有的花露都砸在手里。 掌柜的这回不敢不听,立刻照做他的话去做。 茶楼之中,陆惜月望着一脸凝重憋闷的赵天斳,心中只有两个字。 ——畅快! 也该让他尝一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吃了这么个闷亏,他十有八九要找影月问清楚。” 萧云珩捧着茶杯,轻啜一口,笑道:“可惜他不会想到,影月已经为你所用。” 所以,这个亏,他不仅闷声吃下了,连个说法都找不来。 花露铺里,赵天斳似有所感,走到门口骤然抬头。 陆惜月唇角的笑容一怔,侧身就躲了过去。 赵天斳看着空荡荡的二楼,连个人影也没有,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陆惜月探出一个脑袋,不禁轻“啧”,“这个赵天斳,警惕性倒是高。” 她甚至想不明白,这么个歪瓜裂枣,黑心肝的东西,怎么生出了秀秀这样根正苗红的可爱小女娃。 萧云珩给她面前的茶杯添上一盏热茶,“再有两天,大哥他们该到京城了。” 到时候,任由赵天斳还有什么计策,都没心思来对付他们。 陆惜月喝完茶,想到了另一件事。 “盛家该怎么办呢?” “不急,先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吧。”萧云珩语气淡淡。 赵天斳阴着脸从花露铺离开之后,刘武就找到了影月,将人带到了府上。 “赵公子。”影月并未行礼,只是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与赵品谦同样都是替姚心语办事儿,可没有上下级之分。 “江姑娘。”赵天斳面无表情看着十分貌美的少女,冷冰冰的开口:“花露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江影月诧异,“什么解释?” 赵天斳仔细打量着她这幅不解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江姑娘不是说,东西已经投进四季春的花露里了。” 影月点头:“自然。” “可为什么,出问题的花露不是四季春的,反而是我赵氏花露铺里的。” 他咬着牙,额头青筋直跳。 江影月早就料到他会来逼问,将准备好的说辞问出来:“赵公子能不能将事情说清楚些,我实在不明白。” “呵,你不明白么。” 赵天斳冷笑,给刘武使了个眼神。 了解过事情的原委后,江影月在心里暗暗一笑。 陆姑娘这招用的还真是损。 难怪赵天斳这么气急败坏的想要问自己讨个说法。 她只说不知道,并且一口咬死了那些东西投进了四季春的花露里。 赵天斳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问题,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答案。 江影月不是他的手下,他还真不能拿这个女人怎么样。 不过…… 回到陆惜月的府上,影月将赵天斳交给她的东西再次呈给了陆惜月。 “这是什么?” 依旧是一个小瓷瓶,不过这次里面不是粉末,而是一颗药丸。 “毒药。”影月面无表情道。 萧云珩眼神暗了暗,杀意一闪而过。 陆惜月有些错愕,随即估摸出了赵天斳的意思。 “她不信任你,所以想让你给我下毒。” 她若是中毒,也就除了他心头恨,同时,也能证明影月的清白。 这一石两鸟,算的够狠的。 影月点头:“他说这东西不致死,但是能让人生不如死。” 陆惜月将毒药放回到瓶子里,问:“这个东西,他有解药吗。” 她可还记得赵品谦这厮可是有制毒的能力的。 “应该是有的。”影月道。 陆惜月摸着下巴,瞥了萧云珩一眼,有些疑惑:“他让你给我下毒却毒不致死,莫不是,想要以此来威胁我们。” 他没有下致命的毒药,说明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 可他想要什么呢。 萧云珩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他凝着湛黑双眸里的视线,声线微沉:“你想要做什么?” 根据他对陆惜月的了解,话已经问到了这个份儿上。 她只怕是又有什么打算了。 陆惜月舔了舔唇瓣,微微一笑:“自然是将计就计啊,否则的话,影月在他那里,岂不成了叛徒。” “不成。” 萧云珩抿着薄唇,眉头轻蹙:“不可拿自身冒险。” 陆惜月愣怔瞬,随即笑了:“放心吧,我当然不会拿自身冒险了,只是做做样子嘛,你放心吧。” 她才不会蠢到真的把这个毒药吃下去呢。 万一毒解不开,她岂不是要吃大亏。 萧云珩睨她一眼,到底是放了心。 看着二人之间眼神流转,江影月有些受不了,出声道:“那你要如何糊弄那些大夫。” 陆惜月耸耸肩:“我就是个大夫,想要弄出一副毒入骨髓的样子,很难吗。” 江影月眉头挑了挑。 第195章 演戏 陆惜月很快查出了这毒药的作用,的确如赵天斳说,不会立刻致死。 服用毒药后最先是虚弱,没有精神,用专业的术语来说,应该是神经衰弱的症状。 让人生不如死也并非是吹嘘,这毒专攻大脑,一旦服用,两天之内没有服用解药,毒性会开始攻入神经,随着时间的流转,会把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到最后要么变成傻子,要么变成疯子。 时间一长,即便是有解药也是无用。 陆惜月眼睁睁看着用来实验的小老鼠最后在笼子里红着眼睛撕咬另外一只小老鼠的身体,顿时血肉模糊,,她立刻拿出银针,结束了两只小老鼠的生命。 笼子里血渍骇人,陆惜月深吸口气,对于赵天斳的狠毒再次有了了解。 这毒要是服用了,倒不如一死来的舒坦。 赵天斳这边等着影月来报陆惜月中毒的消息,赵品谦已然与赵天到达了京城赵府。 说明了来龙去脉之后,赵家的十多位族老,立刻紧急会面。 有赵天斳留在京城的心腹,试图悄默默的前往雁南给赵天斳传递消息。 无一例外,被早有准备的赵天派人拦了下来。 族老们商量完,让手下将赵天斳传召回来,不过并不透露事情的缘由。 两天后,在陆家院子外头盯着的刘武看到萧云珩急匆匆的出门,并且领了一个大夫回来。 他立刻来了精神。 不多时,又有两名大夫被领了回来。 影月趁着晌午的空隙,站在门口,与外头茶棚下的刘武使了个眼色。 ——事成。 刘武点点头,看着少女走回院子,又等了一会儿,待那些个大夫出来,才忙不迭起身回府上将消息告知赵天斳。 “当真?” 正在记账的赵天斳手臂一僵,鼻尖的墨迹落在洁白的纸张上,晕开一团黑色。 他盯着一路跑来气喘的刘武,漆黑的瞳孔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却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哪怕江影月是姚心语的人,他也并不十分相信。 尤其是,有了之前花露一事。 刘武点头:“是了,公子,江影月给小的传了消息,而且小的亲眼看见好几个大夫来来回回的。” 赵天斳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深思,他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确定那些大夫是去看陆惜月的。” “公子放心,小的生等那些大夫出来,花银子问了一通,的确是陆惜月出了问题。” “大夫怎么说?” 对于心腹的头脑,赵天斳还算满意。 “好像说什么,太过操劳,以至于体虚,还说什么要少用脑子。” 刘武仔细的回想那些大夫说的话。 听到此处,赵天斳嘴边有了笑意。 很好,和中毒的症状十分符合。 不过有前车之鉴,赵天斳不敢大意,取了一百两银子给刘武,让他去找事先买通的那位大夫。 傍晚时分,那名大夫经影月的介绍下,由萧云珩领进了府中。 来到陆惜月休息的院子里,陆母正站在床边,眼眶微红,叹息不止,正是为女儿伤心的时候。 “娘,这位是张大夫。”萧云珩介绍着。 陆母停止了啜泣,拿帕子擦干眼泪,给那位张大夫让了个位置。 床榻上,相貌不凡的少女唇色苍白,双目微微睁开,仿佛只是睁眼看人就已经废了好大的力气。 她只是抬眼看了一会儿,便垂下了眼皮,想张口说话,却被床榻边的男人制止。 “别说话,你好好休息。” 俊郎的青年眉头紧锁,眼里浓烈的担忧汹涌着。 张大夫暗暗将这些人的反应记在心里,随后拿出一张帕子,放在少女手腕,隔绝了肌肤的触碰,开始把脉。 过了一会儿,张大夫叹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陆母忙迎上来问:“大夫,我女儿如何了,她到底是为何病倒了?” “夫人莫急,顾念这是过度操劳,再加上最近天气冷暖交叠,所以有精神不济,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什么问题了。” 听着这耳熟的话,陆母依旧不能安心。 每个大夫来了,说的话都是差不多,像是串通好的。 她拦着转身要走的张大夫问:“大夫不给我家月儿开点药么?” 张大夫笑呵呵道:“姑娘这症状,不需要吃什么药,就吃些好的就是了。” 他其实是想提醒一句。 能多吃点就多吃点吧,正是最好的年纪,竟已经神经衰弱,心迹紊乱,压根是没救了。 当然,他收了人家的银子,是万万不能说这些话的。 陆母无奈,只能让影月把人送走。 陆母坐在床边,看着虚弱无比的少女,眼泪便落了下来:“月儿,是娘没有照顾好你,还让你一个姑娘家如此劳累,真是不该。” 若是她女儿变懂事的代价就是要整天忙碌,日夜颠倒,三餐不饱腹,她倒宁愿陆惜月还是以前的样子。 陆惜月默默在心里叹口气,没法儿回应陆母的话。 作息要做全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件事自然是瞒着陆母的。 萧云珩上前劝道:“娘,没事儿的,她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陆母拍了拍青年的手:“你也是辛苦了,今儿个看着她一天了,还是我来吧。” 萧云珩瞥了眼床榻上“精神不济”的陆惜月。 陆惜月眼神闪了闪。 萧云珩会意,立刻道:“厨房里还炖着汤,我也不会看火,不知好了没有。” 陆母陡然站了起来。 “倒是忘了我的鸡汤,云珩啊,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厨房看看。” “娘慢走。” 送走了陆母,萧云珩走到床边,附身。 修长手臂越过少女纤细的腰肢,最后摸索到她的后颈,动作轻柔的将一根银针缓缓拔了出来。 没了穴位被制衡的束缚,陆惜月面上的苍白之色肉眼可见的消散,不过片刻,便恢复了红润。 他结婚萧云珩递过来的茶喝下去,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躺床上一天了,真是够累的。” 她动了动手臂四肢,转身就要起来。 躺了一天的四肢有些无力,才站起来,双腿就是一软下。 萧云珩弯下身子,立刻将人接住,顺手一提,把人打横抱在怀里。 第196章 什么时候学会了纨绔的招数 陆惜月下意识伸手环住男人脖子,微微松口气。 然后,很自然的指挥萧云珩:“抱我去书桌前面。” 在床上躺了一天,应付好那些大夫还有陆母,她可没忘了自己的生意。 她想到了有一个绝妙的赚钱的生意。 从前看那些小说,穿越而来的女主都会制肥皂,这里的人洗衣服用的都是皂荚豆子,若是有肥皂的话,肯定能大赚一笔。 她从前不知道怎么制肥皂,可看了那么多小说,制肥皂的法子早就熟记于心。 萧云珩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到书桌前,问:“眼干什么?” 话是在问,手却没把人放下来。 陆惜月下巴点了点:“你先把我放下来。” 青年弯了弯唇,对着她眉梢一挑:“亲我一下,就放你下来。” ??? 她斜了眼青年,有些好笑。 “堂堂萧世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纨绔的招数了。” 男人轻哼,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纨绔之所以是纨绔,是因为他们调戏的是良家女子,你不一样,你是我夫人。” 说罢,他把脸往她唇边送了送。 陆惜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有种被内涵到的感觉。 罢了罢了,这么一个极品美男在眼前,不亲白不亲。 她捧着男人脸颊,唇瓣落在了他唇角。 就在萧云珩心满意足时,少女忽然用力,将他的脸掰正,对准唇瓣重重的亲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萧云珩怔了怔,唇瓣上还留有温泉的药香味。 少女眼眸明亮,笑意不止。 他耳尖没来由的有些发烫。 “可以了放我下来了嘛,萧世子——” 她拉长声音,欣赏着萧云珩有些闪躲羞怯的目光,伸手挠了挠他下巴。 “……可以。” 萧云珩有些受不了她的眼神,缓缓将她放在了椅子上。 青年声音有些憋闷。 每次都是这样,他试图想把她闹脸红的时候,她总能坦然又自在的反过来调戏他。 陆惜月拿过一张纸,将墨条磨了两下,沾了墨迹,在纸上写下了需要用到的原料。 贝壳,各种草木灰,粗盐,还有动物的油脂。 等写完,她就让萧云珩帮他收集这些。 看着纸张上的几样东西,萧云珩有些不解,草木灰,粗盐,动物油脂也就算了。 “贝壳,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要做肥皂啊,就是能代替,不是,是比皂荚,草木灰洗衣服更干净的东西。” “肥皂。”萧云珩诧异。 “没错,就是肥皂。” 贝壳烧红,研磨成粉末,是用来代替生石灰的作用,这里自然也有石灰石,不过相比于这个,贝壳会更加便宜。 她在琼县的时候,听药堂的杜大夫说过,用来入药的贝壳略微有些贵,不过寻常贝壳,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好多。 草木灰就是用来熬制出碱液的,用来促进后面的皂化反应。 熬制好的碱液也不能直接使用,需要用纱布蒙着,将碱液过滤出来,去掉杂质,随后和贝壳粉放在一起,搅拌。 搅拌完后还要再进行一次过滤,将贝壳粉里的杂质挑出来,然后静置五六个时辰,这就得到了混合碱液。 动物油脂,用猪油,鸡油都行。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些动物油脂太贵,肥皂做出来之后,只怕不能平民化,只能供家境不错的人家使用。 油脂用小火熬制,一定不能用大火,把油脂里的残渣捞出来。 如果是猪油的话,剩下的猪油渣撒上辣椒面儿,还能做一道不错的小吃。 油脂熬好后放凉,最后将混合静置好的碱液拿出来,将上层分离出的碱水倒进油脂里,这里的比例也需要一定的掌控力。 最后,将盐粒儿研磨一下,得到粉末,加入油脂和碱水之中,进行混合搅拌。 等到国有的物质冲分融合后,会产生皂化反应,油脂会变成粘稠的膏状物体。 这就是家肥皂的最初形态了。 她手里还有花露精油,到时候再滴两滴精油进去,制成香的肥皂,再订个模具,制成各种好看的形状。 眼下还只是设想,她没有真正的做过,上手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多时,陆母端着熬好的鸡汤过来了。 陆惜月立刻招呼萧云珩把自己抱回到床上,顺手把那张清单塞进了他怀里。 与此同时,从陆家出去的张大夫被刘武带到了赵天斳的府上。 面对雇主,张大夫不敢隐瞒。 “我瞧着陆夫人和萧公子的神态,不像是假的,而且路上还悄默默问了府上小厮,陆姑娘的症状有两天了,确实没问题。” 赵天斳放了心,大手一挥,让刘武拿了二十两银子赏给了张大夫。 得了银子,张大夫欢天喜地的走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个江影月,下手真是半点儿也不含糊。 “公子,既然这个陆惜月现在已经中毒了,我们不妨直接找上门去,让她们把制造花露的法子交出来,晾他们也不敢拒绝。” 赵天斳睨他一眼,淡淡道:“急什么,眼下还不是时候。” 这么说着,他面色忽然顿住。 “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我那位大哥了。” 陆惜月出了这么大的事,赵品谦又启是那种坐视不理之人。 刘武也反应过来,“公子,小的也有好几天没见着赵品谦了,先前他带着一队人走了,好似现在都没回来。” 他也是这两天才奉命前去盯着陆家几个的。 赵天斳愣了下,眼中闪过阴鹜的光:“不管他在不在,都不会改变陆惜月的结局。” 他倒要看看,往日聪慧堪比男子的经商奇才,日后成了个痴傻之人,赵品谦是否还会继续认她这个妹妹呢。 思及此,赵天斳心中便一阵畅快。 这种将赵品谦死死压制住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主仆二人谈话之际,外头的门人匆匆来报:“公子,有一位自称是京城的人,要见公子。” “京城的,是谁?” “说是奉各位族老的命令,小的也不确定。” 族老们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 他忍不住猜测着缘由,犹豫片刻,皱眉道:“把人请进来。” 第197章 女扮男装的小公子 得知对方的来意之后,赵品谦坐在原地,良久的怔仲。 十多位族老,都让他回去,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主事这么多年,赵品谦很清楚,倘若没有大事发生,绝对不会惊动这么多族老。 他忍不住试探:“我来的时候,京城那边部署的很好,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言下之意,便是询问来人族老们的意思了。 青年终究是为族老办事,并非赵品谦的心腹手下,深记上头的交代,含糊道:“家主谋算得当,自然不会出什么事,属下只是来传个话,不太明白族老们的意思。” 虽然带了点敷衍的意思,但这的的确确是真话。 看样子,从这人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赵品谦淡淡一笑,没有再问:“既然如此,那容我收拾收拾,明日启程如何?” 青年颔首:“族老们的意思,希望家主尽快动身。” 赵品谦扬了扬眉梢。 这么急? 心中的疑虑越发的深了。 “那我现在吩咐下去,阁下稍等。” 面对族老们派来的人,赵品谦还是很给面子的。 青年笑笑,静静坐着等他收拾。 回到屋中,看着刘武收拾东西,赵品谦面色沉沉,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族老之中,不乏有支持他的人,自然也有不支持的。 可无论如何,这两年来,有什么事都会事先通知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急急忙忙找他回去,连原因都遮遮掩掩。 直觉告诉他,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想了一圈,赵品谦终究想不出什么缘由。 不知道原因,他就没法儿做应对的准备。 思及此,他手心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盯着眼前一片空地,漆黑眸色中翻涌着情绪莫名。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无力感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刘武见状,大着胆子问:“公子,我们这个时候走了,那陆惜月该如何?” 沉默片刻,赵品谦看过来:“不是还有盛老头儿,后面的事情交给他办。” 刘武点点头,应下了。 赵品谦这一趟走的匆忙,车马队伍收拾下来,也有四五辆,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陆惜月得到消息,心中了然。 他这趟回去,从此以后,这家主之位,估计得交还到大哥手中了。 赵品谦虽然离开了,盛家人却还在。 陆惜月对外,依旧是体弱多衰的模样,三四天没出门,躲在家里捣鼓起肥皂来。 实验的第一次,废了不少配料,因为比例不太对,导致最后皂化反应没成功。 好在第二次做的非常成功,加入了花露精油的肥皂称深牛乳的颜色,从模具里脱出来的是一块方形,上面有一朵海棠花的形状。 她沾了点水,试着将帕子搓了一些肥皂,开始揉。 很快帕子就被揉搓出绵密带着阵阵幽香的泡沫。 “这就是肥皂。” 萧云珩拿起一块微微掂量,并不算轻,颜色还算好看,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差别。 “是啊,用这个洗衣服,比那些草灰,皂荚什么的方便多了,而且洗的更干净,最重要的事,它还香呀。” 陆惜月将肥皂送到他脸边上。 男人顺势低头轻轻一嗅。 嗯,确实是香的。 陆惜月算了下成本,眼下一共十两银子的成本,做出了三十二块肥皂。 “你说,这么一块肥皂,定价一两,如何?” 贵是贵了点,好在这里是雁南,不缺有钱人。 陆惜月冲分发挥着自己的奸商潜质。 “可以,放到哪里卖?” “就放到花露铺子吧,反正都是有香味的东西,也不冲突。” 见她确定好了,萧云珩便要唤人来把肥皂送过去,被陆惜月拦了下来。 “先不着急,等量产在拿出去卖。” 在家里待了七八天了,陆惜月憋闷坏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乔庄一番出去。 萧云珩定定看着她,目露不解。 陆惜月找来影月。 影月捧着一套男子衣裳,与陆惜月的尺寸正好,又帮着她勾粗了眉,遮掩了耳洞,又拿香粉将脸扑的稍微暗了一下,才有了小公子模样。 等萧云珩再进来的时候,美貌无双的少女俨然已经成了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公子。 女子的骨架生的小,陆惜月特意让影月在肩膀处缝了两块布,垫的肩膀宽厚不少,她在女子中也不算矮,远近看着,也就是个十五六的小公子。 “怎么样,我这幅打扮,还不错吧。” 陆惜月拍了拍衣袖,在萧云珩面前转了一圈。 说话时,还刻意将嗓音压低,显的深沉。 男人眼底划过晦暗,薄唇轻轻抿着,将心底荡漾的情绪稳稳压住,弯唇轻笑:“还不错。” 有他的肯定,陆惜月放心了,招招手,让影月留在家里应付陆母。 这两日陆母常来看她,有时候也不进屋,只问问影月她的情况,害怕打扰她休息。 她将肥皂用纸装了七八快,塞到盒子里,和萧云珩出了门。 两人转眼来到盛钦的住处。 盛钦此刻正忙于查看之前点心铺子的所有账目,熟悉流程,瞧见先进来的萧云珩,不禁一愣。 “萧公子,你怎么?” 两人见面不过屈指可数,盛钦直觉这位并不喜欢他。 可现在,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想起前两日听说陆惜月身体不大好,碍于两人并无什么关系,他也不好上门问,只得偷偷打听境况。 “萧公子来的正好,我前两日听说陆姑娘身体有恙,从朋友处得了一颗山参,若是方便,还请萧公子笑纳,权当是我感谢二位的收留了。” 他这番话说的圆满,令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萧云珩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漠让出一个位置来。 同样身为男子,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个姓盛的,看陆惜月的眼神并不清白。 尽管对方藏的很深。 陆惜月往前一站,冲盛钦揖手:“那我就收下,多谢盛公子挂念了。” 盛钦眨了眨眼,看着明明陌生,眉目却有几分熟悉的少年,一脸:“你,你是陆姑娘!” “盛公子说错了,我是陆公子。”陆惜月笑笑。 盛钦反应过来,恍然点头:“是,是陆公子,只是,你为何要这幅打扮?” 第198章 表哥竟然喜欢男子! 陆惜月摆摆手,叹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还是说正事吧。” 她拉着萧云珩坐下。 盛钦道了声“好,”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陆惜月把装着肥皂的盒子打开,交给盛钦看。 “这是何物?”盛钦拿起一块,指尖捻了两下,有些滑,还带着阵阵香气。 “这个叫做肥皂……”陆惜月解释了一遍功效与用途,又把剩下的拿出来。 “这些是样品,盛公子你在雁南认识的人多,还麻烦你把谢谢拿出去,像上次一样,请人略做个宣传。” 闻言,盛钦面露难色:“这,若是之前的话,我自然义不容辞,可姑娘,不是,陆公子也知道,我已经脱离盛家,现下,那些人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盛家和他这个叛出家门的病秧子,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陆惜月当然猜到有这种可能,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盛钦好歹有点儿根基,而她们是压根不认识几个人。 “不过这东西要是真有效的话,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预先与你们说一声,只怕会不成。”他淡淡道。 “没事,盛公子尽力就是。” “肥皂的功效这般好,即便不用我宣传,等到面世时,誓必会引起轰动,二位不必担心什么。” 这番话并不是恭维,有这么个东西在,什么皂荚,豆子,日后只怕都赚不到富户人家的钱了。 “有盛公子在,自然是放心的。” 说罢,陆惜月又从怀中掏出她写好的肥皂配方,还有详细的制作过程。 “除却请人污蔑宣传之外,量产肥皂一事就交给盛公子你来。” 赵品谦信任盛钦,他做事又认真,虽然原文中没提到过这么个人,不过这么多天观察下来。 盛钦还是个不错的人。 接过写满整张纸的肥皂制作过程,盛钦有些意外。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交给他! 眼前人若是赵品谦的话,盛钦大概不会这么惊讶,可他不是。 她是陆姑娘,是萧公子。 他们统共没见过多少回面,肥皂这样的好东西,不论是落到谁的手中,能带来的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 她竟然,就这么将配方交给了自己。 难道不怕他带着配方跑了吗? 盛钦忍不住看了她身侧青年一眼,试图从他面上看出不满亦或是不同意的神色来。 然而,青年只是眸光淡然扫了他一眼,一如既往的漠视。 没有任何情绪,更看不出任何不快来。 捏着肥皂的配方,盛钦凝着眸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陆惜月恍若未察,提醒道:“盛公子先看看配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先问我。” 总得让盛钦把流程搞明白了,后面才能更好的教会旁人。 盛钦深吸口气,打开配方仔细看了一遍。 上面无论是配方比例,还是制造过程,哪怕是搅拌多少下这样的细节都讲得十分清楚。 盛钦虽然从来没有做过肥皂,待看完这个,脑海中约莫有了个雏形。 “二位放心,你们既然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我必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将配方收起来,盛钦神色郑重。 陆惜月满意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二人起身,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一直没有说话的萧云珩忽然察觉到什么,眼尾敛动,寒光乍现,脚尖轻点,随后提起一颗石子儿,往屋檐的方向一掷。 屋檐上的身影一闪,一道冷芒划破空际,直直射向站在两人中间的陆惜月。 萧云珩及时伸手拉着陆惜月侧身闪过。 锋芒骇人的飞镖堪堪略过陆惜月头上束发的银冠,深深埋进了院子里才生出新芽的柳树干上,发出争鸣声响。 萧云珩面色一沉,看着那人逃窜的身影,瞳孔中暴戾气息翻涌,带起摄人的凉意。 “护好她。” 他侧目吩咐盛钦,随即飞而起,追了上去。 盛钦“放心”两个字还未曾说出口,青年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看着萧云珩追出去,陆惜月忍不住皱眉。 赵品谦已经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派人过来暗杀她们? 姚心语? “陆姑娘,先在这儿等一等吧。”盛钦将她护在长廊里头,时刻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好。” 深知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陆惜月老实的没有随意走动。 盛钦身上功夫还不错,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才是查看陆惜月的情况。 小公子模样装扮的少女面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用来束发的银冠上那根发簪,却是歪了。 他余光瞥了一眼,忍不住提醒:“陆……公子,你的头发。” 他指了指少女发冠。 陆惜月伸手摸了一下,险些将摇摇欲坠的发冠碰掉。 盛钦抬手,有些无措的在空中乱舞了两下,眼看着发簪眼掉下来,眼疾手快的一截。 等到冰凉的触感上了手,他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忙道:“抱歉,冒,冒犯了。” 已经上手了,这个时候收手,整个银冠都要掉下来。 盛钦不敢直视少女眼眸,红着耳尖,手上无比僵硬的将发簪插进了墨发之间,稳住了即将掉下来的银冠。 陆惜月摸了摸头发,轻声道谢。 盛眨了眨眼,不自觉的退出两步远,背过了手去。 “哐当!” 大门口,少女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饭菜洒落一地。 “表妹?” 盛钦讶然看着来人。 盛表妹一双眸子圆睁,捂着嘴巴,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支支吾吾许久,眼眶都红了。 “表哥,你,你竟然……” 没看错的话,表哥面前的,是个男子吧,还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方才竟然那么亲密的替他束发,眼眸低垂,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分明是光影缱绻,仿佛有说不清的温柔。 盛表妹脑海中闪过曾经讨好这位表哥的画面,仿佛顿时醒悟了。 难怪,难怪表哥对她这般冷淡,连带着其他有意的姑娘也都拒之门外。 原来,她的表妹,竟然,竟然喜欢男子?! 盛表妹又惊又惧,表情扭曲,伤心不已的跺脚:“表哥,你怎么能这样!” 第199章 误会大了 盛钦有一瞬的茫然,望着急切的盛表妹,莫名道:“我怎么了?” 陆惜月扶正了头上的发簪,同样有些疑惑。 盛表妹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最终,也只从牙缝中挤出来两句话:“我真是看错你了,表哥。” 撂下这句话,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珠,头也不回的跑了。 盛钦愣在原地,始终不曾明白盛表妹的意思。 他什么也没干啊。 陆惜月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回想盛表妹方才的神情,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她如今是男子装扮,盛钦随手帮她扶正头顶的发簪,对她们两人来说没什么,清清白白不假。 落在旁人眼里可就不对味儿了。 思及此,她默默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是她不对,不论什么原因,都该和盛钦保持距离才是。 此刻在盛表妹心里,盛钦的形象只怕是不太好。 若是去解释的话,按照这小姑娘的性子,先前她就对自己表现出强烈的敌意。 真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女子,只怕比男装还要令她气愤。 也罢,就这样挺好。 陆惜月在心中稍稍抱歉了下,毕竟这样,不论对盛钦还是自己都好。 盛钦正拧眉思索着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惹的表妹那般,萧云珩便已经从屋檐上飞身而下。 陆惜月迎上去,“没受伤吧?” “没有,你呢?” “我们挺好。” 萧云珩上下检查她一遍,知晓她没事才放心。 “对方是什么人?”陆惜月疑惑问。 萧云珩眉目微冷,道:“没有追上,对方动作太快,我不敢追出太远,就回来了。” 万一对方是调虎离山,她岂不是会有危险。 陆惜月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追问。 盛钦在旁,忍不住插一嘴:“这人可是冲你们来的?” 还是冲他来的? 萧云珩摇头:“暂时还不确定,我会让镜一派人去查。” “看样子对方伸手挺厉害,萧公子与陆公子要小心。” 他倒是希望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他一个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什么也不怕。 “盛公子最近也要小心。” 互相嘱咐过,盛钦才是送二人出去。 回到府上,萧云珩让镜一调动两个暗卫前来,暗中保护盛钦。 两名手下颇为不解。 “世子为何要保护盛公子,这个盛钦显然对世子妃有不轨之心啊。” “就是,若是我,才不管他死活。” 镜一眼神凉凉瞥向二人:“你们懂什么,世子这是顾忌世子妃。” 爱屋及乌都不懂。 “盛钦还要替世子妃办事,他若是出事儿,世子妃就要亲力亲为了。” 世子怎么舍得累着世子妃。 两名暗卫闻言,顿时恍然。 “原来是这样。” 真不愧是世子爷,想的竟这般周到。 镜一冷笑。 就说这些人没媳妇儿是有原因的。 盛钦并没有辜负陆惜月的信任,很快将几块肥皂样品送了出去。 虽说不似以往那般好说话,但他母家外雁南也算是颇有名望,族中的姐妹在这圈子里也能说上话。 很快,第一批肥皂经盛钦之手做出了第一批次。 花露铺专门空出了一个货柜,将肥皂摆了上去。 一共四种香味的肥皂,海棠花,茶花,橙子还有桃子味儿的,每种不同香味的肥皂,形状也不一样。 先前有几位姑娘家帮着宣传,倒是有不少妇人专程到花露铺子来买肥皂。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肥皂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盛家名下的杂货铺,这两日的皂角团和澡豆竟比往日少卖出一大半。 这些东西不算贵,就算是寻常家庭偶尔也能来买上一些,许多大户人家还专程从他们家订货。 这两日,竟一个也没来。 真是奇了怪了。 知晓掌柜的疑惑,铺子里的伙计凑上来:“掌柜的只怕还不知道,这两日四季春新出了一个叫肥皂的东西,不仅清洁衣服十分干净,还有香味嘞。” “还有这样的东西?”掌柜的不信:“那四季春不是卖花露的,还卖这玩意儿?” 伙计连连点头:“怎么不卖,一两银子一块呢,有好几种香味,我昨儿个还瞧见陈老板家的夫人去买了好几块回去。” 陈老板以前可是他们们家的大主顾。 听到这里,掌柜的不淡定了。 “不成,我得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多时,掌柜的带着一块肥皂来到了盛宅。 “这就是肥皂。” 盛老爷子上下打量着方块形状的砖头,随即问掌柜:“什么价钱?” “一两银子一块。” 盛老爷子眉梢动了动,“就这么一小块,要一两银子。” “可不是,要不然怎么说四季春的老板真是黑心呢。”掌柜的趁机说坏话。 “是四季春的老板做的?” 赵天斳说的果然不错,这个陆惜月真是难对付的主儿。 不仅会制花露,还会做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朝一日待她的生意发展起来。 盛老爷子眯了眯眼眸,盛家在雁南屹立多年,一直掌控者所有的生意,偏出了陆惜月这么个意外。 盛老爷子思索着该如何除掉这个可能威胁到自家生意的对手,就听掌柜的道:“好像不是陆惜月。” 四季春老板的名头他也是知道的。 盛老爷子诧异:“不是陆惜月是谁?” 她手下还有什么奇人异士不成。 掌柜的瞥了老爷子一眼,犹犹豫豫道:“听说,听说是盛钦。” “什么!” 老爷子脸色骤变,黑洞洞的眸子盯着掌柜的,又惊又疑:“你是说盛钦!” 掌柜的抬手摸了一手汗,颤颤巍巍点头。 “确定?” 盛钦能有这个本事? 虽说那小子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纵然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脉,老爷子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他的确有两分本事,但肥皂这种东西,能是他做出来的? 他陡然想到除夕夜当天,盛钦与他书房夜谈,拿血缘之事威胁他与夫人和离。 他眼神冷了几分,落在椅子把手上的手心不自觉拢紧了。 或许,是他一直都小瞧了盛钦。 第200章 何等的绝望 盛老爷子在做生意这方面破爬滚打几十年,各种门道自然清清楚楚。 于他而言,除却自己之外,哪怕是枕边人都难以相信。 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家业没有交到盛钦手中查清楚他并非是自己的血脉。 他忍不住往最恶心的那一面去想。 若是盛钦早就知道他并非是盛家子,他与夫人纵横多年,为的就是谋夺盛家的家产。 后来事情败露,才不得已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脱离盛家,全身而退。 制造肥皂的法子也是他早就琢磨出来的,脱离盛家令他心头难平,是以投靠陆惜月与赵品谦。 这般想着,盛老爷子手心不仅沁出一层冷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在等下去了。 盛钦与陆惜月,绝不能再留。 与此同时,陆惜月正在府上应付泪眼婆娑的陆母。 赵天斳离开之后,萧云珩就没有再往家里请大夫,不过陆惜月每天的“情况都在好转。” 赵天斳离开有三两日,他的那些眼线就算知道了陆惜月没事也无用。 待他到京城,等待他的只有天下商行十多位族老的审判。 哪怕他的手下将消息传过去,也是无用。 看着脸色逐渐红润起来的陆惜月,陆母高兴的落泪,左右拦着不让她再去忙铺子的事。 生怕再有劳累过度伤了身子这么一说。 “娘,我真的没事儿了,你看我,能跑能跳的。” 她跳下床,当着陆母的面儿一跳。 “没事儿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月儿,听娘的话,乖乖的,多休息两天。” 陆母眼眶还是红的,陆惜月到底是不忍心让她再担忧:“那我听娘的。” 她弯唇轻笑。 陆母这才满意了,不过还是不放心,勒令萧云珩盯着她。 “你们夫妻两个,最近都不要出去了,就在家里待着,有什么事让旁人来处理。” 铺子又不是离了这两人就开不下去了。 “是是是,娘放心,我一定听话。”她笑吟吟保证道。 “娘放心,我会看着她的。”萧云珩淡淡出声,附和一句。 眼看两人感情越发好了,陆母新下宽慰不少:“行了,你们夫妻两个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出门时,陆母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子,这么久了,两人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母想催一催,想到陆惜月最近的身体,到底是没开口。 她抬头望着天,眼里有了泪光。 国公爷,你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女儿一生平安。 那日在盛钦住处刺杀他们的人一直没有下落,不过镜一带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当年背叛王府的下人,找到了! 晚上,镜一扛着绑的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丢在了书房的地上。 男子吃痛,闷哼一声。 他口中紧紧塞着的布被镜一扯下,抬头的瞬间,书房内视线昏暗,他隐隐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世,世子!” 他面上一惊,浑身的血液在仿佛这刻凝结起来。 面容俊郎,眼中蕴着嗜血凉意的青年不含任何温度的目光看过来。 “梁管家,没想到你还认得我。” 他语带讥笑,冷峻眉眼透出的寒意令人胆颤。 屋子里的烛火被点起,梁管家嘴唇哆嗦着,看到了青年身侧面容精致的少女。 是国公府的那位纨绔千金,陆惜月! “世子,世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我吧,世子,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可怜可怜我……” 他匍匐着身子将头磕在地上,企图得到一丝谅解。 萧云珩冷冷一笑。 “我王府上下几百口,你又何曾可怜过我们?” 当年王府被抄家,父王与母妃被斩首示众,其余亲属连坐。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梁管家心中“咯噔”一声,几乎不敢与青年对视。 “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惜月静静看着浑身颤抖的中年男子,心中没有半点可怜。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不承认。 “不见棺材不落泪。” 青年面无表情,示意镜一将东西拿出来。 梁管家看着镜子从怀中掏出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上面还刻着阿宝两个字。 他唇色陡然白了。 那是他儿子的长命锁! 青年素白的指尖抚过长命锁上的刻字,幽幽道:“阿宝,是梁管家的儿子吧。” 梁管家咬牙,死死盯着那只长命锁。 “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学了不少字,看来梁管家对他寄予厚望啊。” 穿堂而过窗风吹动烛火摇曳,照映着青年冷硬的面容,那双湛黑的眸子居高临下,神态平静,分明是最寻常的语气。 梁管家听着,只觉得浑身发凉,仿佛上下的力气都被泄了出去。 良久,他才道:“世子想做什么?” 难不成,阿宝在他手中。 萧云珩眼底有了笑意。 只是那份笑,看着骇人。 “我要做什么,取决于梁管家你。” 梁管家深深吸了口气,盯着青年看了一会儿,心中还存有侥幸。 他早就将阿宝与家人藏了起来,自己孤身一人在外躲藏。 这长命锁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打的,王妃还特意送了礼给他,萧云珩知道,也不足为奇。 说不准是假的。 都这么久了,他们才找到自己。 说不准根本就没找到阿宝,只是为了诈他一诈。 “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如今是平头百姓,早就脱了奴籍,你如此待我,就不怕……” “梁管家。”陆惜月听不下去了,沉沉打断他的话,“你不会以为将人藏在梅花镇,就永远不会有人找到吧。” 梁管家愕然睁大眼睛。 不错,他的妻儿被藏在了梅花镇,这件事只有他知道。 他们怎么会?! “我劝你还是乖乖的配合我们,否则,你的妻儿就只能下黄泉等你团聚了。” 陆惜月恶声劝告着。 她不是喜欢用这种威胁手段的人,可梁管家方面背叛王府,害了那么多人命。 她看向萧云珩,纵然青年此刻出奇的平静,她也能感受到他心中几乎泣血。 宁他亲眼看着宁王与宁王妃斩首,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何等的绝望! 第201章 保命的手段 梁管家眼眶中的泪珠生生憋了回去,望着漠然的少女,视线转移到她身侧的青年身上。 “把长命锁还给我。” 他要亲自确认这只长命锁是不是阿宝的。 镜一看了萧云珩一眼。 青年点点头,将长命锁交给镜一。 镜一将长命锁放置梁管家身前,他浑身上下被结结实实的绑着,手脚不能动弹,只能仰望那块散着银光的长命锁。 锁面上的“阿宝”两个字并不多精致,有一个笔划还少了一半。 梁管家心中最后存着的那丝侥幸也彻底褪去。 这只长命锁上的字是他亲手刻上去的,的确是他送给阿宝的那只长命锁。 屋内烛火炸开一声响动,打破了这份长久的沉默。 梁管家闭了闭眼眸,任由两行泪划过,缓缓问道:“我的妻儿,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孤身一人逃亡多年,为的就是保妻儿平安无虞,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们现在很安全。” 得到青年的回答,梁管家凄惨一笑。 是不是真的安全,他如今还有什么法子能应证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抓到他的人是萧云珩,而不是姚相。 如果落到他们手中,梁管家浑身一凉,不敢想象。 他匍匐着身子勉强跪坐了起来,对上青年漆黑冷戾的眸子,问:“世子爷想让我做什么呢?” 只要能让妻儿活,他的生死没什么重要的。 “当年你塞进王府叛国的文书,是谁交给你的?” 这个问题,萧云珩心中早就有答案。 只是,他要确认无误。 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绝不能错认。 梁管家这次没有再犹豫,直接道:“文书是姚相交给我的,指使我泄露消息出去的,是三皇子。” 萧云珩并不惊讶,瞳孔中闪过阴鹜的光影,手心渐渐地收拢。 陆惜月看清楚的感受到青年情绪的变化,微微靠近了些,将手指埋进青年宽阔的掌心,指尖轻轻点着安慰。 少女指尖温软,在寒凉的夜里相互交叠的掌心传递着暖意。 萧云珩抿着薄唇,深潭寂静的心湖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寄托。 她垂着眸子落下一抹安抚的笑容,随后替他问:“他们当初许了你什么好处?” 据她所知,原文中,宁王骁勇善战,为人刚正,待府中下人却是极好的。 宁王妃又是那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梁管家深受宁王夫妇恩惠多年,竟然会选择背叛。 这一点原文也并没有说清原因。 这一句话好似问住了梁管家,他双目空洞,眼里映着烛火的明红,有一瞬间的呆滞。 “是我对不住王爷,是我判主。”他喃喃开口,眼里有了泪花,“我也不想的,可是阿宝身患重病,只有他们有药能治,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这般说着,梁管家语气有些哽咽。 众人听着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萧云珩胸腔里积压着怒火,叱声问:“阿宝身患重病,你为何不求父王母妃,反倒去求别人!” “我何时不曾求过,可王爷与王妃也找不到办法。”面对青年的质问,梁管家忍不住反驳:“我不能看着我的阿宝就这么没了,他是我唯一的血脉。” “所以你为了你的儿子,就能害死王府上下几百口吗?” 陆惜月只觉得可笑。 说得好听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说的难听些,不过就是自私自利罢了。 生命的数量不是用来衡量对错的办法,但是他为了救人而去加害别人。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啊,我的阿宝才那么小,我真的没有办法……” 梁管家低下头,不知是懊恼还是忏悔。 镜一冷早看着,心中并无半分同情。 “够了!”陆惜月深吸口气,强忍住扇他巴掌的冲动,冷冷问:“既然你这么爱你的妻儿,那你就将当年与姚相,三皇子通信的证据交出来吧。” 她记得书中最后的剧情,萧云珩和男女主对上的时候,当着两人的面儿将梁管家提了上来。 梁管家手里藏着当年与他们二人勾结的书信。 可惜最后男女主角的光环实在太强大,尽管公开了那几封书信,三皇子称帝是已经改变不了的结局了。 听到陆惜月的话,不止梁管家,连萧云珩与镜一都有些诧异。 梁管家手中还藏着证据?! 震惊之余,梁管家收了泪,少女精致的五官逐渐清晰,令他越发的疑惑。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仅仅是书信的事,甚至连他妻儿的藏身之地,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姚相他们派了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偏偏他们成功了。 陆惜月勾唇,笑容灿烂却显的冷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会真以为,宁王府与国公府真的倒了吧。” 梁管家面色一僵,下意识去看萧云珩。 青年眉眼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浑身力气软了几分,嘲弄的笑了。 是啊,这些皇亲贵戚哪个不会给自己家留一条后路呢。 他瞥了眼身侧黑衣长袍,手握长刀的暗卫,沉默了瞬后,下定了决心。 “那些东西,我藏在了王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云珩挑了挑眉梢:“在王府何处?” “王府后花园的大柳树下。” 与姚相还有三皇子合作,无外乎是与虎谋皮,梁管家很清楚。 王府倒了之后,他就是废棋一颗。 是以,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倘若有朝一日被姚相的人抓到,那些东西,就是他保命的手段。 有姚相他们互通书信作为证据,这倒是今天的意外之喜。 将梁管家押下去之后,屋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青年揽着怀中的少女,下巴垫在她的肩头,浓烈的寒意与仇恨交织着笼罩在胸腔之中,压着他心头沉重。 陆惜月缓缓抬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后背,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人已经抓到了,为王爷与王妃平反,指日可待。” 待他大仇得报,回到京城,必然会重新撑起宁王府的门户来。 到那时,他便是宁王。 第202章 病入膏肓 国公府已经不存在了。 拥着男人宽阔的背脊,陆惜月将心头的杂念摒弃。 大概是这段时间谈情说爱的功夫用的太多了,搞得她自己都有些稳不住最初的信念。 她要做的是赚足够的钱,游山玩水,看这大好河山。 感情嘛,顺便谈一谈就好,谈不成就散,无非是两种结果罢了。 次日一早,镜一便带着手下二十多人前往京城,去宁王府将梁管家口中说的证据拿出来。 宁王府败了,宅子虽然废弃,却终日有人看守。 想要在重兵包围之下溜进去拿到那些证据,只怕需要不少时间。 萧云珩本来想亲自去,顾虑到当年圣上流放的口喻,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待一阵罢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大夏的首富,天下商行,此刻却是风云暗涌。 赵天斳回到赵家的第二日,就被革去了家主之位。 赵品谦的名字被重新写进族谱,而被赵天斳谋夺的家主之位,自然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赵天斳怎么也没想到,匆匆回到京城之后,面临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境地。 柳青眉竟然会有他的孩子! 他本想辩解,可当那孩子出现在族老们面前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辩无可辩。 名叫秀秀的孩子,长的与他实在是太像了。 什么滴血认亲的法子,实际上都是假的,想要认亲缘,也是有办法的。 要么是子女有父母遗传的某种特征,鄙如各种病症,或者是异色的瞳孔,肤色之类,再有,就是看长相。 偌大的赵府之中,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赵天斳脸贴着栏杆,试图穿过这片昏暗逃出去。 在大夏朝,家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就像当初赵品谦被诬陷与长辈的妾室有私情,被判浸猪笼一样,律法根本管不到这上。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不远处的牢门打开,刺眼的光芒照进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手中折扇摇晃,居高临下,俨然是胜利者的姿态。 “好弟弟,你找我做什么呢?” 被扣押在牢房里好几天,赵天斳一身华府早就沾满了污秽,披头散发,哪里还有意气风发的家主仪态。 看着这样的赵天斳,赵品谦心里只觉得痛快。 “呵——” 赵天斳抬起有些猩红的眼睛,目光冰冷:“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赢了吧。” 赵品谦耸了耸肩:“结果不是很明显了吗。” “结果?”赵天斳冷笑,舌尖舔过干裂的唇瓣,眼底涌出不甘:“这当然不是结果,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的好义妹,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阴森森的牢房里没有一点烛火,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来自那张敞开的大门。 雾气在阳光下萦绕着,哪怕身上披着皮裘衣裳,依旧能感受到刺骨的冷。 “病入膏肓?”赵品谦目露嘲讽,这赵天斳该不会是疯了吧。 难道他忘了陆惜月是顶尖的医师,就算是病了,难道还能治不好自己吗。 赵天斳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森森笑道:“大哥你别忘了,医者难自医,更何况,那也不算是病。” 他将整张脸贴在栏杆上,泛着血丝的瞳孔透出几分疯魔:“是我给她下的毒。” “怎么,想以此来威胁我。”赵品谦心中一凛。 赵天斳这幅样子,不像是随口胡扯。 他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下个毒的事,对他来说改真不算什么。 陆惜月那个小丫头,医术是厉害。 可她若自己倒下了呢。 或许是赵天斳太过自信,赵品谦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是啊,如果大哥愿意放我出去,另外给我准备二十万两黄金,我说不定,会愿意把解药交给你。” 赵品谦闻言轻嗤。 “可惜了,我现在已经成为家主,不再需要她了,所以,要让你失望了。” 赵天斳唇角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 “大哥真的能硬下心肠不管吗?” 他不信。 “许是见识过了人性的肮脏,心肠硬点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罢,他自在摇着折扇,兀自离开。 赵天斳死死盯着那道背影,狠狠捶了一把栏杆,有些气急败坏:“至多半个月,陆惜月再不服用解药,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然而,牢房的门已经被关上。 他歇斯底里的吼出的话已然被隔绝在大门之内。 “赵品谦!”他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许久才缓和了心神。 不会的,赵品谦绝对不会不管陆惜月的。 他心头发紧,走回到干草堆前坐下,暗暗松了口气。 等到赵品谦派人去查问陆惜月的境况,眼下的一切困境都会迎刃而解的。 如他所料,那番话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了赵品谦心头,顾不得手下的诸多事情,他立刻就要动身前往雁南。 阿水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下,吩咐了两个人回去雁南查看情况。 雁南的三月天,已经有了暖意。 肥皂卖的越来越好,不仅如此,果饮铺子陆惜月也筹备起来。 上次与她合作过的果商有不少的人脉,陆惜月从他那里拿了一个很便宜的价格,转眼,果饮铺子就要开张。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偏偏在这时,出了意外。 雁南的税官带着七八个税吏,直接查封了她名下徐赵品谦合开的所有铺子。 连带着明日将要开张的果饮铺子,都贴了封条。 陆惜月与萧云珩赶到的时候,税官正要离开。 “大人请留步。”她上前拦住了人,“敢问大人,为何要查封这些铺子。” 税官上下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的这些铺子欠了好几个月的税没交,什么时候把税补上了,什么时候再到衙门来吧。” 陆惜月蹙眉,目光深深:“从铺子开张到现在,每一笔税都有账目,大人这么说,民妇难以信服。” 税官眼皮一翻,把手里的封条塞到旁边的税吏手中,恶狠狠开口:“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儿,我是管税的,你交没交税我还能不知道?”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把税补上,否则的话,信不信我把你抓紧大牢里。” 第203章 盛老爷子的算计 税官带着一群人来势汹汹,铺子被查封是板上钉钉的事,要是这个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们起了冲突。 陆惜月眯起了眸子,最终在税官满眼威胁之下让出了一条路。 她从来都是按时纳税,这些人明显是来找茬儿的。 倘若真如税官所说,交了银子,只怕还有下一回。 税官冷笑一声,睨了陆惜月道:“小姑娘,算你识相。” 撂下这句话,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跟在后面的陆母急了:“月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自信自家女儿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投机取巧的事。 望着逐渐淹没在人群急的税官们,陆惜月语气沉沉:“有人在背后对付我们。” 税官那里,都有纳税的册子。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封铺子,冤枉人,陆惜月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小小税官有胆子会做的事。 税务与其他事务最后都是由雁南知府统管。 “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啊,月儿,是不是咱们得罪什么人了?” 陆母到底是从京城出来的,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如今家里的生意样样都做的好,遭来同行的眼红嫉妒也不是没有可能。 “娘,别担心,我自有法子。” 安慰好陆母,陆惜月将人交给影月,让她安全将陆母送回家中。 她则与萧云珩前去支打探消息。 雁南的知府姓项,在百姓口中的名声尚可,暂时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收受贿赂的事。 不过陆惜月却从茶楼小二的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这位项知府与盛老爷子沾着点亲戚关系,虽然不近,但两家倒是常有往来。 小二本不愿多说。 几个铺子被查封的事情转眼间就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愿意同她多扯上关系。 陆惜月不动声色掏出了一个银锭子。 落在桌上,发出沉甸甸的声响。 小二看着,眼睛都直了。 他伸手摸过银锭子,一改方才得避嫌神色,侃侃而谈:“要说知府大人和盛家老爷子的关系,那渊源可就深了。” “知府大人的母亲与盛老爷子的母亲是远房的堂兄妹,当年项大人落魄时,听说是盛老爷子全力资助知府大人进京赶考,这才有了今天的官位。” 要不说做茶楼小二好处多呢。 随口听来的八卦都能赚不少银子,这银锭子可比的上他一年的工钱了。 “多谢小哥,上茶吧。”打发走店小二,陆惜月抿了抿唇,与萧云珩对视。 “如果这件事是知府授意,我们就是拿到纳税的证据也是没用的。” 事已至此,陆惜月已经能确定,这件事是盛家在背后捣鬼。 两家有这层亲缘关系在,再加上盛家的恩惠,哪怕不是知府授意,陆惜月也不觉得这位大人会乐意帮他们。 这就断了眼下最近的一条路。 “盛家这么做,只怕不仅仅是想要查封铺子,让我们损失一笔银子。” 废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补一些税,这笔银子对普通人而言兴许多,对他们这些做生意的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盛家,一定还有其他的谋划。 对于萧云珩的猜测,陆惜月深感同意。 铺子被封几天罢了,亏损一个月,也抵不过铺子开三天赚的银子。 查封铺子这些日子,权当是休假了。 她倒要看看,盛家到底还想要干什么。 盛家,从下人口中得知陆惜月出现在铺子前,盛老爷子不免震惊。 赵天斳不是说过,那陆惜月已然是病入膏肓,起身都起不来。 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还险些和税官起了争执? 他拧眉,不确定问:“当真是陆惜月?” 小厮点头:“小的看的真真的,的确是她没错,还有那位萧公子也在。” 盛老爷子舒出口气,背靠在椅子上,挥手示意小厮出去。 陆惜月没事,这样也好,就看看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上门来求他网开一面。 不错,盛老爷子的确还有其他的目的。 知府大人与盛家的关系,虽说不是人人皆知,可在雁南,到底不是什么秘密。 陆惜月是个聪明人,赵天斳不在,定然能算到是他出手。 有知府在,她就算再纳一次税,他也能拿别的借口查封她的铺子。 他要的是这臭丫头扛不住亏损,上门来求他。 这样的话,他便能趁此机会,要挟那小丫头把花露,还有那些点心的的配方卖给他。 当然,他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生意大家一起做,只要把盛钦赶出去,从此以后,他绝对不会再动她的铺子。 至于赵天斳会不会动,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了。 盛老爷子算计的很周全,可她唯独错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对陆惜月的了解。 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况且,眼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花露铺被查封后的几天里,老爷子等着下人来报陆惜月补税,或是上门的消息。 然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只会,那丫头竟和萧云珩带着老娘出城春游去了。 盛老爷子:“……” 又是三日过去,派出去的下人回来报:“陆家三口今日订了酒楼的全鱼宴,请了一府的下人用饭。” 盛老爷子:“……” 这丫头是疯了不成,不打算要铺子了? 三日过去又三日,盛老爷子端着茶盏,看着回来禀报消息的下人,没了期待的神色,板着脸问:“陆惜月又干什么了?” “回禀老爷,她,她又开了一间铺子。” 盛老爷子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她又开了铺子,什么铺子?” 小厮顶着压力回道:“是一间卖酒水,果饮的铺子。” “果饮是何物?”盛老爷子颇为不解。 陆惜月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不成,那几个赚钱赚疯了的铺子,都不打算开下去了。 若是不打算开下去,为何还占着铺子! “是用果子做成的各种茶饮,有的事热饮,有的是加冰的。” 盛老爷子越听越迷糊,最后直接让小厮买了一些回来。 竹筒里牛乳色的茶饮晕染上一圈圈橙黄色,,冰块沉沉浮浮,与果肉拥挤在茶饮中,飘出一阵清甜的橙子香味。 第204章 是不要脸了吗 果饮铺子开张的第二天,陆惜月当起了甩手掌柜,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盛钦。 他这边忙的晕头转向,陆惜月则与萧云珩在家中吃起了陆母最近新学的烤兔肉。 几人许久没有这样清闲的日子,陆母倒是觉得,这么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错。 院子里炊烟袅袅,伴随着烤兔肉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 刷了一层油的兔肉表皮烤的噌亮酥脆,剖开的肚子部位受烈火熏烤,滋滋冒油,光是看着就叫人止不住的流口水。 萧云珩拿起架子上的烤肉检查了一遍,已经熟透,他撕下一只兔子腿用油脂包裹着放进盘子里,才是送到陆惜月面前。 接过兔子腿,陆惜月撒上才做好的辣椒面,闻着淡淡的咸辣气息,张嘴咬了一口。 肉质鲜嫩,一点儿也不柴。 “你这烤肉的本事倒是很不错。”陆惜月忍不住夸了他一句。 青年听着,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淡淡的弧度,撕下另一只腿,孝敬给陆母之后,才是将兔子侧腹的肉割下来,慢慢品尝。 “早些年跟随父王出征的时候,那边地势偏僻,只能打猎来果腹。”他捡起了一块肉片沾了辣椒面送到少女嘴边。 陆惜月张嘴接了一口,就听青年道:“若是你喜欢,我日去猎只野猪回来,给你做烤猪腿吃。” 野猪凶猛,又常在山林间跑,肉质紧实不柴口,比寻常农户家里养的肉猪还要好吃几分。 “这里离山上挺远的,还是算了吧,我看烤鸡就不错。”她笑着提议。 “也好,可以多买两只。” 听着夫妻两你一言我一语,陆母心中十分欣慰。 “那明日我再买些菜回来,就着吃,也不腻味。” 几人闲聊家常,气氛无比轻快。 而盛老爷子走到这一方宅院门口,就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儿。 不过才未时,这一家子就用上晚饭了? “你们是何人?” 门人将盛老爷子拦在门口。 “我们老爷是盛家家主,有事情要和你们家主人谈,快去通报。” 盛家的小厮一脸高傲道。 虽说同样都是下人,可做盛家的下人,和寻常富户家里的下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门人上下打量二人,眼中有些鄙夷。 不都是做下人的,鼻子抬的那么高,怎么是眼睛瞎了不成。 “等着吧。”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去通报。 盛老爷子身边的小厮有些傻眼,他竟敢对着他翻白眼儿,果然是没受过正经训练的下人。 盛老爷子自然也看到了方才那小厮的白眼,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不悦。 他们盛家虽然是行商,却也十分看中规矩。 陆惜月连家中的下人都约束不好,看来也不是个正经规矩的小姑娘。 “这就来了。”陆惜月啃着兔腿,有些诧异。 她想过盛老爷子大概会找上门,所以这么多天一直没干别的事,就是要潇潇洒洒的过日子。 果然,盛老爷子沉不住气了。 门人咽了口口水,道:“是,这会儿就在门口呢。” “放进来吧。”她点点头。 门人听着,立刻下去办了。 “娘,你先回屋里休息吧,这有我们就够了。” 接下来和盛老爷子的谈话可能不会太愉快,她不想影响陆母的心情。 自从经历过陶锦霜的事情之后,陆母便十分听劝,径直回了屋。 盛老爷子被下人搀着进来院里的时候,陆惜月还在与萧云珩吃烤肉。 “盛老爷子来的巧,要不要吃点儿。”她举起手中啃的快差不多的兔腿,随口一问。 老爷子嘴角抽了抽,尽管心中万分的不耐与鄙夷,还是忍下了。 “不用了。” 陆惜月笑笑,指着对面的小杌子道:“老爷子坐啊。” 看着不道腿肚高的凳子,老爷子眼里几乎冒了火。 虽说他们之间有过节,可他到底是长辈,又亲自过来,算是客人。 这陆惜月与他第一次见面竟然就这么怠慢她,果真不是什么规矩人。 他身侧的小厮更是横着脸,张口要斥。 盛老爷子抬手,制止了小厮的怒火。 勉强坐在了小杌子上,他开门见山:“陆姑娘应该知道,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陆惜月啃完兔腿,萧云珩这边又递过来一盘子割好的兔肉。 面对明目张胆给自己使绊子的人,陆惜月没什么好脸色。 “是吗,我不知道啊。” 她眨巴着眼睛,嘴里塞了一口兔肉,一副疑惑的样子。 “……” 老爷子心里窝着火,他不傻,自然看得出她是在装傻。 他嘴上扯出抹笑,褶皱的眼皮之下,双眼里凝着倨傲之色。 “既然陆姑娘不知道,那我就直说了,只要你将花露和点心的配方给我,你的铺子就可以重新开张,从此之后,我再不会拦着你做生意的。” 他下巴轻扬起,好像胸有成竹,一副陆惜月占了便宜的样子。 陆惜月听了只想笑。 原来是打配方的主意啊,这老头子年纪不小,脸还挺大。 盛老爷子说完,又想起盛钦这茬儿,忙补上:“还有盛钦,你必须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他。” 陆惜月把嘴里的兔肉咽下去,拧着眉心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能理解。 “相公,这老头子是疯了吧?” 凭什么会觉得,她就一定会妥协呢。 明知道少女此刻有做戏的成分在,萧云珩听着那一声“相公”,心尖都跟着一颤。 他点点头,俊脸上浮出笑意:“十有八九是的。” 被指疯了的盛老爷子陡然变了脸色,冷冷看着陆惜月:“陆姑娘,你……” “老爷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尽喜欢白日做梦呢。” 她其实是个很尊老爱幼的人,但偏偏有人为老不尊,还往她这儿撞。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我看在你年纪不小的份儿上,才喊你一声老爷子,请你坐下的,你这般不讲道理,如此欺负我一个姑娘家,是不要脸面了吗?” 少女漆黑的瞳孔盈着浅淡的光影,明明十分无辜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往人心口里扎。 仿佛气不死人不罢休。 盛老爷子呼吸渐深,努力维持的平静神态在她说完这些话时彻底崩裂。 第205章 皇子争储 “陆惜月,你竟然敢骂我!” 盛老爷子气的嘴唇都哆嗦,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纵然是赵天斳在同他谈生意的时候都给他三分薄面。 这个臭丫头居然敢骂他! “我有吗?” 陆惜月一脸无辜看向身侧青年。 青年很配合的摇摇头:“没有,我没听见。” “你……” 盛老爷子气急,“你简直是放肆!” “我有放肆吗?”陆惜月冷笑:“你也不看看如今是在谁的家里。” “你自己跑上门来,说一些让我不舒服的话,还指望我给你什么好脸色吗。” 她没让门人拿扫帚把这老头子赶出去算不错了。 盛老爷子脸色黑的彻底,俨然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竟然这么豁的出去。 紧紧抓着小厮手臂稳住身形,他才沉沉道:“小丫头,你如此没脸没皮,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陆惜月:“……” 这话应该是她来说才比较合理吧。 “随便你,不过有件事,我劝老爷子还是要慎重。” 转身准备离去的盛老爷子脚步微顿,偏过脸,阴恻恻的目光斜落在少女笑吟吟的脸上。 “两天,两天之内铺子上的封条还没有取下,您这头戴绿帽的事,我可就不帮着隐瞒了。” 老爷子抓着小厮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大的小厮脸上一皱。 同时心里掀起一片震惊。 什么头戴绿帽? 只是瞬间,小厮瞳孔颤动,神色恍然。 他好像知道陆惜月说的是什么事了。 夫人忽然与家主和离回到娘家,大公子还脱离了盛家,结合陆惜月说的头戴绿帽。 小厮眨了眨眼,心道完了。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盛老爷子额角突突直跳,死气沉沉盯着少女的面孔,酝酿其中的阴鹜气息仿佛要冲破束缚将她淹没。 盛钦那个野种,竟然将这种事告诉她们! 果真是外头的腌臜种,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面对少女的威胁,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径直加快了脚步,迅速出了陆府。 直到坐上马车,他才压不住胸腔里翻腾的怒火,抬手将马车里横着的茶桌一脚踢翻。 茶桌连带着茶盏飞出马车,直直摔在了地上。 跟在马车后面的小厮瑟瑟发抖。 他会不会被灭口啊? 送走盛老爷子,陆惜月出了气,神清气爽,连着吃了好几口兔肉。 盛钦说过,盛老爷子最爱脸面,断然不会允许被戴绿帽的事情传扬出去。 她也不是那种吃了亏自己憋着的人,盛老爷子这次没成,肯定还有下次。 她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第二天中午,先前带着人来贴封条的税官果然又带着吗一群人将封条撤下。 一群百姓围观在外,忍不住胡乱猜测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听说陆娘子压根就没有补税,这几天一直在外头玩儿嘞。” “可不是,我家侄儿帮着陆娘子做工,前两天陆娘子还请他们这些人吃饭呢,是不是弄错了啊。” “谁知道呢,不过纳税这样大的事儿,哪能轻易弄错啊,指不定是陆娘子得罪了人。”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人群顿时唏嘘起来。 税官撤完封条,便想带人赶紧离开,才转身,迎面撞上了一袭青色衣衫的美貌少女。 “税官大人,所有的封条都撤下了吗?”她一副好脾气的态度。 当初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指她没有缴税,还威胁要把她抓进牢里。 现在风向变了,有些事也得澄清开来。 面对少女,税官此刻却摆不出上一回的架子来。 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让上头改变主意。 他讪笑声,语气里有几分讨好:“撤下了,都撤下了,陆姑娘放心就是。” “那就好,若是有封条没撤,我怕到时候还会被抓进牢里呢。” 少女笑容灿烂,明早无比,话音却阴阳怪气,令人听着别扭。 人群发出一声声哄笑,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税官深知她是记着上次在铺子门口的事,长叹口气,赔笑:“姑娘说笑了,都是误会,是我们弄错了。” 早知道她有翻身的一天,当初就该客气一些才是。 “误会解开了就好,税官大人这是要走。”陆惜月见好就收。 这些人顶多就是踩高捧低,她不至于抓着这点事不放。 “是是是,我们正要走,再会,再会。” 眼瞅着少女松了口,税官忙带着人离开。 掌柜的将陆惜月与萧云珩迎进铺子里。 “这几天的亏损我都算出来了,陆姑娘,还有伙计们的银钱,你看?” 掌柜的不好随便拿主意。 “还按照上工的时间发银子就是。” 听到这话,掌柜的松了口气。 这些伙计们挣的不算多,都是养家糊口的银子。 陆惜月与萧云珩走遍了几家铺子,将亏损一一计算好。 这盛老爷子爱面子的程度,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陆惜月原本还在想,他怎么也要好好考虑。 没想到才中午,税官就已经过来了。 铺子重新开张,为了去去晦气,盛钦提议将花露还有点心,成衣降价一成,这样也可以吸引更多的客人。 陆惜月没有拒绝,这段时间也的确积压了一些货物。 与此同时,萧云珩接到了京城来信。 并不是镜一的消息,而是这段时间压了三皇子姬无痕一头的五皇子姬云堰。 看完信笺,萧云珩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看着它燃烧殆尽。 两位皇子争夺储位一事早就已经不止与在暗处,如今朝堂之上,众大臣早就分成了四派。 一派是支持姬无痕的,一派是支持姬云堰的,另一派则是处于观望状态,剩下一派则是谁也不参与,选择明哲保身。 王府被污蔑一事是出自于姬无痕的手笔,想要翻案,他就必须要回到京城。 京城诸多势力之中,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姬云堰,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况且,淮安侯如今也投入了姬云堰门下,谢之洲也来信,表明了他的态度。 姬云堰此人,能力出众,为人也远比姬无痕更加值得信任。 不久之前,他还亲自前往发生疫灾的隆溪城,亲身试药,平定了疫灾。 第206章 生死危机 相比于一心只想往至尊之位上爬,又丝毫不顾旁人生死的皇子,一个忧心百姓,愿以身试险的皇子,高下立见。 陆惜月推门进来,便看到桌上的纸灰。 萧云珩也没瞒着她,将信笺上的消息悉数告知。 “五皇子要过来?”陆惜月有些诧异。 自从她过来之后,剧情已经与原文偏差的越来越大。 原文之中,只粗略的提过一嘴五皇子的凄惨身世,却从未有过这位皇子的崛起。 更别说,有能力与姬无痕相争了。 “不错,他愿意与我合作,不过前提是,要知道我所有的部署。” 陆惜月舔了舔唇瓣,抛出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你相信他吗?” 萧云珩坦言:“不信。” 除了她,他谁都不信。 陆惜月并不惊讶,只是问:“那你还要与他见面?” “我并不完全信任他,所以会留一条后路。” 这次见面,不仅是姬云堰对他的试探,也是他对姬云堰的试探。 “嗯,你自己有数就行。” 萧云珩从不干涉她的生意,她也从来不会对他的谋划指手画脚。 这便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放心。” 萧云珩握住她的手,指尖一下下捏着她手心,唇角笑意最是温柔:“我会做好一切准备。” “嗯,我信你。” 浅浅淡淡一句话,瞬间激起了青年心中的波澜。 他骤然松开那只手,改为握住她的腰肢,将人按向自己,低下了头。 唇齿相依,两人的呼吸交织着,在这夜深人静之中,将彼此的心跳听的一清二楚。 暮色四合,星光漫天,灯火通明的盛府之中,老爷子清理着手上的血迹,面无表情看向不远处的侍卫。 “拖下去埋了,别让人看见了。” 侍卫点头,将已经没了呼吸的小厮无情的拖了出去。 若是陆惜月在,定然能一眼认出小厮就是昨天白日里跟着盛老爷子去家里的那个。 擦拭完手上血迹,盛老爷子捧起茶盏啜了一口。 不多时,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房中,将一卷纸条递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纸条,看清上面的字,猛然一怔。 ——杀。 他堪堪抬头,手中的纸条揉捏成团,面上的冷酷之色被惊诧打破。 他没想到,京城那边的人,竟然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的人手,况且,那两人手下,似乎还有不少人。” 盛老爷子道出自己的担忧。 陆惜月那个臭丫头不足为惧,倒是她身边的青年,看起来高深莫测。 还有他那府上,又不少人。 黑衣男子冷声道:“放心,这次你们只是协助我们就是。” 盛老爷子深吸口气,眉梢上喜色盈出。 “什么时候动手?” “明日晚间。” 说罢,黑衣男子将一包药粉递过去,“你想办法,把这个投入他们的吃食之中。” “好,你放心,我一定办成这件事。” 盛老爷子面上难掩激动。 他正愁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对付陆惜月这个贱丫头,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他。 转日晚上,府上格外的安静。 五十多名蒙着面的黑衣人趁着浓墨夜色的遮掩之下,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府中。 院子里寂静无声,连灯火都未曾点燃。 众人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为首的黑衣人带着两人摸进了后院,找到了萧云珩与陆惜月的房间。 撬开窗户之后,直奔床榻。 月色迷蒙,照亮了锋利的刀刃,光影折射出刺眼的冷芒,黑衣人猛的扎进了凸起的被子里。 然而,一刀下去,却是软绵绵的。 黑衣人脸色骤变,一把掀开了被子。 床榻上哪里是人,只有叠在一起的几个枕头。 “不好,中计了!” 身侧两名黑衣人闻言,与他齐齐转身。 一把药粉扑面而来,不过瞬间,几人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地上。 院子外很快响起了兵刃相见的声音。 萧云珩捡起黑衣人手中的刀,动作利落的抹了几人的脖子,随后带着陆惜月,将人推进了衣柜后的夹层之中。 “在这里等我。” 陆惜月攥住了他的衣袖,猛的一拉,狠狠亲在了男人唇瓣上。 “别出事。” 男人弯唇点头,随后将夹层的板子隔上后才关了柜子门。 院子外的黑衣人都是个钟高手,宁王妃留给萧云珩的暗卫,此刻都分散在各处,收集情报,留在雁南的不过十余人。 以少对多,对方又是不要命的死士,这一战,唯有拼尽全力。 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陆惜月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她很清楚,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躲着,不让那些人抓到,就是对萧云珩最大的帮助。 姚心语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这些死士,都是姬无痕耗费多年的心血培养出来的,总共不过三百多人。 他们与萧云珩的暗卫不同,常年服用各种强身健体的药物,身体的强度早就达到了超乎常人的地步,又是武功高手。 姚心语一次性就调派了这么多人出来,看来是真的急了。 若非是影月得到了消息,暗中配合,他们此刻就已经成为那几名死士的刀下亡魂了。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她捏紧了手中的匕首,将一块夹层板拿了出来,透过缝隙,清楚的看到了窗外的场景。 萧云珩正与三名死士缠斗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她分不清哪些是暗卫,哪些是死士。 随着打斗声越来越近,她立刻将夹层的板给隔上,身体紧紧贴着柜门,屏息凝神。 一把长刀骤然劈了进来。 柜门四分五裂,连带着夹层板都炸开。 长刀刀刃堪堪略过腰身,只再往左边一寸,就能要了她的命。 蒙面的死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将她摔在了地上。 解决了一名死士,萧云珩瞥见屋内的场景,心神一紧,想飞身进去,眼前忽然有两名死士缠了上来。 他顾不得躲避二人的刀刃,直接迎了上去,长剑一挥,扬起血液飞溅。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心口已然是被划了两刀,皮肉绽开,模糊了深色的长衫。 顾不得疼痛,他满心焦急的冲向屋内。 第207章 及时赶到 陆惜月举刀在心口前挡了一下,猛烈的撞击震的她虎口发麻。 死士略一勾手,长刀挑起可匕首,丢在了不远处。 她趁此机会摸到了桌角的小杌子,抬手砸向了死士。 长刀将小杌子拦腰砍断,她赶忙起身,往另一边跑去。 耳边倏然掠过一道风,刀光晃眼,月色下那袭深墨色的身影忽然闯进视线之中。 她听到一声闷哼。 追杀她的那名死士应声倒地。 混着血腥味的熟悉气息将她环绕,男人怀抱微凉,紧紧拥着她,揽在背后的手臂带着轻微的颤抖。 萧云珩长舒口气。 幸好,赶上了。 温情的时间不过片刻,两人不敢停手,萧云珩将长刀递给陆惜月,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迎面而来的,是数十名死士。 暗卫们死伤过半,此刻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分布在萧云珩左右。 院子里几十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月光稀疏透过树影落下斑驳粼粼,照亮了一地的狼藉,恍若人间炼狱。 邻里几家听到动静,立刻吩咐下人将门窗关好,烛火熄灭,生怕这份祸事殃及到自家来。 皎色朦胧,陆惜月瞥见男人心口横着的两道伤疤。 她紧紧握住了萧云珩交给她的长刀。 真没想到,还没有到大结局,他们就要经历这样的生死危机。 作为书中重要的角色,男女主拥有主角光环,萧云珩作为大反派,自然也有反派光环。 不到大结局,应该不会伤及性命。 她又想到最近许多剧情偏离原文,顿时有些不敢确定了。 死士之中,有人举起手,挥了挥。 下一瞬,所有死士齐齐冲了过来。 陆惜月与萧云珩已经做好了拼死的准备,就在即将对上的瞬间,一支箭矢忽然划破夜空,精准无误的射进了冲在最前面的死士心口。 死士们一怔,下意识抬头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过去。 借着夜色遮掩,又有几支箭矢乘风而来,迅速解决旁边几名死士。 萧云珩与陆惜月对视一眼,转过头去看。 屋檐之上,有两人持弓而立。 尽管离得很远,看不真切两人面孔,熟悉的身形却令二人有些诧异。 是卫宁与他的副使玄丰! 陆惜月愕然松了口气,有了两人的加入,萧云珩他们反击起来就更为容易。 他们的箭矢与暗卫们配合着,原本焦灼的场面瞬间扭转。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的死士都被彻底解决。 卫宁与玄丰收了弓,从屋檐上飞了下来。 少女扶着受伤的青年,面色焦急的拿出伤药给萧云珩止血。 受伤的暗卫们拿到了陆惜月给的伤药,开始止血治疗,另外受了轻伤的几人,则开始收拾院子里的残局。 陆惜月脸上有不知名的血迹,除却那一摔之外倒是没受什么伤。 不过她发髻散落,衣裙也有些脏了,看着难免狼狈。 卫宁挑着眉梢,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狭长的双眸半眯着,轻啧着开口:“这才多久没见,小丫头,怎么这么狼狈啊。” 若不是他来的及时,估计只能看到这臭丫头的尸体了。 陆惜月替萧云珩包扎好伤口,对于卫宁的揶揄,并没心思回应,只是淡淡开口同他道谢。 青年哼了声,笑道:“知道谢我就成。” 他大步越过两人,走向北堆在一处的死士。 主仆二人在死士身上搜罗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他们是姬无痕养的死士。”陆惜月径直道。 卫宁回头,深黑视线注视着她:“你怎么知道?” 陆惜月轻抿唇瓣,并没有说原因。 他搀扶着萧云珩起身进屋,拿来了干净的上衣替他换上。 门没关,卫宁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少女细心且温柔的替男人一点点穿上衣服。 肆意纵横的瞳孔之中,掠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情绪。 萧云珩心口的伤有些深,右边的手臂轻轻动一下就会扯开伤口。 伤口的疼痛并不是不能忍受的程度,他小心一点,也能避开。 只是,陆惜月鲜少会这样温柔的待他,还帮他脱衣服换衣服。 那张沾了血腥的精致面孔近在咫尺,享受着少女的贴心,萧云珩忽然觉得,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 挨两刀而已,能换来这样的对待,倒也不亏。 男人垂下眸子,看着落在腰间系带上葱白的指尖,压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这几天就别动这只手了,你先歇会儿,外面的事情交给我。”陆惜月忧心忡忡的叮嘱着。 娘和影月还藏在厨房的米缸里没有出来。 “堂堂世子,还怕痛不成,瞧你这担心的样子。” 卫宁的声音冷不丁在二人身后响起,。 看在他今晚出手相助的份儿上,陆惜月懒得和他计较这些。 萧云珩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处理这些,万一还有死士藏在暗中怎么办。 “我没事,还不至于连路都不能走。”他站起身,跟在少女身后,“死士的事情交给我,你去看看母亲吧。” “你可以吗?”陆惜月不放心。 “放心,我不用动手。” “那你小心点。” “好。” “成了,说完没有,这儿还有人呢。”看着两人如此亲昵,卫宁实在看不下去。 陆惜月举步前往厨房,萧云珩则回到院子里,指挥暗卫们处理这些死士的尸体。 卫宁跟着陆惜月身后,将玄丰留在了院子帮忙。 “你的毒解了。” 看着卫宁的脸色与轻盈的步伐,陆惜月淡淡开口。 “不错,已经彻底解了,我一解毒就过来了,没想到碰上这件事。” 卫宁看着她,若有所思。 小丫头刚刚连那些死士的身份都没问,就知道他们是姬无痕的人 提到姬无痕,他总能想起曾经他视为恩人的那个人。 “老先生呢。” “那个老头儿啊,给我解完毒就走了,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他的徒儿不日要到雁南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陆惜月不解。 卫宁摇摇头:“我哪儿知道啊,老头儿说完就走了。” 陆惜月瞥了一眼他的脸,烧伤的疤痕有些淡了,但并没有完全消退,还留有一层淡淡的纹路。 察觉到她的视线,卫宁唇角扯了扯。 第208章 反击开始 “那老头儿给我留了一瓶药,说是半个月之内连续服用,伤疤就会褪去,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从前,容貌对他而言,并不多重要,他连尝试去疤都没有过。 因为他要留着这些疤痕,让他记住家族灭门的仇恨。 现在除去脸上的疤痕同样是为了报仇。 改头换面,隐藏原先的身份能更好的接近那个女人。 “老先生说有用,一定是有用的。” 说着,已经到了厨房。 她敲响了们板,道:“娘,可以出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藏在米缸之中的陆母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彻底落下,迫不及待的从米缸中跳了出来,与影月一起开门出去。 少女身容貌有些怪异的陌生青年令二人一怔。 “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陆惜月睨了卫宁一眼。 他有意要隐瞒身份,之前在东平城治伤的事自然是不便说了。 卫宁了然,对着陆母弯唇一笑,俨然是副翩翩公子的仪态。 “伯母你好,我叫宁遗,是陆姑娘与世子的朋友。” 陆惜月眸光微动。 宁遗,宁氏遗孤。 听着青年的声音,陆母总觉得有些熟悉,可青年的面容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原来是月儿他们的朋友。”陆母与他寒暄两句,随后问起外头打斗的声音。 今晚吃完晚饭,他们夫妻二人便神色凝重的让她与影月躲起来。 走在长廊里头,陆母能清楚的闻到空气中浓重骇人的血腥味。 陆惜月并不打算带她过去。 “娘,你先回院子吧,那边没事儿了,你放心就好。” 陆母哪里放心,刚刚藏起来的时候,都能听见外头嘈杂的打斗声。 就像当初国公府被抄家时的场景。 “云珩呢,怎么没见他人?” “他在处理杂事,娘,你就放心吧,先回去休息就是了。” “那……” “夫人,先去休息吧,我们现在就算过去也帮不上忙。” 影月适当的插了一嘴。 陆母无奈,只得确定了萧云珩没事之后,才与影月回院子里休息。 回到前院,所有的死士都被堆叠在一处,几十个人压着,恍若一座肉山。 另一边用草席白布裹着的,是与那些死士缠斗受伤至死的暗卫。 萧云珩让剩下的暗卫取些银子,将这些人寻一个好地方下葬。 至于那些死士,萧云珩打算直接把人丢到乱葬岗。 “不用丢到乱葬岗。”陆惜月忽然开口,“把人丢到盛宅门口。” 卫宁笑吟吟看了少女一眼。 “好,就这么做。”萧云珩给了暗卫眼神。 “玄丰,干活。” 玄丰颔首,立刻加入了忙碌的暗卫之中。 直到院子里堆成小山高的死士尸体全部消失,陆惜月才与萧云珩和卫宁进了屋。 这些死士都是姚心语和姬无痕派来的不错,可今晚饭菜里的迷药却是盛老爷子派人来做的。 陆惜月十分庆幸,当初与影月交了心。 之前的事她还没有开始计较,盛老爷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药下死手。 真当她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陆惜月的想法也很简单,盛家如何她管不着,但是盛老爷子,她已经记上了。 次日一早,邻里两家出门,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最中间的陆府。 昨儿个的声音那么大,陆家这几个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隔着一道墙,甚至还有家门,他们都能闻到呛鼻子的血腥味儿。 然而,没能听到陆家出事儿的消息,倒是盛家今儿个,传出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 盛宅大门口,不过一夜之间,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将几十具死人的尸体堆到了大门口。 死尸在门口都卡住了门槛,门人开门的时候都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雁南的街市上赶的早,不过转瞬之间,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门人好不容易打开门,瞥见堆成小山一样的尸体,吓的腿都软了。 “杀人了,杀人了,啊啊啊……” 盛老爷子听到门人的话,一盏热茶洒了满手,烫的手背通红,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死死盯着门人。 “门口堆了什么东西?” 门人脸色惨白,“尸体,好多好多尸体。” 天啊,大清早的,竟然有那么多尸体堆到大门口,太吓人了。 “带我去。” 盛老爷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昨晚他等了一夜,愣是没有等到那人回来的消息。 他十分清楚那些死士的厉害,一下子派出来五十多个人,想要弄死一个陆惜月,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或许只是没有告知他而已。 而现在,他却不敢有这样侥幸的想法。 很快,盛老爷子带着一群人来到大门口,成堆的尸体交叠着,统一穿着黑色衣裳,身上还有血迹,不过此刻已经干涸。 这些尸体大概是昨晚就被丢到这儿的,流出的血迹已经在大门口形成一个血泊,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的瘆人。 盛老爷子呼吸一窒。 这些人,竟然是那些死士。 他立在原地,浑身僵硬,大脑在一瞬间是空白的。 “老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报官啊。”小厮颤颤巍巍的询问。 这些尸体挡在门口,不清理了他们都出不去。 盛老爷子张了张口,偏说不出话来。 报官,当然不能报官。 这些死士是京城来的,深究起来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可若是不报官,又怎么解释这些死士的来源。 他抬眼,目光投向大门口围着的一群人,脸色阴鹜。 陆惜月她竟然有能力将这么多死士都解决了,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想到少女那张娇美的面孔,盛老爷子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是妖孽不成。 就在他犹豫着该如何解决这些尸体,外头围观的百姓忽然让出来一条路。 官差们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在看到堆成小山的尸体时,瞬间不寒而栗。 “官差办案,都让一让。” 领头的官差有些经验,开始着手驱散人群。 他先是随便挑了个尸体检查了下身上伤口,又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最后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去问盛老爷子,毕竟,这些尸体时堆在他们家门口的。 第209章 登徒子 “这些人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听到领头官差的询问,盛老爷子本就难看的脸色黑沉的彻底,“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人什么开头?” 官差知道这位哥知府大人的关系,赔着笑脸道:“是是是,我这也是问一问,毕竟这些人是在盛老爷你家门口,说不准会有下人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盛老爷子冷哼,召来方才禀报消息的门人回话。 面对着堆积成山的尸体,门人扶着门框两只腿还有些软。 问起门人,官差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你守夜的时候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听到,这么多尸体难不成还能从天而降?” 门人都快哭了,“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大早上起来开门会看到这样吓人的场景,怎么说也要拉着同伴一起。 看着门人一脸憋屈害怕的模样,官差嫌弃的挥手,转头对盛老爷子道:“既然盛老爷并不知道各种原因,那我们就把这些尸体拉走了。” “赶紧拉走,真是晦气。” 盛老爷子负手而立,眉头紧紧骤起,面上看似平静,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得尽快确认这些人到底成功了没有? 盛老爷子还是不相信陆惜月一家子竟然能够逃过这么多死士的暗杀。 待到官差拉着尸体离开,他才派人去打听。 然而,小厮才出门,就被迎面跑来的乞儿塞了一张纸条,点名要送给盛老爷子。 小厮不敢耽搁,立刻将纸条子送交到老爷子手中。 看完纸条子,盛老爷子重重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盯着纸条上寥寥几句话。 陆惜月竟然真的没事儿。 纸条不是别人送来的,正是陆惜月让乞儿交到他手中的。 上面只两句话。 十万两银子,死士的事既往不咎。 盛老爷子有杀她之心,陆惜月自然不是打算用银子将这件事压下去。 十万两,解决的是死士的消息。 下药,加上之前封铺子的事,她另有计较。 他要让盛老爷子知道,什么叫做自掘坟墓。 小厮看着老爷子冰霜般的脸色,不由吞了口口水,犹犹豫豫问道:“老爷,我还要不要去打听。” “滚出去!” 小厮的话没说完,老爷子便恶狠狠打断他的话。 小厮愣怔了瞬,抬头的瞬间,对上了老爷子咱群恶鬼一般的阴鹜目光。 “小的告退。” 小厮忙退了下去。 走出大门,他听到屋子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了许久。 厅堂里,值钱的摆件花瓶,茶盏碎了一地。 外头守着的下人低着头,一颗心突突直跳。 还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看这架势,像是要杀人! 一片狼藉之中,盛老爷子神色狰狞,手中的纸条紧紧捏着,抬手将桌上最后一个杯子丢了出去。 他盯着地上热茶倒映着的场景,仿佛看到了那张令他为纸憎恶的脸。 贱人,竟然敢威胁他! 纵然愤怒至极,老爷子发泄过后,尚留有一丝理智。 他不明白,陆惜月是怎么知道其实和他有关,甚至还知道他命人在她们的饭菜中下药的。 疑惑归疑惑,盛老爷子却十分清楚。 这十万两银子,是必定要花不可的。 否则,消息传扬出去,京城那边怪罪下来,就不只是十万两银子的事了。 贱人,为了钱这般不择手段,当真以为这天下没人治得了她了不成。 将盛老爷子气的牙痒痒的陆惜月此刻正在给萧云珩换药。 男人胸膛宽阔,白皙精壮的肌肉匀称的分布在骨架之上,无论是从欣赏的角度,还是从医者的角度看,这都是一副完美的身体。 只是横着的两道伤口外翻,隐隐有血丝渗出,破坏了这份美感。 近距离看着,有种冲击视线的野性。 陆惜月没有心思欣赏他的的身体,指尖抹了药膏一点点擦在外翻的皮肉上,双目清澈,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少女指尖的药粉微凉,轻轻触及皮肤,却像是燎原的星火,从伤口处炸开,蔓延,一直延伸至四肢。 萧云珩凝视着陆惜月,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几乎能数清少女眉眼处卷长的睫毛。 体内躁动的热意上涌,他只觉得脸颊发烫,连带着耳尖都是热的。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萧云珩很清楚原因。 他缓缓扭过头去,试图将脑海之中那些龌龊心思赶出去。 偏偏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又没穿衣服。 萧云珩头一回觉得,原来自己竟也有登徒子的潜质。 陆惜月察觉道他的动作,手上一顿,有些担心:“怎么了,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少女清凌凌的声音像是这温和天气里悠扬扫过的清风,轻而易举的抚平了他内心深处的意动。 萧云珩闭了闭眼,纤薄唇瓣轻启,扯出一个借口:“没有,就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有些酸。” 陆惜月忙放下手中的药粉,问:“要不然你躺下,我给你上药。” 躺下! 男人瞳孔颤动。 被散去的那份意动不受控制的缩回到脑子里,透着压抑的嗓音微微沙哑。 “不用,就这样也可以。” 男人睫影颤动,颈间喉结滚动。 陆惜月盯着他侧过去的脸颊,似乎有些红。 她抬手,探上了男人的额头。 手心温度有些烫,但不是特别热。 萧云珩僵直了身子,湛黑瞳孔的眼尾泛着淡淡绯色,潋滟的光影径直盯着床幔,头都不敢回了。 现在这个时刻,与她的每一次肢体接触,都像是野火纵横。 他不想吓到她。 “可能是伤口的缘故,体温有些热。”陆惜月面上的担忧之色更重,“待会上完药,我再去熬一些退烧的汤药来。” “都好。” 萧云珩声音紧绷。 陆惜月继续给他上药。 时间过的似乎有些慢,男人额头上渗出一些汗珠,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与她这样的亲昵相处来说像是煎熬。 带着欢喜的煎熬。 待到上完药,缠好绷带,陆惜月提着药箱去厨房熬制汤药,萧云珩才重重舒出口气。 被长衫遮掩的某处明显的变化,他抬手,捂住了那双颜色晦暗的眼睛,靠在床榻上默默念着清心咒。 第210章 又一场狗咬狗 三日之后,盛家的小厮送来一个木匣子。 里面装着的,是一叠厚厚的银票,加起来,正好是陆惜月要的那十万两银子。 对于盛老爷子的妥协,陆惜月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盛老爷子先前早就越过了赵天斳,与姚心语勾结。 赵天斳只怕都不曾想过,他试图利用的盛家,准备用来当做垫脚石的盛家,同样也踩着他往上爬。 “真没想到,盛老爷子居然真的会给十万两银子给你。”卫宁瞥了眼那层厚厚的银票,有些惊奇。 这小丫头总能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法子弄到银子。 陆惜月捧着木匣子,冷笑:“他依附于姚心语,而我知道这些死士的来头,这些死士不仅暗杀失败,还被丢到了他家的大门口。” 所以他威胁盛老爷子,不给银子,就将死士的身份传扬出去。 三皇子与五皇子的争储之战如火如荼,如果在这个时候流传出这样一件事,无疑是对三皇子的致命打击。 毕竟,萧云珩已经被逐出京城,贬为庶人,三皇子这个时候还要暗杀他,总要有个理由。 不论是什么原因,总会让人联想到阴谋之中。 三皇子如何能讨到好,原本朝堂中就有许多大臣摇摆不定。 盛老爷子或许没有想过其中的缘由,但他一定会顾忌到这些人的身份。 如果惹这些人不快,盛家启能有好下场。 这才是陆惜月有把握弄到这十万两银子的底气。 “你就打算这么算了?”卫宁有些好奇。 他认识的陆惜月可不是得了银子就会息事宁人的人。 况且,这点银子对现在的陆惜月来说,算不得什么。 赵品谦不是已经拿回赵家家主的身份了。 “当然不。” 少女声音淡漠,恍若凝上一层霜。 陆惜月唤来影月。 她的计策之所以能成功,影月功不可没,既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陆惜月自然不会亏待她。 治愈她青梅竹马恋人的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研究,根据影月所说的状况,准备了十二颗药丸。 如果病人在眼,她就不用费这么多天的功夫研究药丸。 这些药丸能有效的清除他体内的毒,每三天一颗药丸,将所有的药服用完,他就一定会没事。 接过药丸,影月目露感激。 同样的,她很清楚,陆惜月肯放自己回去,一定有其他事。 “姑娘,你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只要能将他治好,就算是让她去死也甘愿。 触及少女赴汤蹈火般的坚决目光,陆惜月让她放宽心:“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你告诉盛老爷子,他送了银子给我,前几天,还暗中帮我开了家新的铺子。” 要是让她在盛老爷子饭菜里下毒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不过她更喜欢看狗咬狗的场景。 影月收好了药丸,听完她的话了然,她这是打算让他们自相残杀。 “姑娘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还有一件事,你回去之后,不要告诉他们我与萧云珩的事,只说,我与他表面和睦,私底下并不和。” 影月有些不解,不过她并没有询问原因,应声之后很快回房收拾了东西启程。 这几天,盛老爷子一颗心是煎熬的。 死士一个没能活下来,京城那边还没有得到消息,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知府愿意靠在他的面子上,将这些死士的事情糊弄过去。 对外只称,有恶人在雁南作乱。 那些恶人,自然就是死掉的五十多名死士。 对于官府这样敷衍的答案,百姓们多数是不信的。 什么恶人作乱,杀了人还堆到人家大门口,难不成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 更别说,那些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还都蒙着面,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疑惑归疑惑,信与不信也由不得他们,官府都得不出结论的事,于他们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只当一场热闹瞧就是了。 在官府的授意之下,死士的事情不过短短几天,就已经没人敢在外头提。 一切仿佛都轻易散去。 在盛老爷子提心吊胆等着京城消息的时候,陆惜月与萧云珩见到了五皇子,姬云堰。 青年一袭绯色衣衫,狭长墨眉微扬,面容俊郎,并不刻意显露身份,只带了一个侍卫来此。 陆惜月只轻瞥了眼青年面孔,随后又看了一眼。 姬云堰的模样,长的十分漂亮精致,但并不显的阴柔。 与萧云珩的冷淡清隽不同,他像是竹林间青葱郁郁的绿竹,光风霁月,儒雅俊秀,偏又贵气雅致,透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威仪。 陆惜月想,这位五皇子是有几分帝王之相在身上的。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萧云珩这一挂的。 她多看了两眼,随后默默收回了目光。 就只是停顿了瞬,萧云珩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向姬云堰。 与记忆中不同,他见过的那位五皇子虽说也是这般温文尔雅,但却是皇子之中最不具竞争力的一位。 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便已经能与姬无痕相争,甚至一直稳占上风。 一朝一夕的改变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除非,他之前一直在藏拙。 双方见面没有任何的寒暄,直奔主题。 “我想见一见那位王府旧人。” “现在只怕不行。” “为何。”姬云堰微微疑惑。 萧云珩淡声道:“他被我的暗卫带走,去寻找他当年藏起来污蔑我宁王府的证据。” 姬云堰抿了抿唇,轻声问:“需要多久时间?” “殿下若是不急着走,可以等上几日,应当就是这两天了。” 姬云堰眉心微蹙。 这次来雁南,他是向父皇告了病假,让侍卫伪装成自己待在王府,才得空出来。 他至多能在这里逗留三五日,就必须赶回去。 见不到王府旧人,姬云堰无法拿定主意,也只能如他所说,在这里等上几天。 陆惜月让下人安排了住处给他。 站在院子里,看着前头并肩而走的两人,姬云堰心头生出一团疑云。 待陆惜月离开之后,姬云堰适才问萧云珩:“你与陆惜月?” 他记得陆惜月在京城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第211章 一下变成大户 “她是我的夫人。” 面对姬云堰的狐疑,萧云珩大大方方的承认。 看着青年眉眼一闪而过的温柔笑意,姬云堰有些意外。 方才初见面时,他就觉得两人有些过分亲密,他对陆惜月并没什么意见,只记得当初萧云珩与陆惜月成婚之事是圣上赐婚。 宁王府被灭门,萧云珩一身武功被废,就这么被当做一个物件送进国公府。 那场婚礼,他曾远远的看过。 萧云珩是被绑进去的。 没想到,时过境迁,当初视为羞辱的婚约如今在他这里,倒成了牵姻缘的红线。 虽然不明白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姬云堰也没有深究的打算,轻轻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倏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国公府的事,世子可有什么打算?” 宁王府与国公府境遇相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暗中算计。 萧云珩默了默,道:“这与我们的合作应当没什么关系。” 他自然有他的打算。 有朝一日他能替王府平反,那么她也一定会带着陆惜月回去,他要让她继续做国公府风光的千金。 姬云堰狭长的眼尾轻轻挑起,和风般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复杂:“陆家的事,的确与我们的合作没有关系,可若是影响到我的计划,我想,我不得不管。” 争储之事,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殿下放心,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萧云珩面色平静道。 姬云堰深深睨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没有再追问下去。 萧云珩同他道别后转身离开。 长廊下,姬云堰立在门口许久,直到迎面而来的风灌进脖子里,掀起一阵凉意,他才举步进屋。 侍卫对于他方才的退步有些不解:“殿下似乎很相信萧云珩?” 姬云堰掀起眼角,瞥了侍卫一眼,声音冷淡:“算不上是信任。” 侍卫拧眉。 “萧云珩其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我信的不是他,是他心里的恨。” 杀父杀母之仇,绝不是时间能抹平的事。 “可陆惜月呢,她可不是什么……” 侍卫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触及青年冷冰冰的目光,他顿时禁了声。 “今天你不是也看到了,陆惜月与从前大不一样。” 就像他说的,时间抹不平仇恨,萧云珩是这样。陆惜月也是这样。 侍卫低下头:“属下明白了。” 与此同时,陆惜月见到了从京城远远赶过来的阿水。 “太好了,陆姑娘,你没事儿啊。” 少女精致的面孔红润,气色很不错,好不容易赶到这儿的阿水见状重重松了口气。 陆惜月让他坐下,听他将京城的境况一一说来。 “我没事,不过赵天斳的确是在我的食物中下药来着,但是没有成功,你回去让大哥放心。” 想到赵天斳此刻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陆惜月心中便一阵爽快。 阿水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这是公子,不是,是家主让我送来的,姑娘过目。” 听到那声“家主”,陆惜月租萧云珩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浮出笑意。 大哥终于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 她接过木匣子,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面上闪过震惊。 木匣子里不是别的,存放着一叠厚实的银票,每张银票的面额最低是一百两,最大是一千两。 她粗略的数了一下,加起来大概有五万两银子。 阿水又道:“家主说了,我出门在外带太多银子不好,所以就只拿了这么些,他大概要忙许久,让我和姑娘说,有空就搬去京城住吧,他在家里给你们留了大院子。” 赵品谦担心陆惜月的身体,同时又觉得她机灵的很,应当不会被赵天斳的手段害到,所以额外准备了银子。 陆惜月将木匣子盖上,失笑道:“这么多银子已经不少了,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谢大哥,不过京城暂时去不了,眼下还有事。” “那姑娘可否给了时间,我好回去告诉家主。” 陆惜月看向萧云珩。 萧云珩略一思索后,给出一个时间:“大概一个月。” 阿水应下了,匆匆与陆惜月道别之后,赶忙出了门,直接回京。 捧着木匣子,陆惜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些银子了。 家里还有从盛老爷子那儿坑来的十万两银子。 一下子变成大户,这感觉,真心微妙。 见她捧着木匣子发呆,萧云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是,得了银子太多,高兴傻了。” 他也有银子,可惜她不乐意收。 每次紧要关头收倒是收了,只是事后赚了银子,还要还给他。 他不收还不行。 想到这里,萧云珩有些郁闷。 用他的银子不比用这些人的高兴,大哥也就算了,盛老爷子的银子…… 陆惜月回神,听他的揶揄淡定摇头:“高兴是高兴,傻了倒不至于,我是在想,这么多银子,够开好多铺子了。” 日后的启动资金也不用愁了。 萧云珩:“……” 又是开铺子。 她怎么这么喜欢做生意,每次看账本,研究铺子的时候,饭也不吃,一天到晚,要不是他去书房,连她的人都看不见。 青年心里有些怨念,偏偏又不敢表现出来。 只闷闷的开口:“银子够多了,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 陆惜月定定看着他,在青年黑亮的眸子注视下摇了摇头。 “这不一样。” 自己赚来的银子花起来才有成就感。 更何况,她的目标是山川大海,把所有想开的铺子开到各处,最后早早退休,做个隐形富豪。 “哪里不一样。”萧云珩眉眼都耷拉下来。 看着青年宽阔挺拔的身姿,再看脸上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陆惜月弯唇笑了。 明明是大反派,在外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怎么到了她面前成了个小可怜。 “这个,我不好说。”她伸手,握住青年温热的掌心,灿烂一笑:“我们说好的,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从不干涉。” 她不会要反悔吧。 “我知道。”萧云珩在心中叹口气,当初就是说早了,早知道提个条件,至少要让她三餐准时才是。 第212章 脸红什么,夫君 “我不会干涉你的想做的事,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你。” 生意上的是他是不会,但他可以学。 “你想做的任何是,我都会支持你。” 就像当初她支持自己一样。 陆惜月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她站起身,松开青年指尖,在对方有些诧异的目光下,捧着那张俊脸,在额头印下浅浅意吻。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用你帮我,忙你自己的就是。” 少女眸光熠熠生辉,像漫天星辰汇聚,萧云珩看着,耳尖不自觉一烫。 他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 真是没出息。 明明两个人做过不少亲密的事,每次她都是这落落大方,毫不扭捏,反倒是自己,像个害羞不已的小姑娘。 他不受控制的想,难道真的是从前调戏少年郎调戏的太多了,所以她心态练的十分炉火纯青。 心中有些不爽,偏又舍不得怪他什么,萧云珩只得将一腔憋闷藏在心里,有些羞赧的捉住眼前退后的少女,修长手臂环过少女腰身。 稳稳将人捞着,坐在他的腿上,对着那张嫣红漂亮的唇瓣压了下去。 厅堂在阵阵风吹,带起一阵凉意,屋里的声音却是听的人脸红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云珩才松开怀里的人。 陆惜月心口微微起伏,红唇水光潋滟,盯着青年那张俊美的脸,主动靠过去又亲了一下。 “奖励你一下。” 随后不等萧云珩有什么动作,径直起身,整理一下微微乱的衣襟。 萧云珩手还僵在半空,唇上还残留着少女身上的药材苦香。 眼看着她三两下整理好衣襟,他将眼中的晦暗深埋起,轻舔了舔唇瓣,胆子也大起来,笑容肆意问:“什么奖励?” 陆惜月挑了挑眉,眸色深深。 萧云珩凑过来,微微俯下身子,视线撞进那双令他为之沉醉的双眸。 “是不是,这个。” 说着,他在少女唇上亲了一下。 陆惜月往后一仰,睁大了眸子,目光惊愕看着他。 青年邪气一笑。 惊愕之余,陆惜月瞥见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眼里的情绪渐渐下沉,她眨了眨眼睛,唇角勾起。 这是想反过来调戏她啊。 “是啊。” 在萧云珩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她坦然点头。 话音刚落,青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被绯色覆盖,她仰头,揉着青年的脸,没有半点羞怯的意思。 “要不要我再奖励一次。” 青年颈间喉结滚动,如玉般的脸庞此刻像是醉酒的朦胧。 他下意识的就想掉头。 下一瞬,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抬起一只手敲在他肩头,“脸红什么,夫君?” 这一声“夫君”,令他的脸色更红。 萧云珩十分清楚,自己此刻只怕窘态十足。 他觉得有些丢脸,明明是壮着胆子,想着让她也脸红一回,没想到最后脸红的还是自己。 萧云珩生出拍一拍自己脸颊的冲动。 怎么这般不争气。 青年偏过头,满脸郁结神色,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显然是有些生气。 陆惜月笑够了,赶紧去哄人。 “生气了?” “没有。” 他生自己的气。 陆惜月把他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 “那没有生气的话,笑一个。”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奇怪归奇怪,少女殷切的目光落下来,他到底是咧嘴,露出一个十分怪异的笑容。 陆惜月更想笑了。 当然,现在是不能笑的。 她生生忍住了。 真不明白,他怎么会想着调戏自己一回。 不说她自己,原主可是身经百战,被美男子调戏脸红,不存在的。 “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啊。”陆惜月没忍住,抬手挠了挠他下巴。 萧云珩睨着她,语气依旧有些不忿:“真的?” 陆惜月点头:“当然了,你这么好看,谁不喜欢啊。” “你喜欢就够了。” 他目光湛湛,显出极致的认真来。 陆惜月一怔,随后笑吟吟道:“好,我喜欢。” “咳咳。” 屋外突兀的响起咳嗽声,卫宁敲了敲门,满脸的无奈:“话说,你们眉来眼去够了没有,现在还是大白天。” 陆惜月耸了耸肩:“没够,怎么你要旁观。” 卫宁脸色一黑。 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不知羞的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 “青天白日的,你怎么也得注意点。” 萧云珩淡定起身,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如霜,面无表情问:“有事?” 卫宁轻哼:“自然有事,我打算回京了。” “现在?”陆惜月疑惑道。 “没错,就明天。” 卫宁已经打算好,他并不着急,再有个七八天,脸上的伤也该彻底消了。 到时候,他也在京城安置好了。 如今他的脸恢复了七八成,曾经皱巴巴的伤口被蛊虫炼化,新生的皮肤几近无暇。 他虽然不喜欢自己这幅小白脸的长相,好歹改头换面的成功,有时候,他自己看着自己的容貌都有些不习惯。 看着卫宁那张白皙俊秀的脸,陆惜月叹口气:“你都打算好了,姚心语和姬无痕不是好糊弄的主,其实你可以等我们一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她救过卫宁,卫宁也救过他们。 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卫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抹笑来,“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萧云珩拧起了眉心,凌厉目光落在了卫宁身上。 后者毫不在意。 陆惜月撇了撇嘴:“我舍不得我的药,都用在你身上了,你要是轻易死了,我多倒霉,诊金都没人付。” 卫宁:“……” 嘴够厉害的。 “成了,我都有打算。” 他让玄丰打听过,眼下姚心语身边缺人,他正好以“宁遗”的身份接近他,说不准能套取一些密辛也说不定。 即便是姚心语和姬无痕那边不好下手,还有一个姚相。 这么多年,他帮这些人办了不少事,随便拿出来一件稍加利用,也足够这些人信任自己了。 陆惜月扯扯嘴角,也没拦着。 “既然你打算回京了,不如顺手帮我个忙。” 都生死之交了,陆惜月对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第213章 效忠 次日一早,卫宁收拾好东西,便与玄丰踏上了回京的路。 走了一个宁遗,家里又来了一位陌生男子,陆母虽然没有踏姬云堰的住处,心中却对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生出几分疑惑。 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陆母也不是傻的,家里常常出事,前几天还有那么多人提着刀要来杀人,经历过抄家灭门的生死,她十分清楚,萧云珩和陆惜月的打算。 家族仇恨,绝不能忘。 她没有这个能力,却不能拦着孩子们。 倘若真的再次走到了生死这一步,这大概就是天命吧。 她能做的,就是不给孩子们添麻烦。 姬云堰到雁南的第三日,镜一与一众暗卫带着梁管家从京城回来。 沉甸甸的铁盒子里,装着的是梁管家和背后出谋划策之人联系的证据。 加上梁管家的证词,还有梁管家手上掌握的其他秘密,足够替宁王府翻身。 唯一可惜的是,来往的信笺上,并没有挑明是姚相,亦或是三皇子的身份,都是由另外一人经手。 这人便是户部侍郎。 只不过,这人在朝堂之中,一直是持中立的态度。 这倒是令姬云堰颇为意外。 六部之中,户部算是油水最多的地方,也是许多人挣破脑袋想进的。 这位户部侍郎曾好几次与三皇子手下的人起过明显争执,还曾上书弹劾过三皇子手下之人。 如今看来,姬无痕与这位户部侍郎还是挺会做戏的,表面做出户部侍郎与他那一派不和的景象,是为了什么? 莫不是想将这么一颗棋子安插到他这里来。 想到此处,姬云堰不由冷笑。 青年和和煦如风的眉眼处结上一层淡薄的霜,将看过的信笺放回到铁盒之中。 “如果只有这些东西的话,宁王府是能洗刷冤屈不错,可想要扳倒姚相和姬无痕,只怕是难。” 梁管家跪在地上,身体几乎抖成了筛子。 他看到了什么,座上与世子说话的人,莫不是五皇子殿下。 当初宁王府被灭门后不久,他在京城之中躲了许久,五皇子从东坲山祈福回来的时候,他曾见过迎接这位皇子的仪仗。 自然也就见过姬云堰。 萧云珩垂着眸子,目光落在信笺上,那些谋划着要将宁王府拖下地狱的字眼,平静无波的目光之下戾气翻涌着,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肆虐。 默了默,他驱散眼中的情绪,淡声淡:“扳倒他们,仅仅靠这个自然是不可能。” 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我在能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手段,他绝不会轻易出手。 姚相深受陛下信任。 他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陛下心中种下一个疙瘩。 帝王心总是多疑的,哪怕一个臣子功绩再大,做的再完美,也总能能让人挑出疑心的地方。 只要宁王府能洗脱罪证,戳破户部侍郎与三皇子的关系,姚相支持的事三皇子,那么陛下就不可能不怀疑。 毕竟,姚心语下个月,就要成为三皇子妃了。 将所有的东西放回到铁盒之中,萧云珩对镜一使了个眼神。 “镜一会跟着殿下进京,至于梁管家,我会安排暗卫暗中随你们一起进京。” 姬云堰闻言轻笑。 他很清楚,萧云珩并不是很信任自己。 派人跟着他,一方面是为了证据与他们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监视。 当然了,他对这位宁王世子,也并不十分信任。 双方都各自戒备着。 “回京之后,我会安排人上书父皇,大理寺那边也会有人帮忙。” 身为皇子,又正处在与老三争夺储位的风口浪尖上,由他来揭开这庄案子并非是上上之策。 大理寺卿当年是主理宁王府一案的人,而他手下有一位少卿,性子刚正不阿,当年只他一人主张这案子有疑点,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到底是被压了下来。 现如今,有他帮忙,不愁这折子送不到圣上手中。 届时,圣上一定会重新审理这庄案子,现如今的朝堂之中,只有三个人能接手这件事。 一个是刑部尚书,不过他前两日感染风寒,至今还躺在床上,估计没个十天半日好不了。 另外两人一个是督察员使,不过此人前不久被派出去查另外一桩大案子,现在并不在京中。 这最后侄儿嗯啊好是姬云堰。 一来,他与宁王府毫无关系,二来,宁王府当年被抄家灭族时,他还在东坲山。 至于为什么不能是姬无痕。 他要忙着娶亲,哪里还有时间接手这个案子。 思及此,姬云堰悠然捧起茶水轻啜了一口。 姬无痕这么多年的筹谋,对姚心语有几分真感情不得而知,但姚心语身后的姚相,绝对是他最看中的势力。 就是不知道,他若是知晓,娶姚心语与宁王府翻案的事情撞上了,是否会觉得不甘。 怎么说,当年他与姚相呕心沥血多年,才除掉了宁王府。 宁王府被抄家之后,兵权分散,有三分之一落到了姬无痕手中。 “多谢殿下了。” “你我之间是合作,只要世子记得答应过本皇子什么。”姬云堰轻瞥他一眼。 萧云珩了然:“殿下放心,只要宁王府能洗刷冤屈,我身后的所有势力,都将效忠于殿下。” 春日里,乍暖还寒,青年淡漠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深沉的眸色却看出几分坚定来。 姬云堰弯了弯唇,放下了茶盏,“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回去了。” 说话间,他起身,目光自青年身上扫过,不经意掠过他身侧眉眼精致的少女,最后默默转头,看着前方。 “想来不需多久,就会有圣旨传你回京的消息。” “殿下。” 萧云珩叫住了正要走的人。 姬云堰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有件事,还请殿下帮忙。” 触及青年肃穆的脸色,姬云堰神色狐疑:“何事?” “我希望,我的家人能与我一起回京。” 当初他与陆惜月还有陆母一道被贬,届时宁王府翻案,他不希望偌大的王府之中,只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青年诧异抬了抬眉。 陆惜月也是一怔,扯了扯萧云珩的衣袖,眼神中带着疑惑,似是再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第214章 舍不得 姬云堰迟疑了瞬:“陆姑娘倒是可以,只是陆夫人。” 陆惜月当年好歹是与萧云珩成果亲,拜过堂的,按理来说,她已经不是国公府的人,是宁王府的世子妃,是萧家妇。 俗话说的好,罪不及出嫁女。 反过来,亦是这个道理。 萧云珩抬手,郑重对着青年揖了揖手:“还请殿下帮忙。” 姬云堰不由怔住。 与萧云珩书信往来有几个月了,他虽然没与这位王府世子怎么接触过,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得到,这位是个骄傲肆意的主。 哪怕是见面两三日,两人已经是合作的关系,也不见他这般敬重的对自己。 竟也是个性情之人。 陆惜月更是惊了,拉着他的衣袖。 姬云堰伸出手,将萧云珩扶着,随后道:“既然世子提了,那我一定尽力而为。” 他不能确定的事,自然不好夸下海口。 “多谢殿下。” 送走了姬云堰,陆惜月才拉着他的衣袖,正色问:“这件事你怎么不与我商量?” 万一姬云堰不同意,连带着对他都心存芥蒂怎么办? 少女眉眼有些急色,俨然是忧心自己。 萧云珩忍不住笑了,举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你不是说过,我做什么都支持我的吗。” “……这怎么一样。” “哪里不一样。” 萧云珩与她打着太极。 陆惜月抿起唇瓣,似是无奈,又隐隐是生气的模样。 萧云珩顿时收了笑,紧张道:“我是怕告诉你,你顾忌我,不同意让我说。” “你怎么救知道我不同意呢。”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他眉眼弯着,笑的温柔。 陆惜月一时语塞。 对上青年掬着流光溢彩的眼眸,怪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她的确是怕这种是会让姬云堰影响对萧云珩的信任。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过看姬云堰方才的神态,似乎是她小人之心了,这位五皇子,并非是与姬无痕一样的人。 眼见少女眉眼柔和下来,萧云珩握住她的手,走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笑吟吟道:“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你方才为何板着脸。”分明是生气了。 陆惜月无奈:“我吓吓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与我商量。” 人前冷若冰霜,高大英俊的世子眸光晶莹一笑,忙不迭点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罢,她把少女手心凑到唇边亲了一口,讨着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让姬云堰帮我们一家人团聚吗,若是我一个人回京,你能舍得?” 他又亲了一下少女手背,无赖似的盯着她。 看着青年扬唇,陆惜月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这人的脸皮好像厚了许多。 她抽回手,估计逗他:“舍得啊,有什么舍不得的。” 青年骤然沉了脸:“当真舍得?” 陆惜月不理青年藏在话音里的委屈,走到一旁坐下,淡淡点头:“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 仔细观察着少女的脸色,萧云珩撇了撇嘴,心知她这是逗弄自己呢,还是循着她的话跟着问:“可我舍不得你,你可是我的世子妃,你若是不回去,王府岂不是没有女主人了。” 陆惜月轻捧着茶盏,映着碧绿茶水的双眸却是神色一僵。 仅仅是瞬间,她便恢复了从容的笑,不再逗他:“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萧云珩把人从椅子上抱起来。 陆惜月惊呼一声,手中的茶水险些撒在二人衣衫上。 窗外是鲜嫩朝气的唇色,斜落进的光芒照亮两人交叠的身影,是一片温柔暖意。 京城,相府。 牛皮编制成的长鞭毫不留情的落在男子皮肉绽开的后背上,尽管已经血肉模糊,长鞭的主人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直到男人面色苍白,屋中血腥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他承受不住身子摇摇欲坠之时,外头守着的丫鬟颤颤巍巍敲响了门。 “小姐,三殿下来了。” “请他进来。” 姚心语面无表情收了鞭子,看着面无血色的男人,清丽的脸庞覆着冰冷寒意。 “还不滚下去。” 没用的东西。 青年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行了礼,才是堪堪退下。 姬无痕踏过门槛,睨了眼摇摇晃晃的侍卫,一进屋就皱起眉:“手下不懂事,让下面的人罚就是,何必自己动手。” 他走到姚心语身前,抽出她手中的长鞭,指尖抚着少女手心摩擦出的细微茧子,轻声哄道:“何必与自己生气,看看,手都红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姚大姑娘。” 姚心语紧蹙的眉头有了舒展的迹象,看着许久不见的男子,长舒了口气。 “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几次三番,竟然都杀不了一个萧云珩和姚心语。” 提及这件事,姬无痕微微一笑:“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说到底,是我的手下不得力,惹你生气了。” 皇家尊贵的三皇子,将少女拥在怀中,这般温柔小声,甚至是有些低声下气的态度,若是旁人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姚心语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萧云珩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么多死士,竟然都没能将他拿下。” 不是说已经废了武功么。 姬无痕眼里也有了凉意:“宁王府虽然倒了,却也是有底蕴在。” 姚心语陡然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宁王妃手下有一支暗卫。” “谁说的,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即便对面之人是姬无痕,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姚心语也没有像寻常贵女一样,将人捧着,敬着。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仅仅是感情,一个尊贵的男人,还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姬无痕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很耐心的解释:“舅舅告诉我的,他也是昨日才告诉我。” 他的母妃身份低微,还是这两年,有他支撑,才升至妃位,他的舅舅,官职也不高,打探消息的手段却厉害。 “这暗卫与你养的那些人相比,如何?”姚心语定定看着他。 第215章 急症 姬无痕手下的死士花费了他的大半积蓄,他从前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妃身份低微,靠着微薄的月银,养着几百个死士,谈何容易。 沉默片刻,他给出中肯的回答:“若是一对一的话,兴许不相上下。” “他的暗卫有多少人?”姚心语又问, 静了须弥,姬无痕道:“这个暂时还不知道。” 姚心语手心拢了起来,指尖几乎嵌进肉里。 二人在屋中闲说着,不多时方才那丫鬟又匆匆来报:“禀小姐,三殿下,影月姑娘回来了。” “影月!”姚心语坐直了身子,盯着那丫鬟:“带进来。” 影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 姬无痕整理了下衣衫,流光冷清的眸子里带着疑惑:“宴长戈那边,还没什么进度,江影月这个时候回来,只怕不好瞒。” 回应她的是少女从容的笑声:“我不需要瞒她,只要宴长戈一天不死,江影月就不会对我起疑。” 她根本就不需要去救宴长戈,只要弄点儿药材,吊住他一口气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了怎么办?” 那位神医早就死在了她手中。 姚心语轻笑:“她怎么会知道。”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也就是一个宴长戈还活着。 活着? 他那副样子,与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很快,两人就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江影月。 先是将陆惜月与萧云珩的境况一一禀报给二人,她才提及这次死士暗杀一事。 “属下觉得,这次暗杀不成,十有八九,是有人泄密。” 少女眼色陡然变化,凌厉的光影落在影月身上,带起审视的意思,最后才道:“你知道什么了?” 江影月从前也是贵族,她留下这么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在身边,一来事因为她的容色,二来则是因为她与寻常女子有所不同。 她会武,尽管算不上顶尖高手,却也能相府之中,他父亲的心腹侍卫一较高下。 对于这些有用的人,自然要想方设法的留在身边为己所用。 如果江影月没有查出点什么的话,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影月抬头,漆黑的瞳孔之中映着眼前男女的身影,她心中悄然掠过一抹杀意。 稍纵即逝。 “属下认为,是雁南盛府,盛项。” 盛项是盛老爷子的名字。 姚心语眯起了眸子,视线冷峭:“可有证据?” “属下亲眼见到盛老爷子送了十万两银子给陆惜月,还暗中帮忙给她开铺子,而且,三殿下的人到达陆家之前,盛老爷子还派人去过陆家。” “不是给陆惜月下药?” 姚心语记得,这是她交代给盛项的任务。 影月迟疑了瞬,道:“下药是不错,可那些药,却没进陆惜月与萧云珩的肚子,而且,她们是事先准备好有所抵抗。” 姚心语侧坐在桌子上,手臂撑着下巴,幽深难测的目光在影月身上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影月才听上当的少女道:“这么说啦,盛项就是这个泄密之人。” “属下只是怀疑。”影月低下头。 姚心语抬眸,与姬无痕对视。 片刻之后,她将影月遣退下去,捧起桌子上凉透的茶盏啜了一口。 “殿下觉得,影月的话可信吗?” 她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姬无痕。 青年弯唇,嘴角溢出清浅的笑意:“语儿觉得可信,那便可信。” 这番话显然讨好了姚心语。 “江影月与盛项之间,我自然更相信前者。” 一个是心上人被捏在她手中,另一个也是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甚至是不久之前才投到自己门下。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姚心语更值得信任。 她看向儒雅俊美的青年,浅色的衣袖轻轻拂起,落在他的衣袍上。 她握着青年的手,明亮柔和的面孔上浮现出略有些违和的狰狞杀意。 “那殿下帮我除掉他,好不好?” 女子温香软语,向来强势的态度有了缓和,加上前几次的事一次未能成功,姬无痕自然不会再让美人失望。 他翻出手心,拉着少女的手臂,将她抱进怀中,在那双殷红唇瓣上落下深吻。 直到窗外惊鸟飞起,才恋恋不舍松开那双唇瓣。 “放心,本皇子必然不会再让你失望。” 姚心语伸手拥住男人有力的腰,将脸埋在他心口:“殿下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少女闭上眼,将眼中的幽冷漠然深藏起来。 不忽悠短短几日,陆惜月与萧云珩还没有等到姬云堰的消息,盛家便出事了。 前不久还能跑到她府上与他字字珠玑的盛老爷子忽然得了急症,昨天半夜,人就没了。 等早上小厮进屋发现的时候,盛老爷子都凉透了。 盛家上下慌了神,请了大夫查看缘由,大夫只说是忧思过度,以至于心力交瘁,所以亡故。 简而言之就是猝死的。 很快,盛家门前就挂起了白帆。 马车路过阖府上下萧瑟的盛府,看着门口的大白灯笼,陆惜月面无表情的放下了车帘。 盛老爷子猝死? 她当然不信,算着这个时间,影月早就到了京城。 十有八九,是姚心语的手笔。 “她倒是心狠,连查都不查,直接就让人了结了盛老爷子。” 也不知该说她杀伐果断,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也不知盛钦如何了?” 她忽然想到那个光风霁月般的男子。 坐在他身侧的萧云珩眉心拧了拧,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陈静的目光被不满所代替:“想他做什么,我听说,昨日盛家有人去寻他了。” “寻盛钦?”陆惜月扭过头,随后猜道:“是打算让他回去继承家业?” “不错。” 陆惜月:“……” “这盛家其他人,倒是心胸开阔。” 她不由的有些感慨。 盛钦都已经脱离盛家,如今盛老爷子已死,这家主之位,按理来说该落到二房的头上。 那么大的家业啊,他们竟然不要! 萧云珩不置可否笑了笑。 盛家的其他人,的确与盛老爷子不同。 “盛钦怎么说?”陆惜月有些好奇他的回答了。 第216章 逼问 “听说他拒绝了。”萧云珩淡淡答了一句。 并非是他想要了解盛钦的八卦,实在是镜一派出去保护盛钦的暗卫有些啰嗦,每隔两日就会写一份有关于盛钦的三页纸交给他。 平常他都是搁在书房,恰巧昨晚,随手翻看了一眼。 陆惜月摇了摇头,似有些无奈:“果真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这要是换做是她,管着大家族是否真的与我有关,先接手了再说。 毕竟不是普普通通的商户,这可是整个雁南商行。 “行了,总提他做什么。”萧云珩眼眸微敛,捏着少女葱玉般的指尖,把脸凑了过去。 “说起来,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你。” 面对忽然凑近的青年,陆惜月直直把他的脸往外推了推,毫不留情道:“好好说话。” 被拒绝的青年丝毫不恼,依旧笑吟吟看她:“大概明日,就会有人上书圣上,请求给宁王府翻案。” “这么快!” “毕竟姬无痕要大婚了,姬云堰要趁着姬无痕准备大婚的这段时间,将这件事握在自己手中。” 陆惜月了然。 是了,姬无痕忙着娶姚心语,圣上绝不会让他在婚前一个月揽下这件事。 不过,她记得,原文中,姚心语和姬无痕成婚时,曾闹出一桩笑话来。 姬无痕舅舅家姓兰有位容貌出众的大姑娘,暗暗心悦姬无痕多年,甚至于到了癫狂的这一步。 她在两人大婚前几日子,跪求姬无痕的舅舅让他帮自己入姬无痕的皇子府,哪怕是做侍妾也甘愿,将姬无痕的舅舅气的几乎半死。 书中对男主倾心的女配不知多少,只有几个戏份多的,才会用很多笔墨来描述。 这位兰大姑娘,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皇子的妾室,与太子不同,太子的妾室都是有品阶的,皇子的妾室,就如同寻常人家的妾室,是要给正房端茶倒水的。 兰大姑娘左右见求不动父亲,竟想了个损招,给姬无痕下药,试图委身于他,生米煮成熟饭。 男主是属于女主的,在两人没有真正在一起之前,怎么可能会让人得逞。 是以,这件事被姚心语撞见了。 只差一点儿,两人就突破最后一层。 撞见这件事的不止姚心语,还有另外几个贵女。 这件事瞒不住,圣上很快知道了,将姬无痕训斥了一顿,并将兰大姑娘赐给他做妾,在与姚心语成婚之后,选个好日子接进府里去。 这件事成了姚心语的心结。 兰大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后面好几次,姬无痕因为兰大姑娘吵架。 不过到最后,兰大姑娘还是死在了姚心语手中,死的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有姬无痕的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 萧云珩的母妃因为这件事还责备了姚心语,姬无痕自然是护着她的。 对他而言,兰大姑娘是不得已才娶的,后来与她行房,更是与姚心语起争执一时冲动才做出如此后悔之事。 那时候的他已经成为太子,诸位皇子之中,没人能与他相比。 至于舅舅一家,照例安抚一下便是。 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子,与他这个未来的一国之君翻脸。 如今随着她的到来,许多事情在她的插手之下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是不知道,兰大姑娘是不是还会这么做。 姚心语一定会怄死吧。 “怎么不说话?” 萧云珩出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惜月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想到一件趣事儿。” “什么趣事儿。” “很快你就知道了。”她故作神秘。 萧云珩睨了她一眼,不由失笑:“很快是多久?” “下个月,姬无痕和姚心语大婚的时候。” “到底什么事,就不能告诉我嘛。” 他被少女盈盈笑容勾的心痒痒,手也不老实的摸上她的腰。 陆惜月很不客气的拍开那只手,“等一等拿,若是提前告诉了你,岂不是一点儿也不惊喜了。” “惊喜?”萧云珩神色一顿。 陆惜月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厮在想什么了,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幻想。 “都说了是一则趣事了,你在想什么呢。” 她发现了,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想你。” 他十分直白的将心底情绪说出口。 眼前少女闻言却是皱起了眉,颇为嫌弃的斜了他一眼:“这话你跟谁学的?” 萧云珩怔了怔,触及她面上的嫌弃,扯了扯唇角问:“你不喜欢?” “呃,谈不上喜欢,就是有些古怪。” 陆惜月美好意思说有些尴尬,毕竟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委实有些不适应。 青年耷拉下眉眼,泄了气。 该死的镜一,买的什么话本子,说照着上面学说话,惜月一定喜欢。 他倒是学了,可得来的却是嫌弃。 还是让镜一去看着盛钦好了,现在天气也热了,身为暗卫,该锻炼锻炼了。 镜一:??? 天气转暖,枝头绿叶繁茂,花苞也从绿芽里冒了出来,显的春意阑珊。 京城之中,却是风云涌动。 替宁王府翻案的折子递了上去,不久,大理寺少卿就接到了进宫议事的旨意。 次日,圣上便在朝堂上,宣布了要彻查宁王府一案的事。 满朝文武震惊。 “陛下,宁王府一事已成定局,老臣斗胆问一句,可是有什么新的证据?” 问话的便是站在文官首位上的姚相。 另一边,姬无痕站在皇子之中,心底沁出一层寒意。 父皇这个时候,为何旧事重提? 他忍不住瞥了眼另一边脊背挺拔的姬云堰。 如果宁王府真的翻案,他手底下的人少说要折损大半,能从这件事中得利的人,除了姬云堰,没有旁人。 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朝堂之中,灿金色的龙椅之上,中年男子神色肃穆,微眯的双目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扫视下来的淡淡视线,却带着属于帝王的威严,令人不敢忽视。 众沉屏息凝声,等着惠帝开口。 庄严威仪的大殿之上,一派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惠帝适才道:“姚卿,这是再逼问朕吗?” 短短一句话,却令众人心神一颤。 姚相更是低下了头,背上都渗出曾冷汗。 第217章 帝心难测 “微臣不敢。”顶着头上压力,姚相稳住心神,缓缓开口:“微臣只是好奇,距离宁王府一案还不到两年时间,再过不久便有各国使者来见。” 顿了顿,他一副忠心为国的担忧神色:“是以,彻查宁王府一案,并非易事,只怕到时候,会引起各国来使的怀疑。” 众臣闻言,倒是觉得姚相这番话很有道理。 这些国家这么多年来虽然依附于大厦,但近两年来也有不少异动,毕竟,谁也不想自己一直屈居人下。 惠帝没有理会姚相,而是扫相底下那些窃窃私语的大臣,幽声问:“诸位爱卿也是这么想的?” 朝堂之中,众臣闻言陡然禁声,纷纷底下头去,谁也没有开口。 姚相说的忽然没错,可陛下这般态度,显然是铁了心想要彻查。 否则,他从前那般信任姚相,也不会在他提出质疑的时候,说出“逼问”那般话来。 既然圣心已定,又有人主动去触这个霉头,他们又何必接着去当这个冤大头。 周遭鸦雀无声,姚相嘴角狠狠一抽,暗暗鄙夷身后同僚。 都是些没胆色的东西! 惠帝倒是很满意这些大臣的识趣,至于姚相,他眯起了眸子,淡淡道:“姚卿多虑了,距离使者朝见还有半年时间,难不成,这半年时间,还查不出一个案子来。” 姚相想要反驳,奈何对面的人是九五之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能说什么。 “陛下说的是,老臣多虑了。” 惠帝又道:“不过彻查宁王府一案,兹事体大,诸位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众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低下了头。 惠帝:“……” 姚相脸色凝重,心思复杂的瞄了一眼座上帝王。 大理寺卿肯定是不能用的,三皇子下个月就要和他的女儿大婚,就算是提了,皇上十有八九也不会答应。 这些人之中,能得皇上信任去做这件事的,就只有—— “老五。” 灿金色的龙椅上,帝王淡淡出声。 人群之中,身着绿色蟒袍描金朝服的姬云堰站了出来:“儿臣在。”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说罢,惠帝视线在下面扫了一圈,随口问:“众卿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看似是随口一问,其实陛下早就定好了人选吧,哪儿还有他们提意见的地方。 五皇子来查宁王府的案子,也挺好。 只是支持姬无痕一方的大臣们,心下有些不大舒坦。 宁王府的案子定了,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五皇子都是头功。 他本就在陛下面前得脸,做成了这件事,只怕三皇子日后便危险了。 偏偏三皇子下个月大婚,他们就是想提,也有心无力。 “儿臣必不会辜负父皇期望。”姬云堰抬手,应下了这份差事。 人群之中,看着姬云堰默默退到后方,姬无痕广袖中的拳头暗暗攥紧了。 眼下他几乎能确定,这件事一定是老五在背后搞的鬼。 下了朝之后,惠帝又将姬云堰唤进了御书房。 与姚相一道出宫的姬无痕勉强支撑着面上的笑容,低声道:“父皇突然要查宁王府的案子,莫不是对我们起了疑?” 事发突然,由不得姬无痕不多想。 姚丞相拧眉深思:“不见得,当初我们做的隐秘,除非是……”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骤然看向姬无痕,眼波凌厉:“昨日大理寺少卿进宫面见了圣上。” 犹记得,当初大理寺卿主理了宁王府的案子,大理寺少卿一直觉得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 姬无痕也沉了脸色,最后道出心中的疑惑。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姬云堰替萧云珩请命:“若是要彻查宁王府一案,那宁王府罪臣萧云珩,是不是该传召回京?” 正在看折子的惠帝愣了愣,抬头看向这个从来让他省心的儿子。 宁王,是他的兄弟,而萧云珩则是他侄子。 他还记得那是个少年得志的孩子,与他父亲一样,年纪轻轻便久战沙场,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 思虑了片刻之后,他答应了下来。 姬云堰却没走。 他放下了折子,盯着他:“怎么,还有事?” 姬云堰低下头,面无表情道:“儿臣方才忘记说了,还有萧云珩的妻子陆惜月与她的生母。” 惠帝彻底愣住了。 他这个侄子还有个妻子,什么时候成亲的,他这个皇叔怎么不知道? 帝王身侧的首领太监周潍适时道:“陛下,陆惜月便是前国公千金,当初您废了宁王世子,将他赐婚给了陆惜月。” 称呼萧云珩一声宁王世子,并不过分。 陛下都下旨重新查宁王府的案子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宁王府就要重新修缮起来了。 跟了惠帝几十年,周潍自然能揣测几分帝王的心思。 惠帝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满。 说就说吧,提什么废人的事。 还不如当初听说宁王通敌叛国的事,适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接收到帝王的眼神,周潍默默退到了后方。 惠帝打量起姬云堰来。 “你似乎很希望他们回京?” “希望”这个词,在这个时候用上,就有些微妙了。 姬云堰仍旧镇定,面不改色道:“儿臣并非希望他们回京,只是觉得,将人彻底掌控在手中,或许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惠帝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宁王府的案子,牵扯众多,国公府也是在宁王府倒下不久之后,没了的。 京城之中一下子少了两个顶尖的勋贵人家,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个好事儿。 彻查宁王府的案子一旦开始着手,说不定就会有些什么人不乐意见到宁王府的大门重新敞开,而对这几个人下手。 姬云堰提出的理由很好,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这让惠帝心中才起的波澜瞬间退下,对姬云堰如此周全的想法感到十分满意。 “就按照你说的来。”话落,他又补上一句,“多找几个人,务必要让他们平安回到京城来。” 目的达到,姬云堰很快着手去办。 待他走后,惠帝又吩咐周潍:“去查查,朕的这个侄子最近都在做什么。” 第218章 临别礼物 彻查宁王府的旨意一下,京城的天似乎也跟着阴沉沉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圣旨传到了雁南,来接萧云珩,陆惜月与陆母的,正是淮安侯府世子谢之洲。 “太好了,用不了多久,王爷与王妃泉下有知,必然十分欣慰。” 见萧云珩接了旨,谢之洲难掩激动。 萧云珩示意他淡定,让跟着他来接人的队伍等在外面,领着谢之洲进了厅堂内。 见了陆惜月与陆母,谢之洲老老实实抬手作揖:“见过伯母,见过嫂嫂。” “世子有礼了,快坐吧。”陆母笑道。 听了他那一句“嫂嫂”,萧云珩唇角勾了勾,下意识去看陆惜月。 少女神色从容的捧着茶盏,眼里没什么别样的情绪。 他撇了撇唇,有些失望。 还以为她多少会觉得不好意思。 眼下天色不早,谢之洲也没有急着催促几人离开,决定休息一晚上,等他们收拾好再启程。 陆母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晚饭。 几人在正厅之中,说起了朝堂上最近发生的事。 一晃便是第二日早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陆惜月来不及去见盛钦,写了一份信吩咐府中的下人送过去。 盛钦并不打算回到盛家,倒是便宜了她,日后雁南的这些生意,正好有人管理。 存放行礼的马车卡了四五辆,下人们捧着一个又一个锦盒从屋里出来,看的谢之洲目瞪口呆。 这才多久,大哥与嫂嫂竟然将家业发展的这么庞大。 “大哥,你们这家底,有点多啊。” 淮安侯府也是勋贵人家中上层的人物,可到底是清贵人家,行商虽是下下之业,银子却赚的多。 他一个淮安侯府世子,月银不过一百多两,若不是家里有铺面,和其他产业,这点银子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可他分明看见有两个钱匣子里存放咯厚厚一沓的银票,少说有好几万两银子。 “多吧,都是你嫂嫂一个人赚的。” 青年弯着唇,阳光下,那双湛黑的眼眸里掬着流光稀影,多骄傲似的望着不远处的纤细身影。 谢之洲蹙眉斜了他一眼。 头一回,对这位从小就崇拜的大哥有了嫌弃。 说的这么骄傲,好像银子是你赚来的一样。 明明是嫂子的功劳。 几句话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远处的少女盈盈走来,他猛的一怔。 不对啊,他记得大哥喜欢嫂嫂,嫂嫂对大哥无意来着。 想到此处,他扯了扯萧云珩的衣袖,将人拉至一旁:“大哥,这次回京,你可一定要趁热打铁,赶紧将嫂子拿下。” 今时不同往日,嫂嫂不是从前那个纨绔,如此厉害又貌美的姑娘家,也只有他大哥能配得上了。 回应他的是青年带着几分嗤嘲的笑容。 何必要等到回京,他与惜月现在就是心意相通。 未等他开口,谢之洲又想起一件事:“大哥,等这次案子结了,你就是宁王了,我听五皇子说,陛下那边似乎不大满意嫂嫂。” 毕竟,当初他是有未婚妻的。 青年目光凝起,唇角的笑覆上薄凉意味:“不满意又如何,当初是他下旨赐婚,难不成还要自己毁约不成。” 身为帝王,圣上自然不会伸手打自己的脸。 可不代表旁人不会啊。 两人正说着,一道浅色的修长身影忽然闯入他们的视线。 “萧公子。” 一路小跑过来的盛钦脸颊微红,喘着气与萧云珩打了招呼,瞥见他身侧的谢之洲略一颔首,随后就道:“听说你们要回京城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头。 萧云珩曾是百姓人人称赞的将星。 “是,半个时辰后出发。”看着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萧云珩语气冷淡:“盛公子急着过来,是有要事?” 他视线落在青年手中小心捧着的盒子上,薄唇轻抿,眼尾闪动着警告。 莫不是来献殷勤的? 察觉到对方毫不遮掩的冷待,盛钦面色一紧,没有褪怯:“我来送送二位,这是我给陆姑娘……和萧公子的临别礼物。” 他将盒子递了出去。 萧云珩心中极为不喜。 他就知道,这人定然对惜月心怀不轨。 果然…… 他得看看这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手还未曾触碰到那只黑色的盒子,少女清凌凌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盛公子怎么来了?” 萧云珩只差分毫便能碰到的盒子,被那只手收了回去。 眼中盛满星光的青年迎到少女身前,克制着心中不该有的情绪,温声道:“陆姑娘,听说你要走了,我……来送送你们。” “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临别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陆姑娘别嫌弃。” 陆惜月乐了,没想到他还会专门跑一趟过来送自己礼物。 “盛公子这般费心,我怎么敢嫌弃。” 她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株足足有上百年的老丹参。 陆惜月眨了眨眼,忍不住惊讶:“这未免也太贵重了。” 百年的老丹参,其珍贵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她当初在赵天斳手中买下的那棵百年野参。 “相比于陆姑娘的救命之恩,这算不得什么。” 他想着,她不是个寻常的姑娘,会经商,会医术,定然会喜欢这株老丹参的。 果然,他没有料错。 陆惜月抬手,轻轻抚过丹参的根须,长睫遮掩下的瞳孔中浮出点点复杂的情绪来。 在青年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她将盒子盖上,忍痛道:“抱歉,盛公子,这个我不能收。” 青年有些错愕:“为何?” 陆惜月想了想,寻了个借口:“这东西太贵重了,我若是收了,心下不安,盛公子若真要谢我,就将我的铺子管好,我必当感激不尽。” 她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盛钦待自己的不同寻常来。 “可这东西,是我专程买来送与陆姑娘的,前日刚刚走水路运到。” 望着少女的面孔,盛钦心中苦涩。 陆惜月叹口气,还是坚定的拒绝了:“劳盛公子破费了,我真的不能收。” “既然如此。”盛钦笑了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将盒子收了回来:“我似乎也只能把这东西拿回去了。” 第219章 嫂嫂真抢手 “大哥,这人是想挖墙脚?!” 看了一会儿,谢之洲忽然明白过来,错愕不已的拿手肘抵着青年。 萧云珩冷冷瞥了他一眼,大约是想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谢之洲急了:“不是大哥,嫂嫂这般抢手,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呢。” 真不争气啊。 青年唇角扯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你嫂子能瞧得上他。” 盛钦再好,她不喜欢也是无用。 这一点,倒不是萧云珩多自信,他是相信陆惜月。 谁知,听了他的话,谢之洲当真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这人相貌还算不错,看形容气度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大哥。” 他伸手,拍在萧云珩肩上,语气中含着庆幸:“幸亏咱们要回京了。” 否则,有这么个劲敌在,还真不一定能把嫂嫂守住了。 萧云珩嘴角抽了抽,没眼看她。 这边陆惜月已经与盛钦说完。 青年捧着盒子站在原地,偏头看过来,宽阔的脊背在这一刻看起来隐隐有些落寞。 很快,几人坐上马车,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踏上了回京的路。 目送着车马队伍远走,盛钦垂下眸子,看着没送出去的礼物,暗暗叹了口气。 陆姑娘是察觉到什么了吗,所以才这般坚决的拒绝了他准备的这份礼物。 思及此,青年修长手指收紧了些。 头顶的天是湛蓝的,云层一片叠着一片,像极了那天从寺庙回来时,与她初遇的日子。 少女身姿纤细轻盈,清凌凌的眼眸比这璀璨的日光还要耀眼。 不过是匆匆一眼,他便再也没法儿将她的身影从心中抹去。 捧着盒子,他抿了抿唇,走出这四方院落。 陆姑娘这般优秀,与宁王府世子相配,才是最得宜的。 而他,不过是她善心救下的病人罢了。 他劝诫着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一个姑娘家怯生生从门口的柳树下探出脑袋,见他回来,犹豫许久,才迈着小碎步迎上来。 “表哥,你刚刚是不是去送陆姑娘了。” 她想清楚了,纵然表哥喜欢男子,她也一定要想法子让他走回“正道”上。 喜欢表哥这么多年,她怎么会被这点挫折打倒。 “表妹,你怎么又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表哥你,不过表哥你放心,我不会再说陆姑娘什么了,从前是我不对。” 盛表妹老老实实认错。 姑母已经教训过她了,不能随便瞧见表哥与一个姑娘说话,就心生嫉妒。 盛钦捧着盒子回到屋中,无暇应对表妹,淡淡道:“表妹还是回去吧,总往我这里跑有损你的声誉。” 盛表妹咬唇,眨巴着眼睛望他:“表哥若是嫌弃我烦,我过几日再来就是了。” 她低下头,神色委屈。 “不是嫌弃你。”盛钦无奈,他现在心里并不好受,还要顾着她的情绪。 “不是嫌弃就好。” 不等盛钦后面的话说出来,盛表妹便咧嘴笑了:“表哥放心,我绝不会烦你的,我就是给你送吃的了来了。” 说罢,她招呼丫鬟将食盒送上来。 …… 马车颠簸,忙了一个早上,本就起的早的陆惜月靠在萧云珩的肩上,迷迷瞪瞪,想睡却不安稳。 萧云珩眼中溢出心疼,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一挑,就将少女抱着坐在自己腿上。 陆惜月睡意朦胧之间,身体忽然腾空,下意识惊呼出声,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了他腿上,肩膀靠着硬挺的胸膛。 她瞬间睡意全无。 “不是困了,靠着我睡吧,坐在上面多颠。”萧云珩抚着她耳鬓的碎发,温声道。 陆惜月睨了他一眼,想下来:“你这样搂着我,我睡不着。” 况且,这样他不是很累吗。 “怎么睡不着?”青年挑了挑眉梢,“难道坐我腿上不比坐在这上面舒服。” 马车坐垫硬邦邦的,能舒服吗。 “你先让我下来。”身下男人的腿上肌肉紧绷,胸膛隔着几层布料,亦是能感受到分布均匀的那层蓬勃的肌肉。 萧云珩却是紧紧搂着她,没给她逃离的机会。 “惜月,小心点,你若是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青年眼晦暗涌动,掀起危险的色彩,淡漠的嗓音沙哑,吐露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脖子,陆惜月无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她自然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更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变化。 瞬间僵直了身子,不敢再动。 “你……可真是会折腾。” 不只是折腾她,还有他自己。 “惜月。” 他声色暗哑然叫她的名字。 “嗯?” “你怎么从来不害羞的。”他低头,似有些怨怼的问。 “哈?”陆惜月轻怔,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是不是在京城的时候,调戏小公子做的多了,所以练出来了。” 萧云珩到底是没忍住,既然问了,就要问个清楚。 青年眉眼耷拉着,明明上一秒还是威胁她别乱动,现在就已经换了面孔,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的询问。 陆惜月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他。 总不能说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接受过新时代的熏陶,有些事情没做过,也不会不好意思。 想了想,她点点头:“大概是吧。” 青年眉眼垂的更深了。 她忙安抚:“那不都是以前的事了,没什么可说的,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放心放心。” 青年仍不甘心,低头在她脸上啃了一口,才解气似的:“盛钦送你什么了?” “一株药材,太贵重了,我没收。” 都说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她总算是知道,萧云珩从前为何对盛钦有敌意了。 感情是吃醋啊。 “以后离这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远一点。”他闷闷不乐的提了一嘴。 陆惜月失笑,抬手,挠了挠他下巴,笑吟吟道:“好的,我会听夫君大人的话,夫君大人放心。” 这一声“夫君大人”,瞬间令萧云珩红了耳尖。 心里那根弦像是被什么东西撩动,惊起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波澜。 心上人就在怀中,一声声“夫君”更是叫他心神荡漾。 他视线下移,落到那双嫣红漂亮的唇瓣上。 第220章 迫不及待下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惜月仰着头,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满身侵略气息危险的男人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他。 少女唇瓣比之方才多了几分莹润。 她嘴唇阖动,有轻微的喘息声,调笑着开口:“幸亏没和娘坐在一辆马车里。” 萧云珩将人抱紧了,点头附和:“嗯,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陆惜月:“……” “从前没看出来,世子大人居然是这样的人啊。” 她捧着青年俊美肆意的脸,笑弯了眼眸。 萧云珩面上有绯色,许是被她调侃的多了,眼下也习惯不少,丝毫不恼。 只是动了动抱着她的手臂,眸色深深:“惜月,嫁给我吧。” 陆惜月心头一跳,视线直直望进那双漆黑温柔的眼睛里。 片刻之后,她笑了:“我们不是早就成过亲了。” 青年摇头:“不算,那次不算。” “怎么不算,圣上亲口赐婚,你想反悔啊。” “自然不是。” 萧云珩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而不是像上次一样,那般草率。” 尤其是,他当时心灰意冷,满心不甘。 “婚礼不过是形式而已,我不在意的。”陆惜月打着哈哈。 腰间搂着的那只手却更用力了。 “不成,我在意。” 她配的上世间最好的东西。 “说这个还有些太早了,王府的案子,不是还没有查清楚吗。”她淡淡道。 萧云珩总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她说的是事实。 “我知道,等案子一结,我就上书陛下,重新赐婚,好不好。” 他盯着少女精致的眉眼,目光认真,藏着期待。 却没有听到少女的答案。 “回京之后,走的每一步路都暗藏危机,到时候你是宁王,我不过是个流放犯,你想求圣上开口,只怕不容易吧。” “我不管他同不同意,不同意我就不要这个爵位……” “好了。”陆惜月在他唇上浅浅落下一吻,堵住他后面的话,“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还是先看眼下的事吧,日后的事,等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萧云珩定定看着他,心中的古怪更深了。 陆惜月被他这双眼睛盯的有些心虚,她凑上去,温软嗓音带了几分撒娇意味:“我困了,你抱着我睡觉吧。” “……好。” 知道她是真的困,萧云珩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想,大约是要回京了,她心中有些不安,才这般奇怪的吧。 陆惜月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队伍到达了城中的驿站,驿站接待的官员已然收拾好了房间。 晚饭是在大堂里用的。 一群人团坐在桌前,饭菜并不算多精致,但对于饱腹来说完全足够。 就在谢之洲要动筷子时,陆惜月抬手,拦住了他。 “这粥饭,有问题。” 几人顿时变了脸色。 陆惜月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饭,送到鼻尖闻了闻。 药味很淡,不过在白粥的清淡之中显的尤为明显。 谢之洲也学着她的样子,端起粥饭闻了闻,却什么都没嗅出来。 “粥饭有毒,别吃了。” 她放下勺子,语气冰冷。 陆母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早就料到回京必然不会太平,却没想到,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下手了。 萧云珩与谢之洲对视了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立刻唤来心腹,交代下去。 不多时,心腹从后院回来,隔着窗户,对着谢之洲点头。 随后,大堂中响起拍桌声与少年的怒吼:“真是放肆,将你们管事的叫来。” 驿站的守卫见状,忙不迭迎过来,小心翼翼问:“谢小将军,可是有什么招呼不妥的地方。” 谢之洲瞥了眼守卫,将面前的粥饭往地上一撇。 守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过去。 “竟然有人敢在饭菜之中下毒,你们就是这么招呼本将军的。” 守卫听着,险些软了腿。 下,下毒! 听到这话,跟着谢之洲前来接人的侍卫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吃食,拔刀守在四周。 “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怎么会有人敢下毒呢。” 谢之洲懒得和这么个东西废话,绷着脸色:“快去将你们大人叫过来,否则,本将军砸了他这驿站。” 守卫哪儿敢不听,哆哆嗦嗦将驿站官员叫了过来。 “谢将军,这这这下毒的事定然是误会,我这边陲小官,怎么敢做这种事。” 驿站官员走到他身前,皱巴着一张老脸,就差落泪了。 谢之洲的手下不知何时已经捉来一只鸡,丢在方才撒了粥饭的地方。 公鸡啄了两口,吃了一摊饭,正香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高亢的叫了一声,倒在了那摊已经凉透的粥饭上。 驿官瞪大了眼,脸色白的彻底。 “这,这怎么可能,将军这可不是下官做的啊。” 哪个天杀的,这是要他一家老小的命不成。 这萧家几人奉皇命进京,是要彻查宁王府的案子,如果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 岂止是一家老小,就是祖上十八代的祖坟只怕都要牵个地方。 谢之洲当然知道不是这驿官做的,幕后投毒之人他手下已经抓到,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让这些人知道,不过是做做样子。 他得让人知道,有人在饭菜中下毒,动静越大越好。 背后的人黑手越多,对他们就越有利。 原先,还怕那些人畏畏缩缩,不敢动手。 “是吗,既不是你做的,那为何这粥饭中会有毒。”他厉声质问。 驿官顶着头顶凌厉的目光,后背早就沁出汗水。 “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下官这就让人去查,一定给谢将军,还有萧世子等人一个交代。” 他像是恍然大悟,立刻招呼手下过来。 “哼,等大人动手查,只怕下毒之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驿官眨了眨眼,没明白。 谢之洲对着心腹使了眼色,下一瞬,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就被押进大堂之中。 “李三儿!”驿官一眼就认出了中年男子的身份。 这人不是驿站之中烧火的火头么。 “看来大人认得此人。”谢之洲凉凉看了他一眼。 第221章 宁王府 驿官心下一凉,慌忙解释:“谢将军,此人是我这驿站中烧火的火头,他,他应当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是么。”谢之洲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抬手,示意心腹将塞着李三儿嘴巴的布条拿走。 有了说话的空,李三儿匍匐着,跪倒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股脑流了下来。 “大人,小的事鬼迷心窍啊,大人,求求大人救命啊,大人。” 驿官还想替李三儿说两句话,毕竟,要是真有人在他的地盘儿给这几位下毒,他头顶的乌纱帽也不保。 然而,在听到李三儿这两句话的瞬间,驿官瞪大了眼,错愕问:“李三儿,你说什么?” 李三儿哭的断断续续:“小的真的是被银子迷花了眼,有人给了小的一百两银子,让小的将药放进粥饭里,说是泻药,只是耽搁行程罢了,不会出人命的。” 他哪里知道这东西竟然是毒药啊。 话音刚落,驿官一脚就踹了过来。 李三儿痛叫出声,倒在地上,鼻子都被踹出血。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做出这种事,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天杀的李三儿,有些银子是他能赚的么。 李三儿仔细回想着:“小的也不知道,那人蒙着面,不过眉眼处有一道疤痕,大概一指长,双眼上挑,是凶相。” “谢将军,这件事是下官做事不小心,你放心,下官定然将背后下毒之人查出来,给诸位一个交代。” 事到如今,他唯有拿出态度来。 谢之洲瞥了萧云珩一眼。 后者面无表情,瞳眸微微闪烁着。 谢之洲会意,当即道:“不必了,我已经派人上报,想来不日京城就会有人前来调查这件事。” “什么!” 驿官软了腿。 京城要来人! “大人只需好好配合,将下毒之人查出来,想必自会相安无事。” 驿官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着话,满脑子只有他那一句。 ——京城要来人! 他写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啊。 思及此,他恶狠狠瞪了李三儿一眼。 都是这狗东西。 什么泻药,什么耽搁行程,一百两银子只交代他这么一件小事,想想也不可能这么简单。 李三儿难道察觉不出其中的怪异。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想不出来,无非是心中起了贪念,无所顾忌罢了。 次日早晨,送走谢之洲一行人的时候,驿官脸上的笑都是强撑出来的。 驿站饭菜被人下毒的事情没有任何遮掩,很快传扬出去。 护送几人回京的队伍之中有惠帝安插进来的信使,在他们还没到京城之前,就将消息快马加鞭送了回去。 同样的,整个京城上下的勋贵世家,都在暗暗关注着萧云珩,与陆惜月回京的事。 下毒之事,早在他们还没到京城时,就传了个遍。 后面几天的行程,不论是饭菜还是酒水,他们都格外的留心,不过再也没有出现过下毒之类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萧云珩交代谢之洲,一定不要将这件事捂着的原因。 他们不过才踏上回京的路,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其中缘由,令人深思。 五日过后,众人到达京城。 惠帝下旨,将人安排在了废旧了近两年的宁王府,派了守卫将四周团团围住,大有要保护他们的意思。 谢之洲进宫复命。 院中景象寂寥,草木丛生,漆红色的木门也掉了颜色,露出腐朽的一幕,院门上蛛网缔结,灰尘呛人,全然看不出从前的兴盛。 偌大的破败王府,只有他们三人,还有侍卫送到院中的四辆马车的行李。 望着府中的一草一木,萧云珩抿着唇瓣,牵着陆惜月的手,始终一言不发。 终于回到了京城,回到了王府。 可一切都与两年前不一样了。 陆惜月暗暗握紧了那只大手,笑吟吟开口打破了院中长久的沉默。 “看起来就是旧了一点,还是能住人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该住在哪儿。” 她摇了摇青年手臂:“世子大人,都到家了,不带我们去转转。” 望着那双清明漂亮的眸子,萧云珩喉咙一紧,压住沉寂的苦涩,温柔轻笑:“好。” 陆惜月想过宁王府很大,估摸着和国公府差不多大小。 只是她忘了,宁王府没有倒下的时候,宁王是惠帝最信任的一位亲王,又手握重兵,可以说是深受皇恩。 这座宅子还是惠帝刚登基后不久,亲自吩咐人督建,送与帮助他安定边疆的宁王。 从前院走到后院,就花了大概一盏茶时间。 后头的院子之中,也有几间还算干净的房间,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人。 收拾好房间,萧云珩独自一人来到清风筑。 院子中间,那棵高耸粗壮梧桐树岔开的枝头几乎越过了院墙,延伸到另一边的院落。 近乎于平衡的一枝树干下,绳索连接的秋千被风吹的轻轻晃动,其中一边的绳索已经断裂,只剩下另外一根本风干的绳索坠着坐垫,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走到秋千架旁,试图将断裂的绳索连上。 陆惜月走到清风筑外,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背影落寞的青年两手捏着断开的绳子,白皙修长的骨节此刻像僵了一般,怎么也没法儿打出绳结。 她走过去,将他手中的绳子接了过来。 平日里最是警惕的青年露出怔愣的神色,眼尾猩红,布满血丝的瞳孔在斑驳树影下,映起那张明媚的笑容。 她三两下便将绳结打好。 “这秋千的绳子老化了,要是抹点油养护一下,倒是还能用。” 萧云珩静静看着他,克制隐忍的心绪在少女话音落地的瞬间,断然上涌。 他蓦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秋千,是我父王做的,我母妃喜欢在梧桐树下坐秋千,尤其是这个时节。” 风和日丽,坐在院中迎着春光,最是舒服。 陆惜月伸手,拥住男人劲瘦的腰身,抬起一只手,在他后背轻抚。 她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听他说宁王与宁王妃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悠然扫过的风吹起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 第222章 把他撇下了 再大的悲伤也只能在眼前人显露,出了王府,他必须是那个面冷心硬的“宁王世子。” 萧云珩牵着陆惜月,来到了清风筑对面的明月园。 “这里,是我母妃为我将来成亲准备的。” 说来也巧,这院子的名字之中也有一个“月”字。 从前,萧云珩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是觉得,娶妻生子无趣极了,还不如在战场上来一场厮杀酣畅痛快。 如今他有了心悦之人,才知道父王与母妃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是真的。 “明月园。”望着牌匾上的字,陆惜月轻轻挑起眉梢。 “是啊,大概是天赐的缘分,母妃连给未来世子妃准备的院子,都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明月园,陆惜月。 她就是天上的明月,独一无二,世间最好,最是相配。 陆惜月弯唇笑了笑。 相比于宁王府的安静,外头虽是静悄悄的,内里却藏着人看不见的阴云密布。 所有人都在想,陛下大概会召见萧云珩。 毕竟,接萧云珩回京的是淮安侯府世子,如今淮安侯在陛下面前也十分得脸,更何况,他们回来时还有下毒这么一回事儿在。 宁王到底是替大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陛下对这个侄子,不至于太过苛刻。 然而,淮安侯府进宫去了,淮安侯府出宫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宫里头安安静静。 众人又忍不住猜测惠帝的心思。 这是要准备给宁王世子一个下马威,还是什么意思? 其中最为着急的,当属大理寺卿。 当年宁王府的案子是他一手查办的,原以为宁王府倒了,一家子被流放,定然翻不了身。 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时间,陛下又要重审。 主理之人还不是自己。 这些日子,大理寺卿坐立难安,连上朝时都提心吊胆,任由谁提到关于他的事情,都犹如惊弓之鸟。 谢之洲出宫后不久,迟迟没有等到陛下召见萧云珩的旨意,他便暗中换了一身装束,进了丞相府的后门。 一见到姚相,他便白着脸道:“姚大人,眼下到底该如何,你让我等,我这三五日都提心吊胆的,实在是……” 大理寺卿身形瘦削,脸颊都有些凹陷,显然这几日过的并不算好。 姚相看着他,露出为难的脸色:“石大人,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且等一等吧,你放心,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件事我必然会好好处理。” “大人还是告诉我你要怎么处理吧,否则,我当真要撑不住了,若是五殿下查出来,宁王府的案子还有旁的证人。” “石大人。”姚相神色一凛,厉声打断大理寺卿的话:“宁王府的案子,是板上钉钉,不论五皇子怎么查,也只能是一个结果。” 对上姚相那双凌厉的眼睛,大理寺卿浑身冰凉,好一会儿才僵着脖子点点头。 姚相见状,语气温和下来,安抚着:“石大人放心就是,五皇子再能耐,当年那人也早就死了,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至于萧云珩,一个被废了的世子,不足为惧。” 大理寺卿似乎被安抚到了,搓着双手,心里安稳了不少。 “姚相这么多,我就放心多了。”他松口气。 送走了大理寺卿,姚相脸上的笑容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 他唤来心腹。 “盯着石谷,若是他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没用的东西,仅仅是这点儿动静就经不住了,宁王府的案子还没开始查呢,便慌张成这样。 当年真不该扶持着这么个废物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上。 心腹点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傍晚,天边的云霞火烧一般,红艳艳的,像极的锦绣簇起的花丛。 眼下还没到夏日,夜里温度降下来,并不暖和,她们从雁南带来的行李都是些值钱的物件和衣裳,并没有被褥之类。 坐在家里,自然不可能有被子掉下来。 她当即拿了银子出门去买。 门口的守卫想也没想就将人拦了下来。 “请姑娘与世子待在府中。”守卫神色恭敬,并没有轻慢二人。 “我们要出门买些被褥衣服,没有这些,我们今日住在这里,怕是要冻死。” 陆惜月好声好气的解释着。 守卫们面面相觑,犹豫过后没有松口:“还请姑娘与世子莫要为难我们,我们奉命看护世子的安危,若你们出事,我们的项上人头也难保。” “这么说来,只要他不出门就成了。”她指着萧云珩。 守门们眨眨眼。 “你们也说了,看护世子的安危,我只是出门买个被褥而已,不会有什么事,几位大哥,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不要为难我一个姑娘吗。” 她垂下眼眸,双手抚着臂弯,一副被风吹的冰凉的可怜姿态:“如今这天气可没多好,到了夜里更冷,若是我们发了热,感染风寒,到时候再请大夫,岂不是更麻烦。” 守卫们闻言,顿时觉得有道理。 别的不说,要是到时候还有大夫下毒什么的,他们的脑袋岂不是不保。 见他们神色变化,陆惜月忙道:“所以啊,让世子留在府中即可,你们若是不放心我,就差两个人跟着我就是。反正我一个姑娘家,又不会跑。” “这……好吧。” 一群守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答应下来了。 说来也怪,听说这位姑娘是国公府那位好色的纨绔千金,行事放浪不羁,比男子更甚。 可眼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美貌,且言谈举止并不娇纵,与传闻压根不一样嘛。 果然,这些勋贵世家的传言,还是要亲眼可见才能相信。 萧云珩:“……” 这就要把他撇下了? 陆惜月眼波轻转,嫣然一笑。 反正还有镜一他们跟着,不会有事的。 想到在外头的暗卫们,萧云珩放了心。 陆惜月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宁王府,身后还有两名守卫跟着。 穿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市,陆惜月算是见识了京城的繁华。 这都傍晚了,街上的人并不见少,随处可见各种豪华的马车,一看就是别家的世家子弟乘车出来闲逛。 第223章 婚约 橙黄色的天际映在脸上,晚风微微凉,身后还有两名守卫,陆惜月不好耽搁时间,匆匆瞥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陆惜月!” 一声惊愕又急促的叫声令她停下了脚步。 正走到马车旁,一袭桃粉色衣裙娇俏的少女起初还有些疑惑,待她转过身来,看清她的面容,秀丽的面庞瞬间被浓烈的厌恶覆盖。 “真的是你。” 陆惜月怔怔看着愠怒的少女,循着原主的记忆,仔细的回想。 脑海里关于眼前这位的信息愣是半分都没找到。 不过看她这样子,和原主的关系估计不太好。 说起来,京城的贵女之中,十个里面就有七八个被原主得罪了干净的。 原主是谁啊,有名的女纨绔,酷爱调戏美少年,这些贵女们哪儿看的上眼。 久而久之,原主自然就察觉出这些人对自己的不喜来,便干脆连装都不乐意装了。 既然和原主关系不好,那也就没有寒暄的必要了。 她转过身,领着两名守卫就要走。 身后的少女偏不让,急急的上前,带着三五小厮拦住她的去路。 “没想到你真的回京来了,你还真是有脸啊,国公府都倒了,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呢。” 在这京城之中能如此恣意行事,不过是有国公府的倚仗。 因此,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国公府没了,她一个名声糟烂,还成了流放犯的女子,不如一头撞死了干脆。 陆惜月脚步顿住,眉头微蹙。 这少女的话,未免有些过于恶毒了。 便是跟在陆惜月身后的两名守卫也不由变了脸色。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前一步,拔出腰间佩刀:“我等奉命保护陆姑娘安危,这位姑娘,还请让路。” 少女来势汹汹,看样子就是找茬儿来的。 他们跟着陆惜月出来,自然不能让她出什么事儿。 少女瞳孔一缩,瞬息后笑了:“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说罢,她身后领头的小厮便趾高气昂道:“我们姑娘是宁安侯府的二姑娘,你们敢对二姑娘不敬?” 两名守卫丝毫不让:“原来是侯府千金,不过我等奉陛下的命保护陆姑娘周全,还请秦姑娘莫要为难。” 听到少女的身份,陆惜月的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宁安侯府的嫡出姑娘,府中排行第二,曾经与萧云珩有过婚约的那一位。 这位秦知嫣秦姑娘,只在原文开头和结尾时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是宁王府被污蔑的罪名即将坐实的时候,秦知嫣与其母跪在院中,求了宁安侯一天一夜,才将这婚约退去。 宁安侯是个不错的人,顾念着往日宁王曾救过他一命,并没打算退婚,甚至还冒着被牵连的风险求了陛下饶萧云珩一命。 终归是没架住妻女声嘶力竭的恳求答应了下来。 秦知嫣第二次出现在原文中,是萧云珩打上京城,与男女主决战的时候。 当时他武功被废,秦知嫣退婚不止,还肆意羞辱他,将他比作青楼中的小倌,身为大反派的萧云珩,既然将这件事记上了。 打回京城时,原主死的悲惨,秦知嫣却是被生不如死。 萧云珩到底还存有几分良心,看在宁安侯的面子上没杀她,而是让人削了她的头发,送到尼姑庵中。 秦知嫣心高气傲,落发为尼比杀了她还痛苦。 不知道如今萧云珩折返京城,秦知嫣心中又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为难?”秦知嫣笑了,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衣衫近乎于朴素的少女:“我不过与陆姑娘说两句话罢了,怎么能是为难呢,是不是,陆姑娘。” 秦知嫣抬了抬下巴,满脸倨傲。 她与陆惜月交集不算多,平日里的大小宴会陆惜月几乎是从不露面,但她也听说了陆惜月的性子,最是容不得旁人这般刺激她。 她现在不过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就算是有守卫护着,她稍微教训一下,只要不伤性命,又能如何。 陆惜月也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是真心要找茬儿。 她对上少女闪烁着挑衅的杏眼,面上的笑意凝结:“不是,秦姑娘这么拦住我,已经是为难我了。” 秦知嫣眸色紧了紧,一脸笑容瞬间僵住:“陆惜月你……” 她这是说的什么屁话! 两名守卫也是一愣,万万没想到,陆姑娘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秦姑娘,眼下我要去买被子,去迟了铺子就关门了,我买不到被褥,夜里受冻,秦姑娘不是为难我是什么。” 秦知嫣:??? “你胡扯!” 她还没开始为难呢。 陆惜月耸耸肩:“那就当我是胡扯吧,秦姑娘能让让吗,否则,我真买不到被褥了。” 许是方才秦知嫣那一声“胡扯”有些大,周遭不少人看了过来。 她不想引人注目,毕竟,她一直有贤名在外。 想到此处,纵然心中百般不愿,她还是往旁边挪动脚步,让出了路来。 少女弯了弯眉眼,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秦知嫣攥紧了手,刚涂了寇丹的指甲几乎要深深钳进肉里。 这笑容对她而言无疑是挑衅。 这个贱人! 目送陆惜月离去,她愤愤坐上了马车。 新买的脂粉很快滚轮在马车里,她又不解气似的,狠狠踢上两脚。 外头的小厮默默赶车,不敢多言。 气冲冲回到了侯府,秦知嫣便去寻了侯夫人。 “什么,你在街上遇见了陆惜月!”宁安侯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面露愠色的女儿,连手中的茶水也没空喝,忙问:“她不是被关在宁王府么,怎么出来了,那,萧云珩呢?” “什么被关在王府啊,她好着呢,还带着陛下的守卫在街上闲逛,至于萧云珩,我没看见。” 她坐在侯夫人的对面,一想到少女那张有着绝色姿容的面孔,便恨的牙痒痒。 老天爷真是不公,陆惜月这样的贱人,孟浪无耻,偏生的这样一副好容貌。 侯夫人目光凝重,想到自家女儿的性子,担忧问:“你们没起冲突吧。” 圣上对萧云珩的态度并不明朗,但宁王府若是翻身,他便是王爷了。 第224章 有意思的姑娘 思及此,她目光落在少女容貌出众的脸上,视线柔和下来。 “萧云珩日后若是坐上了宁王的位置,说不准,咱们还能将从前的婚约恢复,到时候,你就是宁王妃了。” 没有公婆蹉跎,一进门便能主事,又是王妃的位置,哪个女人能不心动。 秦知嫣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母亲,还有个陆惜月呢,况且,宁王府能不能翻案,还是个未知数。” 话虽然是这么说,她心中已经开始有了期待。 宁安侯夫人笑了:“我看不然,嫣儿,你只听娘的就是,不要与陆惜月交恶。” “为什么,她不过就是个罪臣之女,一介流放犯,我还要让着她。” “嫣儿。”宁安侯夫人不满的睨她:“她好歹是萧云珩的人,就算是宁王府日后翻不了身,你也要顾忌自己的名声。” “……知道了。”秦知嫣闷声应下了。 从街上买齐了被褥,陆惜月径直将东西塞到两名守卫手中。 “我一个姑娘家提不了这些东西,劳烦二位大哥帮帮忙,这个就当是我请你们喝酒了。” 塞完被子,她又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人一张。 两名守卫人高马大,此刻抱着被子也险些看不清路,只能手提着中间的布绳,一手一个。 二人却没收她给的银子。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陆姑娘还是快点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想要,不收自然是因为不敢。 他们可是陛下派来的人,收了银子就等于收了贿赂。 况且,哪有大男人空手,让姑娘家提重物的道理。 陆惜月有些意外,见两人不是嚷嚷的意思,倒没坚持,而是拐了个弯,买了五六只烧鸡回去。 守卫瞪大了眼。 没看出来,陆姑娘如此纤细苗条,胃口倒是挺好的。 回到了王府,两名守卫将被褥送到里头,才是离开。 陆惜月把人拦住,将桌上油纸包好的烧鸡提了四只给两人。 大门口的守卫一共四人,先前也没有为难她,既然不收银子,那就把烧鸡当谢礼好了。 一人被塞了两只烧鸡的守卫傻了眼,就见眼前的少女笑吟吟道:“今天多亏了几位大哥,如今府中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几只烧鸡,你们可不要嫌弃。” 与他们打好关系,日后出门也容易些。 裹在油纸包里的俏丽还是热的,透过缝隙送出烤的流油的香味,迎着风送到鼻息间,站了一天的守卫咽了咽口水,望着少女精致的眉眼,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就一只烧鸡而已,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这般想着,二人没有拒绝,拎着烧鸡与同守大门的另外两人分了。 与此同时,陆惜月带着两名守卫在大街上闲逛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各方人马探听到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惜月……心挺大的。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在大街上买烧鸡吃,更令人惊讶的是,陛下派过去的守卫还跟着她后面保护。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软榻上,好不容易看完了所有的奏折,从周潍口中听到这则消息的惠帝怔愣住了。 “你说,这小姑娘领着侍卫在大街上买烧鸡?” “倒也不只是烧鸡,还有被褥。” 周潍也觉得匪夷所思,按理来说,这个时候,陆惜月不该老老实实待在王府么。 换做任何一个人,这种时候都不敢出去招摇过市,何况还领着陛下派去的侍卫。 惠帝放下了奏折,拧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乐了:“这个小姑娘,倒是有点儿意思啊,朕记得,她从前行事也挺招摇的。” 周潍笑着点点头。 何止是招摇啊,那简直是肆意妄为。 连世家侯门的小郎君都敢调戏,怎么能是普通人。 “你刚刚说,她还买了被褥,怎么,王府里竟然破败成这样?”惠帝话锋一转,脸色绷起来。 周潍忙道:“陛下,宁王府已经封了快两年,当初被抄家的时候什么也没剩下,没有被褥也是正常的。” “是么。” 惠帝面色沉沉,想了许久,大手一挥,下了命令:“周潍,你明儿个从宫里头挑两个伶俐的去伺候着,顺道把王府的东西也置办置办。” 周潍听的心惊,王府的案子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陛下竟然这般照拂宁王世子,明明今儿个都没有召见宁王世子。 看来,这次宁王府誓必要翻身了。 他不动声色的应了下来,次日一早,就亲自领着宫人来到了王府。 盯着宫里的各方眼睁睁看着惠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带着宫人和一堆东西进入了宁王府,再出来的时候,空荡荡的,身侧只剩下几个侍卫。 众人一下子坐不住了。 陛下对宁王府世子,未免好的太过头了。 他如今还是罪臣之身呢,又是送宫人,又是送东西的。 想必宁王府离翻身不远了。 有了周潍送来的东西,陆惜月与萧云珩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虽说整天还是闷在王府里,好在这地方够大,陆惜月转悠了两天才将所有地方看了个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定然要召见萧云珩的时候,隔了四五日,又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众人不禁开始怀疑起来。 陛下莫不是在耍着人玩儿,还是要试探什么。 …… 用完了午饭,与萧云珩在园子里转了转,门口的守卫大哥忽然送来了一封信。 “一个自称姑娘大哥的人送来的,还拿来了这些。” 守卫从身后摸出一把钥匙交给她。 “多谢守卫大哥。” “姑娘客气了。”守卫笑呵呵回了大门口。 “应该是大哥的信。”陆惜月看向萧云珩。 萧云珩会意,将身后跟着的两名宫人寻了个借口打发走,二人才是打开信封。 寥寥几句话,先是询问了她们的境况,随后才是交代了钥匙的用途。 这竟是赵家库房的钥匙! 陆惜月惊了,大哥莫不是酒喝多了晕头了,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干什么,不怕她卷款逃走吗。 信上说了,钥匙一共两把,一把在他手里,另一把则让她保管。 陆惜月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担子。 第225章 陛下召见 东西送都送来了,不敢随随便便出门,陆惜月只能将钥匙暂时手下,等下回与赵品谦见了面再细说。 日子静悄悄过去三五日,早朝时,五皇子姬云堰奉上了奏折,据说是宁王府的案子有进展了。 当天下午,惠帝的旨意就进了宁王府,传召萧云珩与陆惜月进宫。 听到消息的众大臣们一脸茫然。 传旨让宁王世子进宫,这倒是有理有据的,至于陆惜月,一个孟浪风流的无耻女子,陛下见了作甚? 众人揣测不出帝王的心思,只能静静等待宫里的消息。 二人由两名宫人引入重华殿。 隔着七八丈远,惠帝眯着眼眸才能看清两人。 时隔两年,他这个侄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从前恣意张狂,如今变的内敛许多了。 相比于将近两年没见的侄子,外头查的还是他家的事情,惠帝更想看看传闻中,名声极为不堪的国公府千金。 要说做皇帝的就这一点不好,每日都闷在宫里,许多趣事儿都只能听一耳朵,亲眼看不着。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偶尔吹来一阵风撩起殿内的轻纱窗帐,头顶属于帝王的目光落在身上,陆惜月低下头,脊背却挺的笔直。 原主的性子注定了她是个恣意随性的人,这倒是能替她省去许多麻烦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惠帝才堪堪收回目光,淡淡传来内侍:“赐座。” 这一个两个的头埋的这么深,他连脸都看不清。 “谢陛下。” 二人齐齐行了礼,才是站直身子,待到内侍端来两把椅子,才是落座。 这回,惠帝倒是看清这小姑娘的长相了。 嗯,人比花娇,姝色倾城。 不对啊,他记得老国公黢黑来着,怎么生了个儿子长的俊,连孙女都这么标志。 许是殿内安静的有些久,周潍大着胆子看了惠帝一眼,发现陛下一直盯着国公府的小姑娘瞧,适时低声提醒了句:“陛下。” 惠帝这才回过神来,想着方才想远了,正神道:“这几日在京中住的如何啊,听说你们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刺客下毒。” “回陛下,罪臣能回京已是陛下开恩,不敢妄想能像从前那般,至于刺客下毒一事,罪臣还不知凶手是谁。” 萧云珩站起身,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 陆惜月静静看着,暗道他比自己还会做戏。 “是么,出去了两年,你性子倒是变了不少。”惠帝眼眸深深,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萧云珩低下头,嗓音黯然:“罪臣是流放之人,自然不敢与从前相比。” 青年态度谦逊,更带着几分卑微,这倒是令惠帝心里不得劲起来。 说起来,他这个侄子也挺惨的。 武功也被废了,当初被丢到那么远的地方,他还怕他活不下来呢。 好在如今是好生生站在这儿了。 他对不住自己的兄弟,可不能再委屈自己的侄儿了。 当然,这些话是藏在心里的,现在虽然能断定宁王府是冤枉的,可还有罪魁祸首没有查出来。 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成了,你坐下。”他挥挥手,目光落在了另一旁的少女身上。 啧啧,国公府的小姑娘本事挺大啊。 在京城的时候上能调戏小郎君,下能一人战十几个小姑娘,出了京城,还开起铺子开了。 天晓得他从派出去的探子口中听到陆惜月的事,眼珠子都要瞪圆了。 咳咳,帝王的威严还是要好好保持的。 “你就是陆惜月?”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这种话当然是说不出口的,穿出去叫人怀疑他这个皇帝不正经。 陆惜月起身,道了声“是。” “朕听说你前两日带着侍卫上街买烧鸡了?” 小姑娘胆子真大啊。 听到这话,陆惜月不由一愣,惠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要问罪? 可听这语气,不像啊。 “回陛下,当时府中什么也没有,夜里风凉,民女的母亲体弱,民女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请陛下恕罪。” 不论是什么人,到了九五之尊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儿。 更何况是她。 “孝顺是好事啊。” 惠帝点头应了这么一句,也听不出是喜还是怒:“当初朕替你和萧云珩赐婚,你可有什么想法?” 此话一出,不只是陆惜月,连萧云珩和周潍都愣住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陛下为何旧事重提。 想法? 陆惜月能有什么想法,原主当初得了这么个大美人,都要乐开花了。 摸不透这位帝王的心思,她诚然道:“民女觉得很好。” 周潍愣了愣。 惠帝也有些意外。 “那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啊。” 惠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一旁的周潍险些没稳住面上神情。 陛下问的是什么话,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问那么细致做什么? 莫不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打算帮宁王世子重新挑一个世子妃!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夫君生的好。” 殿下的少女脆生生答了这么一句。 惠帝眨了眨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生的好,是他以为的那个面貌好么? 这般想着,他飞快瞄了自家侄子一眼。 青年面若冠玉,眉目如星,身形修长高大,并没有因为过分精致的面容而显的阴柔。 惠帝抿起唇瓣,心道:确实生的好。 不过…… “看来外头的传言不假,你这小姑娘,倒是与常人不同。” 座上的帝王语气平静,一句与“常人不同”听的人心惊肉跳。 有的时候,特殊一点,也并非好事。 尤其是这句话,还是从九五之尊的口中说出来的。 陆惜月暗暗咂舌,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是闯祸了。 惠帝又问了两句家常话,最后让宫人领着两人回宁王府去。 出了重华殿,蓝白的天与嫩绿的枝丫映入眼帘,陆惜月重重松了口气。 萧云珩搀着她的手臂,带着安慰的口吻温声道:“已经出来了,放心,没事的。” 陆惜月嘴唇阖动,良久才道:“我觉得陛下有点奇怪。” 好像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见萧云珩,而是自己。 萧云珩眉峰一挑:“你也察觉到了。” 第226章 上吊 陆惜月心头微跳。 萧云珩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潍啊,你看这小姑娘如何?”重华殿内,惠帝面色平静问。 周潍站在他身侧,看不清惠帝神情,根据多年的经验,也能隐隐猜到惠帝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回陛下,奴觉得,陆姑娘是个直率之人。” 听到这个回答,惠帝抬眸瞥了他一眼。 “直率”这个词用的好啊。 说的好听点,那叫心直口快,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没脑子。 小丫头今天张口就说萧云珩“生的好”,确实直率。 可没脑子,就不见得了。 惠帝心思沉沉,看着桌子上成堆的奏折,心里没来由的烦闷起来。 又要看奏折,还要关心侄儿的终身大事。 哎,皇帝也不好当啊。 听着帝王口中吐出的叹气声,周潍面露了然。 陛下这是看折子看烦了,打算找点儿趣事打发时间呢。 他不由想到了方才当着陛下面儿,夸宁王府世子生的好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要不要给宁王世子重新选世子妃啊。 陆惜月与萧云珩已经坐上马车回府,周遭没了人,萧云珩才将刚刚在宫里没说完的话告诉她。 “陛下大概是想见你。” “我?” 陆惜月指着自己,好一会儿才道:“就为了几只烧鸡?” 陛下是不是太任性了些。 鲜少能得见少女这般茫然无措的神情,萧云珩笑了笑,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趁着四下无人,对着光洁的额头亲了一口。 “大概不只是烧鸡,我们回京之后,陛下就派人到雁南去查咱们的事情了。” “难怪呢。”陆惜月了然。 自她进了重华殿起,惠帝明里暗里盯着她看,后面还问了那么多问题。 “是啊,大概是觉得,你变化太大了,一点儿也不像人们传闻中的那般。” 萧云珩抱着人,想到她今日当着陛下的面夸自己“生的好”,非但没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十分高兴。 果然,容貌长的好并非一无是处。 “来,你给我说说,我是哪般人?” 陆惜月神色淡淡的觑他。 青年笑容瞬间止住了。 “我……不是我说的。” 陆惜月就想逗逗他,挣开他的怀抱,就要往外走。 萧云珩急了,忙把人拉到怀里,“真不是我说的。” “是吗,你就没这么想过?” 青年紧张急了,喉结滚动着,好一会儿才想好措辞:“从前……是有过,但如今没有了。” 他急急忙忙表态:“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姑娘,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 青年后面的话被少女柔软的唇瓣堵在了口中。 二人站在柳树下,垂下的柳条枝叶嫩绿,随风飘荡,刮起二人的衣角,阳光洒落,穿过枝叶树梢,落下一地斑驳。 地上投落的,是二人相拥的身影。 惠帝赏赐的两名宫人端着做好的晚饭正要往院子里送,一脚踏进了月门,就看到这么个场景,当场愣在了原地。 二人瞬间羞红了脸,你看我,我看你的匆匆退到了外头。 两名宫人年纪不算大,二十出头,放在宫外,不少贵女都嫁了人,孩子都能走路了。 奈何她们是宫人,就是这个年纪,在宫里都算年轻的了。 “世子与陆姑娘怎可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这等事,实在是有伤风化!” “彩屏姐姐,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周公公啊。” 年纪小一些的抓着另一名宫人的手臂,脸颊还是红的。 被叫做彩屏的宫人犹豫了瞬,点头:“自然要告诉周公公的,你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 照顾世子与陆姑娘母女不过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两日,倒是没看出来世子有什么异心,却没想到,回遇上这种事。 周潍从手底下的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嘴角抽搐。 没想到啊没想到,世子竟是这样的人。 从前瞧着冷冰冰的,就是个只会战场厮杀的,没想到在外流放一遭,也变的如此急色。 这消息,他是告诉陛下呢,还是告诉陛下呢。 “什么!” 惠帝听着,险些折断了手中的墨笔。 周潍讪讪笑了:“是底下的人传来的,彩屏与翠玉亲眼所见。” 惠帝放下墨笔,抚了抚额头,寻思了许久也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愤愤骂出一句:“你手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办事儿的,这种私底下房事也要拿出来听。” 周潍:!!! 不是陛下你说,但凡有一点异常就要上报的吗。 “奴知错了,这就告诫手底下的人。” “罢了,不过小事而已。”惠帝叹口气,心道这个侄儿也是。 做什么的这么着急,就不能等回房了么。 到底还是年轻啊。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姬云堰呈上的奏折之中,又多了一份证据。 这次,他没有再遮掩,而是直接拎着梁管家去了一趟大理寺。 丞相府中,看似平静的表面,私底下则酝酿着一起风暴。 “爹,梁管家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姚心语得到消息就匆匆赶到了前院,见到的是一脸阴郁的姚丞相。 姚相脸色不太好。 当初他派出去的人的确是将梁管家解决了,并且还带了信物回来。 死而复生,怎么可能! “兴许是处了纰漏,你先别着急,人现在在大理寺呢,我们先看看情况。” 姚相心里也着急,可眼下,再着急,也唯有一个“等”字。 想到姬云堰如今手中可能掌握某些对三皇子不利的证据,姚心语便心头难安。 “爹,我看咱们等不了了。”她沉沉开口。 再这样下去,整个丞相府和三皇子都要被拖下水去。 少女姿容秀丽,凌厉的眉眼间掠过一抹狠辣。 姚相目光如炬,辞色锋利:“你有什么好法子?” 梁管家自然不可能是忽然出现的,定然早早的被姬云堰抓了去。 陛下的态度,还有梁管家口中的证词,甚至有可能还藏着其他证据。 所有的一切都对他们不利。 厅堂间有风穿过,阴恻恻的,叫人忍不住拢紧了衣袖。 次日一早,大理寺卿石府之中,传来石夫人高亢的尖叫声。 大理寺卿,死了! 准确来说,是上吊自杀了。 第227章 替罪羔羊 大理寺卿好端端的,为何要上吊自杀? 石家上下怎么也不愿相信大理寺卿是自杀的,大理寺卿夫人更是一口断定其中有蹊跷。 甚至扬言,大理寺卿是被人杀了,并非自杀。 惠帝动了大怒,让刑部的人彻查这件事。 大理寺卿怎么说也是朝廷众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尤其是,他还牵扯到宁王的案子。 这让惠帝如何能不起疑心。 白帆很快挂上了石府的门牌两侧,下人们换上了丧服,阖府上下散落着着一层驱散不开的阴郁。 “尚书大人,我们老爷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您可要信我啊,尚书大人。” 面色苍白的石夫人一双眼睛红肿,沉浸在悲伤之中,已然顾不得礼节,捉着刑部尚书的袖子,啼哭不止。 一旁的长子与幼女搀扶着她,劝了许久才是罢休。 刑部尚书此番就是来了解情况的。 望着厅堂内越来越多前来吊唁的客人,刑部尚书低声问:“石公子可否找个清净一些的地方,本官有话要问夫人与公子。” 青年立刻应了声好,强行压下眉眼间的悲伤,唤来管家招待客人,随即领着刑部尚书与石夫人去了后院。 大理寺卿上吊的书房此刻已经被封起来,以供刑部随时随地前来调查。 “有些话,今早不方便问,是以才耽搁了,不知石夫人可否说明缘由,为何一口咬定石大人是被人暗害的。” 他掌管刑部,按理来说,查案的事情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奈何大理寺卿与宁王府的案子有关。 石夫人空洞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神智,蓦然开口:“我看见了。” 刑部尚书与石公子目光如炬。 “你看见什么了?” 石夫人嘴唇发颤,一字一句道:“我看见老爷与一个黑影谈话。” 她不过一介夫人,夫君是大理寺卿,许多事情是她不能插手的。 昨夜她只当个从前一样,大理寺卿是在与下头的幕僚谈事。 万万没想到,次日一早起来,大理寺卿便挂了三尺白绫上房梁,自杀了! 在外人面前,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 可到了刑部尚书面前,这些话就不得不说了。 总不好叫她的夫君枉死。 刑部尚书在石府待了半个时辰后,便匆匆进宫。 不多时,惠帝又传召了五皇子姬云堰。 出了这样的大事,京城之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听说了没,大理寺卿是畏罪自杀呢。” 茶楼之中,几个闲汉汇到一起,低声说着。 “畏罪自杀,这大理寺卿有什么罪啊,好好的官不当,费要去死?” 先头说话那人轻啧声,笑了:“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家的亲戚在勋贵人家当差,听说自从宁王世子萧云珩进京一来,大理寺卿的精神头就不大好呢。” 是个人都能瞧出来,大理寺卿前几日的状态很不对劲。 上朝的时候有同僚叫他,都能岔了神去。 五皇子一封又一封的折子送上去之后,大理寺卿就差没躺在家中称病告假了。 “当初查宁王府案子的可是大理寺卿啊,现在陛下要重新查,你说他要是没干坏事儿,心虚什么。” “说的有道理啊,可这不是还没查到他头上么,他怕什么啊?” 那人卷起了袖子,轻哼:“谁知道呢。” “大理寺卿的死,十有八九是姚心语派人做的。” 王府之中,陆惜月端坐凉亭,捧着茶水,望着前方前方的柳叶枝条,幽幽开口。 大理寺卿是直接插手这件案子,也是最后给宁王府定罪的人。 梁管家的那些罪证之中,有户部侍郎的证词,而这两日在姬云堰的调查之下,户部侍郎与大理寺卿的关系也逐渐浮出水面。 大理寺卿虽然不是什么油水多,权势大的职位,却能游走于各方贵人之间。 他自己抓不进手中的东西,可以安排旁人来。 户部侍郎便是大理寺卿暗中扶持之人。 仅仅是一个大理寺卿自然不够,其中不乏有姚相的手笔。 姚相这个老狐狸可比大理寺卿聪明多了,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自己出面,全部由旁人经手。 如今,大理寺卿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他这是拿大理寺卿当替罪羊呢。”萧云珩扯了扯唇角,轻声嗤笑。 青年眼底酝酿着戾气笼罩的风暴。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人又死了,这个案子疑点再多,如今也查不下去, 好一个死无对证! 陆惜月放下了茶盏,视线静静描绘着男人冰冷的眉眼:“好在,即便如此,也足够洗刷宁王府的冤屈了,况且,就算大理寺卿不死,姚相他们,也会想别的法子将自己摘干净的。” 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怎么会连这样的困境都摆脱不了。 “不错。”萧云珩面色平静点点头。 想扳倒姚家,就一定要攒足让他没法儿翻身的证据,一击必死。 否则,依姚相的心机与手段,只要有一线生机,便足够他翻身。 萧云珩原本就没想借着这次能扳倒姚相和三皇子。 只是可惜了,连他们的根本都没有伤到。 大理寺卿的案子还在调查之中,能查出什么来,全看刑部尚书的能力。 日头阴沉沉的,等到夜里,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惜月蠕动着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往身侧青年的被子靠过去。 “你睡了么?” 黑夜之中,少女的声音格外清晰。 萧云珩转过头,月光被乌云遮掩,屋里没什么光影,他是习武之人,眼力比常人好出不少。 少女只一个脑袋探出被子,悄声问:“等明天晚上,雨停了,我们去见一见大哥,行吗?” 宁王府的围墙太高,她倒是能自己翻过去,就是外头的守卫不好糊弄。 先前在街上闲逛,传进了惠帝耳中,她明面上怎么也得老实一点。 “可以。”萧云珩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回来之后,好像没听过赵天斳的消息。” 她平躺着,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 萧云珩偏过头,穿透黑暗的一双眸子看着她:“赵天斳怎么了。” 第228章 帝王悔 “没怎么,就是在想,赵天斳替姚心语做事,没了赵家的帮衬,她和三皇子做许多事,应当都不方便吧。” 一个与别的皇子争储的皇子,有万贯家财的支撑,与没有事大不一样的。 姚心语可不是傻子,会任由赵家落入赵品谦之手? 陆惜月不觉得她会这么做。 所以她想见赵品谦一面。 萧云珩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淡淡道:“明日去见一见大哥就知道了。” 赵天斳注定成不了气候。 他当初在的时候,都不敢违背赵家的家训,明面上支持姚心语和三皇子,可见,赵家的族老是不愿将赵家拉入皇位的纷争之中的。 没了赵天斳,还有一个赵品谦。 姚心语可不是什么重情义的人。 她还有很多选择。 相比于二人的悠闲,赵品谦忙的脚不沾地。 从前被赵天斳握在手中的产业如今一个个拿回来了,她他还要核验每一项,起早贪黑的,往日里能迷倒小娘子的俊脸,此刻都多了几分颓废之色。 至于赵天斳,自从他得知陆惜月和萧云珩没事之后,就没搭理过那白眼儿狼。 他倒是试图逃过,赵家的守卫可不会让他如愿。 先前还能再干净些的牢房里待着,现在就只能和老鼠睡在一块儿,整天吃馊饭,不过短短数月,几乎瘦脱了形。 雨声渐渐的停了,待到第二天清晨,阳光炙热,依旧是一个好天气。 刑部尚书上朝时,不断有大臣上书,皆是有关于大理寺卿自杀一事。 毕竟,外头风言风语逐渐起来了,连京外的庄户人家都猜测,大理寺卿是不是真的畏罪自杀。 惠帝听完大臣们的起奏,下了朝堂之后,整张脸黑下来。 本想去后宫之中歇一会儿,下头的宫人匆匆来报,姬云堰求见。 “你去问他,什么是儿?” 惠帝正烦着。 宫人出去了一趟,很快回来:“回禀陛下,五皇子说,明晚喝酒的案子,有结果了。” 惠帝揉着眼睛的动作一顿:“传他进来。” 很快,身影欣长的青年走进来。 “说说吧,有个什么结果。” 姬云堰低下头,缓缓道:“大理寺卿虽死,不过户部侍郎已经招认,当初是他与梁管家合谋,将叛国的证据藏在了王府,栽赃宁王。” 其实查这个案子很简单。 难的是追查幕后主使。 只可惜,大理寺卿的死迟迟找不到证据。 姬云堰与萧云珩想的一样,深知大理寺卿的死与姚相脱不了干系。 宁王府的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户部侍郎那边若再生事端,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思及此,姬云堰将所有的证据呈上。 其中还有户部侍郎家中藏匿的账本,两年前曾入账白银五万两,从京城的赵氏钱庄取的银子。 他昨日从钱庄调取了存取号票的记录。 那笔五万两的银子,正是由大理寺户下出来的,奇怪的事,大理寺卿是从何处拿来的五万两,却查不到源头。 赵氏钱庄拿出了之前的号票记录,大理寺卿先前从未在赵氏存过银子,这还是头一回。 他又查了其他几家钱庄,倒是有一家符合的,好巧不巧的是,前几日这家钱庄库房失了火,许多账目都不见了。 倒是真的巧! 惠帝看着他呈上的证据,脸色越发的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惠帝声音涩然:“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先压着,等大理寺卿的案子结了,朕再做定夺。” 姬云堰点头,转身退出去。 “等等。”惠帝叫住他,“你去和刑部尚书传朕口谕,三日之内,朕要看到大理寺卿的案子有进展。” 朝廷的俸禄可不养闲人。 姬云堰颔首:“儿臣知道了。” 待到肃穆板正的青年退出去,大殿之中,传出了帝王的叹息声。 “朕,果真是冤枉了七弟。” 惠帝捏着手中的信封,指尖发颤。 他的七弟,替他打江山,替他守住了大夏的疆土,结果,他却听信了旁人的谗言,令他一家枉死。 还废了他唯一的儿子武功。 他这个皇帝啊,做的太差劲了。 周潍安静站在一旁,能清楚的感受到帝王心中此刻的悔恨。 他对着周遭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心领神会,默不作声的退咯出去。 “陛下,与五殿下说话说这么久了,奴去给您沏杯茶。” 此时此刻,陛下肯定想一个人静一静。 惠帝闭上了眼,浑身仿佛卸了力一般,往龙椅上一靠,微红的眼角凝出一滴泪花。 周潍看着,心中默默叹气,随后退了出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色涌动,院里铺落的一层银光隐隐晃眼,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翻过了宁王府的高墙,轻易避开了外头的守卫,直奔赵府。 陆惜月被萧云珩揽着腰,深夜的凉风刮过脸颊,凉意有些摄人。 她拢了拢衣领,有些后悔今天穿的少了。 萧云珩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收紧了手臂,在她震惊的目光下,腰身倾下,轻而易举将她打横抱起来。 陆惜月双手下意识环上了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 “不是冷吗,抱紧我。” 萧云珩脚下动作加快。 周遭树影闪烁,陆惜月抬头,只能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颚。 “你这样抱着我,太费力了吧。” 她是没想到还能一边公主抱,一边总轻功飞的这么快。 青年的手收紧了,唇角微弯着,扬起一抹弧度:“放心吧,你夫君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别说抱着她到赵府,就是出城去,再远他都不觉得费力。 穿梭在屋檐之上,皎月的光芒落在头顶,很快便到了赵府。 两人并不知道赵府的地形,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赵品谦的院子。 院子里,书房的灯还亮着。 陆惜月蹲在窗户下,捡起一颗小石子儿丢了出去。 窗户是开着的。 正专心看账目的赵品谦被突然落在桌上的小石子儿惊了个激灵。 “谁!” 他目光警惕的看向窗外。 一张笑吟吟的脸忽然探了出来:“是我啊,大哥。” 少女身后,是青年宽阔的身影。 “你们!”赵品谦微微瞪大眼,眼里由惊转喜:“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第229章 我的就是你的 待两人进了屋,赵品谦顺手将窗户给带上。 深更半夜的,宁王府外头还有重兵把守,没有要紧事的话,这两人绝不会再这个关头溜过来。 “说吧,到底什么事?”赵品谦径直问。 陆惜月没有卖关子,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大哥,姚心语的人,有没有找过你。” 赵品谦神色一顿,旋即轻笑出声:“你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儿聪明过了头了。” 他将书桌里头,压在了账本最下面的一封帖子拿了出来。 帖子是来自于京城主办琉兰花会的花坊,每年四月份,京城中所有的花坊便会合力举报琉兰花会。 从前的琉兰花会只是为了赏花,各家商户也是为了推销自家的花。 如今不同了,对百姓而言,琉兰花会是赏花的好地方,对勋贵人家而言,这也是一个绝佳的的结交各方势力的机会。 琉兰花会遍邀各方。 赵品谦再京城待了二十多年,十分清楚琉兰花会背后的几路人马。 姚心语借着琉兰花会的名头邀他过去,显然是动了拉拢的心思。 看着帖子上的时间,陆惜月脑海里也浮现出屋琉兰花会相关的记忆。 是一段原文中没有出现过的事。 原主曾在两年前的琉兰花会上,调戏过姚相府上的大公子,也就是姚心语的兄长姚林戈。 相比于拥有女主光环的姚心语,姚林戈在原文中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同于野心勃勃,满腹算计的亲妹妹,姚林戈为人刚肃,饱读诗书,却立志做一个闲散的教书先生。 这也是为什么,姚相明明有儿子,却将府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姚心语身上的缘由。 儿子聪慧过人不错,偏偏半点上进心也没有。 姚林戈又固执的要死,任打任骂,先头有一次被姚相打断了一条腿,都坚持要做教书先生。 姚相实在没办法了,最后由着他去了。 那年的琉兰花会,正赶上姚林戈腿伤痊愈,陪着姚心语去赏花。 人群涌动之中,两人走散了。 姚林戈四处找妹妹,没找到,结果碰上了原主。 姚家的兄妹,都生的一副好容貌。 不同于其他勋贵人家的小郎君,姚林戈身上有浓浓的书卷气息,青色的长衫上绿竹生动,原主看了一眼,就走不动道儿了。 按着原主的喜好,看上的所有小郎君之中,萧云珩的模样算是最对她口味的。 其次就是这姚林戈了。 她拦着姚林戈不让走,姚林戈一介书生,虽然会些拳脚功夫,却不好对一个姑娘家动手。 所幸,姚心语来的及时,将人从原主手底下救走了。 这件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的,据说姚林戈因此气的病了一场。 不过具体病没病,陆惜月就不清楚了。 “琉兰花会还有一个多月,她这么沉得住气?” 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陆惜月放下帖子,对于姚心语的邀约有些意外。 “下个月她不是要成婚了吗,忙着嫁人,自然就没时间忙别的事情了。” 赵品谦轻笑。 成为三皇子妃,就离那个位置近了一步, 孰轻孰重,自见分晓。 陆惜月没有问赵品谦他的答案,她很清楚,无论如何,赵品谦也绝不会和姚心语他们同流合污。 “大哥,赵天斳如何了?” “呵,正关在家里的大牢里呢,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带你去看看。” “这倒不用,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赵天斳会制毒。” 当初不就是赵天斳给赵品谦下毒,她出手解毒,两人才得以认识。 “这个你放心,他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搜罗起来了,不可能藏毒的。” 陆惜月抿了抿唇,仍有些不安心:“大哥,你还是小心为妙,制毒之人,连头发丝儿都可能藏毒的。” 赵天斳有没有达到这个境界,陆惜月不清楚,书里也没提过。 但是有一个人,有这份本事。 见她这般谨慎,赵品谦也不好轻视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明日让人去牢里把他的头发也剃光就是。” 绝对不会给他任何的翻身机会。 斩草除根? 对于曾经险些害死自己的白眼儿狼,赵品谦自然是想的。 奈何族老们不同意。 他虽是家主,但除却生意上的事,这样关乎于人命的大事,还是要开祠堂,请族老们共同商议才行。 若非如此,赵天斳又如何能活到今天。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下半辈子都活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与鼠蚁蚊虫为伴,可比一刀杀了他要痛苦多了。 屋中烛火摇曳,陆惜月不敢耽搁时间,临走前又问起赵家库房钥匙的事。 “大哥,你干嘛把这个交给我。” 她顺手从萧云珩怀里掏出那把钥匙,交还给他。 眼睁睁她从青年胸口摸了一圈,赵品谦脸色僵了僵,横了萧云珩一眼才道:“你是我妹子,帮我保管一下又如何,收下。” “大哥,不是我矫情,主要是我怕我有一天起了歹心,把你家库房扫荡一空可怎么办。” 这可是天下第一商行,大夏第一富商赵家库房的钥匙。 她到底不是圣人,哪儿有人看着山堆一样白花花的银子和各种宝物不动心的。 赵品谦抬手,指尖点在她额头上,语带嗤笑:“你啊你,都说了我是你大哥,我的就是你的,还扫荡一空,想要多少拿多少。” 陆惜月眨巴着眼:“真的?” 一旁的青年默默抬手,在少女光洁额头上轻抚,似乎要抹去刚刚被赵品谦触碰的痕迹。 赵品谦冷眼瞪他,转而对着陆惜月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何时诓过你。” 陆惜月一时有些晕乎乎。 她这下真成大户了。 直到出了赵府,靠在青年宽阔的胸膛上,冷风搜搜刮过脸颊,陆惜月才恍若初醒。 她真成大户了! 察觉少女一直不曾垂落下去的眉眼,萧云珩搂紧她,嗓音憋闷:“就这么开心?” “当然了。” 虽说她也没打算要赵家的东西,更别提赵家库房里,可能堪比金山的财宝。 但有了赵品谦的这句话,她做任何事都显的有底气多了。 第230章 我吃醋了 青年绷紧了唇,没再说话。 回到王府,夜已经深了。 匆匆洗漱后,陆惜月躺在床榻上,身侧的青年脱掉了外袍,面无表情的拉过自己的被子,躺在了另一边。 随后,翻过身,背对着她。 陆惜月终于是察觉了一丝不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揪着他的被角,轻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青年紧闭的双眸睁开,没等到陆惜月开口,又负气似的闭了回去。 没得到回应,陆惜月从被子里钻出来,企图把他身体掰正。 “为什么要他的银子,不要我的。” 还没碰到他的衣角,男人便转过身,漆黑的眸子灼灼光影穿透了黑暗,撞进她的瞳孔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陆惜月是有些心虚的。 怔了怔,她盘腿坐了下来。 萧云珩见状,也起身,拿着火折子将床头的烛火点燃。 微弱的橙色烛光瞬间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这不是不一样嘛。” 她眨巴着眼睛,嗓音也温软下来,带走几分撒娇的意味。 萧云珩瞪大了眼。 胸腔里的跳动声越发的迅速,少女温香软玉,不过短短一句话,便能撩起他心中所有的躁动。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不对。 她为了糊弄自己,居然撒娇! “哪里不一样。”他脸色一黑,声音却没那么生硬。 “他是大哥,你是……未来夫君啊。” 陆惜月深知今天要是不把人哄好,事情定然不好收场,慢悠悠的往他身边挪了两步,笑吟吟道:“你不是说,要给我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吗,那咱们现在也不算正式夫妻,所以,我不能用你的银子,对不对?” 她循循善诱,一字一句的解释着,仿佛每一句话都十分有道理。 略一深究起来,就会发现,她压根就是在拿他曾经说过的话堵自己。 萧云珩手臂轻抬,不让她揽着自己。 “你拿我的话堵我。” 陆惜月讪讪一笑,没想到他已经这么不好糊弄了。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看我这么高兴,不也没拿大哥库房里的东西嘛,你的我不也一样没收,好了嘛,别不高兴了。” 她这次没给萧云珩躲避的机会,拉住靠近自己的胳膊,左右晃了晃。 萧云珩只觉得满腹燥热翻腾着。 两人相对而坐,视线在寂静的夜色中相撞。 萧云珩伸出手,捧着那张精致的脸,双唇压在了那双诱人的莹润之上。 床头的烛火炸开了一层油花,滴落的蜡液顺着蜡烛落在底端,他整个人覆上去,将人压在了被褥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堪堪松开微微喘息的少女,歪了歪头,将头枕在她的肩上。 “我有时候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少女身体僵了下。 陆惜月望着床顶,感受着覆在身上强有力的心跳,夜色遮掩下,莫名的情绪跳跃着。 她之间抚上青年的背脊,笑声温和:“我当然喜欢你啊。” “你一定要喜欢我。”萧云珩喃喃开口,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我吃醋了。” 相比于结拜的兄长,他这个拜过堂的夫君应当更加亲密才对。 陆惜月听着,忍不住失笑。 绕来绕去,怎么又说回到这件事上了。 “你把头转过来。” 青年犹豫了下,转过头来。 陆惜月捧着他的脸,在薄唇上亲了一下:“那你把银子给我吧,我都要,成吗?” “都要?” “当然,你给多少,我收多少。” “说好了,不许反悔。”他盯着她。 “不反悔。” 萧云珩蓦然笑了,郁结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眼中克制的焰火再次升腾起来,他低下头。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亲吻。 他拥着最心爱的人,一点一点,用强势却不是温柔的吻攻略城池。 夜幕四合,窗外星光浮动,璀璨无比。 陆惜月一大早起来,捂着红肿的嘴唇,毫不客气的给了身侧青年一拳。 “明天咱们还是分房睡吧。” 虽然是点到为止的亲吻,可就是这样,维持那么久,她也受不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昨晚干什么了。 倒是萧云珩,眉开眼笑,捂着被她砸了一圈的地方,心情颇为不错的模样。 他凑过来:“我错了,日后我定然下手轻一些,如何?” 赔罪是赔了,可他脸上笑意荡漾,怎么看都不诚心。 陆惜月没好气的撇开他:“我觉得不怎么样。” “那要如何,你才能解气,不如你亲回来。” 他站在原地,双臂展开,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副任由她处置的样子。 直接把陆惜月气笑了:“你倒是想的美。” 见她笑了,萧云珩暗暗松口气:“夫人是不是不生气了。” “……” “不然今天就不出门了,在家休息会儿。”萧云珩走进她,手臂轻松揽住她的腰。 他也不想她这幅模样被旁人看到。 陆惜月撇撇嘴:“本来也出不去。” “那不是正好。” …… 早朝过后,刑部尚书捧着仵作的验尸文书来到了御书房。 “臣已经查出,石大人的死,的确如石夫人所说,又蹊跷。” 大理寺卿在上吊之前,就已经因窒息而昏迷。 仵作在他的鼻腔之中找到了很难察觉到的棉絮,根据调查,是书房偏屋中的软枕里的。 有人弄昏了大理寺卿,随后才将人吊在了房梁上。 “可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惠帝面色沉沉。 刑部尚书低下头,语气惭愧:“臣无能,目前只查到了这些,盘问了整个石府的人,都未曾有那刺客的半分线索。” 惠帝拂袖冷哼:“无用!” 刑部尚书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他又不是专职查案的,这种事应该是顺天府和大理寺来做才是。 奈何顺天府尹手头有重案,大理寺卿又是这次案子的死者。 他原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 短暂的沉默之后,惠帝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尽早结案吧,不过幕后真凶,不能放过。” 朝廷重臣死了,还迟迟抓不到凶手,京中的百姓会以为,是他这个帝王无用。 刑部尚书当下松了口气。 陛下的意思是表面结案,实际上暗中搜查! 第231章 萧云珩温良无害? 像这些凶手成迷的案子,最后不了了之的案子,天下间不知道多少。 大理寺卿的死事关宁王府,所以陛下才这般在意,想要查到凶手吧。 从御书房离开,刑部尚书一颗心落定。 回到刑部,很快将命令传下去,在衙门中提了个死刑犯作为替死鬼。 大理寺卿夫人不信。 刑部尚书顾念她夫君亡故,怕她闹的难看,派人传了句话。 得了传话后,大理寺卿夫人安定下来。 家中唯一能在陛下面前得些脸的人没了,若是下一辈里没个有才干的,石家怕是要走下坡路。 到那时候,想替大理寺卿申冤就更难了。 所幸,这案子会一直查下去。 大理寺卿的案子定下不过两天,户部侍郎便被捕入狱。 姬云堰将所有证据拿出来,向惠帝请旨,宁王府无罪。 朝中大臣们压根来不及发表什么意见,惠帝便昭告天下,宁王府当年叛国一案,是受人污蔑。 周潍亲自领着惠帝的旨意,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侍卫队,捧着许多宝物来到了宁王府。 数不清的宝物看的过往百姓们眼花缭乱,周潍还没到宁王府,各方人马已经听到消息,守在了王府门口。 正厅之中,才有两名宫人打扫干净的厅堂敞亮明净,萧云珩捧着那道明黄色的旨意,明明只有几两,他却感受到了千斤重。 “臣谢陛下恩典。” 周潍笑着将他搀扶起来:“王爷快起来吧,如今宁王府就要靠王爷撑起来了,想必老王爷泉下有知,必然会很高兴。” 说到底,还是得了陛下青眼最为重要。 若是陛下不在意的东西,有没有冤情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萧云珩点了点头,尽力压抑着嗓音里涌动的情绪,牵了牵唇角:“如今真凶已经被捕,想必我母妃他们定然能瞑目了。” 周潍讪讪点了点头,望着青年眉眼处的笑意,暗暗叹口气。 这位小王爷到底还是年轻了,真凶? 真凶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左不过是被人推出来顶罪罢了。 陛下或许直到幕后真凶是谁,只是多方牵扯,稍有异动便会影响大局。 “那奴就告退了。” “周公公慢走。” 目送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萧云珩瞥了眼那道圣旨,轻嗤:“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厅堂里琳琅满目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珠宝,翡翠,还有灿金色晃人眼的金锭子。 约莫有五千两。 陆惜月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宝物加起来,估计得有四五万两银子。 其中一半儿是惠帝赏的,一半儿是从户部侍郎家中抄来的。 惠帝对宁王府有愧,这点儿东西便没充库,直接送了过来。 她勾了勾唇,捧着脸坐下:“姚心语此刻,怕是要气得跳脚了吧。” “不止是她。” 萧云珩挥了挥墨色的衣袖,在她身边坐下,温声道:“哪些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大概都不好受。” 可不好受又能如何呢。 既然当初没杀了他,给了他翻身的机会,他就会死死抓住。 直到那些人,去地下黄泉,对他的族人赔罪! “不过大理寺卿这个位置空出来了,姚家再着急,只怕也会盯上这个位置。” 看似没什么实权,又是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可到底也是正四品的位置。 有多少人趋之若附。 青年眼底倒映着少女柔和的眉眼,雪色冷厉的眸子有了变化。 “放心,五皇子早有安排。” 从一个流放犯,一跃成为王爷,这个消息都不用散播,不过一个多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少百姓捶胸顿足,暗道陛下英明。 宁王当年带兵,可是打了不少胜仗,宁王世子也是少年得志。 当初被判为通敌卖国,还有不少百姓去大理寺为宁王请命。 如今沉冤得雪,当真是老天有眼。 周潍带着宫外的消息回到御书房,对着还在批阅奏折的惠帝将百姓的话送到了他耳边。 惠帝有些意外:“百姓们真是这么说的?” 周潍忙不迭的点头:“奴哪里敢骗陛下呢,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如今百姓,可都觉得陛下英明嘞。” “是嘛。” 惠帝不自觉扬起唇畔。 没想到替宁王府翻案,还能得百姓的爱戴。 他这次做的果然没错。 这般想着,原本批阅奏折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瞬间愉悦起来。 “这样,我看宁王府如今也空荡荡的,你亲自派人,将王府修缮一番。” 他这个侄子到底年轻,虽然坐上了王爷的位置,若没有他这个当伯伯的照应,只怕应付不来朝堂上那些老狐狸。 周潍点头,面上十分淡定,心中却有些惊讶。 陛下对小宁王还真是好呢,萧云珩才从流放地回来,人微言轻,日后少不了被轻视。 陛下这般举动,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小宁王是他的侄子,有他护着。 谁还敢再瞧不起这位! 啧啧啧,看来朝堂上又有一阵要闹腾了。 此时此刻,若是惠帝知道,他心中看着无害温良的大侄子,正算计着要如何扳倒姚丞相,只怕要惊掉下巴。 萧云珩继承爵位不过半日,百姓们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说起来此刻除了陷害宁王府的凶手最倒霉,另外一家倒霉的,就属宁安侯府了。 要知道,宁王还没入狱的时候,宁安侯府的姑娘就对外称,他们早就退了婚了。 也不知宁安侯府如今看到了宁王府的风光,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与此同时,惠帝看不到的各家府上,开始有了动静。 这其中,尤其是宁安侯府的动静最大。 秦知嫣在府上,杯盏摆件砸碎了不知多少,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谁也不敢上去劝。 宁安侯夫人从下人口中听到消息,跑过来劝。 “好了好了,闹腾什么,也不怕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名声,如今谁不知道,萧云珩成了宁王了,外头谁不说我当初有眼无珠,那么多人看我笑话,我还要这个名声有什么用啊!” 当初宁王府倒了,他们才上门退亲的。 第232章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谁能想到,这才短短两年,爵位就落到了萧云珩头上呢。 宁安侯夫人脸色沉了下来,扫一眼在场的下人。 下人们立刻会意,起身退下。 身后传来宁安侯夫人的警告:“今日的事情,不许传出去一个字。” 下人们点头如捣蒜,不敢不应。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与宁安侯夫人的心腹。 她不悦的看着屋子里的狼藉,出言安抚:“萧云珩成了宁王,王妃的位置还是空着的,让人看笑话算什么,要是你有本事把那个位置拿下来,谁还敢看你的笑话。” 世人多数踩高捧低。 等成了宁王妃,这些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秦知嫣神色一怔,手中要砸出去的花瓶也顿住了。 宁安侯身侧的嬷嬷顺势将花瓶接了过来放好,适当的出完提醒:“姑娘莫要生气了,就算是砸碎了屋里所有的东西,也无济于事,不如听夫人的话。” 犹豫过后,她含着泪开口:“娘,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与萧云珩的婚约是从小订下的,说没有情谊是假的,自知晓婚约的意思起,她就将那个俊郎肆意的男子藏在了心里。 可情爱到底比不过自已的前程与未来。 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一个流放犯牵扯不清。 既然萧云珩已经回来了,又继承了宁王的爵位,她当然还是希望能与他再续前缘。 宁安侯夫人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放心吧,娘一定会帮你的。” 与宁王的亲事成了,日后可助她的儿子前程无忧,在一群勋贵夫人之中,她亦能扬眉吐气。 早些年,宁王府出事儿的时候,她可没少因为婚约的事受冷眼。 待到宁安侯回来,又是一场战争。 “你们休想!” 宁安侯端坐于椅子上,热腾腾的茶水重重拍在了桌面,喷溅出来的水珠烫在了手背上,他心中的怒气更重了。 “侯爷,嫣儿已经知道错了,如今萧云珩既然已经回来,难道你就不能为了嫣儿的事情,出面去……” “为了嫣儿?”宁安侯拔高了嗓音,不可置信看着站在面前的妻子女,一张脸气的通红:“两年前人家落难了,我说不要退婚,你说是为了嫣儿,好,我应下了。” “现在人家回京了,你们倒好,又反悔了,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当真以为人家能随你摆动不成。” 莫说萧云珩会不会答应,就算是有意,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爹。” 秦知嫣当着二人的面儿,径直跪在了地上:“你知道女儿是心悦宁王的,求爹成全!” “嫣儿!”宁安侯夫人心中不忍,“侯爷,只这一回,最后一回,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能与王府结亲,对咱家的孩子妻后的仕途也有帮助啊。” 有一个做王爷的妹夫帮衬,比他家侯爷的身份还要好用。 眼看着妻子终于吐露心声,宁安侯冷冷一笑:“你凭什么回觉得宁王会答应。” “这……自然是有两家的交情在,再者,两年前侯爷不是还帮过他。” “你还好意思提两年前。” 侯夫人一窒,难得觉得难堪,语气也变的尖利起来:“难道侯爷就不能拉下脸来一回么。” 宁安侯被气的笑了,直接甩了袖子:“你说对了,我就是是没这个脸。” 说罢,他抬脚离开了厅堂,头也不回往书房去。 侯夫人捂着心口,脸色极为难看。 “娘,我现在该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看着王妃的位置被陆惜月抢走吗。” 一个形骸放浪的女子,凭什么抢走她看中的男人! 侯夫人将她搀起来,眼神锋利:“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 王府修缮的这两日,外头的守卫并没有撤去,不过已经从先前的监视改为了保护。 陆惜月与萧云珩能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出去。 院子里叮叮啷啷的声音不断,惠帝差遣来的工人忙着舔砖搬瓦,连带着杂草丛生的花园此刻也清理干净,种上了新生的花藤。 尽管没有修缮好,依旧没有阻挡那些前来庆贺之人的脚步。 其中有真心的,鄙如淮安侯府,鄙如不曾露面,派了心腹前来的宁安侯。 萧云珩都亲自见了。 也有试探的,拉拢的,和刻意讨好的。 这些人,萧云珩只派了镜一接待,并没有出面。 姚丞相的人是挤在中间,来的不早也不晚,送了些价格中等的东西,了表心意,之后便再也没登过门。 倒是有几户家里养着适婚年纪的女儿,登门拜访了好几次,没见到萧云珩的人,仍没有放弃,试图将女儿送过来,拉近与宁王府的关系。 宁王年纪小没关系啊,陛下看中就成了。 有妻子? 陆惜月? 赐婚的是罪臣萧云珩,可不是如今的宁王萧云珩。 陛下也不曾明示过,陆惜月就是宁王妃。 几日下来,没能见到小宁王的面儿,众人也多多少少摸索出来,这位年轻王爷的性子。 与两年前并无什么大变化,只一点,对陆惜月这个纨绔女,好的有些过了头了。 甚至听不得旁人说她一句坏话。 这不,前两日太仆寺少卿那个没眼力见儿的,竟然公然指责陆惜月的过往,当即把人惹恼了,连人带礼都被丢了出来么。 可真是丢了大脸了。 这也都还是小事,说起来,两人同甘共苦,有感情是自然的。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秦家居然么来凑这份热闹。 王府大门口,秦知嫣提着新鲜的点心,身后的下人捧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显然是来寻萧云珩的。 门人看着少女精心装扮过的面容,没客有气:“秦姑娘,我们王爷不在府中,他也不想见你,请回吧。” “什么!”秦知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门人不耐烦道:“我们王爷与王妃出去了,很晚才回来。” 对陆姑娘的称呼,是王爷亲自下的令。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秦家好歹也是侯府,为了攀高枝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明明自己怕受到牵连,退婚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如今见王爷得势了,又巴巴的跑回来,也不怕惹人笑话! 第233章 秦知嫣有苦衷 门人面上毫不遮掩的讥讽令秦知嫣觉得难堪。 “你不过是一个下人,竟然敢这么和我讲话,王府的规矩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若非要顾忌名声,她此刻定然要差人将这个不知规矩的下人按在地上,狠狠的踩上两脚,才算解气。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门人竟没有半分畏惧。 “秦姑娘说笑了,王府的规矩自然是有的,您看您不也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吗。” 门人笑着,说出口的话却不见半分恭敬。 秦知嫣脸色黑的彻底。 丫鬟见状,忙低声劝:“姑娘别生气,咱们还是得王爷最重要。” 秦知嫣横了丫鬟一眼,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她们身后,已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听门人的话,便知道这位打扮尊贵的大家闺秀出自于宁安侯府。 “啧啧啧,没想到啊,这秦姑娘竟然还有脸上门来。” 退婚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她是怕连累自己,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偏偏她却不害臊,见人得势了就巴巴的往上凑。 “脸面有什么用啊。”人群之中,有年轻人嗤笑着:“脸面能当银子使啊,还是能成王妃啊,都不能,人家这是想攀高枝儿呢。” “也不算吧,人家原本就是侯府的千金,也算门当户对了,难道不比那女纨绔更配小宁王吗?。” “女纨绔怎么了,人家好歹重情重义,你没听说,小宁王流放路上好几次遇陷,都是陆惜月救的。” “是啊,人家能共苦,如今王爷得势了,怎么也该她享受了。” 除却陆惜月曾经的名声有瑕之外,多数百姓们还是觉得萧云珩与陆惜月十分相配的。 将陆惜月与秦知嫣放在一块儿比较的青年很快被百姓们一人一口吐沫掩盖。 议论声并不小,人群又聚了起来,秦知嫣听的清清楚楚,若非有丫鬟提醒,她当真要控制不住怒火。 指尖紧紧抓着食盒的两角,她盯着面前怠慢轻视自己的门人,目光怨毒恍若毒舌般骇人。 这些刁民竟然将她和陆惜月放在一起比较。 她陆惜月算什么东西! “放肆,凭你们也敢议论我们侯府的姑娘。”丫鬟抓住了他的手臂,脸色一横,跋扈的呵斥那些议论不休的百姓。 “怎么,你们侯府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 隐没在人群中的青年笑着怼回一句,仿佛怕被侯府记恨上,一溜烟儿跑了。 还留在原地的百姓们听着,一阵哄笑。 丫鬟皱眉,看着秦知嫣目光微闪。 接收到丫鬟的目光,秦知嫣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她收敛怒意,一双眸子垂落,柔声道:“罢了,当初终究是我对不住王爷,随她们说去吧。” “可是小姐,您分明是有苦衷的。”丫鬟一脸不忿。 众人听着,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苦衷,什么苦衷? 难道说退亲一事还有什么隐秘! 秦知嫣像是恼了,“好了,事已至此,还提什么苦衷。” 丫鬟想说什么,到底是在她的眼神示意下禁了声。 方才还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一群人跟着不说话,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苦衷。 秦知嫣将他们转变的态度看在眼中,暗暗发笑。 娘说的果然没错,有时候适当的示弱,用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至于苦衷,自然是没有的。 她不必要说原委,只要让世人觉得这件事还有蹊跷,便足以将她垮下去的名声挣回来。 门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姑娘也颇有手段。 短短几句话,竟扭转了局面。 镜一侍卫说的果然不错,秦知嫣当真配不上他们王爷! 本着与有荣焉的心思,门人冷冷道:“姑娘还不走吗?” “我在这里,等王爷回来,亲自给他赔罪。” 放在以前,她绝不会这般低声下气。 但若是赔罪就能让萧云珩对她另眼相待,也不算亏。 见她站在门槛下,没打算上来,门人气结,这也没有他发挥的机会。 他挥了挥手,亦不在理会。 春末时节,天气已经有了暖意,太阳虽不大,站在外头时间长了,对于娇生惯养的世家贵女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眼看着秦知嫣脸色都有些白了,众人不禁咂舌。 莫不是退亲一事当真有什么苦衷?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众人循声让出了一条路。 五角的车亭上坠着蓝色的穗子,车身华丽宽敞,正事前不久首领太监周潍带着惠帝的口谕赏给这位新晋的宁王的。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撩开了车帘,青年湛黑的眸子犹如一对漆黑的曜石,淡淡的扫过人群,漫不经心从马车上走下来。 秦知嫣眼里闪过惊喜。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依旧这般俊美肆意。 然而,等下了车,青年转过身,伸出一只手,眼里的冰雪一瞬间融化:“到家了。” 少女长裙清朴,墨色的长发被一支玉簪挽着倾泄而下,白净的面庞明媚耀眼,比之头顶炙热的晚阳还要璀璨三分。 少女的美貌足以令人震惊。 从前只知道国公府家的千金,形骸放浪,整日调戏俊俏小郎君,是个极为不正经的姑娘。 却不曾想,两年过去,少女竟长成了这般美貌。 “长成这个样子,难怪小宁王不介意陆惜月的过去呢。”闲汉透过人群看着,语气酸不溜秋的。 陆惜月下了车,手被萧云珩牵着。 两名惠帝赏赐的宫人跟在身后,捧着在外买回来的小玩意儿。 “云珩哥哥!” 秦知嫣掩下心中的妒色,提着裙摆迎了上去,笑容灿烂:“许久不见,云珩哥哥莫不是把我给忘了。” 从前,她便是这般唤他的。 萧云珩神色淡淡扫了一眼少女身上宝蓝色的锦绣罗裙,视线落在她裙摆处银色丝线绣上的花纹。 秦知嫣抿唇,心中暗喜。 宝蓝色的衣裳果真是最衬她的。 就在她以为青年要回应她话的时候,对方偏过头去,声音轻柔对着身侧少女开口:“待明日我们再去买两匹新缎子,找裁缝给你做几身新衣裳吧。” !!! 他看的居然是自己身上的做衣服的缎子! 第234章 过往的情意 秦知嫣快气的呕血,偏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绝不能让萧云珩看出什么端倪来。 “好啊,那你也做一身新衣裳吧,反正最近都没什么事。” 陆惜月十分配合的点头应下。 门人恭恭敬敬的开了门,请两人进去。 “等等,云珩哥哥,我,我今天是来给你送东西的。”秦知嫣追上去,生怕他走开,企图去抓他的衣袖。 萧云珩不动声色的避开,沉声道:“本王不需要你的东西。” 他对秦知嫣,本就没什么情意。 退不退婚,都不会让他改变对她的态度,从前怎样,站在依旧是那样。 如今有了心上人,他甚至觉得庆幸,好在当初她退了婚。 秦知嫣死死的咬住嘴唇,眼里有了泪花:“王爷,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你不住,我,我这是来向你赔罪的。” “没什么对不住的。”萧云珩面色平静,看着红了眼圈的少女心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你我本就是婚约束缚,退不退婚也是你的自由,与本王无关。” 从前他会怨,现在他也想明白了。 他注定是要和陆惜月在一起的,她的举动,对他而言,是好事。 是以,他并不觉得心里有什么不悦。 青年的漠然与冷待刺痛了秦知嫣的双眼,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话音里带了哭腔:“你……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是我错了,云珩哥哥,我就是想对你赔罪,没有其他的意思。” 她抬起脸,泫然欲泣:“难道,难道你就不顾往日情意了吗?” 萧云珩墨眉蹙起,耐心隐隐耗尽:“本王与你,哪儿来的情意?” 秦知嫣眼皮轻颤,一瞬间后退,险些跌坐在台阶上。 丫鬟眼疾手快的将人搀住。 “秦姑娘,本王只说一次,你我二人,除了婚约束缚,没有任何瓜葛,你日后,不必再来找本王了,免得生出事端,令我夫妻二人生出嫌隙来。”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牵起陆惜月的手,进了王府。 门人很识趣儿的将大门给关上,把秦知嫣和她带来的下人全部隔绝在了门外。 秦知嫣手中的食和跌落在地上,里面精致的点心滚落一地。 众人看着,摇了摇头,散去。 热闹都看完了,这秦家姑娘虽然可怜,但也是自讨没趣儿,他们还留在这儿干嘛,等人骂么。 “姑娘,咱们回府吧。”丫鬟看着双目空洞仓惶的秦知嫣,心中有些害怕。 姑娘又不如意了,待回复,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秦知嫣借着丫鬟的搀扶,站稳了身子。 她逐步走下台阶,顶着刺眼的阳光,看清了鎏金的漆红牌匾。 泪光闪烁影响了视线,她抬手抹干净眼泪,平静的几乎有些可怕:“走吧,回府。” 丫鬟应了声是,一句话也不敢说,静静的跟在她身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姑娘每次生气都不说话,回到府就拿鞭子抽人。 这次,不知道又要泄愤多久呢。 萧云珩与陆惜月进了屋,打发走两名宫人,陆惜月才是问:“我看秦知嫣对你好像很是念念不忘,竟然都敢违抗宁安侯的命令找上门来,方才镜一还说,她退亲是有苦衷的。” 宁安侯送礼来的时候,同萧云珩致了歉,提及两年前的退婚一事。 他并没有攀附的意思,只是心中有愧。 陆惜月倒是蛮佩服这位老侯爷的,身处京城这么个大染缸,竟然还能维持本心,真不容易。 “什么苦衷,你知道吗?”她好奇问。 萧云珩给她倒了一杯茶,神色揶揄的瞥向她:“怎么,吃醋了。” 陆惜月嗤笑:“我吃什么醋。”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过往,况且,就算是他们曾经有什么“情意”,如今也都荡然无存了。 谁还没有个过去。 少女面上坦荡荡,当真是半点醋意也无。 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说明她很信任自己。 但萧云珩却高兴不起来,他倒是宁愿她吃醋,不过这样的话,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我并不知道她有什么苦衷,宁安侯同我说的时候,也是告诉我,当初秦知嫣怕被连累,适才退了婚。” 萧云珩并不觉得宁安侯会骗他。 陆惜月撇了撇嘴:“这就怪了,那秦知嫣这么说是为什么,想博得你的同情,还是……” 她想到一个可能。 “是什么?”萧云珩问。 “她大概是想借此,来博回你的好感。” 原文中,萧云珩杀回京城的时候,秦知嫣为了活命,也打算这么做来着。 可惜当时的萧云珩杀心已起,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对她从来没什么好感。”萧云珩放下茶盏,对她的说法表示不悦:“所以,没有博回这么已说。” 陆惜月忍不住笑了:“你这求生欲还挺强的。” 她都没说什么,这都解释好几遍了。 萧云珩拧眉思索了一会,大概明白了“求生欲”的意思,他扬了扬唇,轻哼:“还不是怕你多想。” 她倒好,心胸阔达的都能装得下一条河了。 青年话音里的别扭意味十分明显,陆惜月失笑,伸出手去,碰住了他下巴,轻声哄着:“我怎么会多想,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会相信的。” 这番话明显讨好了某位年轻的王爷,他愉悦的舒展开眉眼,任由少女的双手蹂躏着脸颊,直到外头来人。 彩屏屈了屈膝,道:“回禀王爷,王妃,淮安侯府世子求见。” 按理来说,萧云珩成为王爷,他的发妻自然就该是王妃。 彩屏是宫里的人,听的是惠帝的命令。 这声王妃,她本不愿意叫。 奈何萧云珩下了死令,不尊重王妃的人,就会被赶出去,哪怕她来自宫里,也不会有例外。 她倒是上报给了周公公,结果得来的却是一句听王爷的话。 彩屏有些摸不透其中的意思。 周公公先前不是说,陛下不满陆惜月做宁王妃么,怎么会任由王爷恣意行事。 陆惜月见状收回了手,顺口就道:“请进来吧。” 彩屏当即皱起眉头,陆惜月也太不知礼数了,王爷还没发话,她竟然敢下令。 第235章 借人 “还冷着干什么,没听见王妃的话么?”看着呆愣愣的丫鬟,萧云珩语气不悦。 彩屏一冷,随即反应过来,低头称是。 王爷未免也太惯着陆惜月了,明明陛下那边,有不承认这桩婚约的意思。 他这般与陛下对着干,就不怕惹恼了陛下么。 彩屏提着裙摆退下。 萧云珩拧着眉心,对惠帝送来的人越发不满了。 其实,整个王府上下到现在,除了外面的守卫,还有那两个门人,伺候的也就这两个宫人。 管理王府的事,萧云珩交给了镜一。 现如今四面八方都盯着他这个宁王府,这个时候采买下人,只怕十有八九都回去旁人塞进来的眼线。 “大哥不是说要送几个人过来帮忙,怎么这么久也没动静。” 陆惜月乐了:“你不是不乐意有这么多人伺候么。” 萧云珩撇了撇嘴:“总会要有人伺候你和娘啊,况且,这两个宫里来的是惠帝的人。” 他怎么会不知道惠帝的心思呢,当初塞人的时候就存着监视的心思了。 方才那丫鬟看陆惜月的眼神,分明是不屑。 也正是知道惠帝的心思,萧云珩才将流放路上的过往散播出去。 一来让那些试图瞧不起他心爱之人的看看,他们是如何的同甘共苦,对她的名声有好处,二来也是让惠帝知道,陆惜月对他有恩,也好打消惠帝心里不切实际的念头。 萧云珩看的出来,惠帝对自己,有愧疚,所以想方设法的弥补他,弥补王府。 “我和娘没那么娇惯,不需要人伺候。”陆惜月失笑。 萧云珩还想说什么,一袭紫色长袍,面容俊郎的少年背脊挺拔的走了进来。 “见过宁王,见过宁王妃。” 不过几个月不见,少年原有的青涩已经退去不少,双肩宽阔,显露出成年男子该有的稳重可靠。 “世子坐吧。” 厅堂外彩屏和翠玉守着,萧云珩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亲厚。 谢之洲将一封请帖送到了他面前,才坐了下来:“我祖母的寿辰将到,定在了三日之后,届时还望王爷与王妃前往,一同庆贺。” 老侯夫人年事已高,却有着一等诰命,是当初淮安侯与宁王一同上战场的时候,打拼出来的。 淮安侯府从前就与宁王府走的近,如今老侯夫人过寿,请萧云珩过去无可厚非。 “这倒是一件喜事,世子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携王妃一起前去庆贺。” 萧云珩收下了请帖,转而又皱起眉,面色愠怒:“世子爷登门拜访,你们还不沏茶来?” 这话显然是对着彩屏和翠玉说的。 两人站在门口,听见这话当即白了脸色,低头请罪:“是奴婢疏忽,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快去。” 彩屏与翠玉走到长廊的拐角,方才松了口气。 “真是大意了,翠玉你怎么不提醒我呢。”竟然连给客人奉茶都忘了。 翠玉有些无辜:“我也不知道啊,平日里王府的客人几乎都没有,况且,这么大的地方,就我与姐姐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是啊,你说王爷怎么回事,竟然也不采买几个下人来帮忙。” 她们两个从要忙到晚,腿都快跑断了,停都停不下来。 她都快要忍不住怀疑王爷是不是故意折磨人了。 “姐姐,我们快点去烧茶吧,免得王爷生气就不好了。” 听到翠玉的话,彩屏也不再耽搁,加快了脚步。 厅堂之中,没了外人,谢之洲也少了几分顾忌:“好嫂嫂,那日你可一定要仔细装扮着来,我可听说了,秦知嫣也是要来的。” 那日秦知嫣在宁王府的门口受了奇耻大辱,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她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陆惜月轻笑:“仔细装扮就不必了,只要云珩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这倒也是。” “行了,你来王府,不会是要说这个吧。”萧云珩不耐的打断他与陆惜月的谈话。 “自然不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哥。”谢之洲收了脸上的笑,随后凑过去,压低声音:“前两日五皇子让我查军饷的事情,昨日有探子回了消息,那个王副将,已经死在军妓的营帐之中了。” 宁王府倒下的时候,惠帝收回了三分之二的兵权,余下的三分之一,交到了三皇子手中。 前不久,姬云堰在查案的时候,除却大理寺卿与户部侍郎,还有了意外收获。 三皇子手下那批士兵,已经有近一年没有拿到过完整的军饷,甚至是吃穿用度,都被苛减过了。 姬云堰根据探子的消息略估算了下,被贪的军饷不算少,左右加起来有两万两银子。 要知道,惠帝最恨贪污军饷。 宁王府倒下之后,国公府的落败的罪证里,也正是有贪污一项在其中。 他手下的人刚好查到那名王副将身上,不过几天,这个王副将就死于暴毙,这未免太过蹊跷。 “姬云堰还是一如既往的狠的下心,对自己人都下手这么重。” 谢之洲冷哼,他还没有查出什么实际的证据,为了避免麻烦,姬无痕就能这么干脆利落的动手,也不知那些站在他那边的人图什么。 跟着这样的人,也不怕最后落的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萧云珩指尖轻捻着茶杯,声音转低:“既然已经被对方察觉,这件事就不要再查下去了,先等一等,从其他方面入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谢之洲叹口气,道出此行的目的:“可我手底下那几个却是没脑子的,失手被抓了,所以我想麻烦大哥,借我两个人。” “你要去救他们?”萧云珩有些意外。 “是啊,总不能让他们死在姬无痕手中。” 萧云珩也不是冷血的人,挥手唤来了镜一,让他安排了一队暗卫跟着谢之洲。 “你就不要亲自去了,姬无痕已经有所察觉,你若是去了,难免有危险。” 谢之洲点点头,让他放心:“我不会以身犯险的,大哥放心。” 说完正事,烧茶的彩屏与翠玉也端着热茶回来,恭恭敬敬替谢之洲倒上热茶。 第236章 他有秘密了 与俊郎如玉的青年离的近了,翠玉脸上忽的一热,手中的茶水洒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喷溅到青年手腕上,他似乎来不及闪躲,手背顿时红了一片。 谢之洲皱起了眉,怒道:“王府的下人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么!” 翠玉回了神,看见青年受伤通红的一片,当即跪了下来:“世子恕罪,是奴婢一时没拿稳。” 彩屏看了过来,余光瞥见翠玉泛红的面颊,暗道她也太不争气了些。 萧云珩抬眸看了过来,脸色不大好:“做事毛手毛脚的,怎么宫里的嬷嬷没教会你么。” 翠玉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王爷恕罪,奴婢是,是……” 翠玉眼神飘忽,怎么也想不出个借口来。 她总不能说看谢小将军长的太俊美了,一时失了神吧。 彩屏见势不妙,跟着跪了下来:“王爷,翠玉她年纪尚小,还请王爷念在她是陛下指派的人,放过翠玉这一回。” 陆惜月坐在一旁,眉梢轻扬。 这个彩屏,是在拿惠帝来压萧云珩啊。 萧云珩面不改色,显然没有被她的话牵动情绪,只是语气稍冷:“既是陛下指派的人,就更该做好下人的本分,来者是客,你们二人失礼再先,又伺候不周再后,简直丢了我宁王府的脸面。” 这一番话下来,彩屏脸色也白了。 陆惜月勾了勾春,有些想笑。 平日里她说两句话就脸红的主儿,没想到竟然也有用话术逼的人哑口无言的一面。 想想也是,这两个小丫鬟怎么可能是萧云珩的对手。 谢之洲也很配合的开口:“竟然还是宫里的人么,真是令人意外啊。” 他拖长了尾音,带着讽刺的话音仿佛一巴掌甩在了彩屏个翠玉的脸上。 翠玉心慌不已,忙磕头认错:“王爷,翠玉知错了,还请王爷饶恕翠玉这一回。” 要是被王爷赶出府去,等回到宫里,等待她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回,本王已经发过一次善心了,念在你们二人是陛下指派的人,就此回宫吧,本王也不为难你们了。” “王爷!” 彩屏惊愕的失声。 “怎么,本王的话不管用?”萧云珩嗓音沉了下来。 彩屏咬着唇,好半晌才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与翠玉离开王府,谢王爷宽恕。”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人浑浑噩噩的起身,收拾好了东西,踏上了回宫的路。 轻松解决了这两个碍眼的,谢之洲靠在椅子上,神色怅然:“大哥何必非要赶走这两个人,走了两个还有两个,陛下说不定还要派别人过来。” 难不成,下次他们还要再演这么一回。 “陛下不会再指派人过来。” 谢之洲诧异的回头:“为什么?” “宁王府没有洗刷冤屈之前,她们的任务是监视,如今已经摆脱了罪名,这两人自然没有继续留在此处的必要。” 惠帝没有召她们回宫,不过是想把人留在这里,观察他与陆惜月的境况罢了。 他不会给旁人拆散他与陆惜月的机会,哪怕是九五之尊也不行。 惠帝是什么人,这样的小把戏又怎会看不出。 谢之洲似懂非懂,又说起三日后寿宴的事。 此番邀请,谢之洲特意让萧云珩一定要带着陆惜月过来,也是想要让那些试图给萧云珩塞个什么妾室通房的人知道,不论什么时候,陆惜月在萧云珩心里,就是排在第一位置的重要。 哪怕是陛下不愿,她也会是宁王妃。 毕竟,他好不容易瞧着自家大哥有了心上人,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老王爷与王妃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一说起这些琐事,谢之洲就变的啰嗦起来,萧云珩从前没觉得他这么烦人,直接开口赶人。 没了碍眼的,萧云珩往陆惜月身边凑过去,轻松把人抱着坐在腿上。 “终于都走了。”他嗅着少女身上没那么重的药香味,心满意足的弯了弯唇。 “你最近怎么有点不对劲啊,小王爷。” 陆惜月伸出手,指尖勾着青年线条完美的下颚,眼里透着揶揄:“赶走彩屏和翠玉就算了,怎么连谢之洲也赶走了。” 习惯了她经常勾人下巴这般带着调戏意味的动作,萧云珩直视少女的双眸,闷声道:“我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就是想抱着你,也不行吗?” 青年关上了衣服委屈巴巴的表情。 陆惜月眯着眸子,看穿了他的意图:“少来,快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云珩心底有些挣扎:“没有什么事。” 陆惜月更觉得不对了。 从前萧云珩不论大小事,都会告诉她,刚刚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就表现的这样不寻常。 她正了神色,问:“不能说?” 萧云珩薄唇微抿,颔首:“不能说。” 至少在没有彻底有把握之前,他不能白白给她希望。 陆惜月盯着青年湛黑的双目,似乎要透过这双眼睛,探寻到他的心湖。 萧云珩绷紧了身子,心下紧张。 良久,少女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能说就不说吧。” 她当初呢说过,两人合作做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涉。 萧云珩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撒手,直直问:“你没生气吧?” “没有,我哪儿有那么小气。” 谁还没有个秘密了。 萧云珩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下,见她没有躲开回避,心下才放心了。 “生气了你就告诉我,可不能不理我。” “那我生气了,你会告诉我吗?” 青年一下子愣住了。 陆惜月唇角笑意更深,揉着他脸颊动作越来越放肆:“放心吧,我没生气,你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有个秘密隔着,其实也挺好的。 “你吓到我了。”萧云珩委屈巴巴的搂紧了她。 相比于二人的甜蜜,从宁王府离开的彩屏个翠玉就没那么舒坦了。 惠帝一听说自己送出去的两个宫婢被退了回来,惊的手里的奏折都掉了下去。 周潍见状,忙说出了二人被退回来的缘由。 惠帝凝着眸子,思索了许久才沉沉开口:“是哪个嬷嬷手底下调教出来的,竟然这么不懂规矩!” 第237章 重获新生 周潍一时有些无奈。 这个时候,陛下不应该责问宁王殿下么,怎么还计较起了教导嬷嬷是谁呢。 心里虽这么想,周潍还是道:“陛下,奴这就让人去将教导嬷嬷带过来。” 惠帝叹口气,觉得心烦,摆了摆手:“罢了,不必传了,让那两个宫女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萧云珩有意要将两个宫女赶走,哪儿是这两人想防就能防的住的。 周潍道了声“是。” 惠帝端坐着,此刻没了看奏折的心思,有些困惑询问周潍:“那个陆家的丫头,当真那么招萧云珩喜欢?” 他可是听说了,外头不少人都把自家适龄的姑娘请冰人介绍给这小子,结果都给这小子给拒了。 周潍嘴角抽了抽,低头道:“回陛下,这个奴就不知道了。” 惠帝瞪了他一眼,似乎嫌弃他无用,啜了口茶,兀自道:“朕看着那小丫头也还成,长的也不错,只是可惜了她是国公府家的。” 国公府犯的虽不是叛国这样的大罪,贪污银两达三十万,草菅人命数十起,也是律法所不容。 想到此处,惠帝就忍不住犯难。 当初赐婚也是他亲口赐的,站在要是收回来,会被百姓们骂死吧。 不成不成,得再思量一阵子。 淮安侯府老夫人的寿辰很快就到了,各方的宾客早早带着礼物来到侯府拜会。 不过才巳时初,人就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下人们看着早早就来了侯府的宾客,一时间有些好奇。 平常家里有些什么事,要宴请宾客了,这些人绝对不会来的这么早,多数会掐着时间来,哪儿像今天啊,像是商量好的,扎堆的聚了过来。 淮安侯身为主人家,则要与谢之洲一同在门口接待宾客。 “父亲,今日这些人来的可真早。”谢之洲望着往侯府里涌入的人群,轻轻扯了扯唇角。 淮安侯亦是轻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是啊,这些人就想着看大哥的热闹呢。” 继承了宁王的爵位,偏偏妻子是曾经京城中所有人都瞧不上的女纨绔,萧云珩还拿着人当宝儿,这些人可不得早点儿来看看热闹呢。 所有人都在悄然期待着萧云珩与陆惜月的到来。 人群之中,即将新婚,与一群妙龄少女坐在一起的姚心语神色淡然的捧起新春茶叶泡的热茶喝了一口,静静听着桌前几个姑娘的议论。 她正对面穿桃红色双襟外衣的少女是淮安侯府隔壁梁太傅的孙女,旁边则是礼部尚书之女,平宁侯之女,再旁边,也就是自己身侧,则是宁安侯府嫡母,秦知嫣。 几人自小交好,早就听说了秦知嫣不久前的丢脸事迹,明明私下里都曾嘲笑讽刺过她的不要脸之举,此刻却还能围坐在一起,嘀咕着萧云珩与陆惜月的不是。 她听的心烦,可身为女宾,与男席是隔开的。 大夏民风虽然开放,但世家子弟,还是要顾忌礼节。 不过,她倒是也想看看,现在陆惜月,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影月,你去看看,陆惜月来了没有。” “是。” 影月点头应下,转过头,那张极致貌美的脸此刻却泛着灰白的颜色,眉眼耷拉着,满是疲惫之态。 终于,在等了将近半柱香之后,影月的身影回到了内院之中。 “姑娘,她们已经来了。” 姚心语闻声抬眸。 青衣长裙摇曳的少女容貌明媚,恍若这盛世之下的骄阳,耀眼而夺目。 她被淮安侯夫人亲自领着,坐到了主桌去。 众人有一瞬间的失神,待到反应过来,议论声骤然响起。 “这是陆惜月吗,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犹记得,映像中的陆惜月就是一个只会追着俊俏小郎君,毫无规矩可言的少女。 怎么不过两年不见,竟模样大变。 “就是啊,不是说流放路上极为艰苦吗,我还以为她形容枯犒,成了乡野泼妇!” 怎么也不该是这幅模样吧! 在场的无论是贵夫人,或者是大家闺秀,多数人都是看不惯陆惜月的,今日特意来的这么早,就是想来看陆惜月的笑话。 作为一个曾经与陆惜月起过冲突的人,秦知嫣已然被几个小姑娘围住质问。 “知嫣,你不是说,陆惜月现在变的粗鄙不堪么,我瞧着她容光焕发,有礼有度,像是重获新生了。” “就是啊,你快点说清楚,这人不会不是陆惜月吧?” 巨大的变化带来的冲击并不是一点点,惹的一众贵女们禁不住开始怀疑陆惜月的身份。 秦知嫣被质问的有些难堪,甩了甩衣袖,不耐烦道:“她就是陆惜月啊,本来就长的不好看,你们难道忘了从前她什么样子吗?” 众人听着,陷入了回想。 随后,齐齐摇头。 说起来,以前只想着陆惜月是个女纨绔,成天招惹那些世家子弟,倒还真没在意她长什么样子。 秦知嫣一时心梗,恼道:“肯定是脂粉抹多了,谁抹脂粉抹多了不好看啊。” 几个姑娘家听着,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脂粉要是有这个效果,脂粉铺子的老板早就成了第一富商了,还轮的到赵家。 这边小姑娘们围坐桌前议论不止,陆惜月坐在侯夫人身侧,顶着众人探究与考量的视线,淡定的和侯夫人搭话。 她们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见过一面。 淮安侯送礼来庆贺萧云珩成为宁王,侯夫人便一起跟来了。 能与侯夫人做一桌的,自然是身份差不多,或是有亲缘关系的。 “真没想到啊,有朝一日,与陆姑娘还能有重逢的一天,当初国公府被抄家流放,还以为就此永别了。” 侯夫人右侧,穿碧色锦缎的夫人不咸不淡的开口,她笑吟吟望着容貌惊人的少女,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妇人的话里带刺儿,目光直直与她对视。 “韩夫人。”淮安侯夫人皱了下眉,“今日是我家老夫人的生辰,韩夫人你有什么事,不如等今日过去再说。” 被称之为韩夫人的妇人正是平宁侯夫人。 陆惜月看着妇人保养得当的面容,在脑海里思索了许久,也没找到相应的信息。 第238章 教训人的好时候 韩夫人眼神一沉:“放心吧,淮安侯夫人,今天是侯夫人的生辰,我是知礼数的人,自是不会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她的目光却在扫过陆惜月时,狠狠剜了她一眼。 陆惜月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主要是她不知道原主和这位侯夫人到底有什么过节啊。 毕竟原主在京城中行事肆意妄为,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得罪别人,很少有人会来主动招惹她。 谁都怕被她缠上不是。 桌前另外几个妇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偏过头去互相攀谈。 听到这话,淮安侯夫人放了心。 韩夫人的话意有所指,好在陆惜月不曾在意。 她拍了拍少女的手,低声的宽慰:“韩夫人就是这个样子,你莫要放在心上。” 陆惜月凑过去,声音也压低了:“这位韩夫人为何这般讨厌我?” “你,不知道?”淮安侯夫人定定看着她,有些意外。 陆惜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外头太久,许多人和事都记不大清楚了。” 听到这话,淮安侯夫人叹口气,顿时露出心疼的神色。 自从一年前家里的小子从流放的地方回来之后,她就总能听他说起这二人的事情来。 她当时还不信,一个十五岁,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纨绔姑娘,竟然能精通商贾,还会治病救人。 前不久见了,她才是知道,从前是自己狭隘了。 人到绝境,总要找到逢生的机会。 陆姑娘,大抵就是这样的人。 她瞥了眼与韩夫人,确认对方在与别人交谈,才小声将两人从前的过节告诉她。 “韩夫人有两子,在京城中都颇有才名,尤其是小公子,可称得上润玉无双也不为过,只是,当初陆姑娘你……你行径比较特别。” 淮安侯夫人照顾着她的心情,没有说的那么直白,“常找机会与两位小公子说话,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所以,韩夫人才这般讨厌你的。” 陆惜月:“……” 淮安侯夫人,的确是很照顾她了。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大概能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 根据她对原主的了解,肯定不是说说话这么简单。 家里的长子被原主调戏了,幼子也没能逃过,也就难怪韩夫人没有好脸色了。 没办法,谁让她占的是陆惜月的身子,她种下的因,也该她来尝这个果。 陆惜月埋头喝了一杯茶,压下了心中的烦闷。 好在,一顿饭吃的还怪清净, 韩夫人果真如她所说,顾忌着老夫人的寿辰,不再刁难陆惜月。 用完午饭,有的宾客早早的回去,也有的宾客留在了院子里,聚到了早就搭好的戏台子下面,等着看五女拜寿的大戏。 萧云珩用过午饭,被淮安侯留在了男席说话。 怕她坐在那儿等,便让谢之洲的下人传了话过来。 陆惜月闲来无事,给淮安侯老夫人拜过寿后,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找了个好位置看戏。 台子上装扮精致的角儿甩着衣袖,在锣鼓声下咿咿呀呀的唱着,将气氛熏的格外热闹。 淮安侯夫人作为主家,没法儿时时刻刻陪着她,离开前不忘叮嘱:“陆姑娘,你小心一点,若是韩夫人找你麻烦,尽管来寻我,我去去就回。” “好,多谢侯夫人关心。” 侯夫人看了看四周,才是放心的离去。 台上已经演到了三女儿和三女婿的场面。 她静静坐着,捧起了一盒瓜子儿,边看边嗑。 “陆姑娘当真是好兴致啊。” 台上的锣鼓声骤然一顿,传出了鸣声,陆惜月身后,韩夫人挽着自家姑娘,正朝她走过来。 陆惜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放下了瓜子,对着韩夫人盈盈一笑:“韩夫人可是来看戏的,这边正好还有位置。” 她指了指前面的空位。 少女忽然的笑脸令韩夫人一时怔仲,记忆中,这个少女飞扬跋扈,仗着出身好目中无人,连她这个侯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今天这是怎么了? 家族落败,没了依靠,所以想要示好? 韩夫人猜测着缘由,冷笑:“陆姑娘还算有自知之明……” “侯夫人说的是。”陆惜月好脾气的接了话。 韩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开口打断,面上的不悦更重了,偏偏少女还是笑容满面,话音温软,态度又出奇的好,让她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希望陆姑娘拥有都不会把今日的自知之明丢下。”拿捏不住她的错处,韩夫人心里窝着火。 陆惜月哪儿看不出这位是来找茬儿的,虽说事情不是她干的,但这具身体终究甩不开。 左右不过是笑呵呵敷衍过去,韩夫人有气撒不出,最终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韩夫人拂袖离开,身侧的少女路过她身边,抬起了眼眸,狠狠瞪了她一眼。 陆惜月摸了摸鼻尖,当做没看到,继续嗑瓜子看戏。 这京城之中,原主算是把这些勋贵人家的子女得罪的差不多了,今日来访的这些男男女女之中,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与她有过节的。 当然,对年纪大的,训斥她两句,她能敷衍过去,反正不痛不痒。 若是这些人要与她动手,或者背地里做什么肮脏手段来害她,这就不能忍了。 那名少女陪着韩夫人看了一会儿的戏,很快就离开了。 后院里,枝头的花骨朵簇拥着,还没有完全开放,却已经是一副生机蓬勃景象。 少女拨开挡在额头的枝叶,与秦知嫣等人聚集。 “如何了,伯母有没有狠狠的教训陆惜月这个贱人!”一看到少女来了,秦知嫣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 少女一把折断枝叶,语气颓丧:“别提了,那个陆惜月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了我娘一个劲儿的笑,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娘自然没法子了。” “怎么可能!”秦知嫣第一个不信,“是不是韩夫人有所顾忌,不好动手,我就说嘛,刚刚应该我们几个一起过去的。” 反正萧云珩进不了内院,正是教训陆惜月的好时候。 第239章 梦中情人 园子里行人不多,几个姑娘家低声商讨着,忽然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韩夫人家的大姑娘骤然禁了声,指尖搭在唇上轻“嘘”。 几人会意,纷纷贴到了灌木后头,遮掩身形。 两名婢子打扮的女子顺着石子路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脸色灰白,与另一人道:“咱们得快点,不然的话,小欢怕是要撑不住了。” 另一名婢女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来也奇怪,刚刚小欢还好好的,吃了一顿饭,怎么就上吐下泻了呢。” “听大夫说,是早先偷喝了蜂蜜,刚刚又吃了葱段肉的缘故,这两样东西一起吃,是相克的呀。” “还有这样的说法!” “当然了,好在咱们夫人心善,没打算追究,还派了大夫来……” 两名婢女在少女们灼灼的视线下逐渐走远了。 几人松了口气,目光相碰之间,已然定好了主意。 踏着满园的早春景色,几人唤来了淮安侯府的下人,借口衣裳脏污寻要换衣裳,来到了淮安侯府的客房。 内院里咿咿呀呀的戏声隔着两面墙传了过来,准备好浓厚的蜂蜜茶水与两样小菜,便要差侯府的下人去将陆惜月找来。 其中一人拦住了神色兴奋的秦知嫣,满是顾虑道:“知嫣,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另两人也跟着点头。 看着好友们大有临阵脱逃的意思,秦知嫣恨铁不成钢,“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算什么算,难道你们忘了,当初陆惜月调戏你们兄友的事了?” “可是,可是你也听到了,吃了这些东西,上吐下泻的,万一要是出事儿了!” “不会的,那个小丫鬟不是好着呢,不过是让她出个丑罢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万一追究起来怎么办?” 陆惜月受伤事小,传扬出去,她们的名声就毁了呀。 秦知嫣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好好教训一下陆惜月,如今听到这话,不免跟着犹豫起来。 世家贵女,最注重的就是名声。 名声有毁,那些勋贵人家娶媳妇就不会考虑这一点。 “可,就这么算了?”秦知嫣不甘心。 “总还有机会的。”平宁侯府家的姑娘安慰道:“为了一个陆惜月,搭上咱们的名声,可不值得。” 几人频频点头。 秦知嫣咬了咬牙,她们三人撂挑子不干了,她也没有一人当冤大头的道理。 “行吧,便宜那个小贱人了!” 几人相继出了客房,留下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待人走了,躲在暗处婢女装扮的女子走了出来,看着屋中留下的东西,提着裙摆悄然离开。 婢女绯色的裙摆荡漾着好看的弧度,穿过人群来到了唱戏台子前头,精准的在人群中找到了正在嗑瓜子听戏的少女。 她走了过去。 “陆姑娘,我们夫人想着你用膳的时候,没吃多少,准备了饭菜和茶水,现如今正等着你呢。” 婢女灰白的脸色遮掩了原本精致的眉眼,陆惜月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视线短暂的交汇,陆惜月弯了弯唇,配合道:“好啊,那麻烦姑娘带路吧。” “姑娘请随我来。” 穿过长廊,花厅,很快便到了客房门前。 二人直接越过摆放着饭菜的厅堂,进了里间。 江影月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纸信封,塞到了她手里:“这里面是关于军饷贪污案的账目,是我抄录的。” 陆惜月想也没想就把信封塞进怀里。 “对了,你家那位,如何了?”她还没忘江影月心心念念想救的爱人。 提到心上人,那张灰白的脸上有了神采:“多亏了姑娘你的药,他已经大好了。” 陆惜月笑了笑,走到了饭桌前。 蜂蜜水,葱段肉。 “这是姚心语让你给我准备的?” 如此直白而简单的计策,不像是姚心语这样的人想出来的法子。 “当然不是,是秦知嫣那一伙人准备的,不过她们能想到这个,也是经姚心语的提醒。” 陆惜月一脸了然。 借刀杀人,血不染手,这才是姚心语惯用的手段。 “好了,我已经把你带到,该走了。”江影月整理好衣裳,准备离开。 “行。”陆惜月挥了挥衣袖,坐下来,端起蜂蜜水嗅了嗅。 没有问题。 嗑了这么久的瓜子,早就口干了。 离开客房,江影月回到姚心语身边复命。 少女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唱戏的角儿,仿佛醉心于戏曲,余光瞥见身侧的影子,她收了收心神,淡声问:“她都吃下了?” “我亲眼看见她吃下的。” 姚心语往椅子上靠了靠,捧着茶水,心情颇好。 看来,接下来的戏,可比五女拜寿要好看多了。 然而,她等啊等,等到这一幕都要结束了,也没能等到她想看的那场好戏。 她眼风一扫,柔声出口的话隐隐带着不满:“你确定她动筷子了?” 江影月没有犹豫的点头:“是,我亲眼看到她吃了东西才走的。” 姚心语拧着眉心,陷入了沉默, 都这么久了,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蜂蜜的剂量不够大,或是葱头不够多的时候,身前专注于看戏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 “是小宁王!”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的视线纷纷转移。 脊背挺拔的青年面若冠玉,依旧是那身墨色的锦绣衣袍,却再没了当初生人勿近,冷肃淡漠的模样。 当初的萧云珩,是京城中傲然清贵的世子爷,亦然是纵情战场,杀伐决断的少将军,京城的多数贵女,哪怕没见过他本人,心中多多少少也存了仰慕之情。 可谓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可惜早早的与宁安侯府的秦知嫣订下婚约,让无数小姑娘梦碎。 如今历经劫难归来,不曾想,竟与当初判若两人。 青年静静站在月门处,眉眼含着笑容,是数不尽的温柔缱绻,那双湛黑的眼眸盯着逐渐向他走去的少女,仿佛他的天地之间,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牵到了陆惜月的手,他低头问:“等久了吧。” “还好,侯爷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第240章 看捉奸 萧云珩替她撩起了额前散落的碎发,温声道:“一些家常话罢了,没什么事,咱们回去吧。” “好。” 两人跨过藤蔓缠绕的月门,并肩而立,迎着午后微暖的光影逐渐走远,恍若一对璧人。 这一幕看的众人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当真是萧云珩? 原以为陆惜月的变化就足够令人惊讶了,不曾想,这更加让人震惊的还在后头。 先前都谣传萧云珩待陆惜月怎么怎么的好,她们并不信。 陆惜月什么德行,谁人不知。 萧云珩怎么说也是拥有皇室血脉的天家子弟,怎么可能坦然的接受这样一个无形无德的女人,还千宠万爱的捧着。 今日看来,这哪儿是谣传啊,分明就是真相。 恩爱可以装,纵容可以装,但那份深情与爱意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一众贵女这般想着,手中的帕子差点儿绞碎了。 那陆惜月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让萧云珩对她这着迷! 难不成就是靠着一张脸! 若是这样的话…… 一群贵女们叹了气,心中那份不甘也消散了许多。 容貌是天生的,无法改变,谁叫陆惜月命好,竟然一年长的比一年好。 明明一手好牌已经打的稀碎,愣是靠着萧云珩起来了。 思及此,不少人将目光转移到了秦知嫣身上。 说起来,萧云珩也不像是为色所迷之人,陆惜月能入他的眼,大部分原因是她救过萧云珩的命,与他同甘共苦,一路流放还不离不弃。 秦知嫣感受着周遭汇聚而来的视线,难堪极了。 …… 淮安侯老夫人的寿宴办的极好,一晃过了十多天安稳日子,京城中迎来了一件大事。 三皇子要与姚丞相的爱女成婚了! 皎月当空,挂满了红绸喜缎的皇子府灯火通明,显然是在为明日迎接女主人准备着。 大夏明律,皇子年满十六,便要出宫,分府另住。 三皇子如今居住的府邸,还是当初惠帝未曾封太子的时候居住的地方。 赏赐这座宅子给姬无痕时,他还是众皇子中最不起眼额那一个。 也正是从赐宅起,三皇子才逐渐在朝堂与皇子之间崭露头角。 有不少朝臣私下里猜测着,这座宅子是不是有旺主人的功效,当然,自从五皇子与三皇子对上之后,这话就再也没人说了。 夜黑风高,头顶的圆月被乌云遮掩着,将这份即将新婚的喜庆打了几分折扣。 身段纤细的女子悄然无声的摸进了三皇子居住的院内,很快与一名小厮会面。 “如何?”少女声音微颤,藏着紧张与兴奋。 小厮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大姑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舅舅家的大姑娘——兰芝荷。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交到了小厮手中。 小厮掂了掂斤两,满意的笑了,“姑娘快进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兰芝荷面上一热,警告的瞪了小厮一眼。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本就是离经叛道,这个小厮若是敢多嘴…… 接收到少女的眼神,小厮讪讪一笑,退到了一旁。 兰芝荷调整了呼吸,推开门进去。 里间传来了男人轻微的呓语声。 “殿下,你睡了么?”尽管已经从小厮口中得到准备的答案,她还是不放心的试探了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男人低沉的哼声。 她放了心,拨开帐幔走了过去。 床榻上的男人眉目英俊,正是她自小喜欢的模样,此刻他难耐不安的皱起了眉,双手扯动身上的衣衫,似乎觉得烦闷。 在月光的映衬下,那张脸带着令人羞怯的绯色。 她咬了咬唇,附身贴在了男人胸膛。 三殿下,日后即便为奴为妾,只要能伺候你,我心甘情愿。 室内月影稀疏。 云层重叠着,屋檐下的柳树枝丫长出的新叶已经有了翠绿的颜色,刚好可以遮挡两人的身形。 陆惜月靠在粗壮的树干旁,看着窗户纸上投射出的身形,忍不住轻啧出声。 “这个兰大姑娘可真勇猛啊!” 话音刚落,带着淡淡冷冽气息的掌心忽然遮住了她的视线,男人臂弯靠了过来,声音低哑:“别看。” 陆惜月把那只手拍开,“我没看,隔着窗户呢。”能看到什么呀。 夜色遮掩下,陆惜月没看见男人眼里翻滚的晦暗神色。 她撑着下巴,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 “姚心语怎么还不来?” 这与原文的剧情对不上啊。 都这个时候了,屋子里那两人衣服都脱的差不多了,书里姚心语有大事要与姬无痕商量,才会在这个时候找上来,没曾想撞到了这件事。 什么大事,自然也就没说。 她与萧云珩过来,就是想来看捉奸的。 那天淮安侯夫人的寿宴,姚心语设计她虽然没成,可不代表她会就此罢休。 原本想着等姚心语过来拦着点,让兰大姑娘得偿所愿了先,肯定能气死她。 结果她居然不来了! “兴许是有事不来了。”萧云珩把手伸过去,揽起了她的细腰。 其实来此之前,他很好奇,她为何这么笃定姚心语一定会过来。 好奇归好奇,她不说一定有她的道理,他也不会问。 陆惜月试图站起来,腰间的那只手将她给按下了。 萧云珩无奈的提醒着:“乖乖坐好,待会儿掉下去了。” “可姚心语要是不来,岂不是要错过这场好戏了。” 这么好的一个让二人生嫌隙的机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萧云珩收拢了臂弯,把她往自己的方向靠近,“我可以让暗卫给姚心语传个消息。” 她不来,就请她来好了。 暗卫很快得了命令往丞相府的方向去了。 屋檐下,窗户纸上的人影倒了下去。 她挑了挑眉,正欲说什么,颈脖间忽然涌出一股热气,在她的皮肤上涌动着,无意识的激起皮肤下的躁动炙热。 萧云珩枕着她的肩膀,沉重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身上。 陆惜月没来由的脸热,伸手推拒着黏过来的人:“你过去一点。” 粗壮的柳枝正对着窗口。 她视线所及之处,正好能看见床帐摇曳,近的连屋里两人的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 第241章 叫的真难听 耳畔男人的呼吸声似乎更重了。 陆惜月靠在他怀里,一时间身体僵硬。 “……” 早知道就寻个远一点的地方看戏了。 夜风微凉,吹在两人身上,此刻却没觉得冷,尤其是靠着萧云珩胸膛的地方,明明隔着好几层布料,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肌肤逐渐滚烫起来的温度。 她动也不好动,就这么直视前方。 偏偏正前方正好对着姬无痕的房间,头顶的云层被风吹开了,投落下的月光正正好好照在窗户上,将两人重叠的身影看的清清楚楚。 好在,就只是黑影。 很快那两道黑影就看不见了,因为屋里的人把床帐放了下来。 隐隐约约,能看到摇晃的痕迹。 女子的轻吟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的格外清晰,陆惜月眨了眨眼,偏过头的瞬间,视线正好撞上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眸。 两人离的近,萧云珩顺势就把她抱在了怀里,脑袋搭在了她的肩膀,轻呵出声,一句话都不说,显然是在克制着什么。 陆惜月看着男人耳尖的绯色,叹了口气, 她倒是忘了,这位的脸皮可薄的很。 屋子里的声音越发的高亢了,她听到萧云珩憋闷的声音。 “惜月,她叫的真难听。” 陆惜月:“……” 要是难听,你怎么这副样子? 想来也是,是个正常男人,隔着一道窗影,看着别人正在做这种事,只怕也会有所反应。 仿佛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萧云珩将她从自己怀里脱离,只用一只手轻揽着。 “我只是想到了,我们的大婚之夜。”他一双眼眸深亮。 陆惜月挑了挑眉,“你那天不是宁死不屈,最后晕死过去了。” 晕死过去也和原主没多大干系,是他身子虚弱,气急攻心导致的。 萧云珩不以为意:“我的意思是,我们日后的大婚。” 其实他早就想了,就是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陆惜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最后挑起他的下巴,露出几分轻佻神色:“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宁王,也会想这种事?” 少女精致的眉眼扬起,唇瓣也是好看的弧度,再加上这样的语气,勾的萧云珩心里发痒。 他伸手,扣住了少女后脑,对准那芳泽,低下头。 炙热而又克制的吻。 屋子里又传来一声叫唤,两人动作一怔,微喘着分开,而后四目相对,忍不住笑了。 “行了,安分点吧,待会儿让人发现了。”陆惜月往另一边挪了挪,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 本来大半夜的跑到人家院子里偷窥,就挺诡异的。 萧云珩轻哼,直接把人拉了回来,“离那么远,小心掉下去。” “没事儿,不是有你在么。”她笑道。 明明是最随意的一句回答,听在萧云珩耳里,他顿时眉开眼笑。 他捧着少女的脸颊,又亲了一口,叹声道:“真想快点把你娶回家。” 虽然两人现在已经是夫妻,但萧云珩总觉得,当初的婚礼不算,毕竟那个时候,她看中的是他的脸,而他又不是真心想娶她,是迫于无奈。 他想要给她一个夫妻两人彼此心心相印的婚礼,盛大且隆重。 陆惜月眯了眯眼眸,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态却揶揄:“啧,那你加油!” 萧云珩瞪了她一眼,有些羞赧。 一天天的,总喜欢调戏他! 就在他还打算干点什么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了动静。 姬无痕院内的大门被推开,身着黑衣的少女沉着一张脸,带着两名侍卫,直接闯了进来。 穿过石子小路来到了房门口,入耳的不是风声窸窣,而是女子说不出是愉悦还是痛苦的呜咽声。 姚心语脚下的步子瞬间僵住了。 她望着只伸手就能推开门的房门,心头蹿升的火焰几乎要将她整个吞噬。 姬无痕,明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他竟然敢和别的女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伸出一只脚,狠狠的将大门踹开。 这声音瞬间惊醒了沉浸其中的兰芝荷,她惊叫了一声。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人,她顾不得身上的人,一把将姬无痕推开,扯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姚心语带着两名侍卫毫不客气的闯了进去,即便是夜色昏暗,也能看清两人在干什么。 她的脸色瞬间冰寒到极点。 夜间的风与吵闹声也逐渐让姬无痕恢复了神智。 他揉了揉脑袋,低头的瞬间,看到的是发丝凌乱,周身不着寸缕的兰芝荷。 “芝荷,你!” 短暂的惊讶过后,身上的凉意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我们怎么会……” 纵然没有经验,姬无痕也不是傻子,身上退却的欲,望正提醒着他,刚刚两人经历过怎样的一场酣畅淋漓。 他慌乱的转身,低头要去捡自己的衣服,却看到姚心语正看了过来。 “心语!” 姬无痕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胸腔里的心不安的狂跳起来,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和她……” 他许诺过姚心语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姚心语望着欲言又止的男人,失望多过怒火,“明日就是你我大婚之日,我是真没想到,三殿下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她缓步走上前,对着只堪堪穿上亵裤的男子,抬手就是一计耳光。 啪! 力道大的姬无痕当即偏过头去。 兰芝荷瑟缩在床榻一角,脸色苍白。 三殿下对姚心语的宠爱程度她是知道的,可谓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他对自己说过,日后要和这个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她才铤而走险,却没想到,竟然会被姚心语撞破,她还带着两个男人! 此时此刻,兰芝荷心中的恐惧多过事成的欢喜。 她切身体会过这个女人的狠辣。 当初她到三殿下府中做客,这个女人也在,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直接让下人她按在了养荷花的水缸里,险些溺死她。 “对不起。” 男人的道歉声响起,他愧疚的看着似笑非笑的少女,嗓音艰涩,心里好像被狠狠砸了一拳似的。 第242章 分房睡 姚心语带来的两名侍卫都是高手,陆惜月整个人窝在萧云珩的怀中,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生怕被对方发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传出打斗的声音。 很快,那打斗声停了。 陆惜月屏住呼吸,探出脑袋去看。 忽然之间,一团黑影被丢了出来,伴随其中的,是女子的惊叫声。 陆惜月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兰芝荷。 她身上没穿衣服,只披上了一件黑色的袍子,是从姚心语身上扯下来的。 姬无痕已经穿好上衣,散落着长发,心口处又血迹隐隐渗出。 姚心语在她身后出了房门,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有血迹从刀尖滴落下来。 兰芝荷躺在地上,看着姚心语的眼神宛若见到了恶鬼。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错了,姚姑娘,我不该给三殿下下药的,我知错了!” 她蜷缩着身子想要后退,面上是无比悔恨的泪水。 姬无痕张了张口,想替她说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算计了他,让心语对他失望,落到这般下场,也是她活该。 姬无痕很想顾念亲情,可一个没什么权势可言的舅家与丞相府而言,显然不够看的。 更何况,他是真心喜欢姚心语的。 “既然知错,就该受罚。” 夜色当下,姚心语走到兰芝荷身前,捏住少女的下巴,将冰凉的刀刃贴了上去。 “姑娘,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日后,日后给你当牛做马……” 兰芝荷是真的怕了,她想过姚心语不会放过她,可她没想到,她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杀了自己。 “抢了我的人,竟然还有胆子求得我的原谅。”姚心语指尖下用力,冷声笑了。 脸上忽然一阵刺痛,鲜血顺着脸颊的弧度流了下来,兰芝荷大惊失色:“三殿下,救我!” 姬无痕只是站在门框下,一动不动的看着被少女无情毁了容的人。 那神情,近乎于冷酷。 兰芝荷心中涌出绝望。 在兰芝荷脸上划了两刀,姚心语就不动了,似乎觉得这样十分无趣。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兰芝荷跌在地上,伤口的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觉得麻麻的,有黏腻的血液流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毁了。 姚心语还在说:“日后,你就叫小荷,是我从相府带来的贴身婢女,明白么?” 兰芝荷抬了抬眼皮,想拒绝。 女子那双透着笑,深藏恶意的眼睛看了过来,仿佛是这无尽黑夜里伪装成人的夜叉。 她颤抖着点了点头。 兰芝荷很清楚,因为自己的脸毁了,所以她才留了自己一条命。 不是施舍,是想把她放在身边折磨。 可活着终究比死了强。 姚心语转过身,对着男人施施然一笑:“三殿下,你听到了吧。” 姬无痕唇角扯出抹笑容:“只要你能消气,你说的任何事我都会照做。” 等成婚之后,他就将兰芝荷得了急症暴毙的消息传开。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兰芝荷,只有三皇子妃的丫鬟小荷。 “呵。”姚心语舔了舔唇瓣,将匕首丢在一旁,迫人的视线逼着他对视:“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消气。” 姬无痕低下了头:“我知道,我会尽力弥补的。” 姚心语没有多留,带着一脸伤疤的兰芝荷消失在夜色之中。 …… 等到院子里又重新恢复宁静,陆惜月坐在树梢上,长长的舒出口气。 姚心语就怪吓人的! “姬无痕对姚心语的感情,倒是一点儿也不假。”她轻笑。 方才他胸口处的伤,可不就是姚心语盛怒之下用匕首扎的。 若只是为了丞相的权势,只怕这会儿,姚心语已经被当成刺客抓起来了。 “你说他的心倒是真的狠,竟然眼睁睁看着兰芝荷……”说到一半儿,陆惜月有些说不下去了。 兰芝荷有错吗,自然有。 罪不至死? 在她看来是的,可对姚心语而言,她碰了自己心心念念,最珍爱的人,也就难怪她会疯到这种地步。 她还真不好随便评议什么。 不过姬无痕心狠是真的。 兰芝荷落到姚心语手里,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好了,戏也看完了,咱们该回去了。”不满她对别人的事过度关注,萧云珩一手揽住她肩头,随后将她打横抱起。 陆惜月顺势环上他的后颈,口中没停:“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多少会对二人的感情产生影响,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多少。” 原文中,可不是这么写的。 萧云珩却恍若未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王府。 陆惜月还没察觉男人的异常,就已经被放在了床榻上,等她反应过来,萧云珩已经压了过来。 “唔——” 唇齿间的碰撞不同往日,他擒住她双手举过头顶,一只手落在她后腰,将她整个人按向自己。 夜色浓烈,室内染上足以燎原的灼热。 直到他停了手,下巴摩挲着她的鼻间,薄唇中喟出一声叹息,猩红的眼眸中露出的光影一点点描绘出她面上动人的轮廓。 房间的大门都没关。 外头有风吹过来,陆惜月只觉得心口灌进了风,冷的她忍不住缩脖子。 察觉到她的动作,萧云珩往旁边侧过去,伸手将她心口敞开的衣领拢起来,遮住她白净肌肤上的一片桃花。 陆惜月此刻也回归了理智,看着垂眸隐忍的某人,指尖点了点他下巴,“要不然,咱们从今天起,分房睡?” “不。” 男人很坚决的否决了她的提议。 “你确定?” 她靠着墙,身子坐起一点,视线下移,落到某处。 男人本就染上微醺色彩的脸颊更烫了,大概是恼羞成怒,捉着她的腰将人拖了下来,再次覆上去。 “你再惹我,我可就不忍了。” 他报复性的对着她脸颊咬了一口,看着凶巴巴的,力道却轻,连个牙印都没咬出来。 陆惜月赶忙求饶:“好好好,我错了,睡觉吧,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前雾蒙蒙的,的确是困了。 “就知道惹我。”他又咬了一口。 每次惹完了,就露出这幅无辜的表情,让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可真是……会折腾人! 第243章 欺负回来 皇子大婚,娶的还是丞相府的嫡姑娘,这样的大的喜事在京城中已经有两年未曾有过了。 百姓们早早起了床,围在街道两边,等着迎亲的队伍路过,当然,凑热闹是顺道,主要还是为了抢喜钱。 吹锣打鼓的迎亲队伍快路过宁王府时,陆惜月和萧云珩才堪堪从床榻上爬起来,凑上了这份热闹。 昨夜在三皇子府看戏看的太晚,实在困得慌。 大红的花轿被八个人抬着,身着喜服的青年骑着挂着红绸的马儿,俊郎的面庞上是毫不遮掩的喜色,足以见得他对这门亲事的满意程度。 轿子后,数不清的嫁妆由皇子府的下人抬着,当真是称得上十里红妆。 人群之中,不少小娘子看着高头大马上的俊美青年,捏紧了帕子。 “丞相府的大姑娘可真是命好啊,竟然能嫁给三皇子这样尊贵的皇室子弟,以后,可就是皇子妃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有人反驳。 “人家大姑娘本身就是相府嫡女,又有才名与美貌傍身,与三皇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我从前还见过姚家姑娘嘞,长的可好看呢,跟仙女似的。” 有祝福的,自然也有小姑娘躲在背后红了眼。 姬无痕这两年锋芒毕露,又生的俊美,自然也有不少桃花心甘情愿的扑上去。 兰芝荷就是其中之一。 陆惜月挑了一个好地方,在一处茶楼包了厢房,与萧云珩站在窗口,遥遥看着。 轿撵稳稳当当路过茶楼,陆惜月一眼便看到轿撵旁,戴着面纱,一身下人服侍,腰间缠了一根红绸的兰芝荷。 面纱轻盈,她又站在赶出,轻而易举的便瞧见那张曾经白皙柔嫩的脸颊上,横过几道狰狞的伤口。 不过才过去一夜,伤口仅仅止住了血,大概是覆过药汁,但还没消肿,导致下半张脸看起来胖了一圈。 而兰芝荷身侧,江影月则在轿撵的另一边。 “姚心语胆子够大的,居然把兰芝荷带在了成亲队伍里。”陆惜月不禁有些吃惊。 兰芝荷要是个胆子大的,当街闹起来,她该如何收场? 萧云珩循着她的视线,才注意到轿撵旁戴着面纱的女子。 萧云珩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惜月,不然我们替她再添一份热闹如何?” 陆惜月仰头,男人垂落的视线中,隐隐飘动着恶意的笑。 她顿时来了兴致,“你想怎么做?” “看到姬无痕身后第三排骑红棕马儿的人了么?” 陆惜月踮起脚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这人是谁?” 萧云珩勾了勾唇,眸色深深道:“兰芝荷得父亲,姬无痕的亲舅舅。” 陆惜月懂了。 兰芝荷大概是真的怕了姚心语,所以在极端的畏惧之下,哪怕书生的机会近在咫尺,也不敢有所动作。 不过她不敢,他们就帮她一把好了。 陆惜月笑了笑,勾着他的脖子在那双薄唇上印了一口。 男人眸色微怔,正要有所动作,就被她一把推开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吧。” 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萧云珩:“……” 他发现了,她就喜欢欺负人。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要欺负回来。 青年眼里闪过一缕暗芒,随即对不远处的暗卫动了动手指。 对面楼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见状,立刻捡起地上的石子儿,对准了轿撵旁的女子,用力掷了过去。 手腕上使出的力气轻松卷起女子面纱底端,随后甩了出去。 兰芝荷还未反应过来,面上一阵冰凉。 她忙抬手想捂脸,奈何脸上的伤是新的,稍稍触碰便会痛苦难耐,只能抬手以袖遮脸。 “快看!” 任由她的动作再怎么快,路边围观的百姓还是看到了她的脸。 “好长的伤疤啊,怎么会这样!” “我就说这大喜的日子,皇子妃身边的丫鬟怎么还戴面纱呢,原来是受了伤。” “可这伤怎么会在脸上,还这么多,好吓人啊!” 原本满是祝福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无数人的目光看向了兰芝荷,不断猜测着她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很明显,伤口很新,绝对不会超过两日。 她又是三皇子妃从丞相府带来的。 嘶! 有人暗暗吃惊,莫不是三皇子妃打的吧! 人群中的议论声令姚心语有些疑惑,可盖头不能掀,车帘子也不能掀,她低声问:“怎么回事?” 江影月早就看见了茶楼上的两道身影,听着周遭人的议论,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 “好像是,小荷出了点问题?”她如实道。 姚心语顿时沉下了脸,斥声道:“小荷,发什么什么事了?” 兰芝荷早就吓的呆住了,一只手捂着脸,露出眼睛,在路上寻找着莫名其妙飞出去的面纱。 可迎亲队伍在往前走,她不能后退。 没等她回话,前头的姬无痕与一众迎亲人也忍不住回头看看情况。 以手遮脸的女子正惊慌失措的跟在轿撵身侧。 姬无痕瞳孔骤缩,立刻唤了舅舅兰坪一声:“舅舅,应该没事,我们快点走吧,待会儿快赶不上吉时了。” 说罢,他立刻对身侧的心腹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勒紧了缰绳,放缓了脚步。 兰坪看着轿撵旁的少女,只觉得眼熟。 今早去接亲的时候,他心里便有这种感觉,这女子的那双眼睛,像及了她的女儿。 今晚出门时,他还特意去自家女儿的院子里,想要安慰安慰她。 结果丫鬟却说她始终没有出来。 兰坪想着她大概是伤心,便也没多说,径直离开了。 至于这个丫鬟,他只多看了两眼,也不好盯着一直瞧,未免落人话柄。 可如今,他越看越觉得相似。 兰芝荷顶着四周齐齐汇聚的目光,只觉得万分屈辱。 纵然从前没有无双的美貌,却也好过满脸刀疤,被人指指点点。 泪水迷蒙了视线,她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就这么一下,她露出那张吐沫过药汁的骇人面孔,正欲收回视线的兰坪骤然变了脸色。 哪怕是毁了容,他也认得出来,这丫鬟分明就是他的女儿! 第244章 连锁花露铺 他赫然勒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 “舅舅!” 姬无痕心头一跳,成亲的欢喜此刻也压不住紧张,一顺不顺的看着他。 “三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坪面色不善,极力的克制内心的冲动,压低嗓音,声色沉沉的问。 “舅舅,这件事说来话长,现下还在街上,待今日的事情结束之后,本殿再和你细说,如何?” 看着忽然停下来的队伍,百姓们有些懵。 兰坪深吸口气,望了眼兰芝荷。 姬无痕瞥向心腹侍卫,侍卫立刻夹紧了马腹,走到了兰芝荷身边,将腰间的红绸撕下一块,给她戴上。 兰芝荷此刻也注意到了前头的人。 看着与姬无痕交谈的父亲,二人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她攥紧了手,眼底生出几分希翼。 然而,这份希望生出没多久,他便看着二人再次催动身下的马儿继续往前走。 人群也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景象,仿佛方才的插曲并未发生过一般。 跟在轿撵旁,兰芝荷面色苍白,完全不明白父亲分明看见了他,又为何视而不见。 骑着马,此刻的兰坪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不明白,女儿好端端的待在家里,又怎么会出现在丞相府,还成为了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女,尤其是那张脸。 他眼前划过血色弥弥的伤疤,心头又千般疑惑,可他也知道,现在只能忍着。 他官职不高,混到这个位置上还是靠着姬云堰之前在皇上面前得脸,今日还是他大婚,无论如何,也不能搅黄了这件事。 日后兰家毕竟还要仰仗这个侄儿。 至于女儿,若是能以此换取家族利益,牺牲她一个人,自然是可行的。 就要看,姬无痕给的东西,能不能让他狠得下心来放弃她了。 这般想着,兰坪握着缰绳的手力道更重了。 看着继续前进的队伍,陆惜月摇了摇头,语气讽刺道:“真没想到啊,亲女儿就在眼前,他居然还能装作没事人一般。” 兰坪分明看见了兰芝荷,也认出了她的身份。 换做任何一个人,看见自己的亲女儿在这儿,又毁了容,都不会视而不见。 萧云珩却早有预料:“兰家势薄,日后还要仰仗姬无痕,自然不会撕破脸。”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陆惜月有些不解。 “就像你昨晚想做的一样。” 让姬无痕与舅舅家离心。 或许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可事情多了,堆积起来,人心里的怨也会多起来。 到那时,兰坪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不遗余力的去帮姬无痕呢。 就算他不是身居高位,可再不起眼的人,都能搅动一方风雨。 陆惜月明白了。 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 就是可怜了兰芝荷,只怕心里还想着他的父亲看见了她,会将她接回家去。 按如今的情况来看,只怕兰坪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姚心语身边的“小荷”,是他的女儿兰芝荷。 迎亲的队伍逐渐走远了。 没了热闹可瞧,二人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喝茶,商量起后面的事。 不多时,外头的店小二敲响了房门。 “二位客官,有一位姓赵的客人来找。” 姓赵! 陆惜月挑了挑眉,这个时候,应该是大哥了。 “请进来吧。” 赵品谦一进来,就很自觉的走到二人中间坐下,并且给你寄到了杯热茶。 春日里天还算暖,一杯热茶下肚,干涩的喉咙总算得到了缓解,他清了清嗓子,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哼哼道:“你们夫妻两个倒是清闲的很,居然还有闲工夫在这儿看热闹喝茶。” 这都承袭了宁王的爵位了,按理来说应该忙起来才对。 他一个商贾人家,拿回了家主的位置都忙的脚不沾地,这小子凭什么能每天带着他妹子到处潇洒。 赵品谦心里十分不平。 萧云珩抿着唇没说话,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当然,大哥如果继续忙,不来打扰他和惜月,他就更喜欢了。 “这不是正赶上热闹,皇子娶妻呢,可不得好好看看。”陆惜月笑吟吟又给他倒了一杯。 赵品谦喝完茶,眯着眼睛看她:“不对劲,你们俩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皇子娶妻有什么可看的,惠帝那么多儿子呢,日后娶妻的多了去了。 陆惜月轻咳一声,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青年。 两人相视一笑。 赵品谦:“……” “可够了,大哥我还在这儿呢。” “是这样,昨天晚上,我与云珩去了三皇子府……” 她将昨晚发生的事直到今天迎亲路上的小插曲尽数说与他听。 赵品谦放下茶杯,只觉得惊奇:“这兰家的姑娘够厉害的。” “是啊,可惜了,她遇上的姚心语更厉害。” 一个手段卑鄙,一个行事残忍。 闲聊了两句,赵品谦可没忘记正事,他把袖子里的房契,合约通通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回京城之后,照着花露铺和点心铺开的,都放你那边儿。” 他如今是赵家的家主,手下的生意经他的手只能是天下商行名下的。 这些东西原本说好了与他一人一半,自然要当做私人产。 陆惜月也明白他的意思,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不过让她意外的事,除却京城之外,这地契里头,还有与京城相邻的几个地方。 “大哥,你这是开了十几家铺子!”数完所有的契书,陆惜月错愕道,都成连锁店了。 “嗯,被天下商行的事情绊住脚了,否则,还有两间也早就开起来了。” 陆陆惜月眨了眨眼,这个大哥认的真是一点儿也不亏啊。 “对了,京城的花露铺,就在这条街对面再拐个弯就到了,等改日你们有空,自己去看吧,我还有事,得去忙了。” 说罢,他拍拍衣袖,从腰间抽出那把折扇,起身要走。 “大哥。”陆惜月叫住人,好奇问:“你都在忙什么,我能跟着一起吗?” 整日待在王府无所事事,还要防着各方人的眼线,她也想找点事情做。 赵品谦则看向萧云珩:“那就要看小宁王的意思了。” 这位可是个大醋缸子。 第245章 没有丝毫价值可用 对上赵品谦的视线,萧云珩片刻的怔仲之后,唇角扯出一个笑容:“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不会干涉的。” 赵品谦挑了挑眉。 说的倒是好听,瞧瞧这张脸,那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他没有给陆惜月说话的机会,“行了吧,既然小宁王都这么说了,大哥今天正好要去钱庄,你与我一起去如何?” “好啊。” “不成!” 萧云珩几乎是与陆惜月同时开口。 赵品谦撇了撇嘴,往身后的墙上一靠,就知道这小子口不对心。 陆惜月蹙眉,神色古怪的盯着他。 萧云珩此刻也反应过来,他方才的语气有些过激了。 “我们不是说好的,今日回家用午饭,娘还在等我们。”他很快寻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陆惜月在他的目光之中看到了心虚。 “是吗,我都给忘了。”她很配合的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即对赵品谦道:“大哥,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明后天寻个时间去找你吧,你可有空。” 赵品谦料到今天是支不走这个碍眼的,扬了扬下巴,应了:“有,只要你找我,大哥什么时候都有空。” 待到赵品谦离开,陆惜月走到萧云珩身前,伸手挑起男人的下巴,语带审视却不失笑意问:“不是说不干涉我想做的事,怎么还骗人呢。” 萧云珩心底划过几分窘迫,但对着陆惜月,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只闷声道:“好不容易空闲两日,只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好么。” 他牵起少女垂落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捏着莹白的指尖。 “可我们都在一起十多天了,一直都没什么事。” 听着少女的话,萧云珩蓦然抬头,错愕的看着她,“你是嫌和我待在一起,乏味了是么?” “啊?” 陆惜月眨了眨眼,觉得好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渣女一样。 萧云珩搂紧了眼前人的腰,声音沉沉:“那你为何不愿与我一起。” 听着这满是控诉的话和青年近乎于撒娇的语气,陆惜月心里莫名的有些虚。 明明曾经是那么骄傲恣意的一个人,在原文里还是和狂妄残忍的冷血反派,此刻却窝在她身前,委屈巴巴的一副态度。 陆惜月真有点儿受不了他这样,感觉双眼都要被他这副柔软下去的俊美清隽给恍花了。 她手揉上男人的脸,把他的表情揉的扭曲,才是满意了:“我哪儿有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咱们不是天天见面吗,难道你要把我做成玉佩,挂在裤腰带上才满意么。” 萧云珩闻言嗤笑出声,轻声低语道:“实在不行,你把我挂着也成。” “什么?” 陆惜月么听说清他说的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你说的对,咱们回家去吧。”他忽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逆着光影,与方才那般可怜兮兮的模样重叠着。 陆惜月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毛绒绒的玩意儿。 别说,还挺像。 萧云珩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知道自己也的确不能每时每刻都和她待在一起,干脆不如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空闲市时间。 等这两天过去,恐怕没那么多悠闲日子等他们两个了。 长街人依旧不少,等到皇子迎亲的热闹散去了,街道两边的小贩儿才开始支摊叫卖。 皇子迎亲,自然是要接着皇子妃入宫拜见,等到一圈的礼仪过后,回到皇子府正好是算准的吉时,一对新人在宾客的哄笑声被送入洞房。 喜房里十分安静,姬无痕握了握姚心语的手,对着那大红的盖头道:“我去处理一下今早的事,若是饿了,就让影月给你拿点东西。” 那盖头上下动了动,算是明白。 姬无痕这才放心的离去,临走时不忘吩咐喜房里的嬷嬷照顾好皇子妃。 嬷嬷应下之后,不由感慨一声皇子妃好命。 好命? 盖头下,妆容精致的少女唇间勾出嘲弄的弧度,她的命再好,也是自己精心谋划挣来的。 “影月。”她唤了一声。 “姑娘,奴在。”影月走上前,在姚心语挑手的动作下将耳朵倾了过去。 片刻之后,影月从喜房中走了出去,拐到一处角落,推开房门,里面关的是来到皇子府就被押送起来的兰芝荷。 手脚都被绑着,面上遮脸的红绸也早就掉落在地上,女子面上的伤疤狰狞可怖,配上圆睁的双眼更为骇人。 江影月在兰芝荷惊恐的目光下解开了束缚她手脚的绳索。 “待会三殿下与兰大人要寻你问话,你可知道怎么说?” 兰芝荷瞪大了眼,不久之前消退下去的希望在此刻有重新燃了起来。 江影月却是毫不留情打破了她的幻想:“小荷,你要想清楚了,如今你的容貌已毁,哪怕是回到了兰家,日后嫁人也是无望,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女子,即便是留在的家族中,也只会给家族蒙羞。” “若是好的,带发修行,孤寂一生,不好的,随便匹配个杀猪种菜的,也不过了此残生。” 兰芝荷听的眼眶发红。 她原本前途大好的人生,就这么毁了,毁在了姚心语这个贱人手中! 许是猜到她心中想法,江影月无情道:“你的一生是被你自己毁了的,怪不得旁人。” 她江影月也不是什么有善心的人,可给男人下药,与之同房的事,她却也是做不出来的。 “况且,你觉得兰大人可会为了你,与丞相大人或是三皇子殿下死磕到底?” 答案毋庸置疑。 兰芝荷同样清楚,父亲待她虽好,但与权势相比,她绝比不过后者。 兰芝荷瘫坐在地上,面上涌出一股绝望。 江影月淡淡道:“所以,只要你听皇子妃的话,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是么。”兰芝荷呆呆的发出一声疑惑,手不自禁靠上了满是疤痕的脸。 “这是自然,你可知道,皇子妃认识一个大夫,有神医之名,你若是能讨得皇子妃欢心,这点伤疤算什么。” 兰芝荷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她骤然抓住了江影月的裙摆,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第246章 为一个女人折腰 次日,姬无痕与姚心语进宫谢恩,惠帝似乎很满意这桩亲事,特意在殿内设宴,留了二人在宫里用午饭。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偏偏惠帝心思难测,竟传口谕将宁王夫妇二人也召进了宫里,说是一起叙话。 琼清阁中,妇人站在一株修剪得当的海棠花下,折了一朵摘掉旁边略有些枯萎的花瓣,将花枝插进了花瓶里。 妇人貌美,已经快四十的年纪,却不曾看出岁月流逝的痕迹,一身浅紫色的织金百褶裙,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暗纹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袖口,葱黄的衣襟往下是银色丝线绣海棠花,看起来贵气十足。 这便是姬无痕的生母,婉妃了。 她的对面,姬无痕与姚心语正端坐在桌前,细心的替她挑选着与这支海棠相配的小巧花朵。 宫人们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的羡慕起来,婉妃娘娘当真是好福气啊。 三殿下得陛下青睐,娶了丞相大人的爱女,连带着婉妃娘娘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丞相权势过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日后定然是要支持三殿下坐上储君的位置的。 五殿下,五殿下自然也是厉害的,只是可惜,京城之中,再没有第二个丞相了。 待到花瓶里的花摆弄的得宜了,婉妃才道:“小宁王与陆惜月这时候也该到了。” 姬无痕与姚心语对视一眼,旋即道:“这个时辰,应该是到了。” 都快晌午了,马上要去惠帝那边用膳。 “走吧,咱们也该去了。”婉妃素手一挥,让宫人将花瓶收进了殿内。 宴席摆在天露殿,三人到时,惠帝与皇后正在和萧云珩说话。 陆惜月插不上嘴,便带着青鱼在一旁,默默端了一盆葡萄。 到底是皇宫,葡萄还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至少要再过一个月,外头才有的卖。 宴席一共两桌,除却这几人之外,还有苏贵妃与其子七皇子,以及五皇子还有皇后所出的福欢公主和养在太后身边的福春公主。 陆惜月虽与人群隔绝,但却能感受到,那些皇子公主的眼睛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瞥。 “这就是宁王妃吗,我看着和传闻中不大一样啊,瞧着挺娴雅的。” 福春公主拉着她轻“嘘”了声,“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我可是听皇祖母说起过,这个陆惜月最是孟浪无礼,当初她也是看中了宁王的脸,才应下这桩婚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总要眼见为实啊。” 福春公主瞪她一眼,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长点心吧,还有,别在父皇面前说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她能不能成为宁王妃,还是个未知数呢。” 两人“小声密谋”着,可她们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陆惜月和她们只隔了不到五步,将她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在,她应该是没得罪过这几位。 萧云珩应付了惠帝几句,趁着惠帝寻姬云堰说话的空,直奔陆惜月身边。 福春与福欢见状,当即收回了视线,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装作没事人一般。 现在满宫上下谁不知道小宁王得父皇的器重,况且她们还是堂兄妹,从前就有过往来。 萧云珩的性子实在算不得多讨人喜,成天对人冷冰冰的,难得有个温眼的时候。 “好吃吗?”见她神色淡淡捏着深紫色的葡萄,萧云珩随口们一句。 “还成,来,你也尝尝。”她顺手拈起一个丢进他口中。 男人尝了尝味道,半眯起眸子,由她亲手投喂的葡萄似乎比其他的葡萄更甜。 “是不错,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跟陛下讨个脸,带一些回去。” 他凑到少女身边,主动担当起挑葡萄的功夫,送到她嘴边。 “我自己来。” 陆惜月还没忘了这是哪里,忙将他手里的葡萄接过来,警惕的扫了眼四周。 福欢和福春正瞪大眼睛看着这边。 她没来由的脸色,扯着他衣袖道:“有人呢,你注意点。” 萧云珩不以为意:“怕什么,你是我的王妃,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也得让惠帝看着,趁早打消了让他休妻再娶着不切实际的念头。 二人说着话,这边福欢和福春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眼前这个笑吟吟与女子说话,满脸春风和意的男人当真是她们那位堂兄吗,莫不是被夺舍了吧? 惠帝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眉头皱了起来。 几次明示暗示,甚至还抛出了宁王从前的兵权作为诱惑,引导他与陆惜月断了这层关系,他这侄儿都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七尺之躯,竟然为一个女人折腰至此,真是没出息! 察觉到帝王面色的变化,围在前头的几人纷纷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窗边的小小桌案上,俊郎温柔的男子正捏着葡萄,笑吟吟往女子嘴里送,那双湛黑幽深的眸子里,浮动的是对女子无尽的缱绻爱意。 哪怕只是看着,都叫人心生羡慕。 陆惜月自然感受到这一群人的目光,赶紧把葡萄咬了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宁王与陆姑娘的感情可真好啊。”皇后忽然开口,将这短暂的沉默打破。 这一句“陆姑娘”,倒是令众人暗暗发笑。 感情再好又如何呢,陛下不发话,陆惜月就永远坐不上宁王妃的位置。 萧云珩喜欢有什么用,得不到承认,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惠帝的脸色好转了许多,对萧云珩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这桌来。 姬无痕脸色微变。 这宴席是为了他们新婚才设下的,他们夫妻与父皇坐一桌是理所当然,老五老七身为同为皇子,自然要一起。 萧云珩凭什么,父皇怎的对他这般重视? 然而,萧云珩在得到惠帝的话之后,径直牵起了陆惜月的手,带着她走过来。 “劳烦嚷嚷。” 一句话,将正准备坐下的七皇子挤了过去。 七皇子:“……” 惠帝与众人:“……” 萧云珩当即卖起乖来:“侄儿多谢皇伯父设宴款待。” 陛下不喜欢陆惜月又如何呢,他喜欢就成了,对待喜欢的人,自然是要如珠似宝的。 第247章 在线催生 惠帝看着弯腰在身前,态度恭顺的不能再恭顺的青年,心里的气都没处撒。 “罢了,都坐吧。” 得了惠帝的话,众人哪儿还敢表现出什么,忙乐呵呵招呼着身侧几人坐下。 七皇子:“……” 就没有人在意他有没有位置是么。 “七弟,这里坐。”姬无痕拍了拍身侧的凳子,冲他招招手。 “还是三哥记着我。” 姬津瑜轻哼,路过姚心语时,面上的笑容不由的收敛许多。 这个女人之前可是差点儿被父皇指婚给他,他可要躲远点。 婉妃将桌上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对于一直被萧云珩细心护着的陆惜月,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从前在宫里,可没少听说陆惜月的传闻。 这场宴席本就是为了庆祝姬无痕与姚心语新婚准备的,帝后作为长辈,又身份尊贵,该赏的东西自然是少不了。 皇后随口扯了话题与姚心语说着,态度客气又不失亲密,既没有刻意拉拢,也没有明显的疏离冷淡。 她膝下无子,无论哪个皇子继位,她都是正正经经的皇太后,自然没什么好顾虑的,都一视同仁的对待着。 姚心语倒是一字一句应的十分规矩有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照例问完了姚心语,皇后的目光落到了陆惜月身上。 “上次陆姑娘进宫来的匆忙,倒是没来得及见陆姑娘一面,这两年之别,陆姑娘真是出落的越发标志了,方才一见,本宫差点儿没认出来。” 说起来,皇后也就见过陆惜月两回,还都是在宫宴上,至于原因,也就不必多说了。 “多谢娘娘赞誉,两年不见,娘娘风采依旧。” 陆惜月捧着茶杯,口中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外掏。 皇后听着,脸上的笑意深了许多,“这孩子,真是会说话。” “皇后倒是很喜欢陆家的丫头。”惠帝在旁看着,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在场的众人愣了愣。 皇后依旧一派从容,温声回着惠帝的话:“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啊,就像宫里新春绽放的花朵似的,陛下说说,臣妾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惠帝捧起茶盏,轻啜了些许,对皇后的话似乎并未在意。 陆惜月低头默默吃着萧云珩替她夹的一道鲈鱼,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惠帝摆这宴席,明面上是为了庆贺姬无痕与姚心语大婚,实际上就是想寻找一个合适体面的机会敲打敲打她。 眼下,正是这个机会。 “再过几天琉兰花会了,这样的盛会朕是没机会亲眼见识了,老三啊,你是新婚,可要好好带着三皇子妃好好玩玩儿。” 姬无痕正吃着,莫名被点到,当即认真应了下来。 惠帝又道:“至于老五老七呢,朕看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婚配的事也该提上日程,皇后啊,他们两个,也得劳烦你多操操心了。” 姬云堰年幼丧母,姬津瑜生母也在两年前因病去了,自然没人操心他们的婚姻大事。 “儿臣不急,儿臣暂时还没有成亲的心思。”姬云堰淡淡出声,婉拒了惠帝的提议。 姬津瑜也跟着附和:“父皇,儿臣也是,儿臣年纪还小呢,你和母后还是少操心儿臣吧。” 成亲有什么好的,姑娘家家的应付起来太麻烦,日后得闲了,去领略这大好河山,做个闲散过客,才是真自在。 惠帝一听,气的鼻子都歪了,“你少说两句,朕的一群儿子里,就属你最让人操心,文不成武不就的,整天就知道玩儿,都十八了。” 人家的儿子十八都上战场立过功了,他这个儿子倒好,整天溺在金银窝里。 “十八怎么了,三哥如今二十二了,不也才成婚。” “你说什么?” 惠帝冰冷的眼神横了过来。 “没,没什么。”姬津瑜顿时老实了。 惠帝冷哼,到底没再说什么。 眼下已经有两个儿子参与到这夺权之中,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再者,这老七是个没脑子的,哪儿争的过其他几个。 就这么躺在金银窝里,也算是福气了。 惠帝对争储之事了然于心,不点破不代表他不知道。 “云珩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成亲多年,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惠帝神色如常,仿佛再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陆惜月吃饭的筷子停了下来,缓缓抬头,便见惠帝凌厉的双眸注视着自己。 一旁的萧云珩看了过来,桌下的手握住她的,带着安抚的意味。 皇后等人面面相觑,惠帝对萧云珩的称呼竟然这般亲昵。 连宁王都不称,直接唤名字。 虽说陛下对因冤死去的宁王一家有愧,可事到如今爵位也恢复了,萧云珩都回来了,该弥补的也尽数弥过。 莫不是还要将先前从宁王手中取回镇守嘉关的十万兵权交给萧云珩! 几人暗暗猜测着,殿内的气氛一时凝起。 面对众人齐齐汇聚过来的目光,萧云珩依旧淡定自若:“回陛下,臣觉得臣年纪尚小,孩子的事还不着急。” 直接就套用方才姬云堰与姬津瑜的借口驳了回去。 惠帝嘴角抽了抽,险些怀疑这几个小子是不是一起商量好了,都用这句话来气他的。 他看了看姬云堰和姬津瑜,目光最终流转回萧云珩身上,思衬过后有了结论。 这个侄子只是个武夫,可没有老三老五这样好的脑子能想出来这些弯弯绕绕。 “你也二十了,不算小了。”惠帝拧眉说着,瞥了陆惜月一眼,“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王府后嗣考虑,若是不然,就让皇后挑两个伶俐的送到王府里,先伺候着。”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今瞧着陆惜月容貌好,一时迷住了眼,等后头尝到新鲜了,也就不至于这么鬼迷心窍。 面对惠帝的在线催生,萧云珩始终秉承着坚决的态度:“谢陛下关心,子嗣的事臣与王妃会考虑,不过不是现在,也就不劳烦皇后娘娘为臣操心了。” 惠帝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他盯着面前始终没有泛起一丝波澜的清俊面孔,有些不满。 第248章 没心眼的夫妻俩 听着青年如此不加遮掩的拒绝,众人不禁心惊,便是皇后也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 这小宁王胆子可真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竟然就敢驳了陛下的脸面,难不成是觉得陛下有愧于宁王府,会一直受他桎梏? 若是这样的话,就有些蠢了。 殿内静的连呼吸声都十分清楚。 姚心语端坐着,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神色蓦然变化。 姬无痕此刻也摸不透萧云珩怎么想的,从前在京城时,他的性子也不好相处,却也不至于嚣张到这种地步。 两年流放之路回来,他比之从前非但没有减少,竟还更加猖狂。 在明知道父皇不满意陆惜月为他的正妻时,还称呼她为王妃,连父皇赏赐的女人都拒绝了! 多日来的不顺心,再加上与人周旋时的习惯让他忍不住猜测萧云珩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底牌。 唯有姬云堰还算淡定。 萧云珩对陆惜月的重视,在雁南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了。 两心相悦,彼此守护,面对帝王施压都不肯屈就,这恰恰说明了萧云珩是一个极富责任心之人。 与这样的人合作,他很放心。 帝王与才承袭爵位的年轻王爷似乎在对峙,视线交汇的瞬间,惠帝在青年的眼中感受到了足以让他为之震撼的坚定与郑重。 他忽然想到了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已故的老宁王,萧云珩的父亲。 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曾以强势手段要求他这个兄弟娶侧妃,为族中添丁,可惜最后也没能成功。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眼前这张面孔与记忆中替他平定疆土的那人交叠。 就在所有人都会以为萧云珩定然会被惠帝责罚,少说也是要狠狠训斥一番的时候,听到了惠帝无奈的叹息声。 “罢了罢了,你这脾气同你父亲真像,朕拗不过你。” 众人面露错愕,眨巴着眼面色各异,纷纷觉得不可置信。 竟然没被责罚! 陛下妥协了,这是要承认陆惜月为宁王妃的意思? 到底是不是,陛下怎么也不说清楚呢。 萧云珩弯了弯唇,似乎是心满意足,语气都飞扬起来:“多谢陛下。” 这幅模样落在惠帝眼中,俨然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憨态。 他心口忽然觉得有些堵,没好气的瞥了眼默然沉静的少女,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睁大眼睛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惠帝:“……” 这两口子看起来一个赛一个的没心眼儿,就知道笑,笑有什么用! 目的没能得逞,惠帝吃饭的心思也没了,待了不过半盏茶时间,起身以批阅奏折的借口提前离开。 皇后小心亦是七上八下的,今日这顿饭,吃的实在是不算安稳。 姚心语等人此刻也没心思继续享用美食,在皇后流露出有些累的意思时,就纷纷寻了借口离开。 只是到了殿门口,太后宫里又来了位嬷嬷,将萧云珩与陆惜月还有姚心语夫妇请了过去。 陆惜月还未平复好的心情又生出几分古怪,“太后这个时候召见我们,你觉得是为什么?” 惠帝见萧云珩,是为了想让她让出宁王妃这个身份,太后与宁王府可没什么交集,回京这么多天,也没听到她的动静。 原文中,大夏的太后一心礼佛,几乎不怎么过问朝堂世事。 总不至于也是为了催生吧。 “不好说。”萧云珩蹙起眉心,察觉到她眉眼间的凝重,紧握的手没有松开,轻笑道:“兴许也是觉得,咱们该生个孩子了。” 按规矩来说,萧云珩该称呼太后为皇伯祖母。 从前他多在战场边关,进宫的机会也少,京城人人知道他性子不好相处,不论对谁,都是一样。 太后这样潜心静气礼佛的人,见的也就更少了。 听出他话音中的揶揄,是为了让自己宽心,陆惜月舔了舔唇,低声道:“我还年轻,我可不生孩子。” 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没有变过。 萧云珩也不恼,甚至不觉得意外。 他在边境的时候偶尔会听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闲话家常,说女子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十分伤身子。 她年纪还小,他也没打算要。 指尖摩挲着少女手心,他轻点下巴,赞同道:“不生好啊,这样你我就永远是彼此的了,我还怕生个孩子和我抢你。” 陆惜月对这个答案颇有些意外。 不过,某人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 两人说笑着,已经来到太后宫中,嬷嬷领了人在殿中侯着,随后进去向太后回话。 不多时,老嬷嬷折返,对着几人屈膝:“太后请三皇子殿下与宁王进去说话,还请三皇子妃与陆姑娘稍等片刻。” 转眼殿中就只剩下陆惜月和姚心语两人。 热茶滚烫,姚心语只捧着,却没喝,反而扬着唇角,盈盈道:“今日都没能和陆姑娘说上话,时隔两年,陆姑娘应该快把本皇子妃忘了吧。” “自然不会。”陆惜月回以微笑,并在心中记下了这是与女主的第一次见面。 少女衣衫素雅不失华贵,挺直了背脊下巴轻抬,清丽雅致的面上笑容得体,暗藏审视的双目如同刀刃,锋芒尖利,无形中透着一股压迫力。 真不愧是拥有强大主角光环的女主,这样的气势,确实不是平常人能有的。 茶盏中腾腾热气消散了许多,姚心语轻啜一口,笑意深深:“没忘就好,本皇子妃对陆姑娘也是思念的很呢。” 她可没忘陆惜月当初将她的兄长堵在路上,当街调戏的事。 还有在东平城,派出去的人几乎损失殆尽,这其中定然也有陆惜月的手笔。 她可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蠢到两陆惜月与两年前那个女纨绔视做同一个人。 两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也足够一个人做出改变。 “皇子妃如今可放心了,我回来了。”陆惜月微微一笑,捧起了茶盏,隔着虚空敬了她一下,“皇子妃也就不用总承受着思念之情了,这倒是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陆姑娘还会不好意思啊。”姚心语漫不经心的道,语气间皆是嘲弄。 第249章 太后有疾 陆惜月抿唇,不疾不徐道:“看见皇子妃,就不会了。” “是么,那陆姑娘最好就此保持下去。”姚心垂下眸子,将茶盏放下,柔和的声线幽幽,此刻也意识到口舌之争并没什么意思,不再多言。 如果陆惜月再变回到两年那个样子,那还真是无趣极了。 姚心语沉默着轻扫她一眼,秀丽的眉眼之中跳动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火焰。 京城的这些贵女,可不比如今的陆惜月有意思。 她有预感,陆惜月绝对会成为她踏上那个位置的绊脚石。 不过这样也好,实力相当的追逐才最有意思了。 陆惜月可不知道姚心语心中的想法,细细回想原文的剧情。 眼下剧情走向和原文可以说偏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好在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受到影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无痕只身一人从殿内出来,霁月清风般的面上不似往日般和煦,反而阴恻恻的,看着令人心怵。 “怎么了?”姚心语不解的迎了上去。 姬无痕睨了陆惜月一眼,沉沉道:“回府再说。” “……好。” 两人走后,又过了一盏茶时辰,萧云珩才出来。 与姬无痕不同,青年长眉下视线从容,仍旧是方才淡漠冷然的姿态。 “太后和你说什么了?”陆惜月好奇问。 “只是些家常话,另外。”萧云珩声色一顿,有些犹豫。 陆惜月表情微变,疑惑道:“另外什么?” “另外她告诫我,要多多容忍我们家王妃的性子,不可与你有什么冲突,让我与你好好过日子。” “就这个?” 陆惜月有些傻眼。 “不然还能是什么。”萧云珩墨眉轻挑。 “太后这话的意思,怎么是有点向着我的意思。”深究起来,陆惜月觉得有些不对。 不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原文剧情里,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两边有什么渊源。 要说太后莫名其妙的不护着皇家子孙,反而帮着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纨绔说话,她是不信的, 萧云珩也试图揣测太后的心思,奈何太后大概是浸透在佛经中多年,无论是心性还是神态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深思无果,陆惜月干脆不去想了,反正对方应该是没有恶意。 “对了,刚刚太后和姬无痕说了什么,我看他出去的时候,脸色铁青。” 萧云珩闻言附耳。 陆惜月面露震惊,“太后竟然知道了!” “是啊,太后都知道了。”萧云珩怅然点头。 太后是在里面供奉的厅堂见了他们两人,姬无痕昨日成亲发生的那点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太后将姬无痕训斥了一顿,勒令他一定要将兰芝荷的事情处理好。 “啧啧。”陆惜月摇了摇头,“太后知道了,陛下居然不知道。” 中午在饭桌上的时候,陛下可没问。 “他知道。”萧云珩神色淡淡,眼底的情绪不明,“只是不说罢了。” 皇家的事,也不是所有都能拿到明面儿上来说的。 陆惜月了然。 二人越过了大殿的门槛,正往外走。 里头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一名略高挑些的宫女急匆匆喊了一句:“快叫太医,太后娘娘风疾犯了。” 满屋子的宫女们慌张起来,领头的宫女指着一名小宫女,让她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太后的头风已经许久没有发作过了,怎么今天这么突然?” 从外头匆匆赶来的老嬷嬷一脸焦急的询问那名宫女。 宫女有些无措:“具体原因奴婢也不知道,突然就犯了,兴许……是被六皇子气着了。” 她大胆猜测着。 “休要胡说。”嬷嬷冷声警告道。 宫女心头一凛,顿时低下头去:“是,奴婢多嘴。” 陆惜月驻足在殿外,听到这些话之后,直接往殿内去了。 救人治病,是医者该做的事。 何况,方才太后与萧云珩说话时还帮着自己了,她没道理见死不救。 萧云珩一句话没说,安安静静的跟上了上去。 他停在了珠帘之外。 太后此刻正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双唇上血色几乎褪尽,满是苍老又无力。 屋子里香火廖廖,并不浓郁,她快步走上前,扫过的风将纹路独特的香火烟气撞散。 七八个宫女围在太后床榻边,老嬷嬷则拿着湿过水的布巾,一点点擦拭着太后额上的汗珠。 “麻烦让一下,我来看看。”她拨开了人群,最终被老嬷嬷挡住了视线。 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众人齐齐呆住了。 “你是……陆姑娘!”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陆姑娘你怎么来了!”老嬷嬷惊讶出声,转头就要吩咐宫人将她送出去,却听少女道:“我有办法治太后娘娘的风疾,嬷嬷还是快点让开吧,耽误多一点时辰,太后娘娘就多疼一阵子。” “姑娘还是莫要开玩笑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老嬷嬷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女,姿容绰约,身段绝佳,怎么看都不像个医者。 更别说太后娘娘的头风症发作起来的时候,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就凭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身后宫女急道:“太医来了,快点让开。” 围成群的宫女们瞬间让出一条路。 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太医,提着药箱,看到陆惜月有一瞬间的意外,都没来得及说什么,老嬷嬷就把人推到床榻边。 “章太医,娘娘头风都好几个月没法做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嬷嬷莫急,待我先看看。” 章太医探完脉后,从药箱中抽出了两个指尖长度的银针。 说着,就要往太后的额头上扎去。 “先扎百会穴,效果会更好。” 泛着银光的针尖停留在太后肌肤不过三分之一寸的距离,章太医手上一停,脑海中顷刻间演化出从百会穴扎下去的效果。 他眼前一亮,顾不得身后到底是谁在指点,立刻将银针刺入了穴道之中。 扎完针,太后痛苦迷蒙的眼神恢复了几分神智,口中溢出的难受低语在银针的作用下也尽数消散。 章太医搓了搓手,对指点他扎针之人心存感激,转过头,对上的是少女白净如玉的脸颊,一时愣住了。 第250章 神仙赏赐的降世奇才 章太医眨了眨眼,下意识往少女身后看。 没别人了。 他仔细回忆起来,方才纷乱之中,提醒他的那句话,好像的确是女子的声音。 可这少女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吧,怎么比他这个行医多年的老头子还了解行针之术呢。 正处于疑惑之中,老嬷嬷眼看着太后有所好转,请了太医出来问:“章太医,太后的头风已经许久没有发作了,今日怎么会突发。” 章太医提着药箱,凝重道:“太后这是心头郁结被气导致的。” 说到此处,他正了神色问:“太后最近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老嬷嬷闻言,陡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回头看了太后的床帐,到底没敢自作主张的说出来,只是问:“章太医可有什么办法。” 章太医一听,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不能说的隐秘,想了想,终究是摇了摇头。 “太后这头风症是年轻的时候受伤导致的,这么多年都不曾治愈,老夫愚钝,只怕也只能以银针针灸再配上汤药以做缓解。” 老嬷嬷心道果然,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陆惜月在旁听着,心中已然规划处一套完整的治疗方案。 对于太后她并不了解,不过一个常年吃斋礼佛,对待后辈又注重恩德,方才还替她说话来着,想必人也是不错的。 她很乐意帮一帮这位被病痛折磨多年的老太太。 “赵嬷嬷,我有办法可以治愈太后娘娘的头风症。” 少女淡淡的话音在耳边响起,赵嬷嬷与章太医皆是一愣。 满屋子的宫人也纷纷看向出声的少女,既惊愕,又疑惑。 听说这位就是是从前国公府,声名狼藉的千金呢。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的头风症,她才多大,学过医术没有,竟然就敢夸这个海口! 惊疑过后,更多的是嘲笑。 赵嬷嬷脸色一板,不满于她的话:“陆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你莫要胡说,快些跟着宁王离宫吧。” 一旁的章太医眨了眨眼,倏的瞪大了眼。 跟着宁王来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日跟着宁王来的应该是——陆惜月! 那个女纨绔陆惜月! 陆惜月上前一步,认认真真解释道:“嬷嬷放心,我并没有开玩笑,若是嬷嬷觉得我是说大话,不如让这位太医考考我。” 老嬷嬷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娇美容颜,即便在她提出考问的要求之后,也并不觉得结果会有什么不同。 都说这陆惜月行为恣意放肆,尤其胡闹,她如今也算是领教了。 嬷嬷正欲说什么,章太医忽然道:“嬷嬷,不如就让这位姑娘试试吧。” 不论这姑娘是不是纨绔,就冲她方才提醒他那一句话,他也觉得可以一试。 考问两句罢了,又不费什么事。 “章太医,你莫不是在说笑?”嬷嬷斜眼睨着太医,觉得自己听岔了。 殿内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章太医可是太医院中最肃穆板正的太医了,今天怎么也学会开玩笑了。 章太医轻咳一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惊诧目光,不由的老脸一热。 “赵嬷嬷啊,方才我在给太后扎针的时候,多亏了陆姑娘的提醒,是以,太后的症状才能迅速减轻。” 赵嬷嬷听着,想到了方才在屋内扎针时,效果确实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她不由的多看陆惜月两眼,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那,那就由太医先考问吧。” 这件事她到底做不得主,就算是经过了太医的考问,也得等陛下过来才能拿主意。 事关太后,她一个奴婢不敢轻易做主。 大殿之中,看着方才慌张的宫女们逐渐缓神,开始有秩序的继续手头的活,萧云珩略一犹豫,往里头去了。 厅堂后的内殿,与太后的内室还隔着一堵墙,章太医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少女从容不迫的应对着,每一个答案都与章太医料想中有所不同,但仔细想想,以她说出的方法来解决他说的病症,见效会更快,且能更大程度的减轻病患的痛苦。 他看着少女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这哪里是什么女纨绔啊,这分明就是神仙赏赐降世的学医奇才,这丫头才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七岁! 眼看着章太医的眼睛发光一般,赵嬷嬷忍不住问,“章太医,如何了,陆姑娘答的是对还是错啊?” “对,都对,不仅对,还比我们这些老东西想到的办法更好。” 话音刚落,殿内的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抬头着安静站立的美貌少女,连规矩都忘了。 陆惜月竟然……都答对了,而且还比章太医他们厉害,是他们听错了吗,这怎么可能! 赵嬷嬷捏着帕子,紧紧盯着章太医,似乎想从他面上捕捉到一丝说笑的痕迹。 然而,章太医正激动着,没在意她的目光,抛出了范畴之外的第四个问题:“敢问陆姑娘,你方才说的,有把握治愈太后娘娘的头风症,是打算用何种方法?” “这个还得我先替太后娘娘把过脉之后才能具体详说,毕竟章太医也知道,这头风症也分好几种。” “若是气血亏虚,病患痛感绵密,伴有昏晕,且口干呢?” “和章太医说的一样,以针灸和药物互相辅佐,其中药必须用到熟地,白芍,远志……” 她一口气报了十多个药材的名字,章太医暗暗记下,在心中合算了一下,纹路苍老的眼皮之下,那双眼睛就更亮了。 赵嬷嬷等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虽不明白这些药物到底有个什么作用,但看章太医激动的样子就知道,陆惜月说的只怕不错。 可她是女纨绔啊,只会调戏小郎君的那种,怎么会治病呢? 章太医看着陆惜月的视线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几千年的野参一般,“陆姑娘,你当真是厉害,老夫甘拜下风,若是陆姑娘时间充裕,可否到太医院与我等研究几个药理。” “这……只怕是不太方便,以我的身份,不好在宫里多留。”她诚然道。 第251章 莫名其妙的挨罚 萧云珩淡定的走上前,将她身前方才被人群挤出了褶皱的袖口给抚平。 “没关系,你若是想待,就待着,没人敢说你什么。”他旁若无人的站在少女身侧,凌厉的视线轻扫,带着迫人的寒意,俨然是一副撑腰的姿态。 暗自腹诽的宫人们见状忙低下了头。 传言果然不假,宁王当真这般宠爱陆惜月。 “拜见宁王。”赵嬷嬷与章太医行了礼。 陆惜月摆脱某人力量缠到自己手腕不老实的手指,看向赵嬷嬷:“我已经回答了章太医的问题,站在嬷嬷可以信我了吧。” 赵嬷嬷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感受到少女身后投来冰冷的视线,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瞬间委婉了下来:“陆姑娘,是这样,太后娘娘的身体容不得我一个奴婢做主,不如,陆姑娘等陛下来了,再同陛下请示吧。” 这位宁王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看似规规矩矩,冷言少语,实际上要是惹怒了他,连皇子也是敢打的。 二皇子就是一个例子。 赵嬷嬷还清楚的记得那是秋天,正逢二皇子的生辰,宁王带着王妃和还是世子的萧云珩进宫赴宴,饭桌上二皇子喝醉了酒,讽刺了萧云珩两句,被陛下呵斥了。 事后他大概不服气,酒劲儿上头之后竟然将萧云珩拦在花园里,讽刺他长的像小白脸,赫赫战功都是靠宁王给他的。 萧云珩就把人打了一顿,还踹进了荷花池里。 九月的天,好在还有些夏日里的余热,否则二皇子真就要被冻出个好歹来了。 即便如此,陛下也没有责罚萧云珩,而是下令把二皇子关在皇子府面壁思过一个月。 也是从那之后,萧云珩多了一个煞星的名头。 不过时间久了,倒是有很多人把这件事儿忘了,赵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本该见怪不怪。 偏偏那天晚上她是亲眼瞧见这位下手的。 夜黑风高,十三四岁的少年拳脚凌厉,硬生生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至今想想都心有余悸。 陆惜月很清楚赵嬷嬷的顾虑,她莞尔一笑,道:“嬷嬷的意思我明白的。” “陛下驾到——” 首领太监的传话声穿透整个大殿,惠帝招招手,示意宫人们停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进了大殿。 “拜见陛下。” 陆惜月屈了屈身子,和萧云珩一同行礼。 “你们夫妻俩怎么还在这儿?”看到二人,惠帝十分意外。 老三和老三媳妇儿不是早就出宫了。 萧云珩平静答道:“太后留了臣与王妃说话,又恰逢太后头风发作,王妃身怀医术,便留在这里,看是否能帮上忙。” 惠帝的视线移到了陆惜月身上。 少女眉目如画,亦是坦然自若。 从流放之地回来的探子告诉过他,这小丫头的确是会医的,而且还挺厉害。 他没有说话,而是招来了章太医询问太后的情况。 章太医如实说了。 惠帝听完,深深皱起了眉:“这么说来,太后的头风症是与气郁有关。” “看脉象的确如此。” “赵嬷嬷,太后一直是由你侍奉,为何好端端的会如此?”惠帝一撩衣袍,坐在椅子上,压低了声音质问。 赵嬷嬷低下头,“老奴不敢欺瞒皇上,太后心胸气郁是因为……因为三殿下。” 略一犹豫,她把事情说了出来。 惠帝眯着眸子,眼底怒气翻滚着。 周围知道内情的宫人将头埋了下去,生怕生气的帝王将怒火牵到自己身上。 陆惜月暗暗挑眉,倒是没想到太后头风发作居然是被姬无痕气出来的。 立在惠帝身侧的周围默默替姬无痕点了一炷香。 三殿下可真倒霉啊,成亲的时候诸事不顺就罢了,看陛下这样子,他这段时间怕是要没安稳日子过了。 果然,沉默片刻后,惠帝嗓音里含着压制过的怒气,吩咐周潍:“去告诉老三,这半个月不用上朝了,就待在家里好好闭门思过吧。” 周潍恭敬应了声是,立刻吩咐下去。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抿唇克制着笑意。 话说回来,今天终于吃到的时候,惠帝还让姬无痕和姚心语过好日子,等琉兰花会到了去凑热闹。 现下热闹肯定是去不成了。 也不知道姬无痕知道这事儿,会不会怄死。 待周潍吩咐下去,惠帝起身,想去里间看看已经昏睡过去的太后,被章太医给拦了下来。 “陛下还是让太后好好休息吧,眼下才扎了针,不宜被打扰。” 惠帝只得重新坐回来,看着面前模样十分般配的夫妻俩,缓缓开口:“陆家丫头,你既说你也是会医的,不如说说太后这病,该怎么治吧。” 陆惜月老老实实将方才与章太医说过的答案重复了一遍。 惠帝听不懂,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默默不吱声的章太医。 “陛下,陆姑娘所说的治疗方法,老臣虽没有尝试过,但依臣的经验来看,是管用的。” “当真?”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在听到章太医确定的答案时,还是免不了震惊。 “臣不敢欺瞒陛下。” 章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医术极高,他都这么说了,想必不会有错。 这般想着,惠帝审视着貌美沉静的少女,布满威仪的瞳孔之中生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疑虑。 帝王多疑,什么时候都不例外。 “既然陆丫头你有这个本事,那便替太后诊治吧,若是能治好太后,朕重重有赏。” 所幸只是出众的医术而非其他,惠帝心中没有太多的顾忌。 还是太后的身体最为重要。 陆惜月早有预料,微微屈膝,应下这门差事。 考虑到太后的病情严重,惠帝稍加思索后,下了命令:“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你就住在太后这儿吧,方便给太后治病。” 此话一出,陆惜月还未说什么,萧云珩便拧起了眉。 “陛下,如此怕是不妥。” 太后的病不知道要治多久,这宫里人多眼杂,不知多少危机。 “如何不妥?” 惠帝脸色沉了下去,面对自己心怀愧疚的侄子,他可以纵容,可事关太后,这小子就不能少说两句。 第252章 想见你 萧云珩面不改色道:“王妃她不懂宫中礼仪,万一遇上哪些人轻怠了,也是麻烦。” 惠帝听着,斜了眼陆惜月。 萧云珩的话说的是不大好听,将宫里的嫔妃娘娘们称之为那些人也不合规矩,但说的话的确不错。 不论陆惜月如今有多大的本事,人还是和从前一样。 思来想去,惠帝沉浸在如何让陆惜月安生待在太后宫里的事,便听青年又道。 “臣可以日日接送王妃从宫中到王府,请陛下恩准。” 惠帝正纠结的一颗心咯噔落了下去,他顿时明白了。 这小子看起来一副为太后着想的样子,还是有私心啊,哪里是怕陆惜月冲撞了什么人,分明是舍不得和她分开。 这般想着,惠帝险些两眼一抹黑。 臭小子真是够奸的,为了个女人居然和他耍起滑头来了。 啧啧,他偏不如这臭小子的意。 惠帝正着神色,拳背抵在唇边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如此倒也十分麻烦,依朕看,陆家丫头你就留在太后宫里吧,朕给你一道口谕,你是来给太后治病的,不用理会这宫里的请安规矩了,好好诊治太后就是。” 赵嬷嬷与章太医齐齐瞪起眼。 陛下对陆姑娘可真宽容啊,一点儿也不像外头传的,对她不满,要把宁王妃的位置给别人呢。 萧云珩墨眉微敛,似乎还想说什么。 惠帝心中冷哼,想着这小子要是再说话,他就下令在陆惜月替太后治病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然而,萧云珩话到了嘴边,宽大的袖口被一只素白的手拦住了。 陆惜月冲他摇了摇头。 惠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拒绝,可就有不尊皇帝的嫌疑了。 萧云珩嘴唇阖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陆惜月屈膝,上前领了差事谢恩,下去准备了。 惠帝看着,心中对小丫头的不满减了几分。 赵嬷嬷是个有眼力见的,惠帝的话才说完,就吩咐宫女们在偏殿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陆惜月住。 皇帝又吩咐章太医,要倾尽太医院所有力量,协助陆惜月。 章太医内心狂喜,这下终于可以有机会同陆姑娘探讨药理了,等回头告诉太医院那些老头子,他们定然高兴的胡子都要翘起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应下,唇角压不住的弧度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眼尖的帝王看着,有些古怪。 莫不是看着陆惜月医术高明,章太医心有不忿,这可不成。 于是乎,惠帝又明里暗里的嘱咐章太医,替太后治病的时候,一切以陆惜月为主。 萧云珩将陆惜月送到宫女们收拾好的房间。 屋里女子该用的物件应有尽有,床褥被罩都是新的。 “下去吧。” 进了屋,萧云珩就打发走门口守着的宫人。 等人离开,他捏起少女葱白的指尖,清俊的眉眼生出几分委屈意味,不满的嘟囔着:“早知道有这件事,今日就推脱不来宫里了。” 陆惜月无奈的笑了,“我是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你也说了,太后是一位不错的长辈。” 青年默默把少女指尖放下,试探着攀升到她腰际,“你要是不拦着我,咱们每日早上来,晚上回去也是可以的。” 这点要求不算过分,他多说两句,惠帝看在他“心眼实”的份儿上会答应的。 “这也太麻烦了,太后的病少说要一个半月呢。” 一个半月! 青年眼睛直了直,腰间的手骤然用力,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更委屈了。 “要这么久么?” 他有点后悔刚刚没有坚持了。 一个半月他要独守空房,怀里空空,虽然两人一直发乎情,止于礼,但一想到这一个半月每天都见不着她,便觉得胸闷难受。 看着湛黑双目陡然耷拉下去的青年,陆惜月莫名想到了某种大型的毛绒绒。 她伸手,揉了揉青年脸颊,柔声轻哄着:“哎呀,一个半月也不久,再说,我若是治好了太后就是功劳一件,日后在京城,行事会容易许多。” 这对她和萧云珩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想见你。”萧云珩诚然开口,随后又补上一句,“每天都想见你。” 陆惜月胸腔里趋近平静的心跳忽然有了异动,她抬眸看着黏人的高大青年,拉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 “你过两天可以进宫来一趟啊,又不是见不到了。” 萧云珩几乎是立刻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窗外风吹,推动着窗门打在墙上发出惊人的声响,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那双红唇。 “陛下大概是上了年纪,一点都不顾忌我们这些晚辈的心情。” 要分开一个半月呢。 陆惜月抵着他胸口,微喘着气:“好了,亲也亲过了,该满意了吧。” 萧云珩轻哼:“谁说满意了,我还想……” “时辰不早了,你也该走了。”陆惜月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很有可能少儿不宜的话。 “你赶我走?” “没有,这不是到时辰了嘛。”陆惜月无奈。 这人怎么越来越难哄了。 萧云珩到底没在这里多留,在天黑之前与惠帝告了辞。 惠帝面上笑吟吟,心里计算着他进偏殿的时辰。 嘶,这得有小半个时辰了吧,这小子在偏殿里干什么了?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里,得了宫里的旨意,姬无痕与姚心语顿时傻眼了。 怎么也没想到,出宫的时候好好的,不过转眼,竟来了一道让他闭门思过的旨意。 他拦住传旨的公公,塞了一荷包沉甸甸的银子,不解问:“公公可否透露一下,陛下怎会突然降罪于本皇子?” 传旨的公公笑呵呵收下了银子,触及姬无痕沉重的脸色,心道不对,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具体原因肯定不好说,但旁敲侧击透露一下还是可以的。 “今日三殿下离开太后宫中不久,太后便犯了头风病,殿下可知道?” 姬无痕眼帘颤了颤:“这……本皇子的确不知。” 这么说来,是因为他大婚的事出了幺蛾子,才导致皇祖母犯了头风。 是以,才会被父皇责罚! 第253章 宠夫人还能遗传 侍从轻叹口气,暗道这三殿下也是够倒霉的,新婚第二天就被罚闭门思过。 他掂着手中分量够足的荷包,带着一群人迅速离开。 厅堂中姬无痕俊美的面孔因为愤怒变的有几分扭曲,他没有想到仅仅是为了一个兰芝荷,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只怕不出一盏茶时辰,他被父皇勒令闭门思过的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今日可是他的新婚第一日,父皇竟半点不顾忌他的脸面! 姚心语的脸色同样不太好。 近些日子以来,姬无痕已经被姬云堰分走太多东西,惠帝独一份的重视,大臣们的青睐。 她瞥了一眼面罩寒霜的男子,不由担心起来。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是…… “殿下,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没用了。”尽管心中有重重隐忧,姚心语面上却丝毫不显,走到姬无痕身边安慰起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当下的处境。” 面对美人的柔声宽慰,姬无痕深吸口气,狰狞的神色缓和下来。 “说到底,都是因为我。”他抓住姚心语的手,心中愧疚与复杂交叠,“是我害你成了笑话。” 姚心语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悄然而逝。 她盈盈笑了笑,“殿下说什么呢,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要一起解决。” “你不怪我就好。”姬无痕仿佛松了口气。 “当然不怪,不过殿下可是答应过我,那个女人任由我处置的。” “这是自然。” 想到前不久给自己下药的女人,起初姬无痕心里还存着几分怜惜,可如今,她害自己被父皇训斥责罚,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这几分同情,早就化为虚无。 安慰好姬无痕之后,姚心语便回了她居住的院子。 不久之后,院子里传出女子尽全力隐忍的痛苦低叫。 宁王府,陆母瞧着孤身一人从宫里回来的萧云珩,视线越过他的身后。 没有人。 她心里顿时一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知晓她的担忧,萧云珩没有瞒着:“娘,惜月被留在宫里替太后治头风了,你放心吧,她没事儿。” 陆母这才松了口气,转念想到给太后治病,心下紧张起来,“怎么会忽然让她去给太后治病呢,这宫里可不是好待的地方。” 皇帝的后宫,那就是个能吃人的地方。 “是她自己主动请缨,娘请放心,你也知道她,没有把握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做的。” “哎,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冲动的毛病。”陆母捏着手心,“那她要待多久啊。” 据她所知,太后的头风症是年轻时候受了重伤落下的,这么多年,太医院的太医都医治不好。 萧云珩默了默,道:“一个半月左右。” “这么久!” 萧云珩暗暗苦笑。 是啊,一个半月这么久,可真是要愁死他了。 “娘你放心,我会每日去宫里看她的。” 陆母看着不比自己少担心的女婿,总想开口问问自己能不能去。 一想如今自家的处境,还是决定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陛下翻案的是宁王府一家,可不是国公府,免她的流放之刑,不过是不希望萧云珩有一个流放犯的岳母顺带罢了。 京城人多眼杂,可不比外头。 夜晚,窗外月明星稀。 萧云珩一只手落在另一边的床榻上,手间触碰的只有微凉的薄被。 他翻过身,揽着被子盖到身上,困意稀绝的可怜。 次日一早,他便收拾好陆惜月的衣裳还有一些常用物件进了宫,等在惠帝下朝的路上。 身为王爷,他该上早朝的,不过惠帝体恤他回到京城不久,便准他一个月休息时间。 仔细算来,也没有几天日子了。 惠帝远远的瞧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连廊下,隔的有些远,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臭小子,等在这儿做什么?” 周潍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没有答话。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来见陆姑娘的呗。 但是这话能说吗,定然是不能说的,说了陛下指不定又要数落小宁王不争气。 “臣拜见陛下。”萧云珩揖手道。 惠帝瞥见他身后侍卫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还有锦盒,没好气道:“不是准了你一个月假,怎么这是进宫了。” 他明知故问。 萧云珩十分好脾气的答:“自然是来见王妃。” 惠帝:“……” 虽说早就猜到了,此刻听他这么直白的承认,还是心里一堵。 望着那张极为熟悉的脸,惠帝忍不住怀疑起来,难不成宠夫人还能遗传? “去吧去吧。”惠帝这般想着,心里更气了。 得了惠帝的话,萧云珩唇角微扬,低头道:“多谢陛下。” 他带着侍卫转身走了,脚下的步伐轻快迅速,好像赶不及似的。 惠帝看着,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太后宫中,昏睡了一整夜的太后终于清醒过来。 料想中沉重犹如铁钻打击般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太后揉了揉脑袋,眼前的景象彻底清明之后,她看见了一张明艳精致的脸。 赵嬷嬷在旁看着,惊喜出声:“太后醒了,真是太好了。” 陆惜月与赵嬷嬷合力将太后扶着坐起来。 担心太后的身体,赵嬷嬷立刻问:“太后感觉如何,可有头痛?” 太后犹豫了瞬,遂摇头。 赵嬷嬷笑了,完全没想到陆惜月的医术竟高明到如此地步。 仅仅是用银针给太后扎了几针,太后就醒过来不说,连头也不痛了。 太后喘了口气,问起陆惜月的身份。 赵嬷嬷如实答了。 “是从前陆国公家的那个?”太后不确定道。 “是,就是那位。”赵嬷嬷点了点头,将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听完,看着美貌过人的少女带了诧异。 陆惜月安安静静站着,碰上太后的视线,牵动唇瓣露出乖巧的笑容。 太后舔了舔略有干涩的唇瓣。 赵嬷嬷见状,立刻奉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捧着茶水轻啜,太后压下心头的疑惑,笑容和蔼道:“真是没想到,你出去两年变化这么大。” 她记得从前的陆家丫头可没这么乖。 第25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嬷嬷听着,偏过头暗暗笑了。 陆惜月笑容有些干巴巴的,回到京城之后,类似的话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回。 太后对她并没有恶意,再加上小姑娘又是替自己来看病的,更加不会刁难。 “日后就在这宫里安心住下吧,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和赵嬷嬷说。”太后贴心的嘱咐。 听着老人家如此和善,陆惜月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层,施然低下头,“谢太后关心,我在这里住的很好。” “太后娘娘。”大宫女掀开了屋里的珠帘,道:“宁王在外面侯着,说是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陆惜月挑起眉梢,有些意外。 他这么早就来了! 太后自然也早就听过外头传的谣言,甚至于惠帝都和他提起过萧云珩格外在意这丫头的事。 也正是因此,昨日她才会将萧云珩召来说了一会儿子的话。 窗外天色晴明,晨雾早就散去,太后瞥了眼少女平静的面孔,笑了。 这个孙子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后没什么心力应付,摆摆手道:“哀家就不折腾了,你去见见吧。” “谢太后。” 少女没有扭捏,大大方方退了出去。 太后望着少女还算平稳的步伐,幽幽叹了口气,话音里却是无奈的笑意:“现在的年轻人啊,倒是比哀家年轻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赵嬷嬷也跟着笑:“王爷这是放不下陆姑娘呢,太后是没瞧见,昨儿个陛下让陆姑娘留在宫里,王爷那一脸舍不得的样子。” “是么,这孩子倒是也变了!” 作为皇室子弟,萧云珩年幼时就常与老宁王和王妃一起入宫。 太后记得十分清楚,他总是脊背挺的很直,冷冰冰的不喜欢说话,几乎不怎么和女孩子说话,后来长大了,更是一门心思扑到了战场。 从前宁王妃还很担心的同她说,幸亏给萧云珩订了一门亲事,否则依他的性子,只怕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对了,亲事。 “从前配给宁王的姑娘是哪家的来着?” 赵嬷嬷道:“是宁安侯府家的嫡姑娘,名唤秦知嫣。” “那个丫头啊,从前倒是见过几次。”太后收敛了笑容,垂下眸子遮住了其中的讳莫如深。 赵嬷嬷识趣而的没有接茬,将宫女手中泛着苦味的汤药递了过去。 陆惜月在大殿里看到了萧云珩。 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萧云珩快步迎了上去,直直把人拥入怀中。 殿的宫女们惊愕的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底下头去。 小宁王待陆姑娘可真好,这才一夜不见,就迫不及待的寻到宫里来了。 镜一默默的偏过头,权当看不见。 陆惜月被他这么抱着,抬手在青年后背上抚过,温声道:“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怕什么,看着就看着。”萧云珩不以为意。 他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喜欢陆惜月,也只喜欢她一个人。 知道青年的脸皮如今也是练出来了,陆惜月立刻转了话锋:“可是,我不好意思啊。” 萧云珩:??? 他松开怀中的少女,灼灼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好一会儿才道:“你们都出去。” 宫人们听着,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后默默退了下去。 萧云珩冷眼横在镜一身上。 镜一恍然,立刻低下头:“属下入外面守着。” 大殿内很快只剩下萧云珩和陆惜月两人。 陆惜月还想问话,青年气息微凉的唇瓣就压了过来。 无声的抵抗尽数被男人吞入腹中,碾着那双潋滟宛若花瓣的双唇,厮磨啃咬。 等到陆惜月几乎快站不稳的时候,萧云珩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随后捧起少女的脸颊,俯下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殿内十分静谧,唯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耳边跳跃。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云珩堪堪抬起头。 少女因为难耐的喘息而染上绯色的脸颊此刻像是春日里醉过酒的花叶,迷蒙而诱人,唇瓣微肿,是最令人心动的莹润光泽。 萧云珩只觉得喉咙一紧,满腔邪火涌动。 他把人往怀里一抱,手揽着她的腰,克制着心中实在算不上君子的冲动。 陆惜月咬了咬微微酥麻的唇瓣,瞪着方才攻势凶猛的男人,满含控诉道:“你就不能轻点。” 都被啃肿了,待会儿出去还怎么见人。 陆惜月不是保守的,现在毕竟是在宫里,堂堂宁王和她在太后的殿里干这种事,光是想想,她都能猜到那些人会说什么。 萧云珩扯了扯唇,老老实实摇头:“不能。” 陆惜月:“……” “谁让你住在宫里,我也抱不到你,你看,昨晚都没睡好。”说着他扬起俊脸,让她看自己双眼下轻微的乌青。 今天一早他就起来了,等在惠帝下朝的路上。他是外男,没有宫里的口谕是进不来的。 陆惜月听着只想笑。 换作之前,她永远都想不到,眼前这个爱吃醋,黏人又喜欢撒娇的小宁王会是那位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 世事无常啊。 她伸手勾住他额间垂落下的发丝,嗤笑出声:“好了好了,就一个半月,忍一忍,很快过去了。” “忍不了。”萧云珩凑近她颈脖咬了一口。 并不疼,但还是痒的陆惜月忍不住一缩。 “待会我就去请皇上赐我口谕,让我以后天天都能进宫看你。” “我看皇上挺烦我们的了,还是别了吧。” 萧云珩深深拧眉,面露不满:“已经要分开这么久了,你连看都不让我看?” 眼看着又要计较起来,陆惜月立刻哄人:“没有没有,着不是怕你进宫来回跑太麻烦么。” “见你,就不麻烦。” …… 萧云珩进宫直奔太后处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太后也见了人?”婉妃折下一朵花,淡淡的瞥了眼打探消息回来的宫女。 宫女揪着手心,低声道:“回娘娘,太后并没有见宁王,只是让陆姑娘去见了。” 婉妃挑了挑眉:“这么说来,太后是不喜宁王了。” 宫女紧张的吞了口口水,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第255章 明天还来 婉妃带着凉意的视线看了过来,宫女心头一凛,忙道:“对宁王什么心思,奴婢不知,不过太后娘娘很喜欢陆姑娘。” 陆姑娘与小宁王夫妻一体,如果太后不喜欢萧云珩,大抵也不会放陆惜月去见萧云珩。 婉妃手中的花枝在宫女说完这话时便被狠狠折断,宫女看着那双纤细素白的指尖折断的花枝,嘴唇微颤。 都说婉妃娘娘是这后宫之中待宫人最和善的主子,她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到了婉妃娘娘宫中,倒是没挨过什么责罚,只是总莫名觉得婉妃娘娘十分可怕。 她偷瞥了眼姿容婉约的美貌妇人。 婉妃将折断的花枝丢在地上,淡声道:“下去吧。” “是。” 宫女如临大赦,转身之际骤然松了口气。 待到宫女离开,凉亭之中只剩下心腹,婉妃对其使了个眼色。 心腹当即会意,跟在那名宫女身后离开了。 桌子上,修剪整齐的花枝被放在花瓶里,婉妃静静端详着,却总觉得不够好。 很快,那名心腹回来了,悄悄凑到她耳边低语两声。 妇人微拧起的眉头有了舒展的痕迹。 “办好了?” 心腹点头:“娘娘放心就是。” 婉妃轻笑:“本宫如何能放心,痕儿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上的重视,偏在萧云珩这件事上从未讨到好处,姬云堰又虎视眈眈,他的处境容不得本宫放心啊。” 尤其是昨日太后发病的事,分明萧云珩也在,皇上却只惩罚她的儿子。 “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如今殿下娶了丞相家的姑娘,日后定然会更加顺遂的。” 心腹的话说到了婉妃的心坎儿上,她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这些日子以来,也唯有这件事让本宫安心不少。” 心腹识趣的将她面前的花瓶端起来,“奴婢去给您放起来。” “去吧。” …… 萧云珩将在王府收拾好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这宫里规矩多,想来你也不大适应,我就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他拎起一个木箱递过来,“这是你的药箱。” 陆惜月有些惊喜的打开药箱,里面一应工具都在。 原本想着太医院什么都有,便不拿药箱了,不过自己的东西,总是要比别人的用起来更加顺手些。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日头越来越恍眼,萧云珩还没有走的架势,陆惜月眯着眼睛笑问:“还不走,是打算在太后这里用饭?” 萧云珩无奈:“我倒是想,可太后不如陛下好糊弄。” 陆惜月笑的更深:“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要把胡子气掉了。” 萧云珩照着她脸颊狠狠亲了一口:“能糊弄一天是一天,怎么,你要赶我走?” “没有,只是看着天色不早了,问问罢了。”她心中警铃大作,生怕说错一句话,又惹的这位黏糊起来。 男人轻哼,抬着一张俊脸,把纤薄双唇送了过去。 陆惜月觉得好笑,还是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好了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只怕外头有人要催了。” 她们两人在大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了。 说来也怪,竟没有一个人来催。 唇瓣上还有少女身上清冽的药材苦香,萧云珩舔了舔唇,眼底划过一缕暗芒,哑声道:“我明天还来。” 陆惜月失笑,忍不住问:“你总是进宫,陛下也能同意?” 萧云珩轻哼:“不同意也要同意。” “那行吧,我明日早上等着你。”反正她每天就需给太后扎一个时辰的针,其余时间空的很。 “不是早上。”萧云珩把她的手牵过来,按着温软指尖一点点捏着,“我明天用过午饭再来。” 早上进宫,还要等惠帝上朝,到用午膳时辰太短了。 不如用过午饭再进宫,如今天长夜短,中午到傍晚得两个时辰多一点。 陆惜月不知道他的心思,想着中午过后也好,她都空着。 萧云珩恋恋不舍出了大殿。 门口的宫人们见他终于出来,面面相觑,忍着好奇底下头去。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摸摸抬起头,飞快的往殿内觑了一眼。 宁王依旧是来时那副淡漠自如的神态,嗯,陆姑娘衣袍完整,面色依旧。 不过,这二位在里头做什么了,要这么久。 若非是太后有令,不让打扰,还有宁王身边的侍卫看着,她们真要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一听。 陆惜月踏出殿门,视线无意间与身侧的小宫女撞上。 后者脸色一怔,愕然的垂下了头,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绞在了一起,紧张的不行。 陆惜月收回视线,恍若未察,将萧云珩送到大门口。 他不舍的松开少女的手,认真的叮嘱:“我明日来,你可要把时间留好了。” “放心吧,我闲着呢。”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直到青年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陆惜月才转身往回走。 几个宫人正呆呆看着她,直到她走到眼前,才猛的惊醒,慌忙收敛了目光。 方才那个真的是宁王? 宫人们都是伺候太后许久的老人了,萧云珩从前进宫向太后请安时,什么性子,她们心里自然知道。 可方才那个拉着陆姑娘手,依依不舍的同陆姑娘作别,眼神差点儿黏在陆姑娘身上的青年当真是宁王! 陆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竟将小宁王这样的煞星吃的死死的。 在陆惜月进殿之后,宫人们恍然。 就冲陆姑娘这样的美貌,身为女子的她们都遭不住她笑吟吟的看过来,更何况血气方刚的男子了。 殿内,陆惜月迎面与赵嬷嬷撞上,眼看着她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立刻就斥一旁的宫人:“你们怎么当差的,这么多东西,怎么让姑娘一个人提。” 听到这声斥责,宫人们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了神,忙上前提过她手里的包袱,不忘认错:“是奴婢们眼拙,请姑娘,嬷嬷莫要怪罪。” 赵嬷嬷还想说什么,陆惜月便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么?” 赵嬷嬷横了几个宫女两眼,转头对着陆惜月露出张笑脸:“姑娘,太后唤您过去用膳呢。” 第256章 像一个人 说着,她下意识往她身后看。 空荡荡的,没别人。 “王爷,走了?” “是,刚走。” 赵嬷嬷松了口气,她还想,要是宁王没走,要用什么借口赶人呢。 太后本来就喜欢清净,如今病了,更不喜欢人多。 好在宁王识趣。 赵嬷嬷领着陆惜月回到内殿,太后已经穿戴好,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的用膳。 余光瞥见缓步而来的少女,她放下筷子,轻拍身侧的凳子:“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宫女们与赵嬷嬷不约而同的一愣。 太后可是很少对人这般亲近,就连陛下有时候过来了,都不留着用饭呢。 陆惜月走过去,乖巧道了谢,坐在了太后身侧。 看着落落大方,毫不扭捏的少女,太后心中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安安静静吃完了一顿饭,太后起身准备上床榻休息,被陆惜月及时制止了。 “太后还是坐着歇一会儿,等一盏茶过后再回去躺着,对身体有益处,我也便于扎针。” 吃完就睡,很容易堆积脂肪。 “那就扶哀家过去坐坐吧。”太后指着窗前的坐榻道。 赵嬷嬷跟在太后身边,见太后对陆惜月的话没有半分质疑,惊讶更重了一层。 这话太医说过不知多少回,太后却很少听进去。 她不由的多看了陆惜月一眼,仔仔细细打量着,好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知道了,定然是陆姑娘模样标志,太后才乐意听她的。 说来也好笑,太后娘娘平心静气礼佛数年,除此之外,唯一的爱好,就喜欢同模样好看的人相处。 大概是因为那个人吧。 不过……陆姑娘倒还真的挺像那位,许是长的好看的人都有几分相似。 赵嬷嬷眼底升起的笑意又覆上一层薄薄的苍凉。 待到太后坐定,陆惜月拿了药箱过来,将银针排开,问:“从早上到现在,可有觉得头痛?” 太后认真想了想,道:“有一些,不过并不重,比以往好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醒来之后,对陆惜月比较宽容的缘由。 “太后请伸手。” 她拿出一个软垫,太后会意,将手腕搭了上去。 很快,陆惜月探完脉,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至少,昨晚的太后脉象混乱沉寂,经过昨晚扎针,已经驱散不少。 “接下来,我要给太后您扎针,时间不久,一盏茶时辰,太后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便和我说。” 太后往桌案上轻轻一靠,随即点头。 十几根银针很快扎进皮肤,没入血肉之中。 直到头上也扎了好几根银针,太后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有些惊奇,“你这是什么手法,竟一点儿也不疼。” 章太医也是擅于针灸之术的,可要论及扎针时的痛感,却远远不如陆惜月的手法来的轻巧。 若非是她亲眼看着银针扎进来,她都怀疑银针是不是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就缩了回去。 陆惜月轻笑:“不过是常年动手练出来的罢了。” “你这医术,是何人教授的?”太后像是随口一问。 陆惜月早就准备好说辞,淡定解释:“我母家有一位亲戚是从医之人,常年游离在外,年幼时我便学了一些,后来长大了,看的医书多了,便也会了。” 当初她和萧云珩解释医术的由来,也是这么个说法。 从医的亲戚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陆母娘家那些人早就在当初抄家流放时从京城跑了个干干净净,能不能找到,就是另说了。 太后轻“嗯”了声,不知道信没信,总归是没有追问,笑着夸了一句:“你这丫头倒是聪明,若没有前些年的胡闹,如今只怕要成为一代名医。” 陆惜月自然清楚她说的“胡闹”指的是什么,干巴巴笑了笑,谦虚道:“太后谬赞了,我哪里能成什么名医。”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吧。” 太后递了赵嬷嬷一眼。 而后一张椅子就送到了陆惜月身下。 “谢太后。”陆惜月毫不客气,径直坐下了。 太后唇角轻扬,小丫头这副模样,才是有了点两年前的样子。 一盏茶时间说久不久,说慢也不慢,陆惜月很快拔下银针,又拿了另外一批扎在了右侧肩膀与大腿外侧的穴位上。 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太后后仰着舒服半躺,望着神情认真的少女,思索一番后,试探着开口:“陆家丫头,你这银针扎针的手法,可是不能外传的绝技?” 方才听她说,都是书上学来的,应当算不得什么绝技秘学吧。 陆惜月听出了太后的意思。 “不算是不能外传吧。” 太后听着,松了口气,以商量的口吻道:“既然不是隐秘绝学,那你可愿意将这手法教授给太医院的人?” “自然是愿意的。”她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太后这般问是商量,她要是当了真,拒绝了,那才是傻。 不过扎针的手法的确不算隐秘,教了就教了,权当是为了日后治病救人方便许多。 谁让她是这般宽厚仁慈的医者呢。 陆惜月在心里默默夸了自己两句,迎着太后赞许的目光,提了一个要求:“不过现下是为了给太后医治头风,要传授针法,耗费时间太长,所以,我想能不能只传授两人,等他们学会了,再去教其他人。” 这样的要求,太后自然不会拒绝的,“就按你说的来。” 少女莞尔一笑,太后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满意她的懂事。 “不过也不敢欺瞒太后,这针法能否发挥到极致,还要看个人资质与努力。” 针法这东西,真要讲究起来,天赋必不可少,剩下的就是勤奋。 当然也要看一个人的根骨,年幼的时候练起来是最好的。 太医院那些太医,年轻的也得快三十岁了。 她没法儿保证那些人一定能达到自己这个水准,除非是真的天赋异禀。 “这是自然。”太后喝了这么多年汤药,对这方面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你尽管放心的教,不用顾忌什么。” “是。”陆惜月点头应下了。 “启禀太后,云妃娘娘求见。”二人才说完,珠帘之外便传出宫女的话音。 第257章 做坏人 后宫之中,皇后与苏贵妃之下,共有四妃。 三皇子生母婉妃出生并不高,当年进宫的时候婉妃的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县令,与同样出身不高,以庶女身份入宫的惠妃,也就是七皇子的生母相比,都要差上好大一截。 云妃则是二皇子的母亲,不过一年之前,被姬无痕设计揭穿在先帝祭日时与府里一干妾室寻欢作乐,甚至在祭拜先帝时,身上还带着醉意,惠帝大怒,直接贬他为庶人,终身幽禁。 最后一位贤妃倒是有点特殊,她是福春公主的生母,也是唯一一位没有生下皇子就封妃的,后来家中横遭变故,这位贤妃就自请出家修行,是以,福春公主被太后养在身边,及笄之后,才搬回到贤妃从前的住处。 二皇子出事之后,云妃虽然没有被牵连,但是在宫中的地位却是大不如前,这一年来,她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这个时候,云妃怎么来了? “让她在外面侯着。”太后吩咐道。 赵嬷嬷会意,来到殿外。 一袭淡青华服的美貌妇人带着贴身的侍女恭敬等在殿内。 “陆姑娘正在给太后医治,还请云妃娘娘稍等片刻。” 云妃微笑点头:“不着急,太后娘娘凤体要紧。” 赵嬷嬷客套两句,转身回了殿内。 云妃抚了抚鬓角,堆砌着笑容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 殿内,陆惜月将太后身上的银针一一拔出来,又将自制的药膏吐沫在她的太阳穴。 做完这些,她将膏药交到赵嬷嬷手中,“这个药膏可以缓解疼痛,虽然效果甚微,不过搭上汤药效果会更好,劳烦嬷嬷记住了,早晚各一次吐沫在这个位置。” 她指了指太后额角两边的太阳穴。 赵嬷嬷认认真真听完,将药膏仔细收了起来。 收拾好药箱,陆惜月对着太后屈膝:“我就先退下了。” 太后直到她是要避开她与云妃说话,笑道:“不必了,你就跟着哀家吧,正好认认这后宫里的人,上次家宴,哀家记得云妃没去。” 众人听着太后的话,不禁有些吃惊。 就算是养在太后身边的福春公主,那三年以来,也不曾得太后这般贴心。 竟然要亲自领着陆姑娘认识后宫嫔妃。 陆惜月心中有些疑惑,也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将药箱放在一旁,静静的跟在了太后身边。 云妃在殿外等了大概半柱香时间,等到腿都站的有些麻了,太后才被赵嬷嬷搀扶着出来。 不同以往,太后的另一边,则站着一个眼生的美貌少女。 “臣妾见过太后。” 她对着太后行礼,低头的瞬间遮住了眼底的惊讶。 原来陆国公家的女纨绔竟生得了这样一副好容貌。 云妃自持美貌,与另外几位不同,她的容貌像是盛开在悬崖峭壁间的玫瑰,不仅危险,而且带着过人的锋利。 也正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她才能荣宠不衰,可惜儿子不争气,没落个好下场,上了年纪,即便保养的再好,脸上终究还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即便如此,云妃也暗自庆幸自己生的美,否则当初二皇子出事的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必然要受到牵连。 母子之间,能有一个安然无恙,就有翻身的机会。 少女明媚堪比骄阳的容貌在眼前一晃而过,云妃广袖下的指尖捏紧了帕子。 若是年轻的时候,她自信不会被陆惜月比下去,可她老了,陆姑娘还正值韶华。 瞧着眉眼精致,倒是有几分陆国公的影子。 “起来吧。” “谢太后。” 她坐下之后,太后殿里的宫人识趣的给云妃上了一杯热茶。 看着下巴削减,本就艳丽的一张脸显的更加妖冶,太后眯着眸子,语气不冷不淡:“哀家倒是很久没见你出来了,瞧着瘦了不少,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云妃弯唇:“多谢太后关心,臣妾是许久没有出来了,今日天气好,想着已经许久未曾给太后请安,便过来了。” “哀家不是说了,你久病在床,无需来回折腾了。” “臣臣知道了。” 来回客套两句,云妃看向垂眸不语的少女,“原来这位就是小宁王的夫人,臣妾倒是第一次见,瞧着与陆国公还真是像。” 想当年,陆国公可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 陆惜月眉头轻挑,望着云妃,低头算是行礼。 少女淡然的态度令云妃唇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如初:“实不相瞒,臣妾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 说罢,她起身对太后行了大礼。 “有话直说就是了。”太后面不改色,语气却比刚才还要冷淡。 感受到这份不同,云妃眸光轻凝,起身的瞬间,眉眼垂落红了眼眶:“臣妾的身子太后是知道的,当年生二殿,老二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么多年一直没好。” 她将险些脱口而出的二殿下改为了老二。 毕竟他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庶人了。 “尤其是这两年,有时候起身都难。” 陆惜月默默听着,品出了云妃的意思,这个云妃应当是是冲自己来的。 太后久居宫中,见惯了各种手段,自然也猜出了几分。 “听闻陆姑娘艺术非凡,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甘拜下风,所以臣妾恳请太后,让臣妾沾一沾您的光,让陆姑娘替臣妾好好看一看。” 说着,她便与身后侍女直接跪了下来。 那张艳丽如花的面上,泪花婆娑,许是因为常年生病,只说了这两句话,就累的脸色发白。 大殿之内,除却云妃的低声啜泣,众人死死的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太后抿唇,一言不发看着跪在眼前的云妃,湛黑双瞳中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丫头,你觉得你的医术如何,能有把握治好云妃吗?”太后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陆惜月。 陆惜月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太后这是打算让自己出面做这个坏人。 她心中苦涩,这后宫里的弯弯绕绕果然多,这才来了几天,就有麻烦找上门了。 第258章 云妃的算计 “回太后,我不过是正巧擅长于治头风等顽疾,云妃娘娘夸赞说我的医术比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高,实在是愧不敢当。” 她委婉的否认了。 太后道:“云妃,你可听到了。” 云妃握紧帕子,心有不甘,“臣妾明白,只是,只是臣妾还是想尽力一试。” 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此话一出,太后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 云妃脊背顿时僵硬,说不紧张是假的,太后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的母亲。 气氛沉默许久,云妃仍旧不松口。 太后那双犀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良久,高座上的人才道:“罢了,陆丫头,待会儿你随云妃如看看吧,尽你所能就是。” “……是。” 云妃跌跌撞撞从地上起身,对太后盈盈一拜:“多谢太后体恤,臣妾感激不尽。” “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太后疲惫的揉了揉眼角。 “是,臣妾先行告退。” 云妃很快被宫女搀扶着离开,陆惜月与赵嬷嬷将太后送回到殿内,提着药箱准备跟云妃到她宫里看看,太后忽然开口。 “陆丫头,待会儿让碧水与你一道去,仔细着些,看看云妃到底如何了?” 太后眸色沉沉嘱咐。 碧水便是太后宫里除却赵嬷嬷以外的掌事宫女。 “是。”她应了下来。 名唤碧水的宫女自觉的提起她的药箱,两人一同前往云妃所居住的昭蓝殿。 从太后到昭蓝殿离的并不近,穿过花园之后还有两道长长的大路,路过了大概七八个嫔妃的住所,才到昭蓝殿。 位列四妃,昭蓝殿外不远处有一汪景色十分漂亮的湖泊,离殿门口不算近,走上三四十步,就有几座假山横着,完全挡住从内而外的视线。 湖泊之中,几色各异的锦鲤围聚在中央,偶尔会跳出水面,荡漾起一片涟漪,在这般清净的地方也算是难得的好玩儿之处。 云妃早就在大殿之中等她过来。 老老实实替云妃把完脉,陆惜月皱起了眉。 云妃的身体,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亏虚很多,刚刚在太后宫,看她的面色就知道云妃是强撑着出门,只是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不仅仅是气虚,而是五脏六腑都有衰竭的迹象。 “陆姑娘,本宫的身体如何?” 虽说是抱着设计的心思,云妃对眼前少女的医术,还是存了几分期待。 倘若她能有把握治好她的身子,她不介意多留她一段时间。 “娘娘身子虚弱,内里亏空十分严重。”她诚然说着,收回指尖,略一思索道:“不知娘娘平日里的作息如何,吃的都是什么药。” 陆惜月问的问题深得云妃心思,她立刻吩咐宫女将之前服用的汤药药方找出来给她看。 “本宫都是晨时初起身,傍晚用过饭,大概一个时辰,就歇下了。” 她这身子又没法侍寝,自然早早休息。 宫女去而复返,却没有找出陆惜月要看的药方,神色慌张道:“启禀娘娘,那药方不知收在了何处,奴婢,奴婢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云妃眉目一凛,怒斥宫女:“你怎么办事儿的,一张药方都收不好。” 宫女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求饶:“是奴婢一时疏忽,还请娘娘恕罪。” 云妃还要发怒,被身旁的贴身宫女拦了下来:“娘娘,还是让陆姑娘看药方要紧,太医院都有备份,让人再取就是了,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云妃深吸口气,似乎是考虑到陆惜月和碧水在,方才指着宫女道:“还不快去拿。” 宫女身子一缩,忙磕头:“多谢娘娘宽恕,奴婢这就去取。” 不多时,宫女的身影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云妃歉然笑了:“下人不懂事,让陆姑娘见笑了。” “哪里,娘娘宽宏大量,在下佩服。”陆惜月随意客套声,心里却有了思量。 宫里的妃嫔不比常人,对吃喝这些十分看重,尤其是汤药之类,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不被看重的小宫女保管。 她方才匆匆扫了一圈,云妃有两个心腹宫女,而刚刚跪在地上请罪的,看服侍分明就是在外院做洒扫粗活的,怎么也轮不到她保管药方。 啧啧,看来演这么一出是等着她了。 她好整以暇坐着,云妃身侧的宫女端来了两杯热茶。 “这是本宫新得的茶,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二位尝一尝。” 两杯热茶停在了陆惜月与碧水身前。 “奴婢身为宫女,不敢受娘娘这般厚待。”碧水面无表情的往后一退,没接那杯茶。 云妃早有预料,怎么也是太后身边的人,最重规矩了。 她看向陆惜月。 陆惜月轻笑,端起茶杯,“那我就不客气了。” 茶水不烫,是温和的,腾起的热气带着茶叶清香,并没什么异常。 这茶没有问题。 她放心的品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 “姑娘要是喜欢,本宫便让人给你包上一些,算是感谢你跑这一趟了。” “我怎么敢收娘娘的礼。” 放下茶杯的瞬间,她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 不是茶香,而是多种药材与香料混合的味道,很清,很淡,若不是身为医者,原主的鼻子又天生灵敏,加上她对药材的感知程度,只怕坐在这里一天也不会发现。 她微笑着应付与她说话的云妃,视线在殿内轻晃。 碧水身边不远处,一株盛放的垂丝海棠安安静静的立在了花瓶之中,柔嫩的花瓣上挂着水珠,显然是静心修剪过的。 “陆姑娘在看什么?”云妃察觉到她的恍神。 “没什么,就是觉得娘娘宫里的东西十分精致,让我一时情切,想起了曾经在国公府的日子。” 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配合着说出口的话垂下眼眸,露出淡淡的哀伤神色。 “原来如此,陆姑娘不必伤心了,日子都是人过的,如今你和宁王感情恩爱,只要把自己活好了,便是对陆家那些亲眷最大的欣慰了。” 陆惜月听着,微勾起唇角:“娘娘说的是,把自己活好,才是最重要的。。” 第259章 一石三鸟 待到宫女拿着药方回来,陆惜月看过之后,便写下了一张适合云妃体质的新药方。 她并没有直接交给云妃,而是让宫女请来了太医院的太医,在看过药方没有问题之后,才敢脱手。 这后宫是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更何况,这云妃心思不纯,那海棠花枝上的水里分明加了致幻的药。 她与云妃无冤无仇,云妃怎么会想到给她下药? 当然,眼下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给云妃的药方用药中规中矩,对一个想要害她的人,她当然没打算用处全部的实力。 “劳烦陆姑娘了。”从太医口中得知她的药方也并无多大的作用,多数是以滋补为主,云妃心中那点惋惜彻底消散,她轻瞥了眼拐角处还沾着露水的花瓶,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麻烦,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便与碧水姐姐一道回去了。” “好,陆姑娘慢走。” 目送着陆惜月与碧水离开,云妃收起了手,将那张药方随意丢了出去。 宫女忙将药方从地上捡起来。 云妃对着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当即会意,走到拐角,将那花瓶端起来,送到了大殿后面。 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云妃眼角的笑意更深。 海棠花枝上可是有她好不容易弄来的萝芥花的花叶汁水。 这萝芥花很难寻找,多数生长在极寒的地方,花瓣碾压出来的汁水没有任何颜色,只有几乎淡到不可察觉的香味。 尤其这股香味在与清水混合之后,除非是嗅觉灵敏的狗畜可能闻的出。 她试验过,即便是太医院的章太医也没察觉出来。 这东西不需要吸入太多,只要一小会儿就能深入人的心肺,大概两个时辰之后,脑海中会出现幻想,在久一点,就会精神恍惚。 一开始是察觉不出的,唯有汇聚心神做某件事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 不过等陆惜月察觉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听说陆惜月每日都要给太后扎针,云妃不懂医术,但这几年由太医仔细照料着,她很清楚,这扎针的穴位但凡有一点差错,都可能要人命。 太后在陆惜月的手底下出了事,陆惜月焉能逃得掉,还有萧云珩,他不是与陆惜月感情好么,誓必会被牵连。 而她宫中的宫人,在中午用午饭的时候,她就让心腹偷偷将解药拌在了饭菜之中,确保他们不会被萝芥花的汁水香味影响。 从昭蓝殿离开,陆惜月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她自制的解毒丸递给碧水。 “这是何物?”看着手中黑漆漆的药丸,碧水不解。 陆惜月从瓶子里又倒出一颗药吃了下去,“碧水姐姐有没有注意到云妃娘娘正殿拐角处,插着海棠花的花瓶。” 碧水点点头,仍旧疑惑。 “那海棠花上,撒着致幻的药物,这个东西,是解毒丸。” 能解她已知的四千多种毒。 这东西还是为了救江影月的恋人做出来的,没想到留了三颗,今日派上用场了。 碧水闻言,不再犹豫,将那颗药丸服下。 回到太后宫中,陆惜月没有半点隐瞒,将云妃的身体状况,包括她在大殿中放了致幻药粉的事悉数告知太后。 云妃想害自己,她自然没有帮着敌人隐瞒的道理。 “碧水,真有此事?”太后看向碧水。 她是挺喜欢陆家的丫头,不过大事上,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人。 碧水屈膝,诚然道:“奴婢的确看到了海棠花汁,上面也有水珠,不过奴婢并不知道有致幻药粉的事。” 太后视线凝了起来,似在思考陆惜月话语指尖的可信度。 知道太后不会轻易相信,陆惜月也不着急,“这个时候,想必那瓶海棠花已经被销毁了,太后可派人去查看。” 那花瓶里的花十分鲜嫩,显然是刚刚摘下来不久。 对方要是毫不心虚,是绝对不会将东西收走。 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唤来赵嬷嬷:“你带上两样补品,去送给云妃。” 赵嬷嬷心领神会。 等赵嬷嬷离开,太后面色沉了沉,思索着云妃这么做的目的。 好半晌,她抬头问:“陆丫头,你可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云妃?” “回太后,并没有。” 哪怕是原主,与云妃都没有半点交集,与云妃的二皇子也是陌生的很。 太后脸色变幻着,纵然她有所怀疑,让赵嬷嬷去打探陆惜月话里的真假,实际上,她还是偏信陆惜月的话。 一个纵容儿子野心勃勃的云妃,与医术卓绝,回京城不久的小丫头相比,她自然更偏重后者。 陆惜月安安静静坐着,看着太后无常的脸色,眼里恍过一抹笑意。 她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只需赵嬷嬷把消息带回来就是。 云妃为何想害她,她大概想出了缘由。 她的目的不是自己,是萧云珩,也是太后。 那东西致幻,更能令心神不济,而她如今是负责太后身体的医者,一不小心给太后医治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一石三鸟,当真是好计谋。 可云妃的儿子如今已经成为庶人了,她想方设法的打压萧云珩是为了什么? 她指尖摩挲着桌角边沿,忽然眼前闪过道光影,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云妃是再替姚心语和姬无痕做事! 是了,也只有这个解释。 萧云珩出事,七皇子这边少了一大助力,最有利的就是姬无痕。 他们夫妻必然是许诺了云妃什么,所以她才会冒此风险。 赵嬷嬷很快带着答案回到殿中,对上太后锐利的眼眸,点点头。 “奴婢带着太后赏赐的东西去的时候,那花瓶里已经换上了茉莉花束。” 太后脸色沉了彻底。 云妃要是不做亏心事,何必眼多此一举。 “陆丫头,你说那东西有什么作用?” “时间轻些会致幻,时间久了会令人心神不宁,以至神情恍惚。” 一个人的神智与脑袋分离之后能做出什么事,众人心知肚明。 太后冷哼,身为后宫之主,帝王的母亲,她不知道见识过多少肮脏的手段。 第260章 请陛下主持公道 云妃的这点心思,她稍稍琢磨便能看的透彻。 “去把皇帝叫来。”太后沉声下令。 赵嬷嬷领命,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云妃娘娘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竟然打起了太后的歪心思,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 二殿下出事儿的时候,陛下费了不知道多少口舌,才让太后同意不牵连到她身上。 这下倒好,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惠帝从赵嬷嬷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手中的杯子差点儿甩了出去。 滚烫的茶水差点儿撒了惠帝一身,看的周围胆战心惊:“陛下,您慢着点儿,当真身子。” 惠帝此刻哪儿还顾得上这点儿,深吸口气,拧眉问:“云妃如今身在何处?” 赵嬷嬷低头:“云妃娘娘现在还在她的宫中,太后娘娘让奴婢来唤陛下过去,商议这件事如何处理。” 惠帝唇角紧绷,漆黑双瞳中怒意涌动着,酝酿着风暴, 好一会儿,他道:“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当真是云妃所做?” 赵嬷嬷听着,不禁在心里叹口气。 陛下还真是护着云妃娘娘。 “证据确凿。”赵嬷嬷回了四个字。 无论如何,太后已经有了除掉云妃的心思,况且,在她从云妃的宫中离开之后,就已经命人去寻被云妃宫里的人处理掉的花枝。 那东西鲜嫩的很,烧可烧不掉,就算是碾成泥了,只要有残渣在,太医们就能从残渣中检查到萝芥花的汁水。 惠帝眉心狠狠跳了跳,似乎在压抑着怒火。 云妃是当初他登基之后,第一次选妃时就看中的,他喜欢她比花朵还美艳的容貌,也喜欢她不争不抢的性子。 从什么时候起,从前那个云妃不在了。 好半晌,惠帝冷冷道:“传宁王进宫。” 这件事的另外一个当事人是陆惜月,那个臭小子知道这件事还不得翻天。 瞒自然是没必要的,他总归要知道的。 惠帝与赵嬷嬷一同前往太后宫中,人在宫外的萧云珩并没有耽搁太久,几乎是一路飞奔着,迎他入宫的宫人早就被甩开在宫门。 “惜月!” 进了大殿,男人满心满眼只有少女的身影,完全不顾在场还有什么人,将她上上下下观察了个遍,确认没有什么损伤,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 他用力将人抱在怀里,感受着少女身上的气息,凉透的指尖都有了温度。 “咳咳,好了,腻歪什么。”惠帝没好气的开口。 萧云珩将人松开,同样脸色不虞:“臣早就说了,不让王妃住在宫里,我可以每天送她过来,再接回去,现在好了,出事儿了吧。” “萧云珩!” 惠帝气堵,本就因为云妃的事心情不好,此刻被他这样埋怨,脸色更加难看。 “皇帝,你同小辈置什么气。”太后声色凉凉。 说到底,还不是他不听劝,护着云妃,才有了今天的祸事。 “母后,这小子年纪长了,脾气却是一天天的。” “好了,现在不该说说云妃的事么。”太后打断惠帝的话,正色问:“皇帝打算如何处置云妃?” 惠帝自知这次的事情没法儿随意揭过。 云妃做的事,也委实出乎他的意料,即便没有太后的施压,他也不会让云妃轻易糊弄过去。 当然,也不能随便冤枉了人。 然而,太后却一眼就看穿了惠帝心中所想,她招了招手。 碧水上前,将一盆掺杂着绿色不知名物品的褐色泥土奉了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惠帝皱眉。 “这是云妃娘娘宫中的侍女从殿里偷偷摸摸倒在湖边的泥,根据陆姑娘检查,里面绿色的东西就是碾碎的海棠花。” 即便不是医者,明眼人也能从泥上的香味里闻出这是被碾碎的海棠花。 说罢,碧水将一盆泥用打湿的帕子盖了起来,防止萝芥花汁水的味道扩散。 很快,太医院的章太医和陈太医匆匆赶到。 在太后的示意下打开盖子检查。 闻了闻泥土,二人先是一愣,只觉得奇怪。 这泥土,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陆惜月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从章太医带来的药箱之中找到了装有珍珠粉的瓷瓶,打开盖子,倒在了泥土上,搅拌均匀。 很快,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味,与她之前在云妃宫中闻到的略有不同。 两位太医的脸色骤然变了,立刻捂着口鼻将湿水的帕子盖上。 “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二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萝芥花十分难寻,价值万金,即便是太医院,也不过只有一株保存完好的萝芥花干。 两人都是行医治病几十年,尽管医术达不到神医的境界,在这大夏朝也没有几人能比。 与珍珠粉搅拌之后能产生这种奇异香味,不对,准确的来说,是珍珠粉的味道与萝芥花的香味综合之后,才会产生这样的味道。 “二位可是想说萝芥花?”陆惜月问。 章太医与陈太医不约而同的点头,“这萝芥花能令人心神紊乱,无色且几乎无味,吸入不需多少,便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太后冷冷睃了惠帝一眼。 惠帝眉角透着冰冷,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凌厉的目光落在那盆泥上,竭力克制的怒火几乎要冲破束缚。 云妃竟然真的要害太后! 他视线掠过被青年牵着手的少女,眼底幽深冷肃。 并不只是太后,还有这两个小的。 云妃想做什么? 惠帝忽然想到之前杀害大理寺卿的凶手一直没有落定。 她这么急着要除掉萧云珩肚肚,莫非当年的事与云妃有关? “好了,你们回去吧。”太后遣退两名太医,冷眼瞧着皇帝黑沉的脸色。 “陛下。”萧云珩上前,面容冷峻,湛黑的双眸戾气涌动,气势骇人:“王妃与云妃娘娘无冤无仇,却要遭此横祸,若非是王妃及时察觉,此刻必然已经酿成大祸。” 他低头对着皇帝一拜:“还请陛下为王妃主持公道。” 太后也跟着道:“皇帝,证据确凿,难不成你还要护着云妃?” 惠帝面色一凛。 “自然不是,母后放心,你也是。”他不悦扫了青年一眼。 第261章 索要补偿 萧云珩眉目轻敛,没有说话,脊背却在惠帝的视线下挺的更直。 惠帝沉吟一声,手落在桌上,握成拳后又松开。 “来人啊,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废黜云妃位份,降为选侍。”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思考着云妃,不,是云选侍接下来的去处。 昭蓝殿是不可能再让她住了。 不管云妃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陷害陆惜月也好,还是扳倒萧云珩也好,试图伤害太后这是不争的事实。 关于云选侍与大理寺卿被害一事是否有关,这关系到皇家的颜面,牵扯众多,绝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查。 惠帝心中有了决断,与云选侍往日的温情相比,当然是皇室的脸面,帝王家的权利更加重要。 “那便终身幽禁……” “皇帝。” 太后忽然开口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云选侍这么多年侍奉你也算尽心,还替皇室诞下了龙子,也算是有功之人,便不必让她后半生凄苦吧。” 惠帝闻言,心中恍然。 不错,云选侍再怎么有错,也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得给云选侍留一个体面。 太过刻薄的惩治,说不准会让有心之人趁乱造势,指责他丝毫不顾念往日情分,无情无义。 作为一个帝王,他要考虑的太多了。 “那便听母后的,不过昭蓝殿她断不能住了,就迁居宣若阁吧。” 帝王嗓音微凉,如冰珠坠落。 大殿中的众人听着,心中不免唏嘘。 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昔日恩宠不断,二殿下被贬为庶人都没有遭受牵连的云妃娘娘就成了位份卑微的选侍,还要去宣若阁那种地方住。 宫里上下谁不知道,宣若阁与掖廷不过一墙之隔,是这宫里除却冷宫以外,最荒凉的地方。 云选侍被打发到这种地方,日后只怕永远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小宁王身边备受爱护的陆姑娘。 萧云珩默默握紧了陆惜月的手,墨黑的长眉下,杀意悄然闪过。 他不会放过任何伤害陆惜月的人。 云妃—— 太后似乎很满意惠帝的处罚,拧起的眉心逐渐松缓。 惠帝看了太后一眼,怅然叹出口气:“让母后为儿子操心了,都是儿子约束不当。” 看着难得对自己低头的惠帝,太后有些意外,“你是一国之君,每天忙于政事,有疏漏也是正常的。” 母子二人交了两句心,这场风暴眼看着就要结束,萧云珩往前一步:“陛下,云选侍已经惩治了,可臣的王妃因为这件事受到惊吓,陛下还是可怜可怜臣与王妃吧。” 惠帝:“……” 这是来讨赏的。 他冷冷盯着一脸耿直的侄子,有种想不顾帝王威仪上前一巴掌扇飞他的冲动。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侄子不是没心眼,他是缺心眼儿。 太后都没说什么,他竟然敢腆着脸上前要补偿。 殿内的一众宫人听到萧云珩的话亦是睁大了眼,觉得不可置信。 宁王的胆子好大啊,竟然敢这么同陛下说话。 到底是胆子大,还是嚣张肆意! 陆惜月也是不可思议拉了把他的衣袖,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开这个口。 一向从容淡定的太后在听到他这话时也没忍住扬起了眉梢。 与惠帝不同,青年目不斜视,护着心上人与皇帝对峙的画面在太后看来,是极具担当的模样。 看着青年,太后心中生出几分欣慰来。 本以为皇室之中多是风流薄情的,只有宁王这么个意外,没想到宁王的儿子也不差。 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惠帝的目光移落在萧云珩与陆惜月交叠的双手上,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忍下了心头的怒火。 身为一个明事理的君王,他自然明白赏罚分明的重要性。 陆家的丫头的确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安抚一下也并无什么不妥。 只是,这臭小子未免太不长眼,这种赏赐也能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儿直接讨要吗,脸皮可真够厚的! 惠帝面色铁青,周身笼罩着几乎令人透不过气的低压气息,就在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次陛下一定会惩罚萧云珩的狂妄,惠帝却开口了。 “陆丫头,你今日受惊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陆惜月回了神,正要回答,身侧的青年抢先道:“陛下何必要问王妃,王妃她脸皮薄,陛下若真心想要赏赐,不如就赏王妃一些金银吧,实在。” 他想要替陆惜月争取的,仅凭如今的情况是要不到的。 之所以毫无顾忌的索要补偿,一来是能让宫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看着,他的王妃有他撑腰,有惠帝重视,二来也是因为,陆惜月喜欢银钱。 什么珠宝首饰,都不如银子来的可靠。 惠帝嘴角狠狠一抽。 陆惜月脸皮薄,他脸皮厚是吧,这夫妻俩还真是互补。 这话一出,不说惠帝,就是太后和一众宫人都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宁王的这个要求还真是朴实无华啊。 惠帝狠狠剜了萧云珩,随后才吩咐下去:“那就赏黄金万两吧,你可满意了。” 萧云珩弯唇,“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陆惜月也低下头谢恩。 惠帝嘴角抽了抽,心里拍死萧云珩的冲动仍旧没有散去。 罢了,这是亲侄子,自从迷上陆惜月这个丫头之后就变的缺心眼儿了。 还能怎么办,忍着吧。 惠帝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迷恋美色也总比贪恋权势要来的让人放心不是。 “行了,都这个时辰了,你也该回去了,别留在这里打扰太后清净。” 惠帝没好气下了逐客令。 萧云珩却没动,径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朕已经允了补偿陆丫头的受惊吓的事,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侄子是要蹬鼻子上脸。 要是再敢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他就命人将他乱棍打出宫外。 萧云珩行事自有分寸,已经帮陆惜月讨了好处,自然不会再有其他难做的要求。 “臣不敢有什么不满,臣只是想说,黄金万两能不能兑成银票。” 青年抬头,一脸的忠诚憨实。 第262章 夫妻情热 惠帝:“……” 还是拍死这个侄子好了。 太后抿着唇,镇定给自己倒了杯茶。 能有胆子为了媳妇直接与皇帝硬抗的年轻人,她很欣赏。 “允了。”惠帝声音发颤,大概是被萧云珩气的,不等他谢恩,就斥道:“赶紧滚出宫去。” 他现在看见这张脸就生气。 “臣告退。”萧云珩捏了下陆惜月指尖,转身退了出去。 太后觉得好笑,指着陆惜月:“你去送送吧。” “是。” 陆惜月脚步飞快追了上去。 太后瞥见惠帝抽搐的嘴角,心情更好了。 “到底是年轻人啊,夫妻情热也很正常,皇帝何必要如此苛刻。” 惠帝闻言面露诧异。 太后向来最重规矩,怎么此刻还替这两人说起话了。 兴许是因为陆惜月医术不错的缘故。 惠帝并没有将太后的异常宽容想到陆惜月的容貌上,挤出一抹笑容回话:“母妃不知,宁王身为男子,该有所担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围着一个女子转。” 就算是喜欢陆惜月,也该将他要交付的正经事做好。 太后觑着他,语带不满:“他一个藩王,要什么担当。” “那也该扛起王府的担子,整日留恋温柔乡,像什么样子。” “哀家倒觉得,他这样就不错。” 与此同时,太后与惠帝口中被热烈讨论的两人正站在太后宫门口“依依惜别。” “今天的事只怕没那么简单,萝芥花寻常地方根本弄不到,更何况久居深宫的云选侍。”陆惜月将心中的猜测说与他听,“唯一的可能就是姚心语和姬无痕暗中相助,毕竟除掉你我,重创五皇子,对姬无痕事最有利的。” 萧云珩和她想到了一处,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我会去查萝芥花的来历,云妃如今被贬为选侍,很快就会有大臣上书陛下,查探事情缘由。” 确定了姬无痕与云妃勾结一事,必定能激起陛下深藏心底的怒火。 到时候,即便没法儿彻底解决姬无痕,也能让他在朝堂上站不住脚。 只待他自乱阵脚的时候,就是他和姬云堰出手的最佳时机。 “你自己在宫里要更加小心,等会儿我出宫就去找五殿下,让他安排人在宫里照应你。” 放陆惜月一个人在宫里,他始终不放心。 萧云珩就知道他的担心是对的,这才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不必了。”陆惜月拒绝他的提议,“太后待我很不错,贸然安插人手可能会引起怀疑,你放心,我在太后宫里,不会出事儿的。” 经过了今天的事,她并不认为还会有哪些不长眼的敢再撞上来。 萧云珩欲言又止,知道轻易没法儿改变她的想法,也就不再劝。 天色不早,惠帝今日对他很是不满,不能再多留了,万一惹怒他,牵连到陆惜月身上就不好了。 “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要不还是再过两天吧,陛下好像挺生气的。” 刚刚要不是太后在,她总觉得惠帝能不顾形象的踢他两脚。 “不成,明日必须来,说好的,我明日用过午饭来找你。” “陛下能同意么?” 今天他已经进宫两次了。 萧云珩不以为意,让她放宽心:“我会想法子的。” 大不了就答应他给自己安排的差事。 他俯下头,薄凉的唇瓣印在少女光洁白皙的额头,温声不舍道:“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青年眼里升起毫不遮掩的缱绻爱意。 周遭的宫人看着,又羞又惊的低下头。 作为一个现代人,陆惜月当然觉得这样的离别吻没什么,目送着萧云珩离开。 云妃被贬为选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宫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要知道,四妃之中,除却早逝的惠妃,就属云妃娘娘最得圣宠,怎么突然间就降成选侍了呢。 消息在短短几个时辰就传到了宫外。 “啪!” 带着倒刺的长鞭划破长空,裹着凌厉的风刃,狠狠的甩在了女子清瘦的后背。 兰芝荷被甩的趴在地上,苍白狰狞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额头上更是弥满了汗珠。 她面无表情的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身上的浅色婢女服饰被长鞭甩的碎裂不堪,露出遍布伤痕,血肉模糊的后背。 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整个人犹如一具没有思想与灵魂的行尸走肉,承受着姚心语的所有怒火。 姬无痕静静的端坐在姚心语身侧,身前的长鞭每次划过都会带起一道艳红的血色痕迹,整个庭院之中已经被血腥气覆盖。 院子里,几个下人站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听着鞭子落下的声音,胸腔里的心都跟着发颤。 最后甩了两下,姚心语用尽了力气,直接把兰芝荷打的倒地不起,没了意识才收手。 “送回去,找个大夫来医好她身上的伤。”少女悠悠的吩咐。 下人们点头,对于她的吩咐并不意外。 待到兰芝荷被拖下去,下人们自觉的拎着水桶抹布擦拭地上的血痕,姚心语走到姬无痕身边,递出因为扬鞭手心摩擦出茧子的右手。 姬无痕耐心的拿起布巾替她擦拭,柔声道:“云妃事情败露,只怕萧云珩与姬云堰也起了疑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姚心语任由他帮自己擦干净手,笑容莞尔:“没有用的废物,还留着做什么。” 女子容色俏丽,说出口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我倒是有个主意。”他把人抱到怀中,双手肆意的在她身上游动。 院子里的下人们头都不敢抬,继续擦拭地上的血污。 姚心语眸光转深:“殿下直说就是。” 两人在院子里放肆无人的亲昵着,院子里风声簌簌,却也遮挡不住自二人口中溢出的暧昧低语。 宣若阁,破败脏污的殿内满是狼藉,茶盏碗筷碎了一地,甚至是桌椅板凳也没能幸免。 门口的侍卫早就对此见怪不怪,这后宫里落败的女人,发起疯来都是一个样。 一道略有佝偻的身影忽然立在了侍卫身前,递出了两袋沉甸甸的荷包。 第263章 王爷不好哄 “二位大哥,这里是一点茶水心意,还请二位通融一下,让我进去见见云选侍。” 侍卫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接过钱袋子将人放了进去,“嬷嬷不要耽搁,说两句话就出来,否则,我们弟兄二人也难做。” 背影佝偻的嬷嬷笑着点头:“二位小哥放心,我很快就出来。” 老嬷嬷推门进去之后,两名侍卫相视一笑,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收进了怀里。 头顶飞燕高鸣,不起眼的角落,顶着红色穗帽的小太监匆匆离去。 次日,惠帝下早朝时,不出意外的在通往御书房的长廊下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青年。 “臣参见陛下。” 青年毕恭毕敬,身后的侍卫手里捧着锦盒,不知装的是什么。 惠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并不理会,径直路过他走了。 萧云珩淡淡挑眉,随后自觉跟了上去。 直到御书房门口,被周潍拦了下来:“王爷还是回去吧,陛下正在气头上呢,只怕不会允王爷进宫的。” “陛下为何生气?” 周潍道:“自然是因为云妃娘娘的事。” “那与本王有什么关系,公公通报一声,让本王进去。” 周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做与他有什么干系,宁王莫不是傻了吧? 陛下正在气头上,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谁也抵挡不住。 “王爷还是不要为难老奴了,陛下不让进,奴怎么敢让开。”周潍简直要哭了。 这位行事是毫无逻辑可言,就算是面对陛下也是我行我素,他真的挡不住。 “没让公公放本王进去,公公帮本王通报一声,就说本王有要事禀报。” 眼看他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周潍放下阻拦的双臂,试探问:“什么要紧事?” 青年立刻正了脸色:“这件事我得先告诉陛下。” 周潍撇了撇嘴。 总觉得宁王在忽悠他,偏偏这位又严肃的很。 罢了,就去通报一声吧,反正挨骂的也不是他一个奴才。 “王爷稍等。” 他转身进了御书房。 萧云珩静静在外等着,没多久,周潍折返回来,“王爷,陛下请您进来说话。” 萧云珩如愿以偿的站在惠帝面前,顶着那道冷凝审视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呈了上去。 “臣得到消息,宫外有人与宫内之人勾结,试图毒杀王妃。” 内侍周潍惊的瞪大了眼。 惠帝皱起了眉,将那纸信封打开来看。 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一纸信封,而是一张撰写详细的下毒杀人计划书。 从时间到地点,还有下毒下在什么地方,都讲述的十分清楚。 书房内的气氛在一瞬间凝结。 惠帝面上仿佛罩了寒霜,森森开口:“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 能截获这样一份重要的信笺,除非是宫里有人。 想到某种可能,惠帝呼吸重了些。 萧云珩揖手,早就想好了措辞:“这是臣昨日晚上,在宫墙外捡到的。” 惠帝愣了一下:“捡的?” “不错,当时还有御林军亲眼所见,他们可以替臣作证。” 捡是不可能捡到的,但是相比其他复杂的借口,往往最出乎意料的可能,才最令人信服。 惠帝盯着青年的面孔,陷入了沉思。 不知怎么的,听到萧云珩的解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傻人有傻福。 他并不想相信这封信笺,可萧云珩都将这东西送到他这儿,由不得他忽视。 缓了缓心神,惠帝将信笺拍在桌上,脸色发黑:“这件事朕知道了,朕自会处理,你退下吧。” 信笺上并未说明下毒者的身份,就算这些都是真的,想要抓人也无从下手。 萧云珩没走,淡然道:“臣还想进宫看看王妃。” 砰! 惠帝拍在桌上的力道更重了。 他就知道,这小子就是为了陆惜月来的。 他现在甚至有理由怀疑,这封信是不是也是他自己弄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进宫见陆惜月的。 萧云珩恍若未曾察觉高位上帝王的怒火,平静道:“臣想确认王妃的安全,毕竟昨天才发生那样的事,臣不放心,还请陛下恩准。” 青年这执拗的劲头令惠帝心头恼怒,想迁怒,偏他的担忧字字句句都在理。 要是他执意不让这小子进宫,他指不定会怎么闹腾呢。 一想那个场面,惠帝顿感头疼,不耐烦的挥手:“快去快去,朕给你口谕,日后只要陆丫头在宫里,你可以直接过去,别再来烦朕。” 一天天的,见他腻歪都烦。 萧云珩目的达到,喜色毫不遮掩的显露在眉梢:“谢陛下恩准。” 他很快转身,步履轻快的带上暗卫,头也不回的走了。 惠帝脸色难看的骂了两句,转而捡起桌上的信笺,瞳孔中泛着幽幽冷光。 太后宫中,陆惜月见到了萧云珩,精致的眉眼露出错愕。 “不是说用过午饭才来。” 这还是大清早呢,太后也才刚刚扎了针在屋子里休息。 萧云珩执起她的手,压低声音:“有事和你说。” 察觉到他的凝重,陆惜月没有多言,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药箱,转头将宫人遣退。 萧云珩将那封信的事告诉她,冷峻的眉眼里有化不开的浓墨担忧:“我就说你当初不该在宫里待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真想立刻就杀了他们。” 他有些恼了。 信笺其实就是镜一带着两名暗卫守在宫墙四周拦截下来的。 幸亏他存了两份戒备心,否则,还真不知道四面八方这么多人盯着他的王妃。 “这不是有你在么。”陆惜月淡然笑了笑,轻声安抚着,心头却俨然掀起惊人的风浪。 说不震惊是假的,昨日她还和萧云珩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这些人不会那么傻,赶在这个关头对她下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少哄我。”事关她的安危,萧云珩没那么好糊弄:“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陛下,想必他会采取行动,不过,我还有其他的打算。” “你说。” 萧云珩说起他的计划。 陆惜月认真听完,十分乖巧的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做。” 再不配合一点,小宁王生起气来,可不好哄。 第264章 她在撒谎 “你认真点。”萧云珩拧眉。 陆惜月凑上男人唇瓣,轻啄了一口笑道:“我一直很认真的,你直说就是。” 萧云珩眸色深了深,嗓音微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撩拨我。” “我没有啊,我就是纯粹想亲你罢了。” 萧云珩呼吸一窒,在陆惜月还未反应过来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对准那双潋滟咬了下去。 这里随时都可能来人,他也不敢太放肆,啃了两口就将人松开。 “好了,说正事。” 他竭力克制内心的情绪,迫使自己的手从少女身上移开,缓缓讲起他的打算。 转眼便是翌日晚,守着太后歇下之后,陆惜月拖鞋略有些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里。 “姑娘,今日厨房做了浆水面,您尝尝合不合胃口。”宫女照例端来了夜宵。 清汤绿叶里白花花的面条被酸辣开胃的汤水淹没,漂浮在表面的芥菜叶子散着油光,在烛火的照射下,显的更加诱人。 陆惜月瞥了小宫女一眼,毫无防备的捡起筷子将面条挑起来。 宫女端着托盘站在一旁,视线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陆惜月将面条送到嘴边,没吃到嘴里又停下,垂眸盯着汤碗,一言不发。 宫女好奇的笑了笑,波澜不惊问:“姑娘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没有。”她抬头对着小宫女浅浅一笑,状似不经意问:“就是觉得晚上吃这么辛辣的东西对胃不好。” 宫女听着,心头一沉,面上仍旧保持着镇定:“只是一碗面条罢了,若是姑娘不喜欢,奴婢去给您换别的来。” “算了吧,我忽然不想吃了,你拿去吃吧。” 那要面条被少女退到自己身前,宫女努力控制的表情有些崩裂:“奴婢,奴婢不饿,还是姑娘吃吧,你晚饭吃的不多,又累了,可不能饿着。” 陆姑娘性子好,平常有什么点心也会分给她们这些普通宫女,她自然不会拒绝。 可这碗面条不同。 陆惜月笑吟吟看向宫女,好脾气道:“没事的,不过一碗面条而已,我不吃,丢掉也是浪费。” “不了,奴婢,奴婢不喜欢吃辣的东西。” “可我昨日给你的辣牛肉干,你不也吃了。” 宫女嘴唇哆嗦,一时间想不出话反驳。 “吃吧,先尝尝好不好吃。”她又把碗推近了些,盯着宫女苍白的脸色,唇角笑意不减。 “奴婢,奴婢……”宫女彻底慌了,大概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亏心事,双腿都开始打颤。 她看到少女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声音冷的比十二月的寒风还刮人。 “怎么不吃呢,是这面条不能吃么?” “怎,怎么会?”宫女强撑着心绪回了一句。 “既然不会,那就把她吃了。”陆惜月不再与她打马虎眼。 “噗通”一声,宫女再也承受不住,跪坐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姑娘,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不该鬼迷心窍,收那二百两银子的。” 她是太后宫中品阶最低的宫女,平日里连洒扫的活儿都轮不上她,一年的银钱存起来都不到五十两,又如何能拒绝的了二百两现银的诱惑。 陆惜月没有惊动外面的人,走近宫女,捏起她的下巴:“谁给你的银子?” 宫女哭着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她年纪不小,身形有些丰腴,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 “对方为宫女,还是太监或者侍卫?” 宫女想了想,道:“是一位老嬷嬷。” “可知道她的长相?” 宫女瑟缩着摇头:“天太黑了,奴婢没看清。” 陆惜月敏锐的捕捉到她提到的时间,拧眉问:“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就是前天夜里,奴婢在外当值的时候,不小心吃坏了东西,回房的时候碰上了这位嬷嬷,奴婢还记得,她手上有一道这么长的疤。” 她伸出手比划了两下,那疤痕大概有半个手指长。 陆惜月觉得不对劲,她都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居然能看清她手上的疤? 宫女生怕她不信似的,又道:“不过她个子很高,比我高大概三四寸。”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再联系你?” “没有,嬷嬷说了,银子给我,只要我把药下进去,其他的事就和我无关了。” 陆惜月眼神一紧,这个宫女在撒谎! 她没有拆穿宫女的话,松开手坐回椅子上:“你可知道下毒杀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宫女闭了闭眼,泪水不要钱似的砸了下来。 “奴婢知错了,请姑娘饶恕奴婢这一次,奴婢愿为姑娘当牛做马,再报恩情。” 陆惜月嘴角噙起笑意:“你真的愿意为我当牛做马?” 宫女忙不迭点头。 “那好,你过来。” 宫女迟疑片刻,往她身前挪了过去。 在她附耳过来的瞬间,陆惜月一个手刀劈在了她后颈,宫女闷哼一声,当即晕死过去。 夜色遮掩下,萧云珩藏在院中的灌木后,与镜一两人目不转睛盯着门框上烛火映出的影子。 房门被推开了。 两人立刻飞身过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宫女。 与宫女身量相仿的碧水从屏风后走出来,将宫女的衣服剥了下来换上。 晕死过去的宫女被镜一五花大绑,扛着送到了一处密室。 夜色暗涌,细碎流潋的月光透过空中的薄雾,洒落在静谧无声的院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待到碧水再次从陆惜月的房间出来,原本秀丽的五官变的十分普通,发髻也梳成了方才那名宫女的样式,哪怕是离近了看,扒拉她的面皮,也绝对发现不了小宫女其实就是碧水。 这个本事还是陆惜月从丰长笛手中学来的,正好今日派上用场。 所有准备妥当之后,萧云珩带着镜一安心离开皇宫。 宣若阁中,云选侍坐在床榻边,摇曳的烛火倒映在瞳孔之中,透出几分癫狂之色。 “选侍,该歇息了。”心腹宫女忍不住出声提醒。 已经是三更天了。 她轻轻勾唇,指尖抚过燃烧的火光,声音平静的吓人:“太后宫里还没有动静么?” 第265章 卷入一场阴谋 转眼又过了两日,打发了心腹去太后宫里好几次,云选侍期待的“动静”一直都没有出现。 她有些急了。 不仅仅是云选侍,还有当初率先找到云选侍的那位佝偻背影的老嬷嬷,也坐不住了。 她给的东西见效很快,哪怕陆惜月医术决定,也断然不会发现。 那东西可不是什么毒药,而是蛊。 子母双生蛊,是这世间最罕见难炼的蛊虫,需要费上十多个童男子的鲜血才能将其养大,成为可用的蛊虫,而这仅仅是子蛊需要的鲜血,母蛊则需要十八位位未婚女子的心头血。 她让人给陆惜月下的正是子蛊,只要子蛊入体,就能用母蛊控制子蛊,从此折磨陆惜月。 她并不打算杀了陆惜月,一个医术卓绝的小丫头,留着有很大的作用。 夜幕四合,老嬷嬷趁着满天星光,来到了小宫女的住处之外,敲响了房门。 不多时,小宫女将门打开,面无表情的将老嬷嬷请了进去。 太后宫中,侍卫很快将这消息告诉给陆惜月和赵嬷嬷。 “太后娘娘已经睡下了,这件事还是不要惊动她,先把人抓住了再说。” “姑娘的安排正好。”赵嬷嬷对她的提议十分赞同。 太后宫里的侍卫身手都不错,尤其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惠帝害怕还有什么人心怀不轨想要加害太后,又拨了一队人马过来。 老嬷嬷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的时候,一双眼睛几乎瞪圆了。 她心乱如麻,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会露出破绽,直到最后,脑海里闪过一道才经历不久的画面。 她骤然回头,死死的盯着“小宫女”,咬牙质问道:“你不是红莲!” 红莲从来不喝热茶,刚刚她给自己奉上了热茶之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嬷嬷眼睛还真是厉害。”陆惜月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罐。 话音刚落,老嬷嬷就看到“红莲”居然撕开了自己的脸皮。 惊愕之余,她看到了一张面容清秀的脸。 “红莲呢,红莲去哪儿了?”老嬷嬷愤力挣扎着,可终究抵不过两名人高马大的侍卫,她回头,猩红的眼睛瞪着陆惜月,最终只吐出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的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就算陆惜月医术再好,鼻子再怎么灵,都不可能发现有蛊虫的存在。 陆惜月才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直接让人把老嬷嬷带走。 “把她和那个宫女分开关押,另外再通知陛下,就说人抓到了。” 侍卫有些犹豫看向碧水:“姑娘,陛下今晚去了婉妃娘娘宫里歇息。”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再去打扰只怕不好。 碧水瞥了眼面生的小侍卫,点头:“按陆姑娘说的做就是。” 侍卫领命,立刻去婉妃的宫里传话。 密室里昏暗潮湿,老嬷嬷很快就在这里见到了奄奄一息的红莲。 少女被关在笼子里,身上血痕累累,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老嬷嬷被一把推进去,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侍卫冷脸将门锁好,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莲,红莲。”她试图唤醒红莲。 少女迷迷糊糊睁开眼,随后看到了往自己这边张望的老嬷嬷,她神色陡然清醒许多。 红莲艰难爬到了铁笼子边缘,与老嬷嬷的距离缩短不少,仅有两臂之长。 “到底怎么回事,陆惜月是怎么发现的?”她仍旧弄不清楚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好像,从前就接触过蛊,而且身上还有引蛊的香引。” 香引,是用来捉那些蛊虫的诱饵。 “她怎么会有香引!”老嬷嬷不可置信。 这东西只有苗疆才有,而且,苗疆有两样东西从不外传,一个是蛊,一个就是香引。 难道陆惜月还和苗疆有关系。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问:“那子蛊呢,去哪儿了?” 红莲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我端了面条给她,她发现了面条里的蛊,就直接把我打晕关在这儿了,听她的意思,似乎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老嬷嬷心头一跳,胸腔里霎时涌出强烈不安。 陆惜月到底是什么人,拥有香引不说,居然还清楚她们的行动! 两人接连被抓,再加上蛊虫的事,老嬷嬷对红莲说的话几乎是坚定不移。 红莲扒拉着铁笼的栏杆,观察着老嬷嬷的脸色,漆黑的夜里一双眸子幽深莫测:“现在可怎么办,如果后面的事情暴露……” “不会,绝对不会。” 红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嬷嬷厉声打断,她眯着眸子,决然开口:“别忘了当初我们立下的誓言,即便是死也要保护主子的安全。” 红莲闻言眼底怔仲片刻,点头之后,又觉不放心:“这个时候陆惜月应该还没有发现主子的身份,要不然,我们就找一个替罪羊拖下水算了。” 老嬷嬷听这话也庆幸,但对红莲的话并不赞同:“不成,先等等看吧,等明天,就知道了。” 她抬眼,透过高墙上的铁栅栏窗口,看到了雾蒙蒙的夜色。 红莲见状,也只好作罢。 惠帝乘着夜色来到太后殿外,直接提审了红莲。 老嬷嬷眼睁睁看着红莲被拖出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她自己也活不久了。 殊不知,被提溜出密室后,两名侍卫就将红莲松开,原本伤痕累累,连说话都困难的红莲竟自己站起来,直接往殿内走。 “红莲”将密室中与老嬷嬷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惠帝望着“红莲,”双眸逐渐染上深沉,是比这夜色还要浓烈的墨色。 这些人竟然是来自于苗疆! 陆惜月在看到面条里藏起的那个蛊虫,就已经有所猜测,但即便如此,也没想到,除却这两人之外,还有别人混迹宫中。 她捧着瓷罐,精致的眉眼微垂,陷入沉思。 她好像把自己卷入了一场迷雾重重的阴谋里。 苗疆,蛊虫,主仆。 陆惜月抿了抿唇,眉头紧锁,努力的想要找出原文中与这段有关的剧情。 第266章 陆姑娘要翻身 可任由她再仔细的回忆,却没有找出任何一段和这个有关的剧情。 她紧捏着瓷罐,目光沉沉浮浮透着冷肃。 “她有没有说,她的主子是谁?”惠帝声色凉凉问。 “红莲”摇头,“属下想要细问,可她怎么也不肯说,未免打草惊蛇,露出马脚,属下也不敢多问。” 惠帝没有说话,半眯着眼眸,烛火摇曳下显的视线更加凌厉。 “回去吧,务必将她的秘密给朕挖出来。”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那个不要命的苗疆人,竟然敢在他的后宫之中安插这么多线人。 大夏与苗疆安定了这么多年,惠帝想不明白,苗疆实力并不算强,怎么会想到这种法子来。 两国安邦,百姓安居乐业不就成了么。 莫不是想要再起战乱! 想到此处,惠帝的脸色彻底阴鹜。 他并不是一个有太大野心的帝王,统一天下这样的雄心壮志他没有。 问鼎帝位,守护百姓安定,对他而言就够了。 但若有人一定要打破这份平静,他也不介意,让大夏的铁骑踏平那些不安稳的! “陆丫头。” 陆惜月骤然回神,对着惠帝施然行了一礼。 “不错,今夜的事你居头功,倒是让朕有些意外,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陆惜月低着头,眉梢轻扬。 “臣妇不敢居功,这都是臣妇作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 惠帝对她的识趣很是满意,凝着目光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再赏赐你黄金万两,另外,明日你就出宫去吧,每日由宁王陪着进宫,朕每日都被那小子烦死了。” 惠帝语露无奈。 陆惜月了然,赏赐只是表象,让她出宫才是真正的目的。 惠帝这是不想让她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想想也是,兹事体大,涉及到与苗疆的事,惠帝不可能让她这么个罪臣之女掺和进来。 不过能拿一万两黄金,还是很值的。 “臣妇谢陛下恩典。”她谢了恩,直接应下。 惠帝离开以后,内侍很快送来了一万两黄金。 沉甸甸的几个大箱子,金灿灿的元宝即便是在灰蒙蒙的光线下,都显的恍眼。 陆惜月捡起一块金元宝在手里掂了掂,心中有无限感慨。 大夏不愧为九国之中最强,记得最后作为反派的萧云珩打上京城的时候,已经问鼎九五之尊的姬无痕花了二十万两黄金为交换,请来了无数江湖高手护驾。 与军队不同,江湖上的人士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萧云珩最后才没有成功。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次日一早,雾气初散,陆惜月就辞别太后,带着自己的万两黄金,当人不是她一个人拿,惠帝特意拨了十多个人帮她把这些银子送到王府。 萧云珩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宫门口等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王府。 惠帝又赏了陆惜月万两黄金的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众人不禁猜测,是不是陆姑娘将太后的病治好了,陛下高兴,所以赏了这么多银钱。 就连京城的百姓,对这位曾经臭名昭著的女纨绔的评议也变了风向。 头顶朝阳热烈而又温暖,又是一年的夏日临近。 “听说了吗,陆姑娘又得了陛下的赏赐。” “怎么没听说,万两黄金呢,这也太大手笔了,从前没听说过陛下赏赐谁只赏银子的。” “那不是因为陆姑娘是个女子吗。” 这要是个男的,肯定是升官赐权呗。 “你们说,陛下怎么就不赐陆姑娘一个正统的名声呢。”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百姓议论皇亲国戚,其实是要砍头的大罪。 可陆姑娘不是啊。 “嘘,这话可不好说,人才治好了太后,正得圣心呢。” 茶馆里几人听着,立刻压低了声音。 回到王府,陆惜月凳子都没坐热,陆母就赶过来询问情况。 好不容易让陆母安心的离开,赵品谦又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对赵品谦,陆惜月没有瞒着。 “子母双生蛊!”赵品谦面露惊愕,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 陆惜月察觉不对,拧眉问:“大哥你知道这东西。” 赵品谦表情凝重:“有幸见识过一次。” 他见过被下了子蛊的人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整个人皮包着骨头,脸颊与眼眶凹陷,几乎算不得一个健康的人。 子蛊折磨宿主的时候,会啃食宿主的血肉,他吃的越多,自身长的越大,到最后将宿主的躯体啃食的就剩下一个行尸走肉。 直到子蛊咬破皮肉,从身体里钻出来,从原本的芝麻大小成长到几乎有一只手的大小。 恶心又渗人。 “苗疆与大夏交好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搞出这种事来?”赵品谦不解。 这些年以来,苗疆也靠着大夏的庇护捞了不少好处。 “不是突然。”萧云珩唇角紧绷,想到子蛊差点儿就被她吞下,仍心有余悸。 赵品谦看向青年。 “宫里的宫女和太监进宫之前,都是需要查看祖上两代家世是否清白,才能进宫侍奉,但凡有一点不对的,都不可能进的了宫。” 那几人能进宫,显然不是近两年就筹划出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当初的管事收了贿赂?”赵品谦猜测着。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能让太仆寺卿冒险收人进宫,只怕也不简单。” 太仆寺管理宫中的奴仆,自然清楚侍奉皇帝皇后的人得多谨慎,万一放进去一个刺客出了什么事,不仅要杀头,可是要株连九族,连祖坟都要被挖出来的那种。 说到此处,他重重捏住陆惜月指尖,略有责备的开口:“就说当初不该进宫。” 陆惜月无奈,“知道了知道了,一路上你都说了不知多少回,我真的知错了。” 她又不是真的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谁知道会卷进这样的事里去。 萧云珩轻哼,要不是大哥在,他一定让她“好看。” “下次听我的,不许再冒险。” “好的,明白。” 陆惜月笑吟吟点头,无有不应。 萧云珩这才满意了。 赵品谦看不下去,一脸嫌弃道:“二位注意下场合,你大哥我还在这儿呢。” 欺负他没有媳妇儿是吧。 第267章 涨价 萧云珩弯唇:“大哥年纪也不小了。” 赵品谦:“……” 他从这臭小子的眼神里看到了炫耀和埋怨,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想就清楚了,必然是他每天来找自家妹子商议铺子的事情,这臭小子没法儿黏着她,所以心里不服。 思及此,他冷声笑了。 “也不算大啊,再者,这娶媳妇儿呢讲究两情相悦,否则就像你和惜月一开始成亲的时候,仇人一样。” 当初这两人成婚,萧云珩被绑着进国公府的事儿,谁不知道,他这个路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萧云珩一听差点儿黑了脸,看着赵品谦笑吟吟含着看戏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陆惜月眨了眨眼,听出了赵品谦话语中的几分针对,却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时过境迁,当初是我眼神不好,我如今已经改过。”他暗暗咬牙解释着,不忘回击,“倒是大哥,如今已有二十七了吧,也是,这个年龄不好婚配,不过无妨,若是大哥愿意,我可以请淮安侯夫人帮忙替大哥留意那些适婚的好姑娘。” 赵品谦唇角微抽,侧过脸目光横在青年越说笑意堆积越多的脸上,最终忍无可忍:“二十七的年龄又如何,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个月二十七,花露铺新开张。” 果然,下一瞬,萧云珩就笑不出来了。 赵品谦拿出了折扇,在身前晃了晃,姿态悠然。 “不是已经开了一间,又是哪个铺子开张?”陆惜月被吸引了注意。 萧云珩一时无言。 大意了,没想到他竟用生意气人。 “不是开张,是修整了一番,之前匆匆忙忙开的铺子,许多地方都比较简陋,这次修整过后,我打算将花露铺的价格上调一下。” 他没有忘记正事,拿出一个瓷罐打开,里面是一层十分细腻晶莹浮动着幻彩光芒的粉末。 陆惜月怔了怔,这是细闪吗? 她把罐子接过来,惊奇问:“这是用什么做的?” 现代的很多彩妆里面会加这种细闪,还有香水里也会有。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看到这个东西。 “这个我称它为闪晶,是用海月贝壳内部的一层彩色的内壁研磨出得到的。” 那日他正在想如何能将香露的价格合理的提上去,恰巧看到府中的一位庶妹在找他说事的时候把完着一对珍珠。 他忽然想到常常被添加在药物与脂粉中用作养颜的珍珠粉,而海月贝壳之中,就包含有不少的珍珠粉,尤其是内壁的一片,还是白色的。 若是能刮下一层,研磨成细细的粉末,加入香露之中,定然十分好看。 想到了,他也就试着做出来。 只是香露之中能不能加这样东西,还要看陆惜月的决定。 陆惜月很清楚,海月贝壳,就是指的扇贝贝壳。 “可是这样,成本不会很高吗?” 扇贝在古代普通人赚一年都不一定吃的起,别看这么一小罐粉末,少说要消耗三四十只海月贝壳。 赵品谦笑了笑,“我看你是在宫里待久了,人都傻了,这海月吃的是什么,是里面的肉,吃完贝壳也就丢了,再者,也不一定非得是海月,其他的只要有贝壳的也可以代替。” 陆惜月恍然。 “怎么样,这东西能不能放进香露里。” “当然可以了。”她把罐子小心翼翼盖上。 “那就好。”赵品谦收了折扇,又将闪晶粉末收好,打算待会儿就弄去试一试,“待会儿有空吗,同我一起去铺子看看,回京城这么久,想必都没看过花露铺什么样。” 陆惜月想了想,还真是。 之前有空的时候,铺子没开张,后来铺子开张了,她与萧云珩的事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无暇顾及。 “那就去看看吧,明日我还要进宫,估计就没时间了。” 一旁的萧云珩怨念越发深重。 他错了,今日就不该开门放赵品谦进来。 陆惜月显然察觉到了某人透着怨日的眼神,低头笑容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去。” 他站起身,一只素白漂亮的手忽然伸到眼前。 少女笑容灿烂,光芒耀眼晃的人几乎移不开眼。 萧云珩怔怔把手递过去,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陆惜月拉着走到门口。 赵品谦跟在一旁,面上的鄙夷毫不遮掩。 还未到花露铺,萧云珩就在路上碰见了正赶过去邀萧云珩去侯府商议事情的谢之洲。 有大事要筹备,萧云珩推脱不得,嘱咐陆惜月小心,又把镜子留了下来,才放心离开。 到了花露铺,哪怕陆惜月一路上听了赵品谦说过如今花露铺整修过的场景,也不免为之震撼。 从进门的瞬间,脚下踩的大理石桃木打造的展示柜上横着一块透明的琉璃瓦片用作柜台,下面各种各样的香露整齐的摆放着,还有五颜六色的试香纸。 铺子内部面积很大,快赶得上王府的寝屋大小,一整个檀木柜,屋子有多宽,就横了多宽,墙上展示着每一种花露铺的原料以及香味的调度。 为了与花露和香露附和,铺子里的伙计更是穿上了各自负责售卖花露相附和的衣裳。 负责海棠花露的,便是浅黄色衣裳上绣了海棠花的图样,负责橘子香露的,胸前则是橘子累满枝头的图样…… 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字——豪! 陆惜月忍不住道:“大哥,你整修铺子,花了多少银子啊。” “不多,我们天下商行名下就有做这种生意的,也就花了五百多两的材料费。” 陆惜月看到柜台上花露标注的价格和在雁南时的价格并无区别。 赚肯定是赚的,但是以京城的物价还有整间铺子开张以来再到修整过后,只怕两年也未必能完全回本。 也就难怪他这么想要把铺子里的花露涨价。 陆惜月凝起眸光扫过铺子里如云的客人,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能将花露和香露的纯度再提上去,再加上赵品谦做出来的闪晶粉末,那花露的价格至少能翻两倍。 当然,要将这些提纯,就需要更加精密的仪器才能做到。 第268章 忍不了了 “大哥你见多识广,手下有没有手艺人能做精密度高的的东西的。” 赵品谦扬眉:“这得要看你做什么东西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陆惜月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花露和香露的纯度还能再提升?!”赵品谦又惊又喜。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之前让人打造的蒸馏器还是找了好多师傅,陆陆续续修改咯好几次才能做出来的,如果能有人完全还原我绘出来的仪器图纸,提纯根本不是问题。” “原来是这样。”赵品谦点点头,思虑片刻后他道:“能烧纸琉璃器的我见过不少,手艺好的也不少,不过能达到你的要求,应该不多。” “是啊,我就是担心师傅的手艺。” 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没有选择打造更加精密的仪器。 赵品谦想了想,招呼来一个伙计:“我去找人查一查,你且在这里转一转。” “好。” 赵品谦转头吩咐伙计:“招呼好姑娘,听到了吗。” 伙计连连点头,瞥了眼容貌明艳的漂亮姑娘,心头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东家居然会带女孩子出来逛街买香露了! 其他伙计自然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纷纷和他交换起眼神。 稀奇啊稀奇,东家二十多岁对女子从无什么交集,更别说陪着逛街之类的。 这位姑娘可真厉害,居然能令他们东家铁树开花。 他一定得伺候好了,千万不能让到手的东家夫人跑了,否则东家多可怜啊。 伙计内心想法太多,一双眼睛溜圆。 陆惜月瞥了下伙计,心中闪过古怪。 总觉得这个伙计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眼下还是逛铺子比较重要。 忽略伙计热络的过分的样子,陆惜月从他的口中得知楼上还有五房雅间。 与她当初在雁南设定下的规矩一样,只要成为会员就能使用雅间,当然,在雁南与京城的会员价格有些不同,会高出一些来。 “把会员名册拿给我看看。” 这些可都是她的衣食父母啊,当然要了解一下。 伙计看她的眼神瞬间有了变化。 这位姑娘是不是太过于自觉了,虽说他们把她当未来的东家夫人看,可会员名册这么隐秘的东西,可不是随便能看的。 他有些犹豫。 东家说了,要让他好好招待,偏偏之前铺子里还定下规矩,不许让外人看名册,哪怕是会员客人也不成。 那是给呢,还是不给? 伙计陷入了纠结。 陆惜月盯着发呆的伙计,越发确定这个伙计的古怪。 就在她准备提醒伙计回神的时候,从楼上雅间下来的一抹紫色身影踏着台阶缓缓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容貌显眼的陆惜月。 秦知嫣顿时眯起了眸子:“陆惜月,你居然也在这儿。” 她记得十分清楚,上次买淮安侯府的时候,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陆惜月受到教训。 正愁没办法解心头之恨呢,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她声音太大,吸引了陆惜月注意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室客人的目光。 能到这儿买东西的人家非富即贵,自然认出了她的身份,再看她走过去的方向,众人顿时禁了声。 同为勋贵圈子里的人,她们自然认得陆惜月。 这位眼下可是太后眼前的红人,连陛下都接连赏赐了两回万两黄金呢。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秦姑娘,好久不见。”陆惜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秦知嫣。 不过既然是从楼上雅间下来的,就是花露铺的会员客人。 对于送银子上门的“衣食父母”,陆惜月不介意宽容一点,对着少女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然而,这张明眸皓月,漂亮的不像话的脸笑的这么张扬,落在秦知嫣眼里俨然等同于挑衅。 她是个脾气极为不好的人。 眼看着少女深吸口气,一脸阴森,贴身丫鬟忙不迭再她身后低语:“姑娘,这里人多。” 秦知嫣当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与陆惜月起什么争执,对她的名声不好。 但轻易放过陆惜月,不可能! “是啊,好久不见,陆姑娘怎么有空出来买花露了,不如我给你介绍介绍,这里的东西我也算熟悉,陆姑娘你初回京城,想必没怎么见过吧。” 话说的倒是好听,又是副贴心和善的模样,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是在暗讽陆惜月没见过世面呢。 陆惜月挑眉,自然听出了她的优越和对自己的不屑,莫名的想笑。 “不用了,已经有伙计介绍了。” 简单一句话,瞬间挑起了秦知嫣的怒火。 “你敢将我比作伙计?”她拧眉,怒意升腾,以至于清丽的面容都显的扭曲。 “姑娘。”丫鬟心惊胆战的提醒一句。 陆惜月无辜道:“秦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已经有伙计向我介绍这些花露,不需要劳动秦姑娘大驾。” 秦知嫣对上她这幅表情,气的想骂人,奈何现在场面不对。 她生生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是我误会了,不过陆姑娘,我瞧你一个人来的,也没个下人跟着,你好歹身份尊贵,出门要小心啊,最近可不怎么太平。” 云妃被降位处置,朝廷死了个收受贿赂的官员,新婚的三皇子夫妇被关禁闭,莫说那些官员勋贵,就是百姓们都隐隐觉得不安。 如此动荡,想太平也太平不下来。 没等陆惜月开口,她便拿让丫鬟拿着刚买的花露递过去,“这是我刚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陆姑娘收下就赶紧回王府吧。” 众人看着这一幕,表情逐渐微妙。 秦知嫣明显是在鄙夷陆惜月的身份不正,处境尴尬啊。 杀人诛心,还真是厉害! 陆惜月扯了扯嘴角,目光触及正对着自己笑的得意的少女,颇有些无奈。 回京那两天她就发现了,秦知嫣对萧云珩是旧情难忘。 她并不喜欢与别人争什么,可属于自己的东西,断然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秦知嫣屡次三番的找她麻烦,她就想看在银子的面儿上忍一忍,如今也忍不下去了。 有句话说的对,人是不能纵着的。 她轻舔唇瓣,湛黑的瞳孔浮出淡淡的笑意。 第269章 撕开遮羞布 秦知嫣见她仍旧笑容不止,只觉得古怪。 “秦姑娘还是将香露留着自己用吧,免得日后,再也买不着了。” 陆惜月望着少女疑惑的面容,语气平缓的开口。 秦知嫣微怔,随即露出一脸嘲弄道:“”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买不买的着,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真以为自己得到了萧云珩的喜欢,就能只手遮天了。 真是笑话,也不看看这京城贵女之中,有几个瞧得上她的。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陆惜月怎么突然说这个。 来此的多数是姑娘家和贵妇人,家里做官的父亲或者是丈夫十有八九会派人去查,或者从别人口中得知陆惜月曾在雁南开过花露铺,且与天下商行的赵品谦有些关联。 毕竟,萧云珩回京之后,也没有刻意让人将这些痕迹掩盖。 他们知道了这些,兴许会和家里的夫人说,但尚在闺中的女儿,自然是没必要告诉的。 “不过陆姑娘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人吗,贵在有自知之明,否则的话,即便是有福也享不起,你说是不是?” 她走近了些,举起那瓶绯色琉璃瓶装的香露,七彩潋滟的光芒折落在脸上,映起那双瞳孔中令人不适的讽刺与不屑。 陆惜月撇撇嘴,秦知嫣这阴阳怪气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 之前还以为就是个只会埋头生气发怒的。 她堪堪后退一步,在少女倨傲的目光下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开口:“秦姑娘为何这么说,是因为……王爷吗?” “你胡说什么!”秦知嫣陡然瞪大了眼,秀丽的双颊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铺子里的众人听着,一阵哗然。 秦知嫣对萧云珩余情未了,几次三番试图与他重新定亲的事,京城上下谁不知道。 只是碍于侯府的地位,没有明说罢了。 陆惜月这话,可谓是直接撕破了秦知嫣的遮羞布,直接把这件事摆搬到了台面儿上来。 啧啧啧,真不愧是陆惜月啊,性子和容貌变了不少,但是这膈应和气人的本事,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少。 陆惜月垂下眸子,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块帕子,可怜兮兮的在手机绞着:“之前姑娘到王府来的事,我都听王爷说了,姑娘与王爷原本是有过亲事,可是……” 她咬牙,再抬眸之际,精致双眸里已经盈满泪水。 “可是当初是你退了婚,姑娘又何必再来找王爷,又何必为了这些事,几次三番的来刁难我呢。” 众人听着,眼睛都瞪大了。 几次三番的! 原来秦知嫣为难陆惜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 铺子里八卦之息冉冉升起,众人脸买东西的心思都没了,竖起耳朵,悄咪咪听着。 跟在陆惜月身后的伙计浑浑噩噩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 原来这位不是东家喜欢的人,竟然是东家口中一直提的那位妹子,也是这花露铺的东家之一。 伙计仔细回忆着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好一会儿才松口气。 秦知嫣整张脸都红了,又羞又气,恨不得冲上去撕烂眼前这张故作可怜的脸。 “你装什么装,那天在淮安侯府,不是挺厉害的么。” 她上前一步,企图伸手去揪人,被眼疾手快的丫鬟给拦了下来。 这话一出口,回过神来,秦知嫣看着周遭汇聚而来的目光,脑袋有些发懵。 她说了什么! “原来陆姑娘说的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她是瞎说的,没想到秦知嫣竟然真的在私底下找过她。” “秦知嫣好歹也是侯府嫡女,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宁安侯侯爷那般刚正肃穆的一个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儿,啧啧啧。” …… “小姐,我们回去吧?”听着周遭鄙夷的惊叹声,贴身丫鬟都觉得没脸,忍不住提议道。 然而,她忘了秦知嫣本性是什么样的人。 一旦被真正挑起了怒火,压抑在胸腔的所有情绪都会爆发,更何况,这种事还是被陆惜月挑起来的。 什么名声,这些人都知道了,她还在乎这个做什么? “回什么回,你给我滚开。”她一把推开丫鬟,恶狠狠盯着陆惜月,笑道:“是我找了又如何,我本就与宁王有婚约,他如今回京,这王妃本该是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上下量了眼前人,冷哼:“一个罪臣之女,流放道那种地方,谁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以为凭着一副好容貌就能夺走属于我的东西,简直做梦。” 丫鬟已然呆住了。 她心里只一个想法,完了,待回府,她定然要被侯爷夫人打死吧。 秦知嫣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花露铺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着怒不可遏,龇牙欲裂的秦知嫣,惊的说不出话。 秦知嫣的脾气不大好,她们是知道一点的。 却没想到,竟然差到这种地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能无所顾忌。 秦知嫣的话还没有说完,她骂完了人,直接看向那伙计:“这四季春当真是什么人都接待,你最好快点将她赶出去,否则,从此以后,我宁安侯府的生意,你都别想做了。” 伙计嘴角抽了抽。 宁安侯府的生意做不做,也不是姑娘你说了算,还得是他身边这位东家点头才成。 陆惜月好整以暇看着突然暴怒的少女,眉眼微敛,坦然笑道:“秦姑娘放心,以后四季春也不会再做你们宁安侯府的生意。” “不做我宁安侯府的生意,陆惜月,你真看得起自己,别仗着宁王就觉得自己能为所欲为了。” 秦知嫣丝毫没觉得她话里有什么不对劲。 “她就是可以在四季春为所欲为。” 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青年男子冷冽的声音。 众人循着声线看去。 青年手中折扇上绿松傲然,一袭青衫衬起姿容肃立,俨然是位芝兰玉树的偏偏公子。 “是天下商行的赵家主!” 天下商行换家主的动静闹的挺大,那两日京城风言风语的,众人自然认得赵品谦的身份。 不过,他怎么会替陆惜月说话? 第270章 连续打脸 秦知嫣亦呆呆的看着自楼上缓缓下来的青年,与对方漆黑瞳孔对视的瞬间,她心里一凛,下意识后退一步。 青年的眼神冷的像块冰,似乎在用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她。 “赵,赵家主,没想到你也在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秦知嫣深吸了口气,迎上去,“赵家主,我是你们四季春的会员客人,此人在四季春中冒犯我,还请你将她赶出去。” 赵品谦:“……” 陆惜月:“……” 众人:“……” 秦大姑娘,你的脑子是摆设吗,人家赵家主刚刚的话都那么明显了,你居然还凑上去让人将陆惜月赶出去? 就连丫鬟也瞥了自家主子一眼,纠结过后还是准备上去提醒。 偏偏秦知嫣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略了过去。 丫鬟咬牙,大着胆子道:“姑娘,赵家主与陆姑娘应该是认识。” 她若不提醒,等回了侯府,姑娘生气,倒霉的还是自己。 秦知嫣皱眉,望着面无表情的青年,忽然想到了他方才说的话。 神色恍然。 “原来你与他竟然认识!” 这话她是对着陆惜月说的。 赵品谦淡定摇晃手中折扇,幽幽开口:“不止是认识,惜月乃是我认的义妹,同时她还是这花露铺的东家,秦姑娘,既然她刚刚说了,日后不做你宁安侯府的生意,就请你,出去吧。” 铺子里安静的过分,几乎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知嫣身上,惊讶,鄙夷,更多的是嘲笑。 惊的是赵品谦与陆惜月的关系,嘲笑的是秦知嫣的不自量力。 刚刚还说要把陆惜月从铺子里赶出去呢,却不想,人家是四季春的东家,现如今被赶出去的人成了自己。 真是可笑! 秦知嫣想过陆惜月在说出日后四季春不做宁安侯府生意的时候,兴许与四季春有什么关系,但她以为的是这份关系来自于萧云珩,而不是现在这样。 陆惜月竟然是四季春的东家,还是赵品谦的义妹,这怎么可能!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看热闹的一群人脚下仿佛生了根,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她脸上青红交加,不愿相信此刻要被赶出去的人竟然是自己。 “赵家主,我可是这四季春的会员客人!” “凭你是谁,都不能在我的铺子里仗势欺人,无缘无故刁难人,更何况,你刁难的还是我的义妹。” 赵品谦骤然收了手中折扇,折扇发出“啪”的声线,并不算大,却能震的人心神颤动。 他都听伙计说了事情原委。 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姓秦的在找自家妹子麻烦。 “你们……”秦知嫣气的嘴唇发抖,看着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微红的眼眶中闪过阴毒的光,“义妹,好一个义妹,赵家主这般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护的是赵家的家主夫人。” 陆惜月陡然眯起了眸子。 赵品谦脸色彻底冷下来,抬手招来伙计:“还不快点将人赶出去,免得脏了我四季春的地板。” 伙计闻言就要上前。 秦知嫣冷笑:“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宁安侯府的嫡女,你们敢动我一下,就是与宁安侯府作对!” 伙计们犹豫着停下脚步。 秦知嫣勾唇,说出口的话越发恶毒:“陆惜月,你果然还是和一样一样,狂蜂浪蝶,形骸放浪,你根本就配不上萧云珩。” “我配不上吗,可他就是喜欢我啊。”陆惜月弯了弯眉眼。 一句话气的秦知嫣冷笑都僵在脸上。 “贱人,你与赵品谦狼狈为奸,狗男女,看我告诉宁王,你就等着他把你赶出王府吧。” 话音刚落,少女身后的大门,一道墨色身影逆着傍晚橙色的金辉,踏入了花露铺中。 正听的津津有味的看客们当即收回了放肆的视线,纷纷低下头去,装作在看花露。 铺子里一下恢复了嘈杂。 青年眸中寒意摄人,冷声开口:“是吗,本王怎么不知道,王妃要被赶出王府了。” 这个声音? 秦知嫣愕然转过身,入目便是朝思暮想的那张清俊面孔。 “云珩哥哥!” “本王没有妹妹。”青年径直略过少女,站在陆惜月身侧,方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此刻犹如乍春还暖,满含温情:“我来晚了,她可有欺负你?” “怎么会,王爷来的正好。” 欺负她自然是不可能的。 听着她的称呼,萧云珩不自觉拧眉,纠正:“别叫王爷,唤我的名字。” “有人在。” “那也叫名字。”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起话,青年眼中的柔情似水,仿佛要将人溺毙其中。 陆惜月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但此刻却很乐意配合萧云珩在这些人面前“秀一秀恩爱。” 主要还是为了气一气秦知嫣。 秦知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方才萧云珩的话,就像是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否认她们之间的亲昵,甚至公然替陆惜月撑腰。 “云珩哥哥,你听我说,我没有欺负她,都是陆惜月激我的。” 青年带着凉意的眼神扫了过来,“秦姑娘,本王说过,本王没有妹妹,另外,请你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王妃面前,否则,本王不介意让手下替宁安侯教一教女儿,什么是规矩。。” 青年的话中满是威胁,看向她的瞬间,所有的温情都化为虚有。 秦知嫣不甘的咬唇:“难道从前你待我的好,都是假的么?” 回应他的是青年的冷笑:“本王从前与你,也并无什么交集。” 想造谣污蔑他,挑拨离间,想都别想。 “行了,秦姑娘,丢脸也丢够了,我就不让人动手赶你出去了,你也该自觉一些。”赵品谦很客气的出声提醒。 秦知嫣死死咬着唇,憎恶自眼中腾起,凝着陆惜月的瞬间这股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再也没法儿在这儿留下去,一跺脚,转身跑了。 丫鬟心道不好,忙揣着花露追了上去。 赵品谦重新摇起折扇,慢悠悠道:“小宁王啊,要不你还是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来找我妹子,否则我妹子三天两头的遭人刁难,这可怎么办。” 第271章 吃一个女人的醋! 萧云珩神色淡淡的回道:“大哥这般为我操心,倒不如管一管这铺子,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赵品谦:“……” 这风流债是他惹出来的,到头来还成了自己的错了。 眼看着两人之间气氛不对,陆惜月忙往两人中间一站,“大哥云珩,再过两日就是琉兰花会了,到时候我向太后讨个假,咱们一起去凑热闹如何!” 琉兰花会一共吃鱼三天,除却大夏本国人会挟各种花卉到此展览,还会有其他国家的,鄙如与大夏有生意往来的乌凉,以及依附大夏许久的苗疆,哪怕是与大夏不睦许久的大齐,也会有商人前来。 大齐国一半的地界都占据着极好的地理位置,常年四季如春,着花草树木中的奇珍异品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多出不少。 再者,这也不仅仅是一场简单花卉展示。 赵品谦睨他一眼,点头应下,“这场盛会自然是要去的,天下商行也正打算外扩其他生意。” 萧云珩同样配合出声:“你想去,我都陪着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转眼便道了琉兰花会,陆惜月提前与太后告假,得了一天空闲,约上了萧云珩与赵品谦二人一同去逛花会。 一早晨时,刚踏上街头,扑鼻而来的花香萦绕着,耳边是各花卉商人的交谈声,入目一片芳华潋滟,除却寻常可见的,还有各种颜色奇异的花。 鄙如绿色的句话,纹路形似羽毛的百合,还有叶瓣纯黑的月季…… 绕是陆惜月也没想到居然能见到这么多奇异的品种。 她们起的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这大街上的人居然还是这么多,远远的看过去,乌泱泱一片,大概是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游玩了。 “人这么多啊,估计得挤出一身汗。”赵品谦忍不住举起折扇,挡住了头顶越来越烈的阳光。 萧云珩一手护着她的腰,温声道:“没事,待会我护着你,你一路跟着我就是。” “好。” 陆惜月很自觉的挽住他的胳膊。 街上人虽然多,等真走过去,倒也没那么挤,萧云珩一直把怀中的少女与人群隔绝开,防止有人碰到她。 赵品谦嘴上嫌弃人多拥挤,太阳又大,还是将领路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帮两人挡开前方的人流。 总算是挤到了一处花卉展台前头,老板还是个模样精致,身姿丰腴的美貌妇人。 只是,妇人个子高挑,少说有五尺半。 看着装打扮,像是来自于苗疆。 也因此,停留在此处展台前的客人多为男子,笑容谄媚的与美貌妇人搭话。 此处展台相比前面的几个展台相比,并不算小。 妇人身边还跟着两名侍卫,看样子来历不凡。 “这个不是惜月你当初在雁南绘出来的花纹图样上的花嘛。” 赵品谦一眼看到展台上插在绯色花瓶里纯白的郁金香。 陆惜月与萧云珩自然也看到了。 他想伸手去摸,那美貌妇人余光瞥了过来,见是三个模样俊俏的年轻人,扬起眉梢迎过来。 “呦,三位客官可是看中了五月香,真是不好意思,咱们这儿有规矩,只能看,不能摸。” 妇人拔高了声音,笑意婉转裹着几分魅意,如同她上扬的眉眼,妩媚惑人。 “为什么叫五月香?”赵品谦一心扑在郁金香上,没注意妇人的刻意逢迎。 “因为这东西在小妇人的家乡,一般都是五月开花。” “如今不过三月初,怎么开花了?” 妇人笑着解释:“我们这些花农以种花为生,自然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和方法,能催熟呗。” 赵品谦恍然。 就像卖果子的小贩儿一样,为了尽早赚钱,会拿没有成熟的果子泡在准备好的药水里。 妇人视线流连不停,最终落在被二人护着的少女身上。 她捡起另一个花瓶里粉白相间的五月香递了过去,“鲜花配美人,请姑娘笑纳。” 陆惜月一时愣怔,“送,送我的?” 萧云珩顿时眯起眸子,视线锐利的打量眼前妇人。 妇人感受到落下的冷芒,并不理会,见少女茫然,笑容更深:“这是自然,姑娘如此美貌,与此花十分相配。” 展台旁围着的男子看向被送花的少女,眼中闪过惊艳。 萧云珩脸色沉沉,将她往怀中轻轻一带,挡住了周遭令人不适的目光。 赵品谦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忘给陆惜月解惑:“这是琉兰花会,越漂亮越稀奇的花就越引人注目,像妹妹你这么好看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个不成文的习俗,遇见长的好看的,无论男女,都可大大方方的送上与之相配的花。” “公子说的不错,姑娘若是不收,小妇人我可要伤心了。” 说罢,夫人垂下眸子,露出伤心姿态。 陆惜月哭笑不得的接过郁金香,“那我就收下了,多谢老板。” 从前也不是没人夸她长的好看,给她送过花,可同为女子,还是头一遭。 “姑娘美貌,无需言谢。”妇人笑容灿烂,一双美眸潋滟惊鸿。 萧云珩脸色更加难看。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不仅要防着那些心怀不轨的男子,现在连女子都要防起来了。 这卖花的摊主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盯着他的王妃看。 不怀好意! “这花如何卖?”他拧眉,不动声色冷凝妇人。 妇人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手臂一挥,银器发出悦耳声响:“其他颜色的五月香二两银子一株,白色,黑色是三两银子一株,不知客人要哪种。” 萧云珩不是幼稚的人,但此刻想着对面的妇人很可能对自己的王妃揣着觊觎的心思,便气不打一处来。 察觉到青年面色不佳,陆惜月便能猜出这位生闷气的缘由,忙拦在他前面道:“每个颜色各要两株,多谢。” 妇人换上一副笑容:“好,姑娘稍等。” 萧云珩心中警铃大作。 她果然心思不纯! 赵品谦以折扇遮盖半张脸,险些没笑出声来。 没看错的话,萧云珩这是在吃醋,还是吃一个妇人的醋! 第272章 古怪的妇人 把花拿到手,陆惜月不敢再留,忙拉着两人转移阵地。 萧云珩脸色仍旧有些沉。 陆惜月把那朵粉白相间的花凑上去,柔声哄着:“好啦,别生气,人家也是好心,你莫吃醋啦。” 萧云珩轻哼:“她一直盯着你看。” 青年坦然承认吃醋,半点也不避讳,视线灼灼盯着少女明艳好看的面容,更加生气了:“你还收她的花。” 陆惜月觉得好笑:“人家又不是男的,况且她是觉得我好看才送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不好看。”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她盯着你的目光太……” 萧云珩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样或许灼热的目光,绝对不是单纯觉得一个人好看。 陆惜月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忽然之间,前方的人群躁动起来,不断的往四周奔散,本就拥挤的人群这么一动,不少人都撞在了一起。 “前面怎么了!” 赵品谦与萧云珩立刻将陆惜月护住,神色凝重的往前方看。 乌泱泱的众人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发出阵阵高亢的尖叫。 三人看到受惊之人把刚买到手的花都扬了出去,有的摊贩甚至连展台都被推倒。 “啊,快跑,杀人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本就恐慌的人群更加乱了。 萧云珩神色凛然,与赵品谦一起护着陆惜月退到了一处还算安全的拐角。 拥挤的人群因为急躁和害怕,慌乱之中摔倒,没能及时爬起来,就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好在有好心人上前将人拉了起来,才没什么大碍。 赵品谦蹙眉,不安道:“看样子有人捣乱,咱们得小心点,不知道这些人是冲谁来的。” 话音刚落,一群飞身而起的黑衣人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杀了过来。 手起刀落,视线之内,只要是人,就不放过。 萧云珩敛起眉,眼中迸发出寒光,一把推开身侧的少女,躲过了迎面落下的长刀。 “躲起来。” “你小心。” 深知自己留下来也是累赘,陆惜月不再犹豫,与赵品谦转身就跑。 他低下头,在此刻再次迎上来的瞬间,扯下身上的衣衫,蒙住了脸,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黑衣人的同伴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不由分说加入其中。 赵品谦本想先带着陆惜月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他毕竟不是正经学武的,身手没有萧云珩那么好。 黑衣人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扬刀解决了眼前之人,就冲了过来。 “大哥小心。” 陆惜月拔下头上的发钗,趁着黑衣人砍向赵品谦,被他躲过的瞬间,一把将发钗扎进了黑衣人的脖子里。 霎时间鲜血喷涌,溅了她一脸。 视线有些模糊,等她再次睁开眼,只看到一个宽厚的身影出现在身前,直接拉起她就跑。 她看不清路,用另一只手去擦眼睛。 脚下险些踉跄,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随后顺势弯下腰,径直将她背在了身上。 她揉着眼,手触碰到身下背着自己的人的衣裳,冰凉丝滑的触感并不是她熟悉的面料。 这人不是大哥! 陆惜月一颗心急促的跳动着。 可眼前依旧模糊,她只隐约看到了一支漂亮的银色步摇,还有耳边,破风而动的银器声响。 她脑海中闪过妇人的美貌。 想到自己此刻被人背着,对方很可能会对自己不利,陆惜月并没有打草惊蛇,扯起了衣袖飞快把眼前沾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背着自己的果然是方才卖郁金香的美貌妇人。 终于,妇人停了下来,将她放在了河堤旁的柳树下。 “总算是安全了,姑娘,你没事儿吧。” 陆惜月后背抵着树干,环顾四周,暗暗惊叹于妇人的体力。 这条长河与街距离少说有二里路,她背着自己竟然还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到这儿来! 只怕是许多身强体壮的男子也做不到这一步。 “多谢老板。”她面上道谢,心中仍存有警惕。 妇人指尖绕起了耳边垂落的发丝,红唇中语气悠然:“姑娘不必道谢,谁叫姑娘长了一张堪比谪仙的脸蛋儿,我这个人啊,没有别的,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哪怕是女子,也不例外。” 陆惜月微微抬头,就见妇人挺起了胸膛,不,是白花花的胸脯,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总觉得妇人有些古怪。 不过看样子,她应该没什么恶意。 “多谢老板帮忙,不过我也该走了。”她直起身,准备离开。 妇人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我今日相识也算是有缘,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日后我也好上门拜访。” 上门拜访? 陆惜月觉得这妇人已经不是古怪了,甚至是有些诡异。 她并不觉得她口中对自己的喜欢有那层意思,但她三番两次的与自己走近,总得有个目的。 现在世道这么乱,陆惜月自然要多留两个心眼子。 “不必了,萍水相逢罢了。”她摆摆手,敷衍过去。 妇人却不肯罢休。 “姑娘,我好歹也救过你一次吧,你如此无情,是不是不大妥当。” 妇人一拦再拦,陆惜月蹙眉,在妇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原主的影子。 属于原主的记忆中,她每次见到漂亮的小郎君,也是这个样子。 这是——风水轮流转? “在下名为陆青青,家住金水巷第二家,多谢老板相救,先告辞了。” 她随口胡诌了两句,反正妇人是来自苗疆的花商,这次琉兰花会结束之后,想必也不会停留太久,她们肯定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陆青青。”念着这个名字,妇人满意的笑了:“果然是好名字,等琉兰花会过后,我定然上门拜访。” 她抬手作揖,没再拦着陆惜月。 “那我等着。”陆惜月点点头,一提裙摆,消失在妇人的视线中。 妇人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唇角弧度不自觉的上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真是个好名字。” 妇人望着正前方发呆,不多时,两名侍卫从天而降:“主子,花会被毁,估计也开不成了,咱们还是回去躲躲吧。” 第273章 宁王受伤 萧云珩解决完两名黑衣人,未免武功恢复的事情暴露,他并没有多留,趁着混乱离开了人群。 陆惜月往回走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四处找人的赵品谦。 “好妹妹,你去哪儿了,人没事儿吧。” 总算是看见人,赵品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围着她转了个圈,确认她没事儿才放心。 “大哥放心,我没事。”她看向远处奔散的人群,有些不安,“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居然在琉兰花会上动手!” 赵品谦摇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我刚刚看到京兆尹带人过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缠斗上了,也不知道萧云珩回来了没有。” 正说话时,二人前方的巷子口飞来一块小石子,打在了两人的脚底下。 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正隐于巷中。 二人心领神会,立刻跑了过去,深入巷中,才放心交谈起来。 萧云珩从怀中掏出一枚梅花形,上面还刻着银月标记的飞镖。 “这是方才那个黑衣人被我制服时,倾尽全力掷出的飞镖。” “这个标记,有些眼熟啊。”赵品谦接过那枚飞镖,眉头紧锁。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大哥见过?”萧云珩目光微凛。 “只是觉得眼熟,但不确定。” 一般有特殊标记的武器,十有八九是某个组织专有的。 萧云珩听着巷口处的吵闹声,神色复杂:“这些人不像是针对某个人来的,他们见人就杀,依我看,目的就是为了毁掉这次的琉兰花会。” “这么说来,不是专门冲你来的。” 陆惜月一开始还以为是姬云堰或者是姚心语的人,仔细一想,如今是在京城,惠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两人胆子再怎么大,也不至于这么嚣张。 “不是,我刚刚去看了,他们杀的都是花会来展示的商人,而且有苗疆和其他国家的,不止我们大夏。” 几人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录一个这些杀手背后之人的目的,但杀了这么多无辜者,未免太过残忍。 “这些人破坏琉兰花会的目的是什么?”陆惜月想不明白。 赵品谦沉吟片刻,道:“这些商人都是家底不菲的存在,不论是来自于何处,死在了大夏的境内,又是大夏的皇城,天子脚下,只怕会引起各国纷乱。” 萧云珩点头:“不错,再过一个月就是各国来使进京朝拜祈福的日子,这个时候琉兰花会被毁,必然会影响到下个月的朝会祈福。” 大夏国力强盛,在诸国之间算是顶尖的那一层。 而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旦没法儿善了,难保那些人不会抱成一团,联合起来,与大夏形成对立。 陆惜月犹豫了一下,问:“你们说,今日的事,会不会是苗疆人作怪?” 她想到了前两日再宫中查出的苗疆暗探。 仅仅才查出了暗探,琉兰花会就出了这样的事,很难让人不往这方面想。 萧云珩面色绷紧:“不排除这种可能。” 赵品谦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为什么是苗疆人?” 看着两人之间视线交汇,他忙问:“到底什么事,说来与我听听。” 陆惜月也没瞒着,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赵品谦听完,惊愕的同时,面上仿佛罩了寒霜:“这些苗疆人竟然这么大胆。” 送暗探入宫,培养细作,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苗疆这两年早有异动,他一个平民百姓都有所耳闻。 如今盛世太平,没什么战乱纷扰,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很清楚,一旦两国交战,不论哪一方输赢,最终牺牲的都是那些兵士还有百姓。 得利的永远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 他从小也是饱读圣贤书,这国与国之间与官场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宁愿继承家业,做满身铜臭味,令人瞧不起的商户,也不想去沾染官场上的是非。 如今?如今自然是迫不得已。 陆惜月与萧云珩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几人各自回到府中,头顶的天似乎也昏沉沉的,压的人心头气氛凝重。 萧云珩与陆惜月想了个法子。 这件事实则与他们并无关系,但既身为大夏的子民,萧云珩又是大夏的王爷,他曾清楚的记得与先宁王在战场厮杀时候,先宁王与他说过的话。 “百姓无忧,大夏才能无忧。” “我一个人受点伤算什么,既拿了军饷,食百姓之禄,便要完成一个将领的职责。” “守卫百姓,守卫大夏,这不仅仅是将领,也是他身为大夏子民应做的事。” 陆惜月想的也很简单,倘若国破家亡,即便是她有再多的银子,命没了,亲人没了,又有什么用呢。 宫里,惠帝听说了琉兰花会被毁一事,发了好大的火。 京兆尹与几大臣颤颤巍巍低头,听着惠帝的怒斥,久久不敢抬头。 御书房中,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周潍敲响书房的门,得了惠帝的话进去,低声道:“启禀陛下,宫外有侍卫来报,今日在街上除却那些百姓之外,受伤的还有……宁王。” 惠帝眼神一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受伤了。” “听来报的人说,当时宁王正在与陆姑娘在花会上闲逛,正巧被那些刺客撞上了,好在只是手臂受了刀伤,此刻已经看过大夫,包扎好伤口,并无大碍。” 惠帝听到“正巧”两个字正要发作,又听周潍这么说,怒气更盛。 “什么叫做并无大碍,受了多重的伤,还是刀伤,怎么就没有大碍了。” 带着怒意的声音震的桌案上的茶盏都发出轻微的颤动。 “你去,立刻去派两个太医出宫给他看看,到底怎么样了?”惠帝急的拍起桌子。 大臣们闻言,心中暗暗惊叹于惠帝对萧云珩的看重。 “是,奴这就去办。”周潍脚步不停的退了出去。 惠帝严重深沉墨色浓的化不开,愁声叹了口气:“一个个的,都让朕不省心。” “三日,三日之内,务必给朕查到这些刺客!” …… 萧云珩受伤的事,转眼就在京中传开了。 第274章 其实是男子! 惠帝还派了自己身边的内侍周潍亲自带着两名太医去宁王的府里去替宁王医治,不少百姓都亲眼瞧见的。 两名太医回到宫里,对惠帝回了话。 “王爷手臂上的伤口有些深,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要按照药方吃药,再好生调养,就不会有大碍。” “当真?”惠帝仍不放心。 若非是他身为皇帝出宫不便,誓必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的。 章太医老实点头,“微臣不敢撒谎,臣与王太医到王府的时候,王爷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上过药,是王妃亲自上药的,臣还看了一遍,王妃用的药甚至比宫里的还要精妙一些,臣觉得……” “陆丫头的药。”惠帝打断了章太医对小丫头言语间的推崇,看向了另外一名太医。 王太医毫不犹豫点头,“章太医说的不错,王妃的确十分厉害,即便是我二人加起来,也未必及她万一。” 章太医听着,暗暗不觑了王太医一眼。 万一还是有的,老王这话有点儿太夸张了啊。 二人一口一个“王妃,”丝毫没察觉到惠帝的神色变化。 待到打发走两名太医,惠帝端坐在龙椅上,威仪肃穆的面上生出几分疑惑,他问周潍:“若是朕真的给陆丫头王妃的位置,只怕是委屈了宁王啊。” 陆家丫头,他从前没见过,只知道名声差,人也坏。 如今见了好几次,倒是觉得,这丫头很合他的胃口。 胆子大,本事也好,还会赚钱,就是和萧云珩一样,出去一趟,心眼子丢在了外头。 当然,这也算不得什么缺点,惠帝唯一觉得可惜的,便是陆惜月的身份。 倘若她还是曾经的国公府千金,他必然二话不说,就封她王妃正名。 周潍眼中闪过惊讶,面上还是淡定回道:“老奴愚见,倘若陛下真这么做了,王爷必然很高兴。”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惠帝的话,偏偏也就是这么个不算回答的回答,令惠帝霎时间埋在阴霾中的心思豁然开朗。 “不错,那个臭小子必然是高兴的。” 只要他高兴了,不觉得委屈,那便没什么可顾忌了。 这般想着,惠帝心中有了计较。 夜幕四合,王府的灯灭了之后,不远处的一座空置许久的宅院里,今日从琉兰花会撤离的几名黑衣人齐聚在视线昏暗的空房里。 “真是岂有此理,咱们今天压根就没遇见过什么宁王吧,这些人怎么随随便便把名声扣在咱们头上?” 一名黑衣人愤愤不平道。 “说不准是这个宁王自己做了什么事,咱们正巧出现,拿咱们来做掩护的。” “这大夏的人果然奸诈,咱们根本就没做,也把屎盆子扣咱们头上,可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味儿啊。” 杀了几个平民百姓,毁了琉兰花会,这本就是他们的目的。 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这件事,再回去乔装打扮成逃命的百姓,就能趁乱混出城去。 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宁王来,竟然说他们伤人。 伤了一个王爷,这罪名可不小,尤其是这个王爷是颇得惠帝重视的侄子。 现如今,京城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皇城的守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原本的撤离计划压根儿就行不通。 “好了,都别激动。” 为首的黑衣人然可众人一圈,漆黑的瞳孔仿佛与这幽深的夜色混为一体,众人瞬间不吱声儿了。 “眼下咱们还是各归各位,既然暂时没法儿安全离开,就等到风平浪静了再说,惠帝也不可能永远关闭城门,这京城中还有不少来自异国的行商。” 这些人总要离开京城的。 “可现在京城搜查的这么严,照这样下去,我们只怕是糊弄不过去。” 他们的行商路引是自己伪造的,糊弄一下平时的检查还行,像如今这种程度的,到时候还要与各地的路引记录对应,肯定会被发现。 黑衣人默了默,这的确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夜风微凉,许久他才开口:“先等等看,我自有打算。” 众人闻言,也只好作罢。 次日一早,陆惜月在镜一的护送下来到了药堂抓药, 既然要装,自然要装的像一点。 萧云珩的受伤失血的脉象是她伪造出来的,伤口也是她画出来的,再加点儿药膏,章太医个王太医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伤口是她画出来的。 只是她没想到,半路上居然会遇见昨日在花会上那个奇奇怪怪的妇人。 对方并没看见她,径直路过,穿过了这条街,带着两名侍卫赶去了金水巷的方向。 陆惜月:“……” 这人还真准备去找她。 盯着妇人离开的方向,她忽然觉得不对。 妇人身高腿长,肩宽腰细,胸前白花花的一片,看起来的确就是个过于高挑的妇人,就是这肩略宽了一点。 尽管离的远,她还是一眼看到了妇人白皙颈脖处不正常的一片厚重,最中间的部分还有微微的凸起。 那是——喉结! 女子怎么会有这么突出的喉结呢。 脖子周围显然是糊了什么东西伪装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喉结的存在。 可这人有胸啊!? 陆惜月站在药堂的门口,感受着微风扑面而来,有些凌乱。 这是个情况? 镜一见她发愣,还以为有什么情况,立刻瞪着一双眼睛警惕起来,“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对?” 陆惜月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没什么,先回去吧。” 脖子上都能弄肉色的假皮肤掩盖喉结,这胸十有八九也是假的。 能弄到这些东西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她加快了回府的脚步。 金水巷。 被扑了一脸灰的妇人站在门口,舔了舔唇,神色莫名:“这人刚刚说什么,这里没有叫青青的,这怎么可能,你再去敲门。” 他后退一步,把侍卫推过去。 侍卫无奈:“主子,您已经敲了三遍了,这户人家的确不姓陆。” “怎么可能,青青姑娘告诉我,说她住在金水巷第二家的。” 妇人数着巷口第一家,板着脸道:“的确是第二家没错,你再去问问。” 他不死心。 第275章 欺君之罪 “都说了我们家不姓陆,我们家也没有一个叫轻轻的姑娘,你们别再来敲门了,再来敲门,我就报官了。” 再次打开门的汉子十分不耐烦的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 这府已经是第四次了,这些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打扰了。”侍卫讪讪后退,面前的大门重新换上,喷了一脸冷风。 侍卫一脸委屈看向自己的主子:“主子,人家都说了没有。” 其实人家一开始说没有陆青青这个人的时候他就猜出来了,主子分明是被人家姑娘骗了。 想想也是,要是他遇上主子这样的人,也不会把自己的住址名字说出来。 更何况这两人只见了一回。 真不知道主子哪里来的自信,人家姑娘会乐意让他上门拜访。 “妇人”显然察觉到了侍卫怨怼的目光,本就被骗就挺难受的,如今更气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难道没长耳朵吗。” 侍卫:“……” 有气和他撒有什么用啊。 “行了,等我回去画张画像,你们给我去找。”青年撇嘴,并没有放弃找人的想法。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当即劝道:“主子,咱们现在在京城,不说惠帝的人有没有注意到咱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京城找人,只怕是……” “怕什么。”妇人装扮的青年撩动飘逸的轻纱,耳后青丝飞扬,他勾唇轻笑:“就算是惠帝知道又如何,本王子是为了朝会祈福来的,不过就是来的早了一点儿罢了。” 侍卫嘴角一抽,提醒道:“可昨日京中出现的杀手搅和了琉兰花会,我们这个时候又在京城,只怕惠帝会疑心我们。” “他也只能疑心了,本样子代表苗疆,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他能将我如何。” “可是……” “好了,你们不必再说,本王子有本王子的打算。” 侍卫二人闻言,只得作罢。 说到底,王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些,也不知道王上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四王子手中,明明还有更好的人选。 陆惜月匆匆将药带回王府,将妇人是青年伪装的事径直告诉萧云珩。 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男人半躺着,唇上没有什么血色,俨然是受伤之态。 他骤然凝起了眸光,漆黑的瞳孔中寒芒摄人。 就在陆惜月猜测男子男扮女装的目的时候,腰上忽然覆上一只手,将她往前压。 端坐在床边的身边没能稳住,直直扑在了男人胸膛。 “你干嘛?” 她话音刚落,男人的唇就印了上来,将她的疑惑尽数堵在了口中。 他轻轻碾转着,舌尖骤然闯入,与之纠缠,攻略城池。 陆惜月被他亲的险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空,她直接把手盖在了某人嘴巴上。 “你干什么呀。”她轻轻舔了舔红肿的唇瓣,没好气问。 幸亏这屋里没人,要是有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他们迫不及待的打算干点啥。 没等萧云珩说什么,陆惜月惊呼一声,将手掌收了回去。 掌心温热的一点昭示着男人刚刚的所作所为。 萧云珩眯着一双光影潋滟的漂亮眼眸,脸色依旧苍白,显的刚刚亲吻过的地方的绯色十分明显。 “我吃醋。”他理直气壮的对上少女不解的目光,双手稍稍用力,径直将陆惜月抱着趴了下来,两人相对,中间仅仅隔了一床被子。 陆惜月简直哭笑不得:“人家是女的你吃醋,是男的你也吃醋啊。” “对。”某人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手搭在她腰上,指尖隔着衣服的布料轻轻摩挲着,“谁让他对你那么殷勤,还送花。” “花不是半路上逃跑都不见了,连你送我的我都没拿到呢。” 白花花银子买来的,结果什么也没留下。 陆惜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两句昨日出现的那些杀手。 她这幅心疼的样子成功转移了萧云珩的注意力,他张口,照着少女白皙的脸颊咬了一口。 很轻,齿间几乎是微微触碰,但还是留下了轻微的痕迹。 “没事,你喜欢,待会儿就出去买。” “不用,又没地方放,而且,现在杀手没抓到,人心惶惶的,只怕花商都想着尽快离开呢。” 昨日的琉兰花会,死了将近二十个人。 其中还有年仅四五岁的孩子! 萧云珩轻叹口气,道:“真想把你浑身上下都标注上我专属的标记,这样那些人就不敢再动什么心思了。” “哪儿有那些啊,再说,人家也不一定是你说的那样。”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陆母在门口敲门,萧云珩才舍得放人。 陆惜月忙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裳,下了床开门。 陆母端着煮好的汤药进来。 “大白天的就不要关门了,这汤药我给你们送来,你们自己处理了吧。” 陆母是知道萧云珩假装受伤一事的。 汤药萧云珩自然不会喝,无人看见时都倒在了窗外种的一棵绿萝下。 “娘,你别忙了,坐下歇歇。”陆惜月注意到陆母额上的汗珠,拉着她坐下。 陆母拍拍衣袖,轻笑着擦干额头的汗珠:“不累,我啊就是刚刚去厨房被烟熏出来的,倒是你们,可要小心一点,明儿个宫里的太医还要来,千万别露馅儿了。” 毕竟是欺君大罪。 “这是自然,娘放心吧。” 陆母嘱咐两句以后,转头又去忙别的事。 如今这王府中只有他们三个人住,赵品谦送来的人足有二十多个,平时除却做饭也不需要人伺候,这些人便负责各个地方的打扫。 陆母流放时忙习惯了,回到京城后很少出门,又做不回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每天领着下人们洒扫,相比做国公夫人还要每天出去应酬,如今的日子倒也过的清闲。 深夜,在外的暗卫悄无声息的带着消息回府。 镜一在凌凌月色下敲响了寝屋的门。 “王妃,您吩咐盯着的地方有动静了,那里住着两个人,根据从街坊邻里问来的话,那两人是一个月之前住进去的,听说是兄弟两个,来京城做生意的。” 第276章 宁王夫妇的八卦 琉兰花会之后,陆惜月想起了一件事。 原文中这个时候萧云珩还没有恢复武功,京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也是琉兰花会。 不过与这次不同,那些杀手是有目标的。 他们的目标是三皇子姬无痕,不过没有成功,全部被绞杀罢了。 这次不同,姬无痕和姚心语因为冲撞太后,导致太后头风病发,被关了禁闭,现在还在王府,根本出不来。 那些人的目标就变了。 还是一样的目的,破坏琉兰花会。 她看书的时候重点都在萧云珩这个大反派身上了,尤其是后期,与大反派关系不大的剧情,基本上瞄了一眼就匆匆跳过。 要不是萧云珩提醒,她估计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茬。 就是可惜了,要是没跳过那些剧情,她可以掌握先机的,那些百姓也就不会无辜惨死。 镜一安静述说着自己得来的消息,让二人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不是来自于苗疆。 “具体是来自何处不清楚,不过应该是东边的。” 镜一口中的东边,也就是大夏东边的几个国家。 首当其冲就是最近的东徽,再便是大齐。 东徽国弱,面积几乎不足大夏的四分之一,相比之下,与大夏国力不相上下的大齐更有可能。 “今日其中,应当是领头的那人,在城门楼徘徊许久,应当是准备伺机逃出京城,而且今日他们明明有机会可以混进守卫军里逃出去,却没有这么做,属下猜测,他们应当还有同伙。” 昨日在京城大街上肆意虐杀百姓的足有十一二人,被萧云珩杀了三个,其余有被京兆尹带来的人绞杀,剩下的,都四散逃开。 陆惜月无法确定人数。 “不急,先盯着,待明日本王与五皇子商量,让那边的人假意暴露破绽,他们必然觉得有机可乘。” 能有机会带领全部的人全身而退,他们必然会尽全力一试。 到时候,就可以一网打尽。 “是,属下明白了。” 夜明星稀,镜一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半夜被吵醒,萧云珩没什么困意的搂着身侧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浅吻落在陆惜月脸颊,好像不嫌烦似的。 “怎么了?”陆惜月感觉他情绪不对,有些担忧。 青年声音有些闷,埋首在她颈脖间,幽幽道:“本来想着,回到京城之后,你安心享福当王妃就好,没想到这些事情还要你操心。” 他不想让她卷入到这些极具危险的事情里。 还有,那件事,他到现在还没有办成。 萧云珩怅然叹息,心中有无限的自责蔓延开来,他加重了长臂间搂住的力道。 陆惜月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我们不是夫妻吗,自然要共同面对这些事情了。” 她拍了拍青年脑袋,笑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事了。” 萧云珩下巴点了点,靠着少女洁白的肌肤,轻嗅她身上的香气:“没什么,睡吧,明日你还要进宫,” 他不愿再谈这件事,说不准还要给她徒增烦恼。 见他不说话,陆惜月也不再开口,静静躺在他的怀抱中,安心的闭上双眼。 一夜好眠。 陆惜月一早由镜一护送进宫,毕竟萧云珩现在“受伤”,不好随意出府。 前往太后宫中的路上,她碰上了福春与福欢两位公主。 “堂嫂,今日来的这么早呀。”福春公主拉着脸红的福欢凑上了前。 陆惜月之前与福春公主在太后宫中见过几次,这是个十分自来熟的小姑娘,比她年纪小上两岁。 有皇帝的宠爱还有太后的关怀,福春公主被养的很好,像春天里盛开的桃花,娇俏可爱。 福欢公主性子有些腼腆,每次见了她都红着一张小脸,说话也会结巴。 陆惜月原本以为她是看见陌生人紧张,后来有一次撞见福春公主与福欢公主说自己与萧云珩的八卦时才知道。 她不是紧张,是因为听了宫女说她与萧云珩的“夫妻乐事”又羞又怯。 自从翠屏她们二人回到宫里,陆惜月再也没见过这两个人,可她与萧云珩的八卦,两人应该是没少和人说。 最让她无奈的就是,这些人总传她与萧云珩如何如何大胆,如何如何心急,搞得她自己都没来由的心虚。 其实她与萧云珩之间清白着呢。 “二位公主这是去向太后请安么。”她随口问一句。 福春点头,还不忘睇一眼羞红脸的福欢,面露关切的询问“对了,堂哥身体如何了,听人说他昨日受伤了。” 宁王与惠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福春与萧云珩自然是堂兄妹的关系。 “是啊,不过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手臂。” 陆惜月说完,无意瞥见福欢脸颊上的颜色更深了。 “……” 她好像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那就好。”福春还在状况外,挤在两个人中间,一手拉着一个,道:“我还从来没见过琉兰花会呢,听说可壮观了,真是可了,叫这些歹人给毁了,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实在是该死。” 脸热的厉害的福欢此时也愤愤插上一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住这些歹人。” 两人没有被后宫的尔虞我诈污染,人命于少女纯洁的心思之中,便是最重要的。 看着二人面上真切的愤慨,陆惜月心中有无限感慨。 不论是原文,还是现在,惠帝都是一个很不错的皇帝,也是一个不错的父亲, 他给了子女至高无上的尊贵,同时也教了他们,天下百姓皆平等。 “陛下已经派了很多人去追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 几人走着便道了太后宫里。 福春与福欢请安之后并没有离开,两人等在大殿之中,不知有什么事。 陆惜月进了殿内,与往常一样帮太后扎针驱痛。 不出意外的,太后问起了昨日的事,“昨日花会的事情哀家听说了,陆丫头,你和哀家说说,那些人,是否是冲着宁王来的。” 陆惜月心头一凛,没想到太后会这么问。 她老老实实的摇头:“看着不像。” 太后眉峰一扬,看着她:“这么确定?” 第277章 堂哥不行 陆惜月低下头,面对太后的疑惑,只是淡定的回答:“那些人在厮杀的时候并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看见了,就对谁下手。” 太后了然。 皇帝也是这么说的,可身处后宫之后,太后不免多了一份警惕。 朝堂,后宫,京城,全然没有半分安稳。 不怪太后会猜测是不是有人刻意针对。 待扎完针,太后留下她在宫中用膳,连带着福春与福欢两个人也留了下来。 原本冷冷清清的宫殿里多了几个少女的说笑声,往日里的清冷孤寂此刻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赵嬷嬷看着被三个姑娘家围着,哄的眉开眼笑的太后,不禁心感安慰。 人啊,不论是什么时候,总归都是喜欢青春年少的气息。 太后用过午膳,被搀着在殿里的园子走了一小会儿,消消食之后才去午休。 福春与福欢这才有了机会与陆惜月说话。 走在御花园里,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拉到一个族人的角落,离的一个池塘很近,还将宫女都遣退了。 陆惜月微微疑惑,看看笑吟吟的福春,又看看红着脸欲言又止的福欢,忍不住笑。 “两位公主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还把她拉到着偏僻无人的角落,这要不是她了解这两位的性子,总觉得她们要对自己做点什么坏事儿。 福欢没有说话,她脸皮薄的很,与福春商量好将她拉过来,脸上就已经如同充血一般。 福春料到指望不上妹妹,便大着胆子开口问:“堂嫂,我们其实是想问,你与堂哥,就是宁王,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自从两人回京之后,关于她们的八卦就一直没消停过。 福春与福欢两个一直久居深宫的小丫头,又没多少机会能出宫玩,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事也就是看看话本子,聊一聊旁人的趣事儿八卦。 作为一个曾经声名远扬的千金女纨绔,陆惜月与萧云珩的事自然逃不过。 纵使京城中八卦纷纭,两人私底下也没少自己胡乱猜测,但她们还是想从正主口中听听故事的原委。 孤傲冰冷的落难世子和纨绔女千金,这故事不比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什么!” 陆惜月在听到这话时有一瞬间的错愕。 两个小姑娘眸子亮晶晶的,流动的溢彩浑然是旺盛的求知欲作祟。 “好堂嫂,你就告诉我们吧。”福春以为她不愿说,扯着她的衣袖,眨巴着浑圆漂亮的眼睛撒娇:“我和福欢保证,绝对不乱说。” “嗯嗯,福欢也保证,绝不乱说。” 脸颊绯红的小姑娘紧跟着点头,生怕她不信似的。 陆惜月简直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这两人原来是为了八卦来的。 她看到不远处的凉亭,笑道:“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可也不能站着吧,我们去那儿说。” 还站在池塘边,总觉得怪怪的。 “好。” 二人相视一笑,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当下挽着她手臂过去了。 等坐定,两人不约而同坐在她对面,双手拖着下巴,动作出奇的一致。 陆惜月也乐的分享他们之间的事,掐头去尾,减去穿过来的,再加上中间那些被刺杀,不能说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原来,堂嫂与堂哥之间竟然这般曲折离奇吗!” 福春听完,神色恍恍惚惚,有惊讶也有羡慕。 陆惜月此刻亦是后知后觉。 她与萧云珩竟然已经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过去了两年。 凉亭之外,碧蓝的天上纯白的云飘动着,是格外好的天气。 她记得穿过来的那天,天气也和今日一样,十分不错。 只是发生的事情不太愉快。 福欢小心翼翼的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察觉到眼前的嫂嫂是个好脾气的,这几天相处下来也十分愉快,此刻胆子也大起来,嗫喏了一句:“嫂嫂与堂哥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陆惜月怔了怔。 这话说的真不错,流放最开始的日子,原主与萧云珩的确就像冤家对头一样。 萧云珩想杀她,原主也想拿她换自己活。 啧啧啧,谁能想到,最后竟然变成这样的局面。 明明大结局应该被萧云珩这个大反派弄死的炮灰配角,现在居然抱上了大反派的大腿。 “不过嫂嫂,你不是喜欢长的好看的么,为何成亲时对堂哥那么坏?”福春百思不得其解。 陆惜月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其实她可以说的委婉一点,虽说真正对萧云珩动手的人也不是自己。 不过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一点,她与原主倒是没什么区别。 “那不是他一开始也没瞧上我吗,我与他半斤八两,怎么能怪我。” 咳咳咳,暂时委屈一下小宁王吧。 福春懵懂点点头,忽的又抛出一个问题:“嫂嫂,为何到现在你们都没孩子?” 福欢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倏的红了。 不过,红归红,却没能掩饰她好奇的目光。 陆惜月笑容僵住,皮笑肉不笑:“你们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问呢。” 心痛。 连小姑娘都来催生了。 福春鲜见的脸上一热,“这不是好奇么,难不成……” 她思虑片刻,往四周一瞧,确定没什么人,才敢出声:“是堂哥不行?” 陆惜月:!!! 福欢的耳朵都热的发烫。 绕是陆惜月胆子大,也被小姑娘大胆发言问到了传给之间的事给惊到了。 不是,你们当公主的,都这么开放的么! 对上她震惊诧异的目光,福春也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吗,你们都成婚两年了,我想着,要是你有了小世子的话,父皇定然不会把封你王妃的事情拖到现在还不做打算的。” “皇姐!”福欢急忙拉了福春一把。 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堂嫂的面儿说呢。 “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父皇一定会封你为宁王妃的,就是,就是可能会……” 意思到说错话,福春想弥补,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谨遵医嘱忍俊不禁,惠帝拖到这么久,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就算福春不说,自己也明白。 第278章 纸上谈兵怎么比得过身体力行 “我没事儿,陛下不想封我为王妃,其中意思我也明白。” 王妃不王妃的,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从到这里开始,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能活命,荣华富贵什么的在生命面前都是次要的。 后来确定能保住小命了,才会开始想要自由的生活。 这份目标,即便是到今天她也不曾有过任何的动摇。 二人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实在是觉得可惜,“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不过好在堂哥对嫂嫂没的说就是了。” 身为公主,福春与福欢很清楚自己肩上所挑起的责任, 若是国泰民安,她们才有可能可以自己选择心仪的夫君,若是乱世兵变,等待她们的或许是和亲,亦或者是国破家亡。 能得一人心,恩爱两不疑,这世上谁不期盼呢。 “是啊,真羡慕嫂嫂。”福欢点点头。 她与福春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过不了多久皇后就会开始替他们挑选合适的夫家。 虽说最终的决定权在他们手中,可没有感情基础,仅靠着画像与口耳相传,谁知道这些人的品性德行呢。 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吗。 正说着,不远处的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过来,对着镜子不知道说了什么。 镜子听完就走了过来,在隔着凉亭五步远的地方拔高声音,道:“公主,王妃,王爷在宫门口等着您呢。。” 两个小姑娘闻言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堂哥对堂嫂可真好,他身上还有伤呢,还亲自到宫门口去接。” “是啊,要是父皇下旨赐婚的夫君也和堂哥性子一样,该多好呀。” 哪儿有人不想要一个贴心知己的伴侣呢。 陆惜月轻笑,忍不住安慰:“你们日后必然也能找到和你们心念相同的人的,怕什么。” 话是说着,她已经起身往亭外走。 眼下才未时初,不过迟了小半个时辰,萧云珩就跑到宫门口了。 她还是快点儿回去吧,要是再耽搁了,这厮不得去找惠帝讨个旨进宫呢。 福春见她脚步急切,笑了:“堂嫂待堂哥也很好,一听堂哥来接,都迫不及待了。” “是哇,嫂嫂走的真快,我都跟不上了。” 福欢一脸无辜的跟着附和一句。 陆惜月向来不是容易脸红的人,此刻被她们这样调侃,心中既甜蜜又着实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我不和你们说了,先出宫了,待我明日来,给你们带宫外的点心和冰饮。” 与她们认识这么多天,还没让她们尝过自家铺子里额东西。 “好啊,那我们等着堂嫂。” “嗯,再见。” 她领着镜一脚步匆匆。 还没出宫门,遥遥看见了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 为了符合自己受伤的状态,萧云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下车迎着。 上了马车,陆惜月才见到白着一张俊脸,神色幽怨的年轻王爷。 “怎么了,怎么垮着脸呀。”她上前,捧起的脸,对准唇瓣轻啄了两下。 “说好的,午时末就回来,这都未时了。”萧云珩面露不满。 当初同意实行让他假装受伤这个计划,也是在她答应每天必定会在午时就回到王府他才同意的。 经历过上次的时间,萧云珩压根就不放心她一个人在皇宫。 陆惜月自知理亏,她本来想着早早出宫的,与福春,福欢说起过往来,一时兴起就给忘了。 她又在男人薄唇上亲了两下,轻声哄着:“我错了,我日后一定按时回来,不让你担心好不好。” 萧云珩直直盯着他,绷着唇瓣,语气中透着无奈:“说好了。” “嗯,说定了。” 陆惜月往他身上靠了靠。 京城的路宽敞,从宫门到王府的路也并不颠簸,萧云珩顺势就把人搂进怀里一阵亲吻。 气氛暧昧到极致,陆惜月舔着红唇,说起福春与福欢的事。 “她们居然还问我们为什么没有孩子,不过我还没说,她们就自己猜了个缘由。” 注视着少女唇角的笑容,萧云珩总觉得那个缘由说出来他可能不大满意,却还是顺着她的话接茬儿:“什么缘由?” 陆惜月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男人的眸中的颜色瞬间变的深邃。 他俯下身,不偏不倚对着她脸颊轻轻啃咬,最后顺着弧度精致的下颚,落在白皙漂亮的颈脖上。 轻柔的舔坻带起酥酥麻麻的触感,最后扯开了她的衣襟领口,在锁骨处不轻不重的一咬。 并不深,却留下了整齐的牙印。 他堵住了少女口中溢出的轻吟,晦暗的神色不断席卷,似乎要冲破他强制在心中的束缚,释放出隐藏在其中的野兽。 陆惜月只觉得胸口凉嗖嗖的,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中,拥着的不是一具人类躯体,而是一块通红又坚硬的烙铁。 哪怕隔着两个人的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火热的温度。 身下坐着的地方,似乎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反应。 她下意识的攥住了他的衣服领。 萧云珩最终还是克制了下来,抱着怀里的人,无奈的叹息:“着两个小丫头,陛下真的该管管了。” 年纪轻轻的,还敢讨论她们夫妻之间的床笫之事。 他明日就和陛下请旨,严令宫里的话本子盛行。 远在皇宫的福春与福欢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看着满是春色的御花园,皱了皱眉。 “好像有点儿冷啊,咱们回去歇息吧。” …… 陆惜月凑在他下巴上亲了下,笑道:“你和人家小姑娘计较什么,她们随口一说罢了。” 她视线下移,手指尖也移动,落到坐着的地方,勾起唇瓣,指尖轻柔的落下。 “还是说,咱们的宁王,真的被两个妹妹说中了。” 少女唇边漾起勾人的笑。 萧云珩神色一沉,墨色在眼中翻滚着,腿上一颠,低下头在她耳边暧昧低语:“行不行的,王妃要不要试试,我觉得马车里其实也不错。” 陆惜月瞳孔一缩,感受到那份不同寻常,她抿了抿唇,讪讪一笑。 “别了,不用试,咱们王爷看着就很厉害。” “光看有什么用,纸上谈兵怎么能够比的过身体力行呢,你说是不是,王妃?” 第279章 夜长梦多 萧云珩到底也没把陆惜月怎么样,将人按在怀里腻歪了一会儿,直到到了王府大门口才堪堪舍得松开。 大概两日过后,镜一带来了消息,那种伪装成商人的歹人,就在今日晚上准备逃出皇城。 萧云珩将消息告知五皇子姬云堰。 姬云堰在与他商量过后,并没有自己亲自歹人行动。 如今朝堂上他风头正盛,自从姬无痕被关禁闭之后,不少还处于中立的大臣纷纷倒戈。 这本事好事,可惜姬无痕不是轻易甘心的人,稍作手段,便引了一阵风声落到惠帝耳中。 身为帝王,多少有点儿疑心人的毛病,惠帝也不例外。 姬云堰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惠帝的眉头,当即派人将消息透露给负责这件事的京兆尹。 京兆尹从手下的口中得知那些歹人的下落,内心一阵激动。 早知道,今天就是第三天,下午他才因为没有抓到人,被陛下掬过去一顿数落。 若是能将功补过,他誓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夜幕深深,几个歹人穿着夜行衣,穿梭在各个昏暗的巷子中,直到护城河中间的一处桥梁边的柳堤旁,暗暗将身影藏起,直待看守侍卫换班,他们便能伺机跳进护城河中,说着水流一路游水到城外。 其实这并不是唯一的出逃路径,但却是最安全的一条。 月色悄然,很快侍卫换班的时间到了。 十多人纷纷顶着浓浓的困意下值,七八十米开外隐隐有人影往这边走过来。 领头人知道他等的机会来了,当即招手,“跟上。” 柳堤的影子遮掩,几人深吸口气,随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水面荡起涟漪,波光粼粼。 不远处的侍卫眼尖,瞧见有什么异动,遂加快了脚步。 然而,等他们到的时候,河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几人水下的气息倒是很长久,偶尔从水下探出个脑袋来吸口气,便又低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一层淡泊的无座遮住了月光,他们齐齐从水面下浮出来。 看着周遭的环境,一人惊喜道:“终于出来了,可真是憋死我了。” 另外几人也是庆幸。 即便是他们提前计算过从城内到城外的距离,真正行动起来,还是要比预想中的难。 这条护城河连通城内外,水面下其实是有水闸存在,不过平常并不会开放。 几人从河水里爬出来,又劫后余生的庆幸。 唯有领头人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哥,你怎么了?”其中一人发现了他的凝重,不由问道。 领头人抬眼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正要说话,忽然一道寒光在眼前恍过,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一把泛着冷意的刀刃就已经横在了他的颈脖上。 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不仅是他,另外三人压根来不及反抗,就被钳制住。 “总算是抓到了你们几个。”一张老脸黢黑的京兆尹摸着胡子从侍卫身后走出来。 没想到手底下的人消息居然没错,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京兆尹想着,一脚踹在了领头人身上,似乎是在泄愤。 过了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领头人咬牙,看着眼前中年男子的官服,便知道他是大夏的守卫京城治安的京兆尹。 “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他们的行动那么隐秘。 京兆尹冷哼,他可没有给别人解惑答疑的兴趣,更何况这几个人还是要犯。 “来人,把他们的嘴给我堵上,绑严实了送到刑部。” 他现在就要进宫向陛下禀报。 当官这么多年,又是在京城,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夜长梦多。 “你……唔!”领头人瞪大眼,还想说什么,嘴巴就被捂住了。 这大夏官员为何不按常理出牌。 既抓到他们不该耀武扬威高兴一番么,怎么上来就绑人。 京兆尹察觉到男人视线,脸色一黑,又是一脚踹过去。 领头人:“……” 惠帝才刚刚看完奏折歇下,听着周潍的禀报,眼中的落款瞬间清醒不少。 他径直起身,黑着脸问:“几个歹人人在何处?” “回陛下,京兆尹大人说,人已经送到刑部大牢了。” 要不怎么说京兆尹大人是个人精儿呢,抓了人就往别人地盘送,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摘干净的就是自己。 倒是苦了刑部尚书了。 惠帝此刻管不得臣子的这点儿小心思,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周潍忙上前拦人:“陛下,夜里风凉,您多穿两件。” 惠帝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殿外京兆尹早早的跪着等候。 惠帝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小老儿今天下午还说没抓到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他宽恕两天时限,没想到大半夜的就抓到人了。 京兆尹忙不迭将事情的原委说了,还顺口提了一嘴自己的得力下属。 惠帝闻言满意了,能把歹人抓到,就说明这小老儿还是有能力做好这个京兆尹的。 “让刑部的人尽快审讯,朕要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想到被毁的琉兰花会,惠帝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这几日京城越发的不太平了。 派出去的人还看到了不少本不该出现在京城之人。 京兆尹迅速应了,正要下去,就听惠帝道:“你方才说你的下属,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他叫宁遗。”说起自己这个得力下属,京兆尹胆子大起来:“几个月前,下官歹人巡查,遇上好几桩……” “这么说来,此人只来了京城四五个月。” “是,微臣觉得宁遗是个可造之材,便顺手提拔了一下。” 其实他还打算把自家的闺女介绍给小宁来着。 无父无母,又生得一副好面孔的青年,再加上能力过人,正是最好的女婿人选。 他又是宁遗的上级,往后也不怕闺女挨欺负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惠帝不知道京兆尹心里的想法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淡淡道:“行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 离开宫门,京兆尹看到一袭黑衣的青年趁夜而来。 第280章 临危受命 “小宁啊,你怎么来了?”看着俊美无双的年轻人,京兆尹笑呵呵问。 宁遗抱拳行了礼,才道:“听同僚说大人已经抓到人了,特意来看看。” 京兆尹听了心中只余感动。 瞧瞧,这般尽忠职守,一看就是个值得托付的。 他拍了拍青年肩膀,与他一同往回走:“人已经送到刑部大牢了,你就放心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咱们管了。” 宁遗怔了怔,严肃皱眉:“可是大人,这几个人破坏琉兰花会,伤了宁王,很有可能……” “好了小宁。” 京兆尹蹙眉打断了年轻人的话,“咱们就做好自己本职的事就成了,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也轮不到咱们过问,有这个时间,回家暖被窝不好么。” 宁遗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己悠然自在的上司,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得点点头,闷声应了一句好。 青年的脸色略有郁闷。 京兆尹这才想起来,这小子回家暖被窝也只有自己睡的份儿,他还没媳妇儿嘞。 夜黑风高,正是牵红线的好时候。 “小宁啊,你家中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就没想过先成家么。” 宁遗微微一笑,“还未曾立业,如何成家。” 一句话,简直戳中了京兆尹选女婿的最高标准。 他看着容色过人的青年,怎么看怎么满意。 “可以先成家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本官倒是觉得……” “大人,天色不早了,属下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送您了。” 宁遗抱拳,径直打断了京兆尹的话。 不等他回过神,青年就已经提着灯笼走了。 京兆尹站在孤零零的街道上,轻声叹口气,“这小子,怎么脑子一根筋,轴不过来呢。” 身边的亲卫闻言,提议道:“大人可以找别人探探宁大人的口风,或许他是不好意思对大人说。”” 京兆尹一听,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脑海中思索着几个人选,当下有了决断。 雾气迷蒙,朝阳凌空,很快驱散了蹭蹭的朦胧。 破坏琉兰花会的歹人被擒的事很快便传开了,刑部尚书一早上衙的时候,得知歹人被送到了刑部,踏进刑部的一只脚险些收了回来。 京兆尹这小老儿,摆明了是打算坑他呀。 陆惜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收拾好东西打算进宫。 萧云珩站在一旁,将她搂进怀里亲亲抱抱了好一会儿才肯罢休。 “今日早点回来,我等你。” 青年俊美无双,此刻却是一副撒娇模样,陆惜月最看不得他这样,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两下。 “放心,我一定早点回来。” 有此美色诱人,哪儿有在宫里干坐着的道理。 萧云珩将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才捂着肩膀,脸色苍白的回到院里。 一晃便是午后。 陆惜月替太后诊治后,用了午饭留了一会儿,眼看着快到与萧云珩约定好的时辰,正打算离开,惠帝身边的内侍周潍却忽然出现。 “周公公。” 她问了声好。 周潍面上满是焦急之色:“陆姑娘在就好了,快与奴走一趟吧。” 见他如此着急,陆惜月也没敢耽搁,收拾好东西迅速跟上,路上才抽出空来询问缘由。 周潍猜出她的担忧,解释道:“陆姑娘可知道昨晚上抓到了破坏琉兰花会的几个歹人。” “知道。”她点头。 “方才刑部来了消息,说那几人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此刻已命丧黄泉,仅有一人被及时发现,吞了少量的毒药,此刻奄奄一息,太医院的人都在呢。” 陆惜月明白了,这是临危受命,要让她帮着那个歹人解毒。 “章太医他们也在吗。” “是啊,可惜太医们甚少有擅解毒的,即便是有,听说那毒还是奇毒,天下罕见,若是有时间,太医们应当是能研究出解药的,只是可惜眼下根本没那么多时间。” 这几人嘴巴严实的很,刑部的种种刑罚都受过了就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谁能料到他们还藏有毒牙呢。 陛下震怒,下令要从这几人嘴巴里把东西撬出来,怎会让他们轻易赴死。 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惠帝才想到了宫里还有一个精通医术的小丫头。 到了宫门口,陆惜月见到了刑部的人。 大牢之中,以章太医为首的众太医用尽了各种方法,才将歹人腹中的毒物逼出了一些。 可这毒实在是凶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深入心脉,若不是章太医与王太医之前从陆惜月那儿学了两手施针的法子,此刻学以致用。 这歹人早就毒入心肺,去见阎王爷了。 “陆姑娘来了。” 狱卒喊了这么一声,一群人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陆姑娘,此人饮用的毒药不明,不过前期症状为瞳孔涣散,四肢冰凉,并且心脉迅速衰竭……” 章太医十分配合的告诉他歹人中毒的症状。 陆惜月带着感谢的目光看了章太医一眼,随后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开始封他的经脉。 半盏茶时辰过后,陆惜月报了一份药材的名字。 一旁的众太医暗暗记了下来。 “立刻去准备这些药材,大火煮沸熬制成浓汤。” 她的话说完,很快有人照办。 等待的时间有些煎熬,刑部尚书看着这么多人围在牢房,也不是个事儿,立刻将人请到了正厅坐着。 “陆姑娘,方才你用的会甘草是何意,这药材并无解毒的作用,只有提神聚气的功效。” “陆姑娘,你方才施针时,为何会扎他耳后的穴位,他毒入心肺,不该是……” 众太医你一言我一语,竟没一人搭理刑部尚书。 陆惜月耐着性子将这些问题一一解答,心里还想着与萧云珩的约定。 昨日才和他说好,今天就又要食言了。 想到某人气呼呼的一张俊脸,陆惜月摇了摇头,看向刑部尚书。 “大人,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终于有人理自己了,刑部尚书闻言轻笑:“陆姑娘客气了,你说。” “麻烦尚书大人派人去王府传个话,就说我此刻在这里解毒走不开,让王爷莫要担心我。” 第281章 见一见解毒之人 此话一出,厅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看着神色淡然的少女,眼中划过微妙的情绪。 刑部尚书摸了把胡子,笑着招来了一个下属:“立刻去王府给王爷报信儿。” “是。” 眼看下属离开,陆惜月向刑部尚书道了谢。 然而,那下属才走到刑部大门,还没出去,就慌忙跑了回来。 “启禀大人,宁王已经来了。” 陆惜月:“……” 刑部尚书:“……” 众人:“……” “咳咳,快去同本官迎王爷进来。”他很快从怔愣中回神,起身去迎人。 “不必如此麻烦,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就好。”陆惜月心中无奈,没想到萧云珩消息这么灵通。 她这凳子还没坐热呢,人就已经到刑部大门了。 陛下对宁王十分看重,宁王又因为这几个歹人受了伤,如今人家亲自上门来找媳妇儿了,他不好把人晾在门口。 “这不好吧,本官还是同姑娘一起去吧。”刑部尚书犹豫一瞬,跟在了陆惜月身后。 章太医等人面面相觑,最后也没忍住,拔腿跟了上去。 刑部门口,此刻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青年安安静静坐在马车之中,窗口的帘子挑起一角,那双眸子静静看着少女逐渐靠近的身影。 说句望眼欲穿也不为过。 “王爷怎么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乱跑。” 走到马车窗外,陆惜月没好气的责备一句。 刑部尚书与后赶到的众人听到这话,不禁瞪圆了眼睛。 陆惜月就这么和宁王说话的么,未免也太没规矩了吧。 这般想着,就见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溢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萧云珩十分配合的顺着她的话认错:“见你许久不回,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放心,我没事。”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划过惊愕。 从前都是听说宁王宁王如何宠爱陆姑娘,如今亲眼所见,传闻果然不假。 刑部尚书对于小年轻之间的情情爱爱简直没眼看,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上前道:“王爷放心,陆姑娘来此不过是帮本官救一个人,必不会出什么事的。” 堂堂王爷和小姑娘在刑部大门口眉来眼去的,实在不成体统。 青年转过头,露出一张苍白清俊的面孔,唇角的柔情笑意不经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淡的客套声:“有尚书大人在,本王自然是放心的。” 刑部尚书笑着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人也见了,话也说了,该走了吧。 五息过去了,没人吱声。 十息过去了,依旧沉默着。 刑部尚书抬眼,就见青年灼灼视线移落在少女明媚动人的面庞上。 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刑部尚书嘴角一抽,这就过分了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呢。 他清了清嗓子,出声提醒:“咳咳,陆姑娘?” 宁王他没胆子说什么,还是陆姑娘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陆惜月反应过来,收了与萧云珩对峙较劲儿的眼神,轻声道:“王爷先回去吧,我等那犯人醒来就回去了。” 这厮难不成还要在这儿等她。 萧云珩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过。 眼瞅着少女微闪的目光,他还是十分知趣的应了下来:“既然你没事,我也就不多留了,镜一,保护好王妃。” 高大冷肃的青年上前一步,抱着长剑点头:“王爷放心。” “尚书大人,本王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临走,萧云珩不忘客套一句。 刑部尚书笑了笑:“王爷慢走,本官恭候王爷大驾。” 话是这么说,看着远去的马车,刑部尚书心里暗暗骂了两句。 拜访是假,警告是真。 人在刑部尚书还怕不安全,留了个木头似的侍卫下来,这不是摆明了对他们刑部不放心么。 萧云珩离开后不久,狱卒便赶来禀报,那犯人服用过汤药之后,人已经醒了,此刻正在牢房中破口大骂,大抵是接受不了没死成的事实。 章太医等人去牢房中探了脉,确定毒已经解的差不多,就拎着药箱回宫。 陆惜月亦没有多留的必要,都已经被刑部尚书送到了厅堂门口,牢房里的侍卫大喘着气儿跑过来。 “大人,犯人说,想见一见为他解毒之人。” 陆惜月闻言挑眉。 刑部尚书不解其意,斥了侍卫一声:“他一个犯人,陆姑娘岂是他说见就见的。” 要是去见了,出点什么事,他想到青年凌厉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颤。 宁王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啊。 侍卫一脸无辜:“大人,犯人说了,只要见了为她解毒之人,他就告诉咱们想知道的事。” 刑部尚书眉目倏然凛了起来,额角青筋直跳:“当真?” “属下怎么敢骗大人。” 刑部尚书瞪了侍卫一眼,旋即看向身侧的少女,内心有些纠结。 谁也不知道那犯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万一对陆姑娘不利怎么办。 偏偏他还得查清这些人的底隙。 就在他心中天平摇摆不定的时候,少女忽然开口:“既然如此,大人便领我去看看吧。” “这……”刑部尚书没想到她会主动答应,触及少女清浅的笑容,他定了心,“那本官同你一道去。” 一个挨鞭笞了一天的犯人,应当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况且,还有宁王留下的侍卫。 这般想着,刑部尚书安心许多。 几人来到牢房。 四肢被铁链锁着的男人悬挂在半空,赤裸的伤身布满狰狞的伤痕,面上中毒的痕迹被清除,可到底是气息微弱。 高墙上的窗口透出微暖的光,照亮了昏暗的牢房,男人顺着脚步声抬头,看到了被几个侍卫护在其中的美貌少女。 对方不过十六七的年纪。 “你想见我。”陆惜月走近两步,隔着一层栅栏,语气平静。 青年眼中寒光湛湛,十分骇人:“就是你,解了白苍狼的毒。” 陆惜月却在听到毒药名字的刹那变了脸色。 白苍狼,原文中曾不止一次出现过的毒药,这东西,产自于大齐的一种毒蜘蛛身上。 当初惠帝就是死于白苍狼之毒,也正是因此,姬无痕才能年纪轻轻就继承大统。 第282章 来自齐国的暗探 后来姬无痕与萧云珩决战后险胜,大夏因此与齐开战,那自然就是后话了。 这毒蜘蛛十分罕见,唯有在死人堆里才有可能发现,白苍狼真是用这种毒蜘蛛身上的血液制作而成。 与其他的奇毒不一样,白苍狼之毒并不为人知晓,也正是因此,章太医他们才没法儿在短时间内配置出解药。 这毒产自于齐,用毒之人来自于何处,不言而喻。 她凝着青年被血汗淋湿的脸,沉沉道:“你是大齐之人。” 话音落地,牢房之中,安静的针落可闻。 青年愣怔片刻,随即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真没想到,你们夏人之中,还有这么聪明的小姑娘。” 刑部尚书一张老脸阴鹜的可怕。 他怎么也没想到,破坏琉兰花会的歹人居然会是齐国的人。 齐国与大夏实力相当,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也都在互相较劲儿,当今陛下向往太平盛世,故而也不打算与他们计较。 可齐国这是打算做什么?! “不错,我是齐人,可我想知道,姑娘你的身份。”青年动了动手臂,铁链在碰撞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尽管声音不大,落在众人耳中,却带起一阵凌凌凉意。 齐国人,暗探,破坏琉兰花会。 齐国或许是想向大夏开战! 少女的声音令众人从各自的猜想中回神。 “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与死人无异,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能如何?” 青年勾唇,盯着她的目光不曾移动半分。 斜落的阳光正好打卖少女面容姣好的脸上,照的少女白皙肌肤比最清丽的铃兰花还要好看三分。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通透,明亮,宛若黑曜石一般精致。 让他想起了主子密室之中曾经一眼惊鸿的画像。 陆惜月蹙了蹙眉,总觉得青年有些古怪, 为何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 “既然我已经和死人无异,你告诉我,又何妨?” 陆惜月可没心思与他打太极,直接问道:“不如你先告诉我,除却你们几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探子潜伏在京城,或者是,别的地方。” 她想起了宫里抓获的苗疆线人。 青年这下却不说话了,可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大有一种对峙的架势。 如此嚣张的态度令刑部尚书胸腔里窜起不安的怒火。 “你既已见到了人,也该遵守诺言。” 青年笑了,“我是将死之人,你们竟也相信我说的话。” 刑部尚书眯了眯眸子,眼底划过一丝凉意。 若非还要留着此人,他必定此刻就上前取这人性命。 陆惜月对刑部尚书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走到廊下角落。 “我有办法让他开口,不过大人需得屏退下属,不要留太多的人。” 她有预感,从这人口中挖出来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 越是太多人知道,就会引起恐慌。 鄙如,他来自于齐国。 刑部尚书了然,回头摒退下属,只留了两个心腹在身边。 陆惜月推开牢房大门准备进去。 “陆姑娘。”刑部尚书一惊,上前将她拦下,“此人狡诈,你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去就好。” 陆惜月诚然道:“我要给他扎针,他们只怕是不行。” 刑部尚书顿时露出为难的脸色。 “大人放心,他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应当不会伤到我。” 刑部尚书不敢冒险,让两名侍卫陪在她身侧,还有镜一保护,才放心让人进去。 尖利的长针在阳光下泛着阵阵寒光,青年低下头,桀然轻笑,咧开的双唇间森白牙齿被血色覆盖,恍若一头阴森可怖的野兽。 陆惜月面无表情,捻着针尖毫不犹豫扎进了他的额间。 速度快的男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从额角蔓延开,男人猛烈的挣扎起来,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声响彻整个牢房,他四肢不断颤动,浑身上下仿佛被无数虫蚁侵蚀啃药,又像是雷击般酥麻难耐。 这般突兀的动静惊的两名侍卫都忍不住后退。 这还不算完。 陆惜月扯开他褴褛的裤角,指间三根银针轻恍,眨眼之间落在了膝下到脚踝间的三个穴位。 青年闷哼一声,犹如被点了死穴一般,突然就不动了。 他瞪大猩红的双眼,恶狠狠的视线仿佛是吃人的恶鬼。 少女淡然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内响起。 “你是齐人,对吗?” 在刑部尚书与两名侍卫震惊的目光下,青年毫不犹豫的出声。 “是。” 说完这个字,青年眼珠似乎都要突出眼眶,满是不可置信。 为何他的嘴巴不受控制? 陆惜月笑的满意,继续问:“你效忠于谁?” 青年死死的咬紧牙关,试图拿回控制权,然而,无论是身体,还是嘴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张嘴就道:“齐国陛下。” 说完这句话,他浑身仿佛泄了力气一般。 “破坏琉兰花会是为了挑拨大夏与其他国家的关系?” “是。” “齐国与苗疆私底下是否有联系?” “没有。” 否定的答案听的陆惜月一愣。 这么说来,大齐与苗疆并无关联,难道真的仅仅是巧合? 后面的事,她没有再问,而是将时间留给了刑部尚书。 “大人,此针的效力维持在一盏茶时间,一盏茶过后,便会失效,您抓紧时间吧。” 这套针她曾经放在药水里泡过,还是效仿卫宁杀手门里审讯时的药物得来的。 可惜的是,这些东西在一个人身上只能使用一次。 多了,就会致使人精神分裂,最终癫狂至死。 虽说她也想知道齐国的事,但有刑部尚书在,她明目张胆的开口问,显然不切实际。 况且,她并不认为,一个潜伏在大夏这么久的探子能知道关于齐国陛下足够多的情报。 走出牢房,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驱散了她心头的沉重。 回到王府陆惜月第一时间将从男人口中问出的事告知萧云珩。 萧云珩脸色微变,难免吃惊。 他倒上一杯热茶送到陆惜月身前,眉头紧皱:“齐国早就不安分,此番大概是借机挑拨,鹬蚌相争,他得渔人之利。” 第283章 赏赐王妃之位 陆惜月啜了口茶,适才问:“你觉得,陛下知道了会怎么做?” 萧云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准确的说,他答不上来。 帝王的心思,瞬息万变,更何况这件事关乎到两国命运。 他并不希望开战,可若是齐国步步紧逼,这就说不准了,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进宫向惠帝如实禀报了从犯人口中问出的情报。 和陆惜月猜想的并无差别,她走之后,刑部尚书又问了些问题,青年不是答不知道,就是回答的模棱两可。 有银针和药效在,并不用担心他说的是假话。 大殿之中只余刑部尚书一人站着,顶着惠帝沉重凌厉的视线,他低着头,几乎不敢大喘气。 天杀的京兆尹,就知道他把人送到刑部没什么好事。 惠帝思衬许久,才抬头,声线沉沉犹如钟鸣:“这齐国人可还吐出别的来?” 刑部尚书摇头:“回陛下,没有了,臣知道时间紧迫,不曾有半点耽搁,除却他是齐人身份之外,臣试图寻找其他暗探的消息,可惜此人却也不知晓。” 想想也是,如果每个暗探都知道同僚的踪迹,那么只要找到一个就能一网打尽。 所以他们没有互相告知位置也是情有可原。 惠帝抿唇,眉目凌厉,周身笼罩着骇人的威压与不悦。 君臣商议许久,最终决定留下这个暗探的性命,直到下个月的朝会祈福再做打算。 至于苗疆等其他国家那边,惠帝自有他的打算。 刑部尚书抬手,擦了擦满是汗珠的额头。 他这个尚书当的是真不容易啊。 不等他缓口气,惠帝又道:“今日审问齐国暗探时,是陆惜月利用银针之术,让那暗探开口的?” “回陛下,正是如此。” 他并没有独揽功劳,就算是想,也不大可能,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嘞。 “那银针之术当真如此厉害?” 事到如此,便是先前对陆惜月身世有所顾忌的惠帝此刻也不免觉得惊奇。 陆惜月能治太后的头风,解齐国暗探所谓的白苍狼之毒,如今又多了这样的能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小小银针入穴,便能令人如傀儡一般听之任之。 思及此,惠帝眯起了眸子,瞳孔中涌起一片复杂。 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刑部尚书自然察觉了帝王的疑心,犹豫了片刻后,他道:“回陛下,陆姑娘倒是对微臣解释过,她的银针上沾有一些药物,与银针同时发挥作用才能令人听话,不过效力只有短短的一盏茶时间。” 原先他以为陆家的小丫头不过是仗着一副美貌吸引了年轻气盛的宁王,如今见识了陆惜月的本事,他才知道是自己狭隘了。 小丫头心性不错,做事不骄不躁,且对他也没有半点不敬。 如此知礼数看着又顺眼的小姑娘,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刑部尚书虽没法儿明着替她讨一句好,但隐晦的帮上一帮,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这个法子对同一个人只能使用一次,不过好在该问的话已经问完了。”他最后又补上这么一句。 惠帝视线自刑部尚书的脸上轻扫二货,冷凝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这么说来,这丫头倒是立功了。” 刑部尚书低头没有说话。 这可不是他说的,是陛下说的。 殿内一片寂静,刑部尚书也沉得住气,就这么屏息凝神,直到惠帝再次开口。 “陆家丫头倒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刑部尚书眨了眨眼。 不可多得的人才?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招陆姑娘入朝为官,啧啧啧,若是这样的话,不如来他们刑部啊。 陆姑娘的医术出神入化,正适合到他们刑部来呢。 惠帝可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略一思索后,从外头招来了周潍。 “传朕旨意,陆家丫头品貌出众,赐宁王妃之位。” 陛下居然封陆姑娘为王妃了! 周潍惊了惊,下意识偏头看了刑部尚书一眼。 刑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则他心里也没比周潍淡定多少。 这王妃之位本来就还是陆惜月的,陛下这不就相当于没赏赐么。 还不如赐她到刑部来任职呢。 圣旨很快由周潍亲自送到了宁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氏有女品貌出众,才德过人,今宁王已过弱冠适婚娶,二人两心相悦,特赐陆惜月为宁王妃,钦此——” 捧着圣旨,陆惜月谢了恩。 周潍看着笑容明媚的少女与一旁高兴的眼眸都笑弯了的青年,暗暗感慨二人当真是好命。 曾经一手好牌打的稀碎,竟然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仅如此,还得了陛下一次又一次丰厚的赏赐。 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赐位的圣旨一下,热闹的不仅仅是宁王府,还有宁安侯府。 “贱人,这个贱人凭什么能得陛下如此看重。”秦知嫣双目圆睁,娇俏的面容因为怒火涌动显出眉眼的冷厉,气急败坏推倒了一桌的摆件。 各种价值不菲的物件呼啦啦碎了一地,惊的一屋子丫鬟纷纷跪地,身躯僵硬,谁也不敢出言劝阻。 “宁王妃的位置应该是我的,竟然便宜了陆惜月这个贱人,她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介流放过的卑贱之躯,形骸放浪比青楼女子更甚,凭什么,凭什么!” 少女恍若疯了一般,视线所及没有一处逃过她的毒手。 不一会儿,原本整洁富丽的闺房变的一片狼藉。 宁安侯夫人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少女正举起一个青花瓷瓶朝着侍女的身上砸去。 “住手!” 她声色俱厉拦下了秦知嫣。 “娘——” 看到宁安侯夫人,秦知嫣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宁安侯夫人身边的两个婆子见状,立刻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花瓶。 周遭的下人们也很快被遣退出去。 入了院子,众人脚步虚浮,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小姐发起疯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娘,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会忽然赐陆惜月王妃之位,陛下不是看不惯陆惜月的身份么?”秦知嫣迫切的想要寻求答案。 第284章 纯粹的喜欢 宁安侯夫人轻拍着少女后背,心中也不好受。 原本想着,只怕陛下嫌弃陆惜月的身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在京城贵女之中,给宁王重新挑一个王妃。 谁能想到,陆惜月竟靠着自己挣到了这个位置。 见母亲欲言又止,秦知嫣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立刻追问:“娘,到底是为什么?” “听你父亲说,是陆惜月帮刑部尚书救回了破坏琉兰花会歹人的性命,还帮忙从歹人口中问出了不少事,陛下龙颜大悦,这才赏了她王妃之位。” 秦知嫣呼吸一窒,“陆惜月怎么会有这个本事?” 嫉妒与不敢齐齐涌上心头,绞的她胸腔阵阵难受。 宁安侯夫人叹口气:“或许就是造化弄人呢。” 当初陛下下旨,让陆惜月给太后治病的时候,她就隐隐能猜到结果。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嫣儿啊,是娘对不住你,如今她成为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便把这桩事忘了吧。” “我偏不。” 秦知嫣把手从宁安侯夫人手中抽出来,抹干净面上泪水,决然道:“当初她害我在大街上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到现在我都不敢出去见人,娘,你让我怎么甘心咽的下这口气呢。” “可陛下已经下旨了。”宁安侯夫人看着女儿如此,心中不免难受。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不该教唆她去重新讨好宁王。 “下旨又如何,我是一定要嫁给宁王的,宁王妃这个位置,我迟早要将她夺回来。” 少女抿唇,笑意自眼尾流露,是宁安侯夫人不曾见过的神态。 她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嫣儿,世上好男儿那么多,何必强求。” 秦知嫣狞笑:“娘莫要忘了,是你支持我这么做的。” …… 宁王府,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萧云珩则闭了府,与陆母还有陆惜月商量起与她重新办一场婚礼。 陆母倒是没什么意见,虽说两人成过一次亲,可那时候萧云珩也是不乐意的。 如今两人心意相通,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陆惜月看着兴致勃勃的青年,不忍破坏他的好兴致,只是提醒:“陛下只说了,封我为宁王妃,可没允许你我再办一场婚礼。” 从前他是宁王世子的时候,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如今他成了宁王了,此等大事更没法儿轻易决断。 萧云珩不以为意:“陛下既然承认你的身份,那再办一场婚礼,又不是什么难事,等我寻个合适的机会,去和陛下说说,他必然会答应的。” 毕竟,在陛下的眼中,他就是个没什么争头的闲散王爷。 这点儿小要求如何能不满足呢。 远在宫里的惠帝没来由觉得鼻头痒痒,奈何又打不出喷嚏来,只得作罢。 又说了一会儿,陆惜月一直不曾说话,反倒是萧云珩与陆母相谈甚欢,已然将成婚该用到的东西都订了下来。 待陆母离开之后,萧云珩关上门,将少女揽入怀中,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的平静。 他问:“惜月,你是不是不想再办一场婚礼?” 其实,他是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再嫁给他一次。 自从回京之后,两人越发亲密不假,萧云珩却总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每次想越过去,总是徒劳而返。 陆惜月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没想到萧云珩竟然这么敏锐。 她猜的出萧云珩想问什么。 喜欢萧云珩是真的,可放弃不了自由也是真的。 即便是在现世,她也从未想过未来会与一个人相知相守,永远的窝在一方城池之中。 少女的沉默恍若一把尖刀般刺在了萧云珩心头。 “我能知道原因吗?” 他声音依旧轻柔,克制着话音中的苦涩与颤抖。 是不想成亲,还是不想与他一起。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陆惜月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还是说,只当他作消遣,用作闲来无事时打发时间的玩物。 亦或者,与从前被他调戏过的少年郎没什么差别,只是长的好,她便来者不拒。 只是这么想想,萧云珩脸色就白了下去。 陆惜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他满脸受伤的神情,心脏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一般。 “实话实说,我只是暂时不想成亲罢了。”她不想骗他,“我喜欢你,只是纯粹的喜欢,并非只是玩弄,但这份喜欢没有到让我奋不顾身,抛弃自己的程度。” 她所是爱山河万里。 青年的黯淡的双眸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候有了神采。 陆惜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自知这对你不公平,但我不想骗你,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收拾东西……” “唔。” ‘离开’两个字不曾出口,双唇就被覆上一层温软纤薄。 属于对方清列的气息逐渐将她包裹,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绻,强势攻略的亲吻闯了进来,仿佛险些溺死于风暴中的幸存者,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疯狂且满是占有的意味压的人不断后退。 直到后背抵在了墙壁上,他仍旧没有片刻的缓息,一手拖着她的后背,一手环住她的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既然喜欢我,就不许离开,怎样也不许。” 他移开莹润漂亮的唇瓣,亲了亲她的脸颊,鼻梁,直到额角与睫影上。 一个吻落下,便重复一句,一遍遍的洗脑,仿佛如此宣告,就能证实他的所想。 陆惜月只觉得双腿发软,若不是被他圈外怀里,只怕是跌坐在地上。 她很清楚自己这么对待萧云珩太不公平。 是她太自私了。 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只能对自己自私一点。 她拥着面前的青年,抬头,学着他的动作回吻。 “阿月,我爱你。” 他终于是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将她禁锢在怀里,带着喟叹声息,在她耳边,颤声吐露心绪。 陆惜月心尖微颤,卷长的睫影轻轻闭合,落下一滴莹光。 没有得到相同的回应,萧云珩并不觉得失落。 与之相反,如今清楚的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285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春夏交接的时节,雨水总是多一些。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入夜之后便刮起了呼啦啦的大风,伴随着漆黑夜空中的一道惊雷骤然划过,枝木摇曳的花园在刹那间亮如白昼。 窗户被风拍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从缝隙中灌进来的风吹动床前的帐幔。 陆惜月猛一把推开了覆在身上的青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阿月?” 萧云珩嗓音微哑,半敞的领口露出精壮的胸膛,狭长好看的眼眸下,双颊染上情意叠起的绯色。 陆惜月没理会他忽然改变的称呼,迅速拢起了衣襟,遮住锁骨上的靡靡痕迹。 她抿了下唇,神色不大自然。 “怎么了?”萧云珩不安的凑近,担心是不是自己太急了伤到她。 陆惜月拧起眉,眨巴眨巴才道:“我大概是,月事来了。” 要不要这么巧,看原文里男女主都没出现的梗,现在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青年愣了愣,旋即松了口气。 说失落也是有的,但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 他迅速起身,点燃烛火,走到柜子前把女子来事所需要的东西拿给她。 “我去打些热水来。”青年面上有可疑的红晕。 也不是第一次帮她做这些,但每次都避免不了脸红这个毛病。 陆惜月没忍住,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夫君。” 萧云珩身体一僵,连带着呼吸都有瞬间的凝窒。 少女的声音带有亲昵后的余韵,与往常不同,笑吟吟的眼眸被烛火映衬起一片霓光,仅仅是一句话便令他有种血液倒涌的感觉。 他眼神暗了下去,嗓音更是沙哑的厉害:“别,别说话。” 陆惜月见状也不敢撩拨的太过火,忙把自己缩进被窝里。 外头风雨交加,萧云珩打开热水,浑身几乎都湿透了。 看着为自己忙里在外的青年,陆惜月一颗心都化开了。 萧云珩待她好的真是有些太不真实。 一场雨来的汹涌,萧云珩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怀里抱着心上人,娇娇软软的触感实在是令人惊觉,同时也是一种煎熬。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舍得松开。 一夜风雨急骤,敞开窗户,高照的阳光暖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空气里都是雨夜过后的清新泥味。 陆惜月洗漱好,便准备出府。 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身。 男人眉目间倦意浓重,把下巴搭在她肩头,不舍道:“要不今日向太后告假吧。” 在雁南的时候,他私底下问过医师,女子来月事时身体多数会不舒服。 每次她到时候了,萧云珩总是会格外的照顾她。 陆惜月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我不也是医者,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这话她几乎每个月都要和这厮说一声,只是他好像没怎么听进去。 “要不,我陪你进宫好了。” “不用,你还是多睡会儿吧。” 青年俊颜依旧,只是双眼下的疲惫实在太过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他干了什么好事儿。 萧云珩撇撇嘴,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王妃你,只管点火不管……” 陆惜月愕然把他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青天白日的,说的什么胡话。” 萧云珩挑眉,难得在她脸上能看到类似于害羞的情绪,眸子一眯,把人转过来。 “难道我说的不对,若非是你中途来事儿,今早誓必是要对太后告假的。” 他紧紧盯着少女精致的面庞,企图能在她脸上看到更多的情绪。 可惜了,陆惜月本就不是什么脸皮薄的。 “是么,王爷就这么有自信。”她双手环胸,调笑道:“我看未必啊。” 萧云珩:“……” “阿月,你果真不是寻常人,说起荤话来,连我这个男子都甘拜下风。”他诚然望着少女,唇角勾起的弧度略带有恶劣笑意。 “至于我的自信,总有一天,得叫王妃试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戏对方,本是清新双然的空气都生出几分暧昧来。 窗户还开着,陆惜月莫名觉得有些热。 “好了,不玩儿了,我该进宫了。”她推开眼神晦暗的青年,迅速提起药箱。 萧云珩也收了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早去早回,我在府里等你。” “好。” 镜一很自觉的跟着马车与陆惜月一道进宫。 赵嬷嬷一见陆惜月,便恭贺新喜:“恭喜姑娘受封王妃,如今总算是让宁王得偿所愿了。” 太后也说过,这两位之中,倒是小宁王更热衷于让陆姑娘得到应有的位份呢。 陆惜月唇角含笑同赵嬷嬷寒暄两句,随后问起太后的身体状况。 赵嬷嬷一听这个,笑了:“这还多亏了王妃啊,若是往常,下了这么大的雨,还刮风,如此阴沉的天气,太后的头风症誓必要发作的更厉害,可昨晚太后却是只轻微的不舒服,服了药就安然睡下了,连太医都没叫呢。” “这是好事,说明太后的头风症也快好了,等再过几天,只需要服用我给的汤药,连针灸也可以停了。” “当真?”赵嬷嬷有些惊喜。 陆惜月点头,“不过切记,一定要让太后的作息与现在保持一致,不可贪食,多食,饭后尽量出来走走。” “这个姑娘放心,太后娘娘如今都自己记着呢。”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内殿。 太后此刻正躺在床榻上,出人意料的是,福春公主也在。 不过向来与福春公主形影不离的福欢公主却没来。 “嫂嫂,终于等到你啦。” 迎着少女期待的目光,陆惜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好像忘了要给这两位公主带糕点和冰饮的事。 “公主也在。”强压下心虚,她淡定拿出针包。 好在有太后在,福春公主没有多说,而是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她替太后扎完针。 “人逢喜事精神爽,哀家见你倒是沉得住气。”太后目光淡然瞥了她一眼。 陆惜月深知太后的意思,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不过是陛下看重宁王,所以爱屋及乌,也是臣妇幸运,替太后医治,陛下也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赏赐臣妇的。” 第286章 男扮女装的苗疆王子 “你是个嘴甜的,赵嬷嬷,你去将哀家库房里的吗套红宝石头面拿来。” 赵嬷嬷一惊,问:“太后说的是那套累丝嵌宝石的头面?” 太后不悦的扫了赵嬷嬷一眼,似有不满。 赵嬷嬷低下头,“奴婢多嘴,奴婢这就是拿。” 那套头面可是太后当年出嫁时的嫁妆,虽然有年头了,可这套头面却依旧价值连城。 太后娘娘果真看重陆姑娘。 宁王夫妻,真是有福之人。 待红宝石头面拿了过来,福春也忍不住上前讨个热闹。 翠冠上的红宝石几乎有小半个手掌心那么大,周遭缠起的金色丝线,镶嵌着不同大小的红宝石珠子一点点向上累积,并不显的笨重,最后堆砌出极致的华丽。 “这套头面是当年哀家嫁给先帝时的嫁妆,堆在库房里许多年了,留着落灰也是可惜,就送你了,与你十分相配。” 红艳艳的宝石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尽管只是端放在首饰盒中,看着少女绝丽的容颜,也能想象到她戴上头面时的画面。 陆惜月在看到这套头面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好多银子! 她并非是财迷,只是做生意做久了,难免留下一些习性。 鄙如看到某个贵重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它的价格。 她屈了屈膝,笑意盛满整张脸:“太后如此厚爱,臣妇感激不尽。” 见她不曾有半点客气,太后忍不住笑了:“你倒是实在。” 换做旁人,说不得要客套两句。 陆惜月不敢客套,她这是学的萧云珩,他在惠帝面前给自己伪装成一副耿直没心眼的人设,她这个宁王妃,自然是有样学样。 “皇祖母待堂嫂可真好,看的福春心里都有些吃味了。”小姑娘嘟囔着嘴巴,话是这么说,面上没有半点妒色。 身为一个公主,她从小锦衣玉食,首饰自然不缺,再者,她也挺喜欢陆惜月,见她得太后喜欢,自然就更加欢喜。 小姑娘没那么多心思,纯粹就是对着太后撒娇。 太后睨她一眼:“你若是成亲了,哀家自然也是要赏你的,听说皇帝与皇后最近在物色人选了,如何,可有中意的。” 提到此处,福春公主就红了脸。 “皇祖母莫要取笑福春,福春连人都没见过呢,何谈中意只说。” “那就尽快让皇帝带人见见,哀家瞧你,心思都飞了。” “哪有,福春还想在宫里多侍奉皇祖母呢。”福春捏着帕子,深怕太后再继续这个话题,迅速转了话锋:“听母后说,苗疆的使臣已经来了。” 苗疆。 陆惜月竖起了耳朵。 “不错,已经在鸿泸寺歇下,这两日应当要进宫来,你与福欢可要安分一些,不许闯祸。”太后认真叮嘱着。 才躲过一劫,又挨了一声训,福春闷声应了句,随后又问:“听说苗疆人与我们大夏人长的有些不一样,都是大眼睛高鼻梁,福春还未见过呢。” “模样俊些的不都是大眼睛高鼻梁。” 福春一想也是,顿时没了兴致,还是堂嫂说的点心和冰饮更吸引人。 为了不打扰太后休息,扎完针,陆惜月与福春来到殿外。 迎着那双殷切的眸子,陆惜月叹口气,“实在抱歉,公主,我将这件事忘了。” 她没给自己的失误找借口。 “啊。”少女怅然垂下眸子,眉眼耷拉,难掩失落。 “不过你放心,明日我定然将这些东西带来,顺便再带一份四季春的香露给你和福欢,如何?” “是堂嫂和天下商行老板合开的四季春吗?”福春眼睛亮起来。 自从那日秦知嫣在四季春闹事儿之后被赶出去,这件事很快就疯传开,连久居深宫的福春也听了一耳朵。 瞥见小姑娘眨眼恢复的神采,她轻笑:“不错,就是那间铺子。” 福春顿时开心了,搂住她胳膊:“那堂嫂可不要再忘了,我可记着呢。” “一定不会忘了。” 与往常一样,陆惜月在太后宫里用了膳,陪着太后散了一会儿步就准备离宫。 出宫之前,福春让小丫鬟送来了一匹布料,是她这个月新得来的,当下京城中最时兴的布料,说是感谢她明日给她带宫外的新鲜玩意儿。 这一趟,她可真是满载而归。 从太后宫里出宫,中间要路过御花园,领路的宫人帮忙捧着首饰盒子还有布料,往出宫最近的路走。 鹅卵石小路上还汇了一圈圈没干的水渍,宫人只得走另外一条路。 就在拐道的功夫,一群人浩浩荡荡从不远处的宽阔石板路上经过。 耳边传来银饰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 宫人停下了脚步,隔着几个枝叶烦茂的花丛,好奇的张望。 陆惜月随意往人群中瞥了一眼。 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惊的她瞳孔一缩。 青年身影修长,与记忆中妇人打扮相差太大,若非是那张俊美的男女不辩的脸,她还险些认不出此人是谁。 这人不正是琉兰花会上送她郁金香,后来混乱时又把她扛走的那个“妇人”么。 他居然就是苗疆使者! 且他被人群簇拥着,又走在最前方,身侧的人对他恭恭敬敬,想必身份不凡。 原以为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震惊之余,想到他们距离并不远,为防止那人发现自己,她立刻蹲下了身子,将自己遮在了绿叶茂盛的花丛后头。 被簇拥着的青年似乎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不远处一个冷肃的青年站着,身前立着一个宫人。 匆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不多时,银饰碰撞的声音消失不见,陆惜月方才松了口气,让宫人继续领路。 镜一默默跟在身后,尽管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奇怪,却没有多言。 坐上回府的马车,陆惜月有种时运不济的无奈。她记得在宫里太后与福春公主聊天时,说这次的的苗疆使者是苗疆的王子。 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妇人”了。 也罢也罢,真要有见面的那一天,关于之前假名字假地址的事,她就死不承认好了。 第287章 麻烦的对手 “那个妇人是苗疆王子。”萧云珩定定看着神色无奈的少女,颇有些意外。 “不错,我亲眼所见,出宫的时候还听守宫门的侍卫提及,除却苗疆王子之外,这次从苗疆来的还有苗疆的大宰相,叫什么末奢。” 苗疆人的姓氏多由地支而来,王室与平明百姓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姓氏由各族的图腾而生。 而这位大宰相末奢,虽是文臣,却是武将出身。 萧云珩在听到末奢的名字时,平静的目光掀起了波澜。 “这个末奢,并非是苗疆族人。” “怎么说?” “他本名木奢,是北羌人,曾与我在战场上交过手,是一个十分麻烦的对手。” 陆惜月认认真真听着。 不论是末奢,还是木奢,这个名字她都不曾在原文中看到过。 她想,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导致原本的剧情偏离,大概这些人也不会出现。 就像是蝴蝶效应。 也应征了那句话——牵一发而动全身。 能被萧云珩称上一句“麻烦的对手,”可见末奢的本事。 陆惜月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身手很不错,行事阴狠毒辣,曾有一战在桐关,他为了截杀我与父王,不惜自损八千精兵,用作人墙扑灭火油……” 那一战,哪怕是萧云珩自己回想起来,心中也隐隐泛寒。 陆惜月知道桐关一战,那时候萧云珩不过十四岁,他的名声也是在那一战之后彻底传扬开来, 率五百精兵对抗敌人八千数,拼死守住了桐关,还将敌人全部歼灭,最重要的是,他手下的五百精兵,只有人受伤,无人殒命。 到底是从小跟着宁王在边关要塞打仗拼杀出的血性,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一定能取得如此成绩。 “桐关之战后,我听父王说末奢回到北羌就被贬为庶人,不久之后连带着他的本族也受到牵连,甚至于他的父母被砍下头颅,悬挂在了城墙之上。” “末奢得知此事就投靠了苗疆,在四年之后,大破北羌,也成功将北羌王赶下王位,不过他并没有称王的意思,而是扶持他曾经的朋友登上王位。” 一切都是因果。 末奢为了打败萧云珩与老宁王,不记代价,视士兵的命为草芥,是以,回国之后,他付出了代价。 末奢性情狠辣,北羌王亦是如此。 若非他赶尽杀绝,想必末奢也不会投身苗疆。 陆惜月不免惊讶:“末奢名声在前,苗疆王是怎么敢将其收入麾下的。” 说到底,末奢本不是苗疆人。 “末奢曾是北羌的大将军,对北羌的军事了如指掌,利弊之下,苗疆王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无论成与不成,他都能全身而退。” 成了,就比如现在,末奢为苗疆带来了北羌的七座城池与无数财宝。 不成,只要把末奢推出去,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乐而不为。 “这个末奢如此厉害,也难怪你这般重视此人。” 她回想着在宫里见到的那群人,忽然发现一个重要的事情。 那群人中除却最前头走着的青年是苗疆王子戎玉,其他的皆是四五十岁的长着。 倒是有一个看起来较年轻些。 什么,最前头的为什么不能是末奢? 自然是因为萧云珩随口略过关于末奢长的勉强能算得上清秀罢了。 不过末奢比他年长十岁有余,如今应当也有三十多了。 她记得长的略年轻一些的汉子走在最后头,穿的还是最不显眼的衣裳。 照萧云珩这么说,苗疆的大宰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又怎么会屈居人下呢。 陆惜月没隐瞒心中的疑惑。 萧云珩很快给出一个合理的猜测:“我知道末奢的存在,他必然也知道我还在京城,等各国的使者到齐,必然会有宫宴,末奢必不会遮掩身份,大概是想暂时低调,借机刺探先前隐藏在宫中的苗疆暗探。” 陆惜月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个戎玉……” 提起这个名字,萧云珩眼里闪过一丝包含杀机的凉意。 “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排行第四。” 关于这些人的信息,萧云珩的消息停滞于两年之前。 苗疆人擅蛊,也擅医,上到贵族,下到百姓,几乎人人都养着蛊虫,略会一些医术。 也因此,苗疆王室子嗣虽然繁多,当然,争宠之下,能活下来的就少之又少。 除却戎玉之外,还有一个二王子和六王子,余下还有十多位公主。 “啧,苗疆王身体挺好啊。” 不算那些胎死腹中,年幼夭折的,居然还有这么多子嗣,苗疆人擅医蛊的事果然是真的。 身侧的青年忽然勾起唇,长臂伸了过来:“王妃,本王的身体也挺好。” 陆惜月正听着,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好好说话。” 上哪儿学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听着怪渗人的。 察觉到少女眼中流露出的嫌弃,萧云珩撇了撇嘴,耳尖浮出尴尬的绯色。 他要把言一派到乌凉去种药材,找的什么话本子,压根不管用。 言一是镜一之下,掌管暗卫的副手。 萧云珩与陆惜月两人都在王府的时候,镜一则是充当侍卫,言一便隐藏于暗处。 陆惜月出了府,镜一奉命保护她,保护萧云珩的,自然就换成了言一。 “那我下次不说了。”他低下头,卷长的睫影在光影投落下显出几分落寞。 陆惜月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明知道他是故意装可怜,她还是顺着过去哄人。 “……你说的其实也挺好的。” 她艰难寻了一句安抚的话。 萧云珩心中更加憋闷,骤然用力,将人捞过来坐在他身前。 “过两天大概就是宫宴了,你身为王妃,应当避免不了要赴宴。” 到时候,必然会碰上那个不似正常人的苗疆王子。 陆惜月顺势勾住他脖子,“若是我称病不出,想必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 为了避免碰上戎玉,陆惜月觉得该躲还是要躲。 总不能在宫宴上让他认出来,这种场合素来就是八卦的聚集地,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麻烦。 第288章 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苗疆的使臣已经到达京城,面见过陛下,三皇子夫妇的禁足也在此刻解了。 不过是解除禁足次日,姚心语就收到了宁安侯夫人的帖子。 春末时节,府上的花开的正艳,宁安侯夫人素来又是爱养花的,是以,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就会邀请京中诸位贵妇。 陆惜月前不久被封王妃,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宁安侯夫人,就是秦知嫣的母亲。 宁安侯她倒是见过一次,印象不错,为人刚正,待小辈又温和,因为早些年对萧云珩退婚的事情心怀愧疚,连带着对她也不错。 可惜的是,他的女儿却没有教好。 秦知嫣几次三番想要仗势欺人,她是领教过的,说是背后没人纵容,她不信。 之前在淮安侯夫人家中,宁安侯夫人就没给她好脸色,这次赏花会又给她送帖子。 陆惜月并不觉得对方有这么好心。 在明知前方有是非的情况下还要上赶着,她可不会做这种蠢事。 所以,她回了两个字。 没空! 明知道自己的女儿觊觎别家的人,还纵容着,甚至算的上教唆。 这样的妇人,有什么可见的必要。 说不准,现在已经给她挖好了坑,等着她往下跳呢。 “你说什么!”宁安侯夫人死死盯着眼前回话的小厮,一双瞪大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夫,夫人,宁王妃说她,说她没空。”小厮低着头。话音都发颤。 “嚣张,实在太嚣张了!” 宁安侯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掌心的疼痛比不上被人轻视的愤怒。 她想过陆惜月可能不会来,却没想过她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简直没把她这个侯夫人放在眼里。 秦知嫣趁机添油加醋:“娘,我就说了吧,这个陆惜月十分的没规矩,以为做了宁王妃就能目中无人了,外面都传她和从前不一样,我看这些话就是她自己让人传出来的。” 宁安侯夫人养尊处优多年,哪怕是入了宫,与贵人相见,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奚落和蔑视。 不错,在她看来,陆惜月回的话就是蔑视。 没空,真是好一个没空! 她深吸两口气,平复好心情,望着目光盈盈的女儿,心头一跳,话锋骤然转了过来:“果真是没教养的丫头,罢了,她不来,也省的我见她满心烦。” 秦知嫣顿时不乐意了:“娘,你当初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宁安侯夫人见状,对于陆惜月两个字的怒意都消散许多,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这个没规矩的丫头不来,否则,依照她这个女儿的性子,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嫣儿,她不来,母亲能有什么办法?” 秦知嫣咬了咬牙,深知这种事不是她们能控制的,最终气急骂了一句:“算那个贱人运气好。” 期盼的事落空,秦知嫣也待不下去,寻了个借口回了自己院子。 待她离开,宁安侯夫人冷下了脸。 庆幸归庆幸,被一个小丫头如此下面子,这件事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赏花会如期举行。 姚心语才解除禁闭不久,自然不会错过能露面的机会,她的目的很简单,多替姬无痕笼络人心。 哪怕只是这些侯门贵妇,也是好的。 男人嘛,耳根子最软,有时候吹吹两句枕头风,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得知姚心语要来,秦知嫣做足了准备。 与萧云珩这样的三代袭爵不同,三皇子未来可是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的。 萧云珩看不上她,偏要和陆惜月那样不检点的贱人在一起,她又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当然,她也没有蠢到和姚心语去争同一个男人。 就算是争,也不可能通过姚心语。 姚丞相家的大公子,不是至今未曾成婚。 虽说他并无心仕途,可未来姬无痕做上了那个位置,姚心语就是皇后。 按照规定,皇后的母家必然要封公。 作为姚家唯一的男丁,必然是要继承爵位的,一朝国公,帝王的大舅子,这样的地位可不比萧云珩承袭的王位差。 得知秦知嫣的打算,宁安侯夫人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她看来,女儿有几分小聪明。 单单想要凭借这几分小聪明与姚相家的姑娘碰一碰,实在有些不够看的。 她试过劝说,偏偏这丫头吃了秤砣似的打定了主意,她也只好由着去了。 万一真成了,这桩亲事可不比萧云珩差。 即便不成,有她这个母亲在,也绝不会让她吃亏。 赏花会一过,宫宴随之而来。 这两日,陆惜月进宫的时间也比以前早,每次给太后针完,午饭都不曾留,借口萧云珩身上有伤,她得亲自照看,匆匆回去。 防的就是不小心和戎玉碰上。 好在她的运气还不错。 她也没忘了要带给福春和福欢的东西,拿了好些贿赂两人,明里暗里的从她们口中套话。 福春与福欢住在宫里,各种关于朝会祈福的事自然比她们消息灵通。 两位小公主也没有让她失望,聊着天儿就把宫里的八卦尽数透露出来。 “被贬为选侍的云妃堂嫂可知道,就在昨日,得了急症人没了。” 急症。 陆惜月压住上扬的眉梢。 皇室与普通人家不一样,说是急症,其实只是遮掩的借口。 “什么急症这么厉害?”她配合的惊讶出声。 福春压低声音:“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听说父皇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不大好呢,还斥责了向来和善的婉妃娘娘。” 还和婉妃扯上了关系! “父皇顾念情分,重新封了云选侍为妃,以妃位的仪制下葬,还特许二皇兄替云妃尽最后的孝道呢。”福欢小声凑了一句。 “不对不对。”福春摇头提醒:“不是二皇兄,咱们该称一句二哥。” 曾经的二殿下早就被贬为庶人了。 这对母子都是戴罪之身,眼下又逢朝会祈福,惠帝要接待别国使者,云妃下葬的仪制虽是妃制,却是悄悄办的。 “婉妃娘娘又是怎么回事?”陆惜月佯装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她只见过婉妃一次,还是在那次的家宴上,妇人眉目似水,秋波婉转,与她的封号十分相衬。 第289章 娶回家做王妃 倘若陆惜月没有看过原文最后的结局,必然也会这么觉得的。 谁知道看似不争不抢,后宫中贤名堪比皇后娘娘的婉妃娘娘,最是狠辣记仇,从她手里下去的人命,双手数得过来。 位居四妃之一,还没有家族支撑,手上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沾。 云妃死后的第三日,乌凉,大齐和西岭的使臣也陆陆续续到了。 其中乌凉来使是一位年长的女官,乌凉百姓与苗疆有些相似,都擅医,当然,乌凉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又以买卖药材为主要经济,医术上自然要比苗疆更精进一些。 西岭和苗疆一样,派遣的来使是西岭的燕王,年纪颇大,身形也圆润,看起来是一位很好相处的长者。 这其中,就属大齐的来使最为特殊。 男子长发雪白,连眼眉和睫毛都像冬日枝头的霜,白衣翩然,如凝脂般的一张脸姿容堪称绝色,仿佛是从古书画中走出来的谪仙,看不出半分烟火气息。 此人是齐国的国师,据说俗姓丰,具体什么名字却不清楚。 原文的故事主要围绕在姬无痕姚心语和萧云珩这个大反派身上。 如今剧情偏移,原文里匆匆略过的许多暗线都涌了出来,陆惜月只能依靠自己的耳朵和萧云珩的见闻来了解这些人。 宫宴设在长乐宫,所有皇亲国戚还有三品以上的臣子皆要出席。 家眷自然是要懈怠的,毕竟除却各国主使,使团里也还有女子。 太后的身体日渐好转,陆惜月借口身体不适留在家里注意,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觥筹交错之间,殿内舞姬们随着鼓乐齐鸣翩翩起舞。 源自于惠帝的重视,萧云珩则与一众皇子们坐在一处,他们的正对面,便是各国的使臣。 “宁王回京这么久,本皇子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今日便借着使臣们的光,敬宁王一杯。” 周遭交谈声不绝于耳,无人注意时,姬无痕微微一笑,冲萧云珩举杯。 他自然是不指望与萧云珩交好。 双方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无论是宁王府流放抄家,还是他派去流放之地的杀手,想必他亦心知肚明。 不过是想在惠帝面前,讨一番好罢了。 萧云珩微微转头,侧睨了含笑的青年一眼,“本王不胜酒力,就不与三皇子共饮了。” 他神色冷淡,手臂都没动,便收回了视线。 姬无痕面上的笑容僵在唇角,即便是他如此擅于伪装心性的人,也没想过萧云珩竟然这么豁的出去,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懒得应付! 他眯了眯眸子,目光凌厉剜在对方身上。 “殿下。” 姚心语柔柔出声,掌心按在姬无痕手腕上,示意他别再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风度。 不过…… 萧云珩这是要彻底与他们撕破脸? 姬无痕举着酒杯将辛辣的酒水仰头喝尽,转头与姚相聊了起来。 高座上,惠帝正与大齐的国师说话。 戎玉就坐在萧云珩正对面,不过抬眼,就看到打头的那张脸,十分熟悉。 他蓦然一怔,脑海中划过另一张倾城明艳的脸。 这不是那天琉兰花会上与青青姑娘一道出去玩儿的男子么! 与身侧乌凉使臣敷衍说笑的末奢回过头,见戎玉盯着不远处瞧,他顺着看了过去。 青年黑衣凛然,俊眉冷厉,与记忆中青涩却肃杀的模样大有不同。 萧云珩! 末奢眼底骤然凝起冷芒,捏着杯盏的力道逐渐收紧。 萧云珩自然是感受到了对面两道毫不掩饰的目光,他淡定端起酒杯,与末奢对视。 多年的老对手时隔七八年再次相见,隔着舞姬们轻盈的袖舞,末奢唇角勾起抹笑,端着酒杯回敬。 二人隔着两三丈远的距离碰杯。 全然忽视了表情激动的戎玉。 萧云珩很清楚,这样的场合,是无法避开戎玉的,但他对这个行事怪异,很有可能觊觎自己的人的苗疆样子,全无好感。 避不开,那便无视好了。 姬无痕看到萧云珩举杯的动作,脸色冷了下来。 “末奢,此人是惠帝的哪个儿子?”戎玉还记得方才内侍说过,对面第一排坐着的都是惠帝的儿子,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萧云珩也是皇子中的一位。 末奢放下酒杯,缓缓道:“他不是惠帝的儿子,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宁王。” 戎玉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看了看末奢,又看了眼对面的青年,笑道:“你把他形容的跟地狱修罗似的,本王子都没认出来。” 末奢口中的宁王世子,如今是宁王的萧云珩,在战场上能以一敌百,无比神勇,他以为至少也是像末奢这般粗壮糙实的武汉。 末奢嘴角狠狠一抽。 合着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萧云珩长的俊呗。 戎玉淡淡笑过之后,眼神冷了下来:“先前惠帝亲封了一个姑娘为宁王妃,那个姑娘是不是姓陆?” 末奢没好气头。 身侧青年深深蹙眉,兀自倒了杯酒喝了,似乎十分郁闷。 “怎么了?”末奢不解。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在琉兰花会上遇到的那位姑娘么。” “记得啊,不是给了你假的身份住址吗。” 话音刚落,末奢反应过来,“那个好好好莫不就是,宁王妃?” 戎玉没回答,脸色却更差了。 看着他这幅模样,末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能顺利投身入苗疆,也亏了当年阴差阳错救了在外狩猎,险些被丧命于白毛老虎口下的戎玉。 这些年,他表面不参与苗疆王位之争,实际上一直暗中支持戎玉。 那日琉兰花会后,戎玉便兴冲冲让人给他传迷信,说他看中了一位大夏的姑娘。 他想娶回家做王妃。 戎玉行事素来怪异难辨,可但凡下定决心要做的,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末奢只能派人根据他的描述四处寻找那个美貌无双的姑娘。 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天都没影子,结果在大夏宫宴上寻到了踪迹。 偏偏人家已为人妇,嫁的还是大夏的王爷。 思虑片刻,末奢替他存了几分侥幸:“你怎么就确定宁王妃就是那个骗人的姑娘?” 第290章 最重要的棋子 “什么骗人的姑娘,人家姓陆。”戎玉纠正他的称呼。 末奢轻笑:“她不是给的假名字,你就确定是这个姓氏?” 戎玉轻哼,视线穿过身姿摇曳的舞姬们,瞪了眼面无表情的青年。 “琉兰花会,陆姑娘就是与萧云珩一起出来的。”如今仔细回想起来,他送花的时候,萧云珩便是一脸寒光。 关于萧云珩夫妇,戎玉就算是不刻意去打听,光从大夏百姓口中听这二人的事情就听的够多了。 鄙如宁王妃医术高超,宁王妃倾城国色,与宁王夫妻恩爱,又鄙惠帝如何如何看中宁王,赏赐如流水般往宁王府搬。 末奢闻言露出恍然的神色。 这么说来倒是很有可能。”他轻拍戎玉的肩膀,隐隐有些幸灾乐祸:“人家已经嫁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到底就是看上了人家美貌,说不准等明日再看到个更好看的,就变心了。 戎玉扯了扯唇角,冲末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末奢蹙了下眉,正欲说什么,高座上的惠帝话音忽然落到了二人头上。 “末将军与戎玉王子觉得今日的美酒如何?” 这宫宴本就是为了应付各国的使臣,惠帝与这些人定然是没什么真心话说的,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顺着众大臣的话找各种话题。 毕竟,这次的朝会祈福是由大夏主理,作为东道主,他们若是怠慢各国使臣,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说是朝会祈福,实际上只是各国找一个借口聚到一起,互相刺探罢了。 七八年前,这朝会祈福还不是一年一办,自从大夏与大齐鼎立相对,其余各国为了防止这两国成盟,吞并他们这些国力不盛的,是以联合起来更改了朝会祈福的间隔时间。 从原来的三年,变成两年,现在又成了一年一回。 杯觥交错,一曲乐中,一批舞姬退下去,很快又有另外一批舞姬换了上来。 直到戌时,宫宴结束,众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萧云珩与五皇子道别,出了宫门,转头遇上了淮安侯父子。 夜色浓重,高墙下黑影成叠,谢之洲悄然无声将账本交还给他。 “对方大概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 这账本是不久之前江影月自己复制交送到陆惜月手中的。 为了查军饷贪污案,他们已经动用了太多时间和精力。 对方本就有所警惕,现在他们连最后一点线索都成了无用的,这件事显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萧云珩将那本账本藏在宽大的袖子中,漆黑的夜色与身上墨色至深的衣袍仿佛融为一体。 谢之洲叹了口气,“王爷,其实嫂嫂已经成为王妃,国公府已经成为过去式,你就算是替他们翻了案,这国公府也站不起来。” 同样是抄家流放,嫂嫂的情况与他不同。 若是男子还好,尚且有承袭爵位的资格,陆惜月是女子啊,大夏民风尚且开化,也有女子做教书先生,在官府留用的先例。 可这些先例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国公这样的顶尖爵位。 就算是有女官在朝的乌凉,也不见有女王爷,女侯爵之类。 “爵位是一回事,陆家的清白是另一回事。” 他说过,必然会给她一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名声。 无论是王妃之位,还是她本来就有的。 淮安侯也过来劝:“王爷,恕我直言,这件事不同王府当年的案子,牵扯甚广,上到皇子将帅,下到兵士包衣护军,这些人拧作一团,查起来实在是难如登天。” 他的话并非夸大。 这军饷贪污,必然是一层一层剥削下来的,只要是银钱经过手,十之八九脱不了关系。 那些包衣护军,最下行的人往往是最难对付的。 毕竟一人之言不可信,想要把这些人的嘴巴都撬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贪污军饷,轻则十年牢狱,重则砍头抄家。 堂堂国公府一夕之间落败,数额之大,足足有二十万两。 想想国公府陆家无人在军中任职,却被安上了个贪污军饷的罪名。 二十万两脏款,与军中将帅勾结。 桩桩罪行,都是杀头死罪。 头顶月色皎皎,青年睫影下碎光犹如凌波般冷清。 “……这件事我自己来查,如今各国使臣都在,手下的其他事暂且都放一放,等他们走了再做打算。” “王爷,你何必要冒险。” “好了,之洲,不必再说。”淮安侯低声打断了儿子的话,转头看向萧云珩:“王爷心中有谱就好,切记,尽力而为就是。” “在下谨记。”萧云珩颔首。 一行人自宫门口分开。 戎玉等外国使臣也回到了距离鸿泸司不远的驿馆中。 黑夜静谧,四下无人,末奢翻窗而入,缝隙间露出的风吹动烛火摇摆。 戎玉早就静坐在桌前等候,“如何,联系到我们的人了吗?” 刚刚在宫里,人多眼杂,许多事不方便说。 这里虽是驿馆,可里里外外守的都是自己人,也就没了顾忌。 末奢关上窗,带着一身凉夜的气息,语气森森:“人死了,一个没留。” “什么!”戎玉瞳孔一缩,因为震惊手中的茶杯也滚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来之前人不是还好好的。”他顾不得身上撒下的茶水,声色急厉。 “我也是到刚刚才确定,眼下人已经下葬了,对外称是得了急症死的。” 没错,二人口中要联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惠帝先前宠爱万分的云妃。 她真正的身份也并非是太常寺卿家的姑娘,而是苗疆当年使了一计偷梁换栋,杀了太常寺卿送入宫的女儿,以她的身份顶替入宫的苗疆大祭司之女。 秀女十三岁便能入宫,太常寺家的姑娘当年正好十三,年纪虽小,容貌却实在是好,是以才能让惠帝牵倒多年。 十三岁的姑娘还在长身体,一年多后到见面的时候模样自然就变了,再经人手略装扮一下,过几个月修饰下容貌,久而久之,便是亲爹娘也认不出来。 死了几个不重要的线人也罢,偏偏云妃这个最重要的棋子被拔了。 第291章 嚣张的苗疆使臣 次日一早,陆惜月还没进宫,赵嬷嬷就已经先一步从宫里带来了太后的口谕。 “这几日宫中琐事多,王妃就暂且歇息几日,待朝会祈福结束,再替太后娘娘医治,太后听说王妃身体不适,还特意让奴婢带来了些补品。” 赵嬷嬷身后,宫人们将四五个装有补品的锦盒整齐放下。 “劳烦嬷嬷跑这一样了,嬷嬷回宫后替我谢谢太后。” “王妃客气。” 送走了赵嬷嬷,陆惜月将补品尽数送到了陆母房里。 太后送来的东西当然是好的,不过她称病是个借口,用不上这些。 这几天不用进宫,倒是能省许多事。 铺子接连开在了京城,回来这么多天,她都没去看过几回。 萧云珩作为一个闲散王爷,按理来说招待使臣也不该有他一份,奈何惠帝态度坚持,下令让他与几位皇子共同赴宴。 他推脱不得,再加上姬云堰那边来消息,昨日末奢赴宴之前,暗中在宫里打探起了云妃的消息。 临走前,萧云珩依依不舍的在少女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让镜一寸步不离跟着你,千万要小心。” 如今各国使臣都在,为了使臣的安全,也为了大夏,京城中巡逻的侍卫都在原有的基础下增加了两倍,防的就是有人从中作祟。 “放心吧,我也不走远,和大哥约好了在铺子里见面。”陆惜月将他的衣领抚平,触及青年闪动的目光,不禁笑了,“宫里人多眼杂,你也千万小心,晚上早点回来。” “好,我一定早点回来。” 青年顿时眉开眼笑。 与上次的宫宴不同,惠帝邀请了各国使臣入宫,除却有皇子王爷做陪,还有不少重臣,只是少了臣子们的家眷。 “朝会祈福定在了五日之后,听父皇的意思,似乎有意想让三哥带领皇城军负责这次朝会祈福的安全。” 姬云堰与萧云珩碰杯,淡声道:“听母后说,是三哥自请负责朝会祈福的安全。” “陛下已经决定了?”萧云珩挑眉。 姬云堰默了默:“还没,不过也快了,昨夜宫宴过后,父皇将姚相与首辅留下了。” 姬无痕既想要这个差事,其中必然也有姚相的意思。 “自你回京之日起,三哥做任何事都没顺利过,想必是想借此机会,为自己正名。” “若是这样,他未免有些心急了。”萧云珩眸色深深,并不赞同他的猜测。 姬云堰唇瓣微阖,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用力:“你的意思是,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这般想着,姬云堰双目忽然清明起来。 是啊,朝会祈福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眼下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纷乱暗涌。 云妃的死,琉兰花会被毁,别看惠帝如今能心平气和的与使臣们谈天论地,实际心思也不比别人少。 稳坐帝王宝座多年,惠帝只是想尽可能的让百姓的生活安逸些,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安于现状,软弱可欺的帝王。 这一点,他们知道,姬无痕又如何不知道。 朝会祈福的安全问题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去年朝会祈福是齐国举办,就有人从中作乱,伤了齐国的一位重臣,险些坏了大事。 有此前车之鉴,谁又敢轻易接下这个差事。 姬无痕还上赶着,此事必然没那么简单。 当然,若是成了,必然是大功一件,可这风险实在太大了。 出了任何问题,都可能与各国牵扯上。 即便是萧云珩,也没有自信能保证不会有歹人出来作乱。 要想知道姬无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也简单,由着他去揽下这差事,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萧云珩却另有打算。 姬云堰从他的面上看出几分端倪来,耳边精妙的乐声传来,他却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思。 “你有什么打算?” 萧云珩放下酒杯,淡声道:“暂时无法确定,此事还需要本王回去与王妃商量一番。” 姬云堰面上划过木然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初。 “好,等王爷的消息。” 座上,惠帝正与西岭来使聊的正欢,身侧周潍给突然出现侍卫装扮的男子让出了一个位置。 看到来人,惠帝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结束了与西岭使臣的话题,附耳过去。 听完男子的话,惠帝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锐利目光扫过座下的苗疆众人,带起一片阴鹜的风暴翻涌。 云妃是苗疆的奸细,当初杀了太常寺卿家的女儿,李代桃僵入宫,这一点他已经从云妃的口中听到了。 初闻这一消息时,惠帝心中犹如惊雷炸开,震的他耳鸣眼昏。 四妃之中,云妃最是貌美,亦是这份美貌,令他年少时一眼就相中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何况他们二人还育有一子。 一个拥有苗疆血统的皇子,他该如何处理? 惠帝给了云妃两个选择,一,说出所有苗疆暗探的下落,他便让二皇子日后安稳度过余生,二,她可以帮苗疆继续隐瞒下去,但是他绝不会留他们母子两性命。 他看到云妃眼里自己的倒影。 薄凉,无情。 他深知自己这么做,称不上一个好父亲,可他是大夏的君王,既享受了万人之上的尊贵,就要挑起护百姓周全的担子。 云妃选择了前者。 她很清楚,就算是现在隐瞒了,惠帝既然知道宫中有苗疆暗探的存在,那便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他们找出来。 这么多年的计划败了,她也只能选择保全自己的儿子。 惠帝赏了她一杯毒酒,恢复了她云妃的位分,算是给足她最后的颜面。 各国的使臣都在,惠帝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没想到他还不曾警示苗疆来使,苗疆人就已经提前动作。 宫规森严,末奢一个苗疆人打探云妃的事也就罢了,竟然毫不遮掩。 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是不将他这个大夏帝王放在眼里。 座下独自饮酒的末奢感受到不远处森然的视线,面不改色举起酒杯,对着惠帝扬了扬,仰头喝尽。 此番动作落在惠帝眼里,无疑就是挑衅。 第292章 恃宠而骄 恼怒归恼怒,惠帝还没有傻到当着齐国,西岭和乌凉人的面儿与苗疆撕破脸皮。 宫宴在日头隐隐开始西斜时结束。 惠帝将两个皇子,萧云珩,与另外几位深受陛下信任的臣子留了下来,商议负责朝会祈福一事。 萧云珩站在人群最后方,听着姬无痕与姚相争取差事,抬眼看向窗外。 已经是未时了,不知阿月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青年一脸神游的状态令视线恰巧扫到这处的惠帝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就挺生气的了,这小子还站在后面发呆。 如此不思进取,实在是有负宁王夫妇的教导。 想到因自己疏忽而惨死的夫妻两,惠帝心中的愧疚再次涌出,却还是阴着脸问:“宁王,你以为如何?” 忽然被点名的萧云珩回了神,发现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自己身上。 他淡定抿唇:“臣觉得都行。” 众人:“……” 惠帝:“……” 什么都行,这臭小子分明在发呆,压根儿就没听见他们在吵什么。 “是么,怎么个行法?”惠帝遮住不悦问。 萧云珩撇撇嘴,随意道:“只要与臣无关,自然都行。” 惠帝:“……” 若不是有人在,他真想给这臭小子一脚。 离京之前,这个侄儿也不曾像这般不思进取,恣意懒散啊。 果然还是缺少父母的鞭策。 众人闻言有些傻眼。 宁王他说啥? 和自己无关,自然都行,这种话他居然敢说出来! 宁王未免抬太恃宠而骄了。 再看陛下的脸色,咦,陛下居然没生气。 惠帝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十有八九要吐血。 他哪儿是不生气啊,他这是顾着面子憋在心里呢,迟早有一天,他得让这个混小子吃点苦头。 暗暗下定决心,惠帝瞪了萧云珩一眼,开口斥道:“二十多岁的人了,整天不知在想些什么,朕今日叫你来就是让你仔细听着,什么叫与你无关,你可是大夏的宁王。” 萧云珩老老实实“嗯”了一句,“臣知道了。” 无所谓他做了什么,只要不触及帝王的底线,惠帝心中如山海般的愧疚便是对他最有利的帮助。 不过是悠闲散漫罢了,惠帝只会觉得他这个侄子不堪大用,什么麻烦事儿都轮不到他头上。 做起自己的事来,便可以毫无顾忌。 他这般态度倒是让惠帝的脸色好转很多。 臭小子别的不行,知错认错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众人眼睁睁看着惠帝脸好转,丝毫没有要追究宁王不敬的意思,不禁立在原地深思起来。 陛下好生奇怪,宁王也好生奇怪。 前者的心思他们摸不透,后者的变化更是让人心惊。 从前还是世子的宁王与现在可不一样,冷傲自然还是有的,却不似现在这般,呃,豁的出去。 没错,就是豁的出去。 虽说这差事是个烫手山芋,能推就推,可当着陛下的面儿,怎么能这么实在呢。 果然,在外流放一遭,对人的心性变化影响颇大。 想想从前的宁王世子,那可是在战场上厮杀出一身嗜血淋淋的将军,哪儿像今日这般,没个功勋在身,仗着陛下的看重,如此嚣张放肆! 在这一刻,众臣心里只一个想法。 日后不论何时,都要离这位远一点。 没办法,他们可不能像宁王这般豁的出去。 这边皇帝的御书房里“热热闹闹”,宫外街市上同样十分热闹。 因着之前琉兰花会被毁一事,先前几日京城的百姓们人心惶惶,如今巡视城池的皇城军数量一多起来,安全感就跟着窜起来,再加上各国的使臣进京,出门看热闹的人也就多起来。 正值宫宴结束没多久,各国使臣们有的酒劲儿上头,回了驿馆休息,有的仍旧清醒,带着三两护卫在京城闲逛。 戎玉和末奢就是其中之一。 二人身后带了四五名护卫,都是苗疆人的打扮,一路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谁不知道最近因为朝会祈福的事情,各国使臣都往京城来了。 各国的服饰很容易分辨出他们的身份,尤其是苗疆与乌凉,乌凉人生的肤白高大,不论男女就没见过有几个丑的。 至于苗疆,苗疆人爱银饰,头发多卷曲。 西岭与大齐就不太好分辨了,与他们大夏离的近,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长相,都没什么地域的差异。 不少小姑娘们瞧见最前端身形高大,眉目俊秀的男子,一颗心雀跃起来。 “听说苗疆这次来的是个王子,还有大将军呢,这人应该就是苗疆王子吧,生的好俊啊。” “啧,生的俊的就一定是王子吗,说不准人家是大将军呢。” 人群中少女羞怯话音被身侧臭着一张脸的青年驳了回来。 少女鄙夷看他一眼:“你见过哪家的大将军生的如此白,这皮肤都快赶得上姑娘家了,再看旁边那位,膀大腰圆,皮肤黢黑,一看就是常年练武厮杀的。” 末奢:“……” 夸戎玉就夸戎玉,倒也不必如此踩高捧低。 那青年黑了脸,“嘁”了一声不再说话。 戎玉十分清楚自己的容貌生的好,往人群里说话的小姑娘方向瞥了眼,薄唇轻扬,勾起桃花般潋滟的弧度。 几名少女团聚一起,险些被这般笑容恍花了眼。 末奢无语瞪眼,转头问身旁一个年轻人:“你们这京城,就没什么值得转悠的地方。” 都是衣衫首饰,酒楼客栈这些寻常铺子,倒不如苗疆,遍布斗蛊的赌坊有意思。 青年被他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道:“有啊,这就要看大人你想做什么了,若是饿了,京城的天香酒楼味道最好,若是想吃点心,天下商行的新开七品香斋,味道那叫一个好,大人若是渴了,冰饮铺子的冰饮爽口解渴,乃是不二之选。” 青年是个热心肠,滔滔不绝说着。 谈起了好玩儿的,才是犹豫了瞬,到底没提赌场青楼,他们可是正经人,不能给使臣留不好的印象。 “若是想看点新鲜有趣儿的,那就是四季春的花露铺,最值得去一趟了。” 不同于其他家的香料,四季春的花露,可是有男女款之分呢。 第293章 关系匪浅 戎玉与末奢听的一愣一愣的。 酒楼点心什么的到处都有,倒是这个冰饮与花露,听起来比较有趣。 苗疆一行人早在京城蛰伏了二十多日,先前为了防止让人发现,一直没敢在京城到处看看,未免引人怀疑。 “不知这冰饮与花露是何物?”戎玉笑问。 这两样东西听起来新鲜。 青年清了清嗓子,脊背挺的笔直介绍起来:“就是用各种果子肉碾出的汁水,再加上冰块和切好的果子肉啊。” 等他说完,一旁与之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也迅速的接过话茬儿:“至于这花露嘛就是……” 众人视线齐聚在青年身上,等着他介绍。 青年嘴里的话像是卡壳了似的,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就是从花瓣里头弄出来的花汁啊,撒在身上比香料好用多嘞。” 众人闻言,看着青年的目光中带了鄙视。 还以为他接了话茬儿要如何说呢,结果就这。 丢人。 还是先头那青年重新道:“这位仁兄说的也不错,花露其实有两种,一种是从花瓣里提取的香味,一种是从果子里提取的香味,这个叫做香露,大人们若是敢兴趣,可以去铺子里瞧一瞧。” 这可是他们大夏独一份儿呢。 戎玉听着,确实来了兴趣。 他本来就虚多数男子不一样,男子女子之间,不过就是性别不同罢了,吃穿用度,世俗偏见,即便他身为王子,也并不觉得这些是该存在的。 香料是被规定为女子该用,男子不该沾染的东西,他怎么不知道,也不曾见哪个国家的律法有此规定。 就好像不曾规定女子不该抛头露面,耍刀弄剑一样的道理。 末奢是个粗糙惯的汉子,对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 “殿下若是真想逛街,臣就不奉陪了,你小心些。”他摆摆手,撂下了这句话,转头就走。 戎玉也没拦着,他可不指望末奢这个五大三粗的能懂这些情调。 他要去见识见识这花露,香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要是个好的,就挑一些送给青青姑娘。 哦,不对。 应当称她一句宁王妃才是。 青年洋溢着流光缤纷的眸子微微黯了下去,转头问了青年四季春铺子的地址,带着几名暗卫过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个花露铺子里,见到这些日子以来令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青青姑娘”。 少女衣衫淡雅,浅青色的柳裙上绣的是碎花图样,勾勒银色鎏金暗纹的上衫边缘泛着璀璨华光的纹路延伸到袖口,那双莹白漂亮的手中正捧着一个用琉璃做成的绯色罐子。 她站在门口,人群最中间,头顶打落的阳光尽数洒在那张白皙精致,几乎趋近于完美的脸上。 那双湛黑的眼眸微微弯曲,大概是身侧的青年说了什么,她一时高兴,不自觉流露出的愉悦都透着几分温柔小意的味道。 戎玉险些看呆了去。 几名侍卫看着怔怔站在原地不动的主子,很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 四殿下实在太不靠谱了。 被美色迷的如此昏头,也不知还记不记得网上派给他们的任务。 陆惜月正拿着才上新的掺了闪晶粉末的花露与从前的花露做对比。 前不久她还想办法将花露的纯度提升了一个度。 虽说效果依旧没有现代的仪器那么好,但是对比之前的,确实有很大的进步。 价格自然也就翻了将近两倍。 毕竟成本也比之前高,再加上兄妹两个,多多少少都有点奸商的潜质在身上,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反正不坑老百姓的钱就是了,这些达官显贵,皇亲贵胄的兜里有的是银子。 她比着从前的旧版花露与新版本,正同几个姑娘家展示其中的不同。 赵品谦忽然抬起手肘抵了她一下,视线望向不远处定定站立的青年:“这人傻站着干什么,瞧着好像有些眼熟。” 陆惜月闻言看了过去。 青年立刻回了神,光风霁月般对她露出一个不算过分的笑容,随即抬脚朝着二人走过来。 陆惜月眼中微不可察闪过惊讶,很快平静下来。 赵品谦还是捕捉到了她情绪中的不对。 直到青年走近了,他看清对方面貌,姿容俊秀,甚至可以称的上昳丽。 赵品谦瞳孔一缩。 这人莫不是琉兰花会上拦着他们给他妹子送花那个女摊主么。 怎么,怎么还是个男的! 他不可置信的上下三扫量一遍,青年的身影与记忆中高大的美貌妇人重合。 的确是一样的容貌不错。 曾经的疑惑此刻也变的清楚起来,他就说么,从未见过与他长的一般高大的妇人。 还是苗疆人! “陆姑娘,许久不见,你可还认得在下?”戎玉拱手作揖,穿的是苗疆服饰,端的却是大夏的礼节。 周遭围着她的几个贵女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半是疑惑半是惊羞的瞥向俊美非凡的苗疆王子。 陆惜月皮笑肉不笑:“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没想到,姑娘竟是个实打实的公子。” 几个姑娘家有些懵。 宁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姑娘,谁是姑娘? 戎玉淡笑,镇定神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崩裂:“当时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这番话说的奇怪。 “本王妃与你本没什么瓜葛,何谈怪罪之说。”她态度冷下来。 戎玉恍若未察:“王妃此言差矣,怎么说,小王也算救过……” “王子来这里想必是来买花露的,那本王妃就不打扰了。” 陆惜月神色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那日的事,即便没有戎玉,她也能想办法脱身。 此人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说不定会引起多少猜测。 大夏的宁王妃与苗疆的四王子戎玉关系匪浅,大臣们估计又又东西要上奏了。 眼下时局动荡,陆惜月十分清楚与这些人扯上绝没什么好果子。 她转身给赵品谦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招呼来好几名伙计围上来,捧着各种各样的花露走到戎玉面前介绍起来。 几名侍卫也不拦着,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好戏。 第294章 宁王是一片醋湖 他将少女护在身后,默默往后移了移,二人准备离开大堂往楼上雅间去。 这般不加掩饰的动作落在戎玉眼里却激起了他心中的兴味。 看来宁王妃也并非如传闻一般与萧云珩琴瑟和鸣嘛。 若是这样,他想要将人抢过来,岂不是简单多了。 青年眼中赤,裸张狂的侵略性仿佛燃烧的火焰,愈发的旺盛。 同为男人,尽管赵品谦自己是个洁身自好的老师青年,却也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 好不要脸的东西,他这个哥哥还在呢,竟然就敢惦记起他的妹子来了。 生气归生气,赵品谦还没忘了对方的身份以及他们此行道大夏的目的。 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但绝不会让他接近陆惜月就是了。 “你先上楼去吧,这儿交给我吧。”他转头交代陆惜月。 陆惜月也不想与戎玉多做纠葛,没有片刻犹豫就招呼方才几个小姑娘上楼去。 麻烦要避,银子也要赚。 小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过后,最终还是跟着去了楼上雅间。 苗疆王子的确俊美,可再俊美,也不是她们的,倒不如买两瓶心仪的花露回去。 戎玉的目光追随着陆惜月,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仍有不舍的收了回来。 赵品谦面色微沉:“王子殿下,恕我冒昧,若您不打算买我铺子里的花露,就请您出去,免得惊扰了我这铺子的生意。” 这话其实很明显了,与赶人也没差多少。 戎玉轻笑,身侧围上来的伙计此刻也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想必阁下就是天下商行的赵家主吧,久仰大名。” 大夏的第一富商,连带着皇亲贵胄都要给三分薄面的赵家主,哪怕戎玉先前并不了解赵家多少,对他的身份却有着嘴基础的认知。 “不敢当。”赵品谦语气冷淡。 不知怎的,戎玉从他的面上看出几分少女的影子来。 方才宁王妃也是这么同他说话的。 思及此,他绷紧唇瓣。 果然,人在一起待的久了,就会染上差不多的习性。 他没打算离开,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就算对方表露出尤为明显的不喜,他也要与她多说上两句话才走。 于是乎,青年干脆进了铺子里,随手指了几瓶花露,甩给身后的侍卫一袋银子,让他去结账。 买了东西,他倒要看看赵品谦如何赶人。 赵品谦:“……” 这混账东西心思还挺深。 不过,都是人精儿,他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 “王子既然喜欢花露,大可多买一些带回去,我还有事,恕不招待了。” 开玩笑,想借口买花露赖在这铺子里。 有本事你就赖着,赖到天黑,等到那位醋缸来了,有的是热闹瞧。 戎玉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不拦着自己留在铺子里,也没多嘴,敷衍了两句便真的带着侍卫逛起了铺子。 期间还拿花露和香露在几名侍卫身上喷了个全。 原本冷面刚毅的侍卫此刻周身散发着不同花香与果子的清甜气息,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是什么主子,等回到苗疆,他们一定要禀告王上。 四殿下这哪里是来刺探情报的,分明就是劫公济私,来追姑娘的。 赵品谦与陆惜月在楼上谈事,戎玉就当真一直在铺子里没走。 “这人是打算赖在这儿了。”赵品谦直翻白眼,就没见过有使臣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怕在惠帝面前惹的是非不够多么。 陆惜月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心里亦是无语。 她和戎玉不过见了也就一面,那第二面说起来都勉强,戎玉这是打算做什么。 喜欢她? 陆惜月直觉不可能,她是大夏之人,就算不是大夏的宁王妃,也与戎玉这个苗疆王子绝无可能。 可戎玉这般纠缠的态度,又着实让人忍不住多想。 她一时间竟拿不准该怎么做。 直到太阳西斜的更厉害了,楼下的人还没走,她开始头疼起来。 怕倒是不怕的,就是会带来麻烦。 毕竟苗疆之前还有暗探埋在宫里,这时候要是传出她这个宁王妃与苗疆王子交情匪浅…… 思来想去,陆惜月将视线放在了窗口。 这里是二楼,窗口下面是花露铺旁边的小巷,从这儿跳下去,不会有什么危险,还能顺利脱身。 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她走到了窗口,跃跃欲试。 赵品谦与镜一同时变了脸色。 “你干什么?”赵品谦上前将她拉开。 陆惜月拍了拍手:“眼看着天都要暗下去了,再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事儿,我就从这儿跳下去,看着也不高,没事儿的。” 她也并非是弱不禁风。 赵品谦嘴角抽了抽:“我看你的胳膊腿儿是不想要了。” 虽说他认的这个妹子能做生意能救人,可到底是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家。 “让镜一抱你下去吧。”他提议到。 原本纠结着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暗卫睁大眼,面露愕然,既惊讶又仓惶的模样。 赵家主要害他,他怎敢碰王妃! 陆惜月笑了,“没事儿的,不过这点高度,难不倒我的。” 说罢,她头也没回,纵身一跃。 赵品谦:!! 他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连少女翩然的衣角都没碰到。 “小心!”他压低声音,身侧的掌心握成了拳头。 镜一在她跳下去的一瞬间就跟着跳了下去。 没办法,比起碰到王妃而言,王妃出事才是最严重的。 在二人极度不安诧异的目光下,陆惜月稳稳落地,还对着楼上的赵品谦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 这个妹子也太不听话了,幸亏他年轻,遭得住吓。 镜一看着她安然无事,默默松口气。 “我先走了,等大哥有空,来找我吧,我这两天还是不出门了,避避风头。” 免得再与戎玉这个不太正常的王子碰上。 “也好,你尽快回去吧,路上小心。”赵品谦没有留人。 陆惜月很快带着镜一离开了花露铺。 日落西斜,橘红色的晚霞顺着天际铺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辉,已然是黄昏了。 戎玉百无聊赖的等在铺子里,终于发现了不对。 第295章 色令智昏 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怎么这两人还不行下来。 不吃不喝可以,不过一个下午,兴许不饿,总不能连茅房都不上吧。 “你们去外头看看,这两人还在不在?”戎玉吩咐身后侍卫。 他是走了就近的路过来的,正好经过四季春旁边的巷子,那巷子对面是几户人家,屋檐正对着花露铺的雅室窗口。 侍卫很快带着答案回来。 “宁王妃已经不见了,雅室中只剩下赵品谦一人。” 戎玉捏着才买来的花露,绯色的琉璃在夕阳的橙色暖光下其中犹如星光般的晶粉更加璀璨。 “陆惜月,赵品谦。”他念着两个人的名字轻笑,再次吩咐:“去打听打听,关于这俩人的消息。” 侍卫们听了,并未直接应下。 “四殿下,赵品谦是天下商行的家主,陆惜月是宁王妃,您这是……” “本王子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们以为我会如何?”戎玉眉眼含笑望着几名属下,深褐色的瞳孔里却不见笑意,“不过就是个嫁过人的女子,他与赵品谦关系匪浅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青年的质问令几人打消了心头的疑惑。 不是色令智昏就好。 赶来花露铺接人的萧云珩与陆惜月在半道上碰见了。 少女额角的发丝微微凌乱,连发钗都歪了,萧云珩眸色一紧,将她的钗环扶正,眼里尽是担忧:“怎么走的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遇上苗疆的人了。”陆惜月无奈。 萧云珩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可曾为难你?” 陆惜月摇头,主动牵起男人温热的大掌,笑了:“放心吧,有大哥个镜一在,他也不敢做什么,先回家。” 他在萧云珩身上嗅到了酒水的味道。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萧云珩才放心了。 回到府里,晚饭很快端上了桌。 二人一边吃饭,一边交换着今日发生在各自身边的事。 听完他的打算,陆惜月有些心惊:“你想把江影月拉出来!” 萧云珩点头应了,“江影月曾是西岭贵族,如今西岭人也在,只需将她的身份推出来,姬无痕接下来的日子,必然步履维艰。” 他替陆惜月盛了一碗汤,接着道:“这不过是我目前的想法,江影月毕竟是你救下来的,所以我想与你商量。” 若是她不同意这么做的话,他也有其他的办法。 萧云珩素来尊重她的想法。 陆惜月接过他手里递来的的汤,略一思衬,问:“若是这么做了,江影月只怕性命不保。” 能打压姬无痕和姚心语,她自然是乐得见的。 “五殿下必会保住她的性命,还有她的心上人。” 没记错的话,姚心语的心上人宴长戈如今还在姚心语手下。 当初他就是个活死人,现在吃了陆惜月给的药应当也恢复了。 陆惜月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认真道:“这件事我还得个江影月商量。” “好。” 月色冷清,江影月端着金疮药从小荷的房间出来,身后忽然扫过一阵阴凉的风。 等她回头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飞过来一个小纸团。 疑惑之际,她将纸团捡起来展开。 转日她便按照纸条上约定好的时间来到见面的天香酒楼。 陆惜月一早便在雅室里等着,见她来了,问起宴长戈的近况。 提及心上人,江影月面上尽是温柔笑意:“他已经离开了。” 现在躺在王府密室中的男子,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陆惜月有些意外,不过看江影月的样子,应当是没引起姚心语的怀疑。 她开门见山:“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本以为江影月多少会有些犹豫,却没想她径直答应了下来。 “我没有问题,只要能帮到陆姑娘,影月在所不惜。” 陆惜月怔了怔,瞥见江影月眼中的决然。 她笑了:“言重了,还没到那个地步,而且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只是让你暴露身份,之后可能会在牢里待一阵子,待到时机成熟,你把这个服下。” 她掏出一包药粉,在江影月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心思假死药,服用过后半柱香内会造成中毒身亡,脉搏停滞的假象。” “王妃这是让我假死脱身?” “不错,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把你从大牢里弄出来,顺道,还能给姬无痕泼一盆脏水。” 说实在的,这盆水,都算不得脏的。 当然,都用不着她们脏了手,朝中的言官御史们自会动这个手。 若说污蔑,陆惜月不以为然。 她不过就是揭露了一部分真相而已。 陆惜月从来不认为用相同的办法对付那些恶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江影月握紧了手中的药粉包,郑重点头:“我明白了,王妃放心。” 二人自酒楼中分别。 萧云珩与姬云堰商议好事情之后,便安排人下去,将姚心语身边的贴身丫鬟曾是西岭贵族之后的身份给捅了出去。 彼时,姬无痕正在御书房中,惠帝已然与几位大臣商议好,将保护朝会祈福安全一事交给他。 姬无痕还没来得及谢恩,这件事就传到了惠帝的耳朵里。 姬无痕心里暗自松口气,想着这差事终于到手,抬头便瞧见惠帝拧眉,看着自己的目光逐渐冷肃起来。 他暗暗站直身体,“多谢父皇信任,儿臣这就——” “回去准备”四个字还未曾出口,就被惠帝冷声打断:“老三啊,三皇子妃的贴身丫鬟曾是西岭人?” 姬无痕心口一窒。 父皇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下意识想矢口否认,转念一想,父皇都这么问了,必然是知道什么的。 思及此,他垂下头,认命道:“回父皇,是有此事。” 他没有解释什么。 总归是已经知道了,多说两句落在惠帝眼里,说不定成了心虚。 惠帝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丫鬟曾经还是西岭贵族?” “是。” 惠帝一扫衣袖,属于帝王的威仪霎时间展露无疑:“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买卖奴隶,与西岭人纠缠,到底是何用意?” 第296章 倒霉的三皇子 姬无痕“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儿臣惶恐,还请父皇明鉴,儿臣与皇子妃绝无旁的心思。” 惠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几个儿子的心思,他自然知道。 也正是因为知道,是以才会失望。 前不久查出了苗疆与齐国人的暗探,如今又多了个西岭女母。 惠帝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朝会祈福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父皇——” 姬无痕后面的话在看到惠帝面上如死水般的沉寂时堵在了嗓子眼。 他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心底涌上无限的不甘。 明明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来人,传三皇子妃进宫,将那个西岭女奴给朕送到刑部去……” 等在书房外的禁卫军统领很快带着惠帝的意思离开。 三皇子府门口,百姓们挤在一处看热闹。 “三皇子犯了什么罪啊,怎么禁卫军都来了。” 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将整个皇子府围的水泄不通,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 当初宁王府与国公府被抄家的时候,不也是这般光景嘛。 “没听说三皇子犯什么罪呢,瞧着不像是来抄家的啊。”有胆子大的百姓探着脑袋往里头看了去,只见禁卫军客客气气请了三皇子妃出来。 与之待遇不同的是,一个容貌算不上多漂亮的姑娘被五花大绑,推搡着出了府。 姚心语脸色难看的厉害。 禁卫军统领不肯说陛下见她的缘由,她却隐约能猜到什么。 三殿下进宫至今未归,江影月被五花大绑,还被称之为西岭的细作。 看来是因为她的来历。 影月的来历唯有她和三殿下还有父亲知道,即便是其他心腹,也只知晓江影月是西岭的奴隶,并不知道她还曾是贵族。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皇子府的马车已经备好,赶车的车夫从先前的老头换成了年轻的禁卫军。 “皇子妃,请上车。” 姚心语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围观的百姓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是什么情况,禁卫军如此声势浩大,就为了抓皇子府的一个丫鬟。 马车与禁卫军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去,看热闹的百姓们意犹未尽守在皇子府门口。 “这丫鬟犯了什么错,居然惹上了禁卫军。” 要知道,禁卫军统领直属于陛下,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小丫鬟大动干戈。 不正常,实在不正常。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个年轻汉子忽然出声,“我家媳妇儿的弟弟的朋友他大舅在刑部当差,听他说,三皇子妃身边的丫鬟曾是西岭的贵族呢。” 西岭人,居然沦落到给三皇子妃做丫鬟! 众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八卦意味。 “西岭的贵族,怎么跑到咱们大夏来了,还当了个丫鬟?” “自然是因为家道中落,被贬为奴婢,卖到咱们大夏了呗。”年轻汉子笑呵呵道。 西岭人多以贩卖奴隶为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大夏并没有铭文规定不允许买卖奴隶,不过以人做物件儿买卖,多数人心底还是觉得膈应。 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有钱人家,行商贵族,私底下买奴隶回来。 这些人是奴隶,到了大夏仍旧是奴隶,没有户籍,死了也无人知晓,这也正满足了那些有特殊嗜好的人。 都是因知肚明的事,不过是明面儿不说罢了。 “要我说也是奇怪。”人群另一端,有个闲汉忽然出声:“三皇子妃买个西岭女奴做什么,还当贴身婢女?” 后面的话他不曾说出口,众人都听了出来,神情瞬间微妙起来。 这要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那就是…… 猜测到某种可能,人群一阵静默。 嘶,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人群中两名年轻人对视一眼,先后钻了出去,退到两边的巷口,退下面上的伪装,随即脚尖轻点,跃上房顶,消失在街市中。 三皇子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曾是西岭贵族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众大臣听着,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三皇子殿下也忒倒霉了些,大婚第二天就气病了太后娘娘被罚闭门思过,这才出来没多久,居然又摊上事儿了。 还真是流年不利。 动静之大,连带着各国使臣都有所听闻。 其他三国还算淡定,唯有西岭的使臣收到惠帝口谕,让她们进宫商议事情时,颇为不安。 “惠帝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这个女奴是咱们安排的?” 另一名使臣沉沉点头:“必然如此,否则惠帝不会在这个关头找我们进宫。” 几名使臣有些不安。 “那怎么办,那就是个女奴,和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惠帝怎么能够随意揣测呢?” 几人走在满园花开,芳菲动人的石子路上,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柳叶摇晃,天是湛蓝的颜色,戎玉靠在窗口,听着侍卫打探来的消息,一双狭长的凤眸轻挑着,看不出喜怒来。 “西岭的事本王子知道了,本王子让你打探的消息呢。” 侍卫扯了扯唇角,压着心中的无语,老实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戎玉听着,眉梢扬了起来。 原来天下商行的家主与宁王妃还是义兄义妹的关系,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侍卫抬眼瞥了下青年如沐春风般的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将打探来的惊人消息一股脑全吐出来。 他看到窗口的青年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取而代之的事震惊与疑惑。 “你是说,宁王妃从前是个……女纨绔?”戎玉盯着侍卫,想着他若要是胡乱说的,他就把他从三楼丢下去。 反正也摔不死。 侍卫不知道他的想法,低头憋着笑:“是。” 戎玉从窗口跳下来,几次欲言又止。 陆姑娘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不应该啊。 有如此美貌,那些小郎君不该都上赶着么,怎么还避如蛇蝎呢。 戎玉觉得侍卫的话不可信,左思右想,决定自己亲自出去打探一番。 还未出驿站,就被末奢拦了下来。 “姬无痕的事情正闹的满城风雨,你这个关头出去打探宁王夫妇的事,是嫌弃自己活的太长命么。” 第297章 泄密者 戎玉这个人做事虽然乖张肆意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考虑到大局安全,到底是没有由着自己心里的想法胡来。 姬无痕与姚心语被带到宫里,惠帝寻问了一番话之后,并没有怎么为难二人,不过却将姬无痕手中的实权收了回来。 众人都看的出来,陛下这是对他起了疑心了。 西岭的使臣与惠帝见面过后,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江影月。 少女的容貌与以往的倾城姿容大有不同,面色灰白,双颊有些凹陷,看起来像是被蹉磨许久。 尽管如此,西岭使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惠帝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为首的西岭使臣还算得上镇定,在看到江影月的第一眼,面色沉了下来。 惠帝耐着性子,脸上存有几分笑意:“使臣莫要误会,朕让你们来并没有疑心,只是想让你们认一认,此人的身份?” 几个使臣面面相觑,疑惑一瞬,说出了江影月一族曾经的地位。 惠帝听完,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身份是对得上的。 惠帝这边,几个使臣与之艰难周旋,另一边的婉妃听闻此事,饶是她再怎么镇定此刻也坐不住了。 她打发了宫女出去打探消息,不多时带回了姬无痕夫妇的消息。 先前他手里掌管着外头不小的兵权,还有兼任工部的事,没想到经此一事,陛下全部给收了回去。 “这些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她寒声询问心腹。 心腹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陛下那边也紧的很,压根打探不出什么。” 可见陛下今日是真的生气了。 婉妃眯了眯眸子。 若非是事发赶上了朝会祈福,只怕陛下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你去准备两道点心小食,待会儿随本宫去见陛下一趟。”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宫女点头,应了声是,转头离开。 西岭的使臣很快离宫,禁卫军将江影月押送大牢,只待朝会祈福结束之后审问。 婉妃带着食盒来到御书房外求见惠帝。 周潍面露难色的走出来,低声劝:“婉妃娘娘还是回去吧,陛下今天不会见你了。” 三殿下才出了这样大的事,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是为何生气。 婉妃这个时候来,不是撞到了枪口上么。 婉妃眉眼微垂,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陛下了,不过这点心和小食是新做的,请公公帮本宫盛给陛下吧。” “好,娘娘放心。”周潍应下了。 要不怎么说婉妃娘娘出身不高还能混到妃呢,就冲人家这个眼力见儿,也非常人可比。 婉妃道了谢,便同心腹离开。 走在回宫的小路上,心腹不解:“娘娘,咱们连陛下的面儿都没见到,要如何帮三殿下?” 婉妃随手折下枝头的一朵芍药,放在手中掰开未曾来得及盛放的花瓣,声音在这初夏的天气里隐隐有些发凉。 “陛下会来找本宫的。” 心腹愣了一下,疑惑始终未解。 “痕儿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怎会不疑心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他今日不见不过是在气头上,待缓下来,便会来找本宫了。” 只是,找她并非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试探质问。 不出她所料,当天晚上,惠帝的撵驾就停在了婉妃宫门口。 三皇子府中,姬无痕罕见的发了火。 他将府中所有知道江影月身份的人都传唤了过来,不过几个心腹,一只手数得过来。 “到底是谁,泄露了江影月的身份!” 青年龇牙欲裂,火气正盛,浑身上下被戾气包裹着,全然没了平日里温雅恭良的模样。 姚心语端坐在一旁,秀美的脸庞平静无波,仿佛并无什么情绪,那只紧紧捏着茶盏几乎泛白的骨节,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绪。 她也想弄清楚,江影月的身份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两人口中的“泄密者”此时此刻正坐在王府的庭院里,喝着冰饮铺子新做好的冰饮。 这次的是柚子味儿的,之前花露铺子出新品的时候,连带着冰饮也一道研究了。 柚子配上蜂蜜,煮沸了放凉再添上冰块和果肉,正是冰凉好喝的蜂蜜柚子茶。 不喜欢喝凉的还有热的,另外还多备了不少小料,夏天日里到了,冰饮铺子的生意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几个月,光是这几个铺子的分账她都拿了几万两银子。 主要还是花露铺子的生意最好,成本虽高,利润却也可观,又是开在了京城,这个遍地勋贵的地方,加上其他地方的分铺,估摸着这个季度过去,她手里的余银能达到十万两。 萧云珩倒是也把先王妃的嫁妆都交到了她手里。 她仔细清点过,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她和先王妃的家底比起来,仍旧像个贫民窟来的。 难怪原文中萧云珩崛起的那么快,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做支撑,倒是可以理解。 “在想什么?”萧云珩将她手中的冰饮拿开,换了他刚刚泡好的热茶。 也不算冰饮,考虑到她的身体,茶水里并没有加冰块,是常规的温度。 “没有,就是发呆。”陆惜月老实道。 萧云珩眉眼弯了弯,伸手将她额间被风吹起的碎发撩到耳后,“过两日朝会祈福,我也会过去,到时候我把镜一留在家里,你小心一点。” 他不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好,不过负责朝会祈福安全的事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陛下这次替姬无痕有了防备心,无论是他,还是站在他那边的人,都不会考虑。” “那就是让五皇子负责的意思咯?” 萧云珩摇摇头:“大概也不会,皇城军负责皇城的安全,如果没有姬无痕出事在先,陛下大概会考虑让其中一个皇子负责。” 陆惜月犯了难:“这就是说,五皇子也被姬无痕连累了。” “算不上连累,五皇子原本也不打算接这个差事。” 陆惜月默了默。 要不然说皇室这些人心思难测,一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她不免担心起江影月的安全。 第298章 太欺负人了 “放心,朝会祈福结束之前,陛下不会对江影月动手。”萧云珩安慰道。 陆惜月舔了舔微微发涩的唇,捧起茶水又喝了口,“也是奇怪,先前苗疆的暗探被杀了个干净,齐人的暗线也在,陛下如今怎么把矛头都转向了江影月呢。” 这倒是出乎于她的意料了。 此话一出,她听到身侧青年的笑声。 “怎么了?”她疑惑。 萧云珩凑过去,在她唇瓣上亲了下,唇角笑容不退:“我家王妃啊,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怎么这下糊涂了。” 陆惜月:??? “苗疆的探子都被拔了出来,至于齐国,如今只剩个半死不活的,而江影月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又是在姬无痕身边。” 一个皇子身边,留了一个西岭的女奴,这个女奴曾经还是贵族。 “自古以来,帝王多疑。” 他抚上少女脸庞,在对方白净的脸颊上又落下一吻。 被人占便宜占了个尽,陆惜月推了他一把,“说话就说话,你别总凑过来。” 青年撇了撇嘴,不乐意了,径直把人抱过来。 陆惜月就这么结结实实坐在了某人腿上。 腰被某人的手不老实的禁锢着,她无奈望向某人的眼睛。 湛黑的瞳眸里飘荡着热烈难言的光影,灼灼的火焰在其中跳动着,并没有刻意遮掩。 陆惜月抿了下唇,心里忽然就生出几分同情来。 她低头,捧着那张脸,吻了下去。 院子里花香萦绕,由风送来婉转,凉亭里相拥的两人宛若壁画上最相配的一对。 离开青年微微泛红的双唇,陆惜月搂住他的脖子,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轻笑:“王爷还是再忍忍吧。” 想想也是,老大一个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得见吃不上,也是怪可怜的。 陆惜月丝毫不觉愧疚,近乎于嚣张的撩动某人的心绪。 青年眼尾隐隐泛红,头埋在少女颈脖,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道:“阿月,你太欺负人了。” 明知道他没法儿把她怎么样,还要来撩拨。 真想现在就把她扛回房间里。 “那你离我远点,我就欺负不着你了。” 青年闷声拒绝:“没事儿,你欺负吧,总有一天,我得报复回来。” 陆惜月:“……” “别抱着了,待会让人看见了。” 萧云珩抬起头,眉梢轻挑,笑的恣意:“从前没见你害羞过,这会儿子怕什么。” “怕倒不至于,只是你不能总抱着我吧,我得去方便一下。” 她这,还没结束呢。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萧云珩面色闪过一阵古怪,随即不情不愿的把人放下。 “我陪你去。” 陆惜月笑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吧,上个厕所也要陪,我又不是小孩子。” 萧云珩还想说什么,少女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惠帝将负责朝会祈福安全的事交给了皇城司,也就是禁卫军统领负责,另有振威将军和都尉辅助。 很快便到了朝会祈福这一天。 护送惠帝与使臣一行人的队伍多达上完,密密麻麻将整个京城的道路封锁,穿着各色盔甲的将士们肃着脸守卫各处,令看热闹的百姓们下意识生怯。 当然,热闹还是要看的。 由惠帝为首,其余的使臣们各自一个队伍,中间隔着皇城司的侍卫,防止有人作乱。 萧云珩与几位皇子亲王跟在惠帝的撵驾后,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朝会祈福的地点设在了城外,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快晌午。 陆惜月与赵品谦约好了在天香酒楼看热闹,赵品谦定了最上层的雅室,以此确保能看的更远一些。 街市上乌泱泱的一群士兵,暖阳下照的他们手中的冰刃都泛寒光,压迫感十足。 陆惜月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说不惊讶是假的。 赵品谦就淡定多了,毕竟这朝会祈福的场景他也不是没看过。 他毕竟比陆惜月年长四五岁呢。 前头乌泱泱的禁卫军队伍过去,陆惜月终于看到了惠帝的撵驾。 再后面,便是身着一身藏蓝色蟒袍,身姿挺拔的青年骑在枣红的骏马上,只一眼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嗯,她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瞧这张脸,再看这身材,真不愧是大反派啊。 “行了,眼神收敛点,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赵品谦没好气的开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大不中留。 想想他才与陆惜月结拜的那一阵子,这俩人还不冷不热的,这才过了多久,萧云珩就把他妹子给忽悠了去。 “大哥,我觉得你该找个媳妇儿了。”陆惜月由衷的建议一句,视线始终未曾从青年的身上移开。 萧云珩自是察觉到了,仰头朝着那道视线的终点看了过去。 陆惜月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萧云珩目光收回,默默弯了弯唇。 与之齐头并进的姬云堰自是察觉到身侧青年气息的变化,侧头瞥了他一眼,随即了然。 看来是见到宁王妃了。 待到前头的队伍过去,萧云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陆惜月才坐回到桌前。 等待他的是赵品谦绷紧的一张脸。 陆惜月讪笑:“大哥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看你是被美色迷了心智。”居然还催促起他来了。 陆惜月撇撇嘴,“哪有。” “哪儿都有。” 想着她方才捧着下巴坐在窗口,等着萧云珩出现的样子,赵品谦一阵心痛。 虽说妹子不是和他一起长到大的,可他是真心把她当自家人疼爱。 小丫头眼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腻歪的很。 他有时候都想,是不是因为萧云珩长的太好看了,毕竟这丫头从前就不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否则这丫头定然有许多话等着自己。 “大哥,我觉得你对萧云珩有些偏见。”陆惜月给他倒了杯茶,诚然道。 赵品谦眼珠子一翻,没直接承认,而是问她:“什么偏见?” 这小丫头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他可要生气了。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和萧云珩在一起。” 赵品谦冷哼,端着茶水轻啜一口,语气不顺:“你才看出来。” 第299章 有人受伤 陆惜月默了默,问:“是因为他的身份。” 赵品谦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无论是在流放之地还是如今的京城,萧云珩的身份都注定了他没有办法平安顺遂的度过这一生。 见她不说话,赵品谦指尖点了点桌面,淡声道:“我并非是你亲兄长,说这些实在有些讨人嫌的嫌疑,毕竟你我之间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既然问了,我自然是要啰嗦两句。” “大哥你说。”陆惜月一脸乖巧。 “自古以来,婚姻嫁娶上的事都是女子吃亏,何况他如今还是王爷之尊,你莫要陷的太深,免得日后抽不开身。” 陆惜月愣愣眨了眨眼。 知道赵品谦与寻常思想固封的男子不同,却不想,竟然会为她这般考虑。 心中恍若有无数暖流涌动着,她捧着脸颊,眼中是盈盈闪动的光:“没有血缘关系不假,不过大哥,你就是我亲大哥。”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放心吧,绝对不会发生的。” 她可是看过全文的人,原文中作为大反派的萧云珩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假,但绝非是背信弃义,三心二意之人。 退一万步来讲,倘若真有那一天。 她绝对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品谦眉梢扬了扬,“你就这么自信,他会与你携手一生,绝无二心?” “所以大哥,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不值当的人深陷囫囵?” 她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说到底他只是觉得萧云珩身份太高,若是以往的陆惜月,她还是国公府的千金,他不会觉得有什么。 “日后,若是他欺负你,就来找大哥。”他伸手,拍了拍少女手背,“大哥虽是一介行商,但护你一个还是可以的。” 陆惜月连连点头,“多谢大哥,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会赖上你的。” 赵品谦轻笑,拂开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还赖上我了,美得你。” 陆惜月捧脸:“我确实挺美的呀。” 这倒不是她自恋。 原主这张脸,和她原来的模样长的还挺像的。 赵品谦:“……” 小丫头怎么还染上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恶习了呢。 朝会祈福的队伍出城之后径直往山上的官道上走去,待到到了祈福祭天的地点,由惠帝为首,跪拜在了一方巨大炉鼎前。 鼎上祥云纹环绕着,烟火香缭绕着升腾起,迷糊了坐台上宝相庄严的佛像。 待到惠帝祭拜过后,依次按照先前抽签抽出来顺序上前祭拜。 最后轮到的便是乌凉女官。 女官对着佛像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说了许久,随后才在寺庙中僧人的指引下将香插进了炉鼎之中。 待到上完香,女官提着衣摆起身,转身欲往后退,一抹银寒的光忽然闯进眼中。 冰凉的刀刃没入血肉之中,女官愕然睁大眼,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禁卫军装扮的男子。 “保护陛下,有刺客!” “快,保护使臣,抓刺客!” 马儿的嘶鸣与使臣们的惊呼混着,人群骤然乱做一团,由皇城司为首的禁卫军几乎是瞬间将惠帝围了起来。 各国的使臣也被团团护住。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傻了眼,谁也没想到禁卫军中竟然藏了一名刺客! 好在禁卫军都是训练有素的,不过眨眼的时间就恢复了秩序。 那名伤了乌凉女官的禁卫军抽出了刀刃,转头就准备跑,周遭十几杆银枪便已经齐齐对准了他的喉咙。 惠帝拨开围在周遭的禁卫军,厉声呵斥:“快救人,还愣着做什么!” 倘若乌凉女官死在了大夏,死在了朝会祈福这一天! 惠帝凝起了眸子,脊背沁出了一阵寒意。 众人听到惠帝的话,瞬间反应了过来,皇城司让手下保护好惠帝,自己则上前去试探乌凉女官的脉搏。 察觉到微弱的脉搏,皇城司心下松了口气,对着惠帝点了点头。 惠帝唇角轻颤,手心在这一刻被汗湿。 随行的章太医与陈太医也迅速赶了过来。 两人迅速做了简单的包扎止血,转向惠帝:“陛下,现在还是尽快将使臣大人带回城中医治啊。” 惠帝脸色沉沉:“立刻回宫。” “不可,陛下。”章太医立刻开口,“先回城中,找个最近的地方替女官大人医治。” “按你说的做。”惠帝吩咐下去。 皇城司点头,一边抓紧收拢队伍回城,一边命令心腹手下快马加鞭回京城去寻找合适的地方。 浩浩荡荡的回城队伍最终停在了距离城门口最近的一家医馆中。 医馆周围被禁卫军围的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惠帝与一众使臣在前院焦灼等待着。 此时此刻,禁卫军外围,是百姓们纷纷的议论声。 一身铠甲摄人的禁卫军冷着脸,令人不敢靠近,百姓们也只敢在自家门口小声嘀咕,压根不敢凑上去。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按理来说,朝会祈福应该还没结束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肯定是出事儿了,瞧着应该是有人受伤了,啧啧,不会是陛……” 妇人的话未曾说完,就被她家的丈夫捂住了嘴巴,“小声点,陛下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乌凉女官遇刺,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皇城司与另外两人跪在惠帝面前请罪。 “你们确实该死!”惠帝眯着眼眸,凌厉的目光一寸寸剜在了几人身上,“禁卫军中,怎么会混进去刺客?” 乌凉派来的使臣莫名其妙被刺杀死在了大夏,即便乌凉国弱势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次朝会祈福来的有大齐,西岭,苗疆,偏偏刺客刺杀的是与大夏通商最为严密的乌凉。 显然是想要挑拨两国关系。 皇城司犹豫了下,道:“微臣已经查过那刺客的身份,那套禁卫军服制本是一名叫刘霖的禁卫军,出发之前,还曾在队伍里,只怕是这名刺客为了刺杀使臣大人,将刘霖杀害,取而代之。” “易容?”惠帝想到了云妃。 皇城司摇头:“他落队之后被安排补在了后方,这才无人发现。” 第300章 露脸的机会 医馆后院,姬无痕带着一小队人马在勘探周遭环境,未免再有意外发生。 七皇子坐在长廊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瓜子,看着角落忙碌的一行人,忍不住笑:“三哥还挺勤快的。” 接二连三的被父皇冷遇,想必是着急了,任何一丝能翻身的机会都不想放过。 姬云堰顺着他视线轻瞥了眼,如玉般的面上看不出情绪来。 他担心的不是姬无痕,而是乌凉女官。 “五哥你眉头皱这么紧做什么,章太医不是说了,乌凉使臣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边说着,七皇子往长廊的柱下一靠,俨然是副天塌了都与我无关的态度。 姬云堰神色如霜:“有无性命之忧都改变不了乌凉使臣在大夏遇刺的事。” 七皇子撇撇嘴,只觉无趣,转头看见了静坐在一旁,望着不远处,双目沉静,宛若发呆的青年。 他动了动眉梢,不知怎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五哥,宁王是想宁王妃了吧。” 瞧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宁王妃分别了有三五年了。 “莫要胡说。”姬云堰不悦的说了一句,宁王又岂是这般将儿女情长挂在脸上的人。 七皇子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姬云堰不想与他多说什么,这么一转头,却看见青年面上的表情,一时怔住了。 “五哥,我就说吧。”七皇子抿了下唇角,他就知道自己呢没看错。 姬云堰沉默不语,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七弟,好像也没猜错。 萧云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人误解,脑海中闪烁着刺客的那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只是眼下陡然出现,记忆有些模糊起来。 医馆中,乌凉女官已然昏睡过去。 “惠帝陛下,霖瑞大人莫名其妙在大夏遇刺,性命垂危,惠帝陛下必须给我们乌凉人一个交代!” “使臣放心,朕必然会找出凶手。” 说话的乌凉使臣冷哼,并不满意惠帝这么敷衍的说法,“不是已经抓到了刺客了么,惠帝陛下不如将人交给我们。” “使臣放心,这人忽然刺杀,必然有其目的,待皇城司的人审问得出结果,此人还是要交给你们处理的。” 他想要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挑唆。 参加了这次朝会祈福的大齐,苗疆,亦或是西岭都摆脱不了嫌疑。 乌凉使臣迟疑一瞬,与另外几人眼神交汇,随即问:“不知道贵国的皇城司什么时候能够审问出结果来?” “使臣大人,审问一案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控制的。”一旁身着蓝褐鹤补朝服首辅回了一句。 “这么说来,惠帝陛下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面对乌凉使臣怒意腾腾的逼问,惠帝很清楚此刻只能尽量安抚。 “一个时辰之内,必然会让那刺客开口。” 首辅与周遭几个大臣闻言愕然。 陛下怎么这么轻率决定了,皇城司的手段是高,可刺客已经带下去有半个时辰了,始终没什么回声。 万一一个时辰之后,刺客就是咬死了不开口又如何。 人群之中,唯有刑部尚书淡定如斯。 陛下这么说,自有陛下的道理。 皇城司成不了的事,这不是还有宁王妃么。 乌凉使臣安静了一瞬,满意的笑了:“既然惠帝陛下这么说了,那我们便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大夏再交不出满意的答复,他们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待使臣进了里屋,惠帝让皇城司的人去寻萧云珩。 “王爷,陛下有命,让您即刻去寻王妃过来。” “好。” 他能猜到其中的缘由。 大概是皇城司的人不大中用,连刺客的嘴巴都撬不开。 出了医馆,他骑上马,迅速赶回王府。 扬起的灰尘后跟着惠帝拨来保护他的禁卫军。 医馆的柴房中,因为工具有限,皇城司在医馆中找了一个烤碳火用的火钳子,在炉子里烧的通红。 滚烫的铁钳落在皮肉上,很快屋子里就腾起一股焦肉的味道。 与之一起的,是刺客痛苦不堪的哀嚎声。 此刻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刻汗水淋淋,头发贴在脸上,心口被烫的焦热的肉浮出一阵阵熏人的迷烟,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嘴巴还挺硬。” 见他仍旧一声不吭,皇城司将铁钳收了回来,吩咐手下去拿盐水。 刺客脑袋低垂,剧烈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令他整个人精神都颓了下去,可他仍旧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很快手下就端来了盐水。 “郑将军。” 一名青年紧随其后,打开了柴房的门。 皇城司扫了青年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小宁啊,你来做什么。” 之前追查齐国暗探的时候,皇城司与刑部尚书合作过,也就是认识刑部尚书新招来的得力下属。 “听说此人不肯招供,尚书大人特让我来帮助将军。”宁遗神色淡然的走近。 被绑着四肢的刺客抬起头,看着忽然出现的青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皇城司愣了下,“你有办法?” 眼前的青年不过二十多岁,又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若非是从刑部尚书口中得知他是个孤儿,他怕是要将他认作是哪家勋贵的后世子弟。 纵然宁遗有追查人的本事,可这审讯的功夫,也是有学问的。 宁遗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这个东西是我之前追查齐国暗探时偶然得来的,原以为没什么用,前两日让人误食用之后,才发现这竟是先前杀手门制出的东西。” 接过小瓷瓶,皇城司暗暗吃惊。 杀手门的名声,他当然知道。 刺客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平静的神色有了变化。 “郑将军,只要将此物让刺客服下,他就会听命于你。”宁遗介绍起药物的作用。 这是杀手门覆灭之后,他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可惜了制造这种药的药材也已经绝迹,这瓷瓶里的也是世间仅存的最后一颗。 不过没关系,用一颗药换来在惠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也值了。 刺客瞪大了眼,终于无法继续维持镇定。 郑将军闻言,迫不及待让属下逼迫刺客将药吃下。 第301章 一问三不知 刺客扭头,挣扎起来,束缚四肢的铁链都叮当做响。 皇城司不客气的对着他心口来上了一拳,刺客猛的咳嗽起来,不等他反应,那药丸就被丢进口中,顺着喉管滑了下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下,刺客的双眼很快被一片混沌侵占。 “郑将军,可以了。”宁遗微微点头。 皇城司走到刺客身前,抬手拍了拍刺客的脸,他果然就同被抽取了魂魄的傀儡一般,没有半点自我意识。 他不免吃惊:“见效这么快!” 宁遗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里头混进了无数奇珍异宝,效果自然奇佳。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刺客竟然一问三不知。 “你是为谁效力的?”皇城司又问了一遍。 刺客双目空洞摇了摇头。 众人:“……”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之后,皇城司一拳砸在了刺客的腹部,额角青筋直接跳。 宁遗亦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看来此人并非是被哪方势力专门培养出来的,说不准是从哪儿花钱买的亡命之徒。 只是,什么亡命之徒,居然敢混进禁卫军的队伍里,来刺杀乌凉的女官! 皇城司睨了宁遗一眼,显然是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他转头询问刺客:“你是什么人?” 刺客眼神闪了闪,挣扎了瞬最终还是没能抵过药物的作用,缓缓道:“我本是南境的一名护卫,名叫窦寻,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三年半前,南境下了暴雪,我的妻子和父母都死在了暴雪中,唯独剩下一个幼子……” 听完刺客的身份来历,几人沉默下来。 他从前也是吃朝廷饭的,不想一场天灾使的他家破人亡,幼子虽然活了下来,却患上了寒症,每天活在了药罐子里。 窦寻不过就是个寻常护卫,每个月的月银哪里够用,多年的积蓄不过支撑的两个月就全用完了。 为了他的孩子,他从此隐姓埋名,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江湖上这样的亡命之徒不在少数。 可怜是真的,可恨也是真的。 皇城司深深皱眉:“你就没想过,刺杀乌凉使臣,你还能有活路,你的孩子怎么办?” 窦寻呆愣了下,嗓音艰涩道:“可若是没有这笔银子,他同样活不下去。” 他知道此行九死一生,所以特意将孩子托付在了一位尚且可靠的朋友手中。 “你可知道,是谁雇佣你的?”皇城司换了个说法。 窦寻摇头:“不知道,他戴着斗篷,一直不曾露出真面目。” 这幕后黑手还挺谨慎。 看着毫无意识的窦寻,皇城司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已经答应乌凉使臣,一个时辰之内,给他满意的答复,现在该怎么办?”他立在窗口,忧心忡忡。 宁遗却没有放弃,开口问窦寻:“雇佣你的人是什么打扮,能不能听的出是哪里的口音?” “他戴着斗篷,身上穿的是夜行衣,倒没什么特别的,至于口音,听着像是南边的。”窦寻望着正前方的一片虚无,说完后又补充道:“不过他的虎口处有一团刺青,像是黑色飞鹤的图案。” “黑色飞鹤!”皇城司眼眸亮了起来。 南边的口音,飞鹤的图案,这不是和上次被抓齐国暗探一样吗。 破坏琉兰花会的齐国暗探,虎口处就有飞鹤的图案。 皇城司难掩激动:“你确定?” 窦寻点头:“他给我银子的时候,虽然遮掩过,不过我看的很清楚,的确是飞鹤图案。” 得到肯定的回答,皇城司一颗高悬的心陡然落了下来。 还好,不是一无所获。 纵然只是这刺客的一人言,但是乌凉那边,好歹也算是有交代了。 这般想着,他交代好属下,看好窦寻,随即去禀报惠帝。 “小宁啊,你与我一道去吧。” 能查出这点儿线索,也多亏了他的药丸,皇城司没有一人独揽功劳的想法,再者,他还需要有人证实他说的话。 两人走出柴房,迎面看到两名容貌气度皆不凡的青年男女。 宁遗扬了扬眉梢,面不改色。 “宁王,宁王妃。”皇城司打了招呼,道:“麻烦宁王妃跑一趟了,这人的底细,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多亏了刑部尚书手下做事的小宁兄弟。” 萧云珩与陆惜月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宁遗波澜不惊的面孔。 后者勾了勾唇,弧度极浅。 “郑将军过誉了。”宁遗谦虚道。 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混到了刑部尚书手下。 “是么,此人是谁派来的?”萧云珩配合问。 “这个恕在下不能透露。” 萧云珩了然,“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扰郑将军了。” 他拉着陆惜月的手,给二人让路。 “在下先告辞了。”皇城司也没耽搁,迅速离开。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陆惜月舔了舔唇,“没想到他这么短时间内就获得了刑部尚书的信任。” 自从卫宁离开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没想到再见面时,他从一个江湖杀手组织的头目摇身一变,成了吃朝廷饭的。 “也不知姚心语和姬无痕见过他没有。” 萧云珩声色淡淡:“就算见了也认不出来。” 卫宁改变的不仅仅是容貌,还有自身的气度。 “也是。”陆惜月点点头,“既然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 二人走到院门口,正撞见内侍周潍。 “哎呦,王爷,王妃你们原来在这儿啊,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公公有事?” “陛下说了,让您去瞧一瞧乌凉的使臣呢。” 虽说有两位太医会诊,乌凉使臣已经脱离了危险,可陆惜月的医术是众太医都承认过的。 有她看过,更令人放心些。 陆惜月疑惑:“使臣大人不是已经脱离了危险?” “奴也是奉陛下的命令。”周潍笑道。 “那就去看看吧,请公公带路。” 周潍瞥了眼少女身侧的青年,触及那道摄人的光影,他默默缩了缩脖子。 “王爷,王妃这边请。” 真是怪了,这都到夏日了,他竟然还会觉得冷。 乌凉的使臣此刻被安排在医馆主人家的客房中。 第302章 妻管严 “你是谁?”开门的乌凉人警惕的看着眼前美貌非常的少女。 周潍忙出来介绍:“使臣大人,这是宁王与宁王妃,她来替使臣大人把脉。” 乌凉人更疑惑了。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能比大夏宫里的太医医术还厉害? 她并没怀疑陆惜月不会医术。 毕竟在乌凉,无论男女,从小就开始接触各种各样的药材,也有年纪轻轻就有不凡医术的,但绝对比不过多年历练的老医者。 周潍笑了:“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宁王妃的医术,与太医们相比,也不落下风的。” 乌凉人狐疑打量陆惜月一眼,到底是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陆惜月提着药箱进去,萧云珩紧随其后,却被乌凉人抬手拦了下来。 “这位王爷就不必进去了吧。” 萧云珩蹙眉,周身的气息更冷。 周潍愣了愣,正欲说什么,就听乌凉人道:“这位公公也在外面等着吧,我们大人眼下正在昏睡,人多了只怕会惊扰到大人。” 周潍一个内侍,自然没资格说什么,笑着应了。 萧云珩脸色不悦,并不顾忌对方的身份。 陆惜月见他板着脸,立刻安抚:“你在这儿等我吧,我很快就好。” “……好。” 青年神色陡然变的温和。 周潍:“……” 陛下说的对,宁王就是个妻管严。 乌凉人显然也是得了理,趾高气扬起来,换做平时,这些人绝不敢对他们夏人如此。 当然,周潍身为内侍,不敢有什么微词,恭恭敬敬在门口等着。 陆惜月查看了使臣的伤口。 伤在心口处,这是致命的地方,好在底下的刀尖偏了一寸,并没有伤到心脏,这才使得使臣捡回了一条命。 “宁王妃,如何?”乌凉人跟在身后,态度有些冷。 “没什么大碍,伤口包扎的很好,可否请使臣将太医开的药方拿来我看看。” 那名乌凉官员睨了一旁属下,属下很快奉上药方。 仔细端详过后,陆惜月又添了两位补气血的药材,又将药箱里能消炎止痛的药丸留了一瓶。 “夏日天热,伤口不要闷着,会发炎流脓。” “这药与汤药一起服用?”乌凉人不解问。 陆惜月摇头:“等使臣大人醒来,疼的厉害再服用,一日最多一颗。” 药虽然没什么副作用,但却不利于通气血。 替使臣看过后,陆惜月提着药箱离开。 皇城司正巧来人请乌凉使臣过去。 自院中分开后,陆惜月没有多留,与萧云珩一道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你觉得刺杀乌凉使臣的人是哪方人?”靠在车壁上,陆惜月好奇猜测着。 山路颠簸,马车摇晃的厉害,萧云珩伸手,将人捞过来抱着。 陆惜月抵了他心口一下,皱眉:“说话呢,你干什么?” 青年无辜脸:“只是想让你靠着我,会舒服些。”他眼中神色微微闪烁,恣意扬唇,笑的揶揄:“你想什么呢。” 陆惜月没好气的拍开某人落在腰间不老实的手,反问:“你想什么呢。” “想亲你。” 青年语气诚然,漆黑的瞳孔热度灼人。 说话之间,他低下了头。 树影斑驳,尘土飞扬,马车外风声窸窸窣窣,被封刮动的窗帘无意撩起,能趁机窥见车里相拥而吻的两人。 “行了,说正事。”陆惜月微微喘息着,漂亮的唇瓣嫣红潋滟,泛着好看的光泽。 萧云珩轻舔了舔唇瓣,心情颇好,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乌凉与大夏通商,如果乌凉使臣死在了京城,大夏与乌凉的盟约必然崩裂,背后之人的想法很简单,他想毁掉两国邦交。” 大夏国盛,再有这些小国依附,对付起来十分麻烦。 “苗疆这两年不安分,西岭也是纷乱频出,至于大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陆惜月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认为,这场刺杀是大齐操控的。” 萧云珩把人揽入怀中,“你不是也这么想的。” 陆惜月没有否认:“齐国人胆子可真大,他们眼下就身处大夏,也不怕阴谋被揭露。” “齐国与大夏实力相当,至于那个国师。” 萧云珩想到白发玉面的男子,眼中略过一抹深沉之色:“大夏的国师,不容小觑。” “听说这个国师是得道之人,真的假的?”陆惜月来了兴致。 宫宴的时候她没去,关于这位国师的传言却不少。 有人说他仙风道骨,有人说他光风霁月,听说活可上百年,面貌却不曾有什么变化,唯一改变的就是银白如雪的长发。 萧云珩挑眉,言语间是不加掩饰的讥讽:“得道之人会助纣为虐?” 齐国野心勃勃,一直想吞并大夏,与齐国开战。 两国交战,死伤无数,百姓们也跟着遭殃,若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会不在乎天下苍生么。 若不在乎,又何来悟道得道一说。 陆惜月一想也算,瞬间对这位国师失去了兴趣。 暖阳西斜,已经是未时了。 忙了一整天,朝会祈福这一日又要戒食,众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惠帝捧着茶水喝完,算是暂时压住了饿意,待乌凉人与齐国使臣到齐,让皇城司将审讯的结果宣告给双方。 “休要胡说!” 未等乌凉人反应过来,齐国国师身后的一名华服装扮的中年男子便厉声打断皇城司的话。 他看向惠帝,神色凝重:“惠帝陛下,这是污蔑。” 乌凉使臣神色复杂。 刺杀他们大人的人居然是齐国人,这到底是真是假,惠帝居然还将他们双方都找了过来,这是准备与他们对峙? 惠帝端坐着,不疾不徐扫了华服男子一眼,最终看向国师:“使臣多心了,这是那名刺客的供词。” “一个刺客罢了,说不准是为了离间我等,惠帝陛下,难不成,你要凭着这刺客的一人言便定我齐国之罪么?” 华服男子言辞犀利,半点儿没有作为嫌疑方的自觉,反而步步紧逼起来。 惠帝心中冷笑,表面半点不显:“想必使臣有所不知,我大夏有一种药,能令服用之人对任何人言听计从,且坦诚布公。” 这还要多亏了刑部尚书手底下新招来的年轻人。 第303章 堂堂国师,好不要脸 华服男子瞪了瞪眼,有些不可置信。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药物? 眼看华服男子不说话,在乌凉使臣看来,俨然是心虚,他立刻出声质问:“我乌凉虽然国弱,却也不是任人欺凌,国师,还请给我乌凉一个解释!” “大胆,国师也是你能逼问的。”华服男子上前,与那乌凉使臣对视。 乌凉使臣不甘示弱,一字一句道:“我不过是要寻一个解释,阁下就如此激动,不是心虚,是什么?” “你……” “退下。” 华服男子还想再说,一袭白衣翩然的国师忽然开口。 男子闻言,愤愤盯了乌凉使臣一眼,最终后退。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声色犹如清泉般温润的男子,那张俊郎如斯的面孔清雅难言,哪怕是当下这般称得上严峻事态也未曾让他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惠帝陛下,仅凭这刺客的一人言的确不足以判定这人就是我齐国派出去的刺客,惠帝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想必不会冤枉吾等。” 他声音淡然,三言两句就将惠帝架在了高台之上。 惠帝弯唇,自是早有准备:“不知国师可认得这个图案。” 话落,周潍立刻将一张绘有黑色飞鹤图案的宣纸奉上。 图案不过两个拇指大小,飞在云团上的鹤是从未见过的黑色,一双瞳仁更是诡异的朱砂红。 国师接过绘纸,看清上面的图案,静了一瞬,纤长睫羽微微抬起,不见任何表情变化:“不知这图案惠帝陛下是从何而来。” 尽管他表现的看不出任何破绽,他身侧的华服男子在看到这张图案时,下意识放下了宽大衣袖,遮住了半个手。 纵然动静小,还是被捕捉到了。 惠帝道:“自然是那刺客绘出来的。” 国师将绘纸交还给周潍,笑容浅淡:“这图案出自于我大齐,但也并非是秘密。” 惠帝见没诈出来,也不着急,他有的是证据。 “这图案是刺客所绘,他说,这是雇佣他之人,手上虎口的刺青。” 国师笑笑:“一个刺青罢了,惠帝陛下有所不知,大齐朝堂中许多权贵手下,皆有这个刺青,这东西在齐国随处可见,倘若惠帝陛下凭借此断定此刻是齐人雇佣,恕吾无法认同。” “毕竟,刺青十分容易仿制。” 这是暗示有人陷害他们了。 话说到此处,便是惠帝听着,也觉得这国师的心态当真是好的出奇。 皇城司看在眼里,不屑冷笑。 堂堂齐国的国师,这样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 宁遗默默站在一旁,眼神自华服男子的手背上一闪而过。 “国师真是好口才。”惠帝没忍住讥讽一句,“既然国师觉得刺青是伪造的,不如就让太医检查一番,看看刺青是否是同出一家,也好让朕等信服。” “使臣大人,你意下如何?” 乌凉使臣反应过来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当下点头:“不错,这个法子可行。” 大齐不盛医,想必是不知道刺青是可以用药物辅助来判断手法,色度与刺青年代的。 倘若真如大夏国师所说,这刺青是仿制的,只需一查,就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吾自然不好推辞。” 国师对身后男子使了个眼色。 华服男子暗暗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走上前伸手让众人看自己的刺青,“要查就快些。” 他语气不耐。 国师大人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把握。 料想这些夏人,乌凉人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男子猜的不错,国师的确心有成算。 刺杀乌凉使臣的并非是他们齐国人,至于背后派出去的那个,纵然有刺青,被发现又如何。 他们抓不到人,又如何能拿过来一对一的查探。 这便是他的底气。 至于先前惠帝说的话,略做猜测就知道,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罢了。 惠帝敛起了眸子,唇角划过凉薄的笑容。 齐国的国师这是以为他手中没有人,有恃无恐么。 可惜了,他这次是算错了一步。 “不着急,宫里的太医查对刺青需要些繁琐的工具,还是等回宫之后,再查对。” 查对需要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只是上回破坏琉兰花会的那个暗探还在刑部。 那人是十几个暗探之中,唯一刺了黑色飞鹤刺青的。 国师笑容不减:“无妨,吾等随时恭候。” 乌凉使臣虽然着急,可也清楚这种事不是信手拈来,还需要一些不常见的药材,自然无话可说。 傍晚,朝会祈福的队伍回到了宫里。 苗疆与西岭的使臣置身事外,虽好奇这次刺杀一案,可无论是乌凉,还是惠帝,都不会再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将这件事透露出去。 更何况作为嫌疑方的齐国人。 京城中谣言不止,消息无法完全封锁,乌凉使臣被刺伤的事很快传了出去。 有聪明人一眼看出这是有人离间。 本想远离这些是非的陆惜月在用完晚饭之后,被惠帝派来的人接进了宫里,让她与章太医两人合作,查对刺青的图案。 萧云珩放心不下,不顾禁卫军的阻拦跟着进宫。 偏殿之中,惠帝吩咐着:“刺青查对是小事,待会儿朕需要你配合……” 陆惜月听完惊了惊,原来惠帝真正的目的是这个! 惠帝负手而立,低声问:“宁王妃觉得可行否?” 陆惜月微微颔首:“臣妇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对方只怕不会轻易答应。” 惠帝想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听话由他扎针,除非是有正当理由。 “不答应又如何,朕自有办法,你只需做好准备就是。” “臣妇明白。” “朕不是说了,只让宁王妃进宫。”与陆惜月商议完,惠帝看着后头多出来的高大人影,不满的神色几乎溢了出来,广袖一挥:“宁王,你竟敢忤逆朕。” 萧云珩低头道:“微臣不敢,只是眼下天色不早,最近又不太平,微臣担心王妃的安全。” 此话一出,惠帝一阵心堵。 “你的意思是,朕传宁王妃进宫,还能害了她?”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萧云珩撇撇嘴,“陛下自然不会害了王妃,微臣只是怕有旁人暗害而已。” 第304章 敲诈的一把好手 他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个意思。 惠帝心里有气,偏偏这臭小子说的话气人,却还有那么几分道理,让他想撒气儿都找不出一个理由来。 惠帝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就算不放心,大可送到宫门口就是,难不成进了宫,这禁卫军护不住她么?” 差点儿让这个臭小子把自己绕进去。 “是,微臣明白了。”萧云珩老老实实应下。 惠帝:“……” “罢了,你在这儿等着吧。”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臭小子不仅妻管严,还是个妻奴,就这样,能成什么大事。 惠帝已经不指望青年能替自己做什么,或是延续宁王的志愿,心想着他要是老实一些,别再气自己,就感恩戴德了。 不多时,乌凉与齐国的国师也都到齐了。 刑部尚书带着宁遗将那名暗探绑了过来,押至后方。 在查对之前,国师道:“为了秉持公正,请乌凉使臣也派出一位医者来吧。” 这话其实很有歧义。 惠帝脸上保持着平淡的笑,他目的不在此,况且,刺青本就是真实的,并非仿制,自然不怕这个。 乌凉一行人中,也有随行医者。 很快,宁遗与两名侍卫将那名探子抬了上来,为了确保安全,探子被蒙着面,服用过药物,此刻陷入了昏迷。 在侍卫掀开暗探手腕上的衣袖,露出与华服男子虎口处一模一样的刺青时,国师的淡定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裂痕。 但也仅仅是瞬间便消失不见。 这蒙着面的人到底是谁? 国师端坐在椅子上,镇定自若,心头却升起一团疑云。 他往那名躺在架子上的人身上看过去,一抹纤细的身影却挡住了她的目光。 国师视线上移,这一瞬间,那张从容淡雅犹如山泉清幽般的脸仿佛被风雪凝固。 好在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被查对刺青的人身上,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失态。 国师很快调整好心绪。 他知道这名少女的身份,宁王的王妃,父亲曾是国公,后来因为贪污粮饷被抄家流放。 听说,宁王很宠爱她。 他收回了视线,短暂的诧异再缓和下来之后便消散,心头更深的疑惑还是源自于这名被蒙着面的男子的身份。 思虑了许久,在前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他蓦然想到了什么。 先前派来破坏琉兰花会的那些人,好像都不曾逃出去! 想到此处,他有些懊恼。 竟然忘了这件事。 国师默了默,盘踞在心头的疑惑转为凝重。 如果这人当真是他们的人,那么今日这件事,只怕无法善了。 容不得他多想,陆惜月,章太医与乌凉使臣的查对结果出来了。 这名暗探虎口处的刺青与华服男子的刺青一模一样,连颜色与各处细节都不曾有丝毫的差错。 得到答案后的乌凉使臣大怒:“好啊,原来凶手竟然是你们,国师大人,你好厉害啊,光天化日,还在他人的地盘上,竟然敢刺杀我乌凉的使臣!” “这……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吧。”华服男子都震惊了。 他转头看着国师,眼中尽是疑惑。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呢,国师大人难道毫无对策? “你欺我国弱,今日之事,我乌凉绝不会善罢甘休!”乌凉使臣怒不可遏瞪着一众齐国人,似乎恨不得能立刻冲上去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使臣莫急,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国师严肃开口。 乌凉使臣却笑了:“人证物证都在,国师觉得,还有什么误会?” 先前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什么仿制,什么污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戏班子里出来的。 沉吟片刻,国师下了决心:“这些人应当是大齐境地以南,同安王的手下。” 华服男子一怔。 陆惜月收拾着药箱,脑海中忽而闪过两个字。 ——背锅。 惠帝不动神色的听着国师一本正经的胡扯。 当然,说是胡扯还是有些过了,大齐国同安王的大名,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同安王曾是大齐先帝最宠爱的一位皇子,与现在的齐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只是这位同安王却不是善茬儿,在齐王没有登基的时候便为了皇位与齐王争夺不休,即便是到现在,也不曾放弃,在大齐的南方大肆招兵买马。 甚至嚣张到拒了齐国皇帝的召见,造反的意图连遮掩都不屑。 奈何他离齐国的京城太远,俗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 齐国皇帝也正是因为这么个心腹大患,对大夏也一直是处于暗地里的挑衅,不曾有明目张胆的动作。 “呵,证据确凿,国师大人难道要仅凭一人言就推翻这所有吗?”皇城司翻了个白眼,丝毫没客气的用先前他说的话斥了一句。 国师叹气,露出惭愧的神色:“吾明白诸位的顾虑,还请使臣给吾一些时间,吾必然会给使臣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为什么要信你?”乌凉使臣冷哼。 国师自认理亏,道:“为了表达齐国对乌凉的歉意,吾代表齐国,承诺付乌凉白银万两与骏马五百匹,还请使臣笑纳。” 乌凉使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齐国的国师这是准备用真金白银贿赂他。 万两白银算什么,不过……五百骏马可是好东西。 乌凉地处雪山,马匹是最短缺的。 不得不说,齐国的国师属实是拿捏到了他的短处。 惠帝听着,忍住了翻白眼儿的冲动。 这乌凉使臣是不是傻,这点儿东西就把他给迷到,明明对方理亏,刺杀他们的女官证据确凿,结果就这么被忽悠住了。 难怪这人就是个副手,如此没有大局观,能混到这个位置也是极限了。 惠帝忍住了,皇城司和刑部尚书一干人等却没忍住。 “国师大人,您先前还说我们陛下污蔑您呢。” 国师转过头,就见刑部尚书摸着胡须笑的古怪:“我们陛下宽宏大量,就不与国师大人计较了,只是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是可惜啊。” 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作为大夏使臣的代表,上过谈判桌的。 第305章 抠抠搜搜 听到刑部尚书的话,惠帝唇角的笑意深邃许多。 陆惜月扬眉看了刑部尚书一眼,刑部尚书嘿嘿直笑,看起来有种不太聪明的憨厚。 明明是老狐狸,却像头老牛。 仙风道骨的国师如何听不出刑部尚书的意思,压住嘴角抽搐的冲动,笑道:“这位大人的意思吾明白了,吾会让手下支出三千两白银送到诸位医者的府上,另再奉上一千两禁卫军的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国师大人——”华服男子眉头紧蹙,劝阻的话在视线对上国师目光时直直咽了下去。 刑部尚书轻“啧啧”两声,“虽说银子有些少,不过也勉强够了,我夏是泱泱大国,这点东西不好多计较。” 大夫和禁卫军都有银子分,连乌凉的都算了一份儿,怎么就没有他们刑部的。 抠抠搜搜的。 心里嘀咕两句,刑部尚书到底没摆在明面儿上说。 国师:“……” 华服男子:“……” 这话你这个老东西也好意思说出口,方才是谁拐弯抹角的说让他们赔银子来着。 眼看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惠帝很适当的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 “既然国师已经与乌凉使者达成了共识,也还了大夏的清白,这件事就等国师三日后的答复吧。” 乌凉使臣睇了国师一眼,倒是什么话也没说,抬手对惠帝行了乌凉礼仪。 “先前是在下臆测,还望惠帝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惠帝笑呵呵道:“自然不会,不过小事罢了,眼下天也不早,诸位就在此用了晚膳吧。” 惠帝的话一出口,皇城司立刻招呼人把那名齐国的暗探带了下去。 外头天已经黑了,除却萧云珩和陆惜月回到王府后在家里吃了饭,惠帝,乌凉使臣等人几乎没有吃饭的心思和胃口。 如今事情解决了,众人才察觉饥肠辘辘。 惠帝没给众人反悔的机会,径直命人将宴席准备好。 偏殿内,坐在椅子上无聊喝茶的萧云珩:“……” 他现在是出去的好,还是继续待在这里,看着他们享用晚饭。 思虑片刻,萧云珩收回了迈出去的长腿。 罢了,等等吧。 若是真的出去了,惠帝怕是不会忍耐,给他两脚也说不准。 陆惜月悄无声息往偏殿的方向瞥了一眼,并未看到人影。 她心中生出几分同情,要不是还有惠帝交代的任务,她就先请辞了。 察觉到陆惜月的目光,惠帝勾了勾唇。 就得让那小子磨一磨性子,什么时候宴席结束了,这小子才能冒头离开。 名字皱了皱眉,低声问刑部尚书:“大人,属下……” 刑部尚书看出他想退离的心思,摇头道:“陛下开口赏的晚饭,让你留下就留下,说不定,待会儿能得个赏赐什么的。” “属下不过是一介武夫,品级太低,只怕是。” “陛下让你待着就待着,废什么话,快坐。” 宁遗的话被刑部尚书堵在了嗓子眼,随意寻了个就近的席位拉着往下一坐。 宁遗:“……” 陆惜月作为在场唯一一名女子,最后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凳子还没捂热,高座上的惠帝便开口道:“宁王妃啊,你坐这里来。” 他指着刑部尚书前面的空位置道。 众人怔了瞬。 这个位置除却刑部尚书之外,是离惠帝最近的。 陛下这是爱屋及乌,连带着宁王妃也重视起来了? 感受到齐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陆惜月道了声是,淡定起身,给自己换了个位置。 新位置的斜对面,坐着的是齐国国师和那名华服男子。 视线不经意碰撞,仙姿佚貌的国师微微弯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出于礼貌,陆惜月也回了个笑。 很快,宫人们端着食盘陆陆续续的上菜。 华服男子看着菜碟里精致喷香的菜肴,狐疑问:“国师大人,这大夏的惠帝到底想干什么?” 菜碟子里是一盘摆放精致,炖的喷香软烂卤过的牛肉块,上面撒了一层芝麻和葱油,鲜亮诱人,一看就不是现在才做的。 惠帝这是早早就准备好了晚膳? 并不是他多心,只是正常人查完案子之后,不应该各回各家才对么。 况且,今晚苗疆与西岭人也都不在。 国师低头看了眼菜碟,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淡淡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华服男子挠了挠头发,瞥了国师一眼。 临来之前,国师特意让他服了药,莫不是这菜肴里有什么古怪?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际,身侧的国师已经动了筷子。 华服男子:“……” 算了,他还是不想了,当好他的护卫就是。 很快,第二道菜上来了,是一碟子闷的软烂不失鲜美的黄焖鱼翅。 第三道菜,第四道菜陆陆续续上来了。 陆惜月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听着惠帝时不时与乌凉使臣说两句,又转头过去与齐国的国师谈两句话。 她来之前在王府吃过饭了,眼下属实不太饿,又不好坐着不动,只好将一块肉分四五口往嘴巴里送。 终于,在她等的无聊的时候,上了一盘青葡萄。 于是乎,本来想与她搭两句话的刑部尚书就看到小姑娘原本磨叽磨叽不吃饭,一个劲儿的拿青葡萄往嘴巴里塞。 原本就觉得陆惜月是个可造之材的刑部尚书顿是有种看闺女的既视感。 说起来,他闺女也就比宁王妃小子岁,是一个年龄段的。 不知想到什么,他转头问身边的年轻人:“小宁啊,上次本官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臭小子把握好机会啊,他闺女琴棋书画一样不差,最重要的是,长的也不丑啊。 “什么事?”宁遗举着酒杯,有些发懵。 刑部尚书唇角一收:“就是成家的事。” 臭小子居然装傻。 宁遗恍然,放下酒杯,正要开口,对面忽然传来酒杯落地的声音。 “啪嗒!” 青瓷的酒杯落在地上,碎成了渣。 华服男子捂着心口,脸上的血色急转直下,张大了嘴巴,俨然是呼吸困难,很快晕死过去。 惠帝脸色骤变:“怎么了这是,章太医,快过去看看。” 第306章 提前做了准备 章太医忙不迭拎着药箱跑过去。 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殿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都等着章太医的诊断。 然而,搭上脉之后,章太医的脸色难看起来。 “如何了?”惠帝沉沉问。 章太医犹豫一瞬,转过头,看向陆惜月:“还请陆姑娘与在下一同诊断看看。” 众人心头的紧张更重了。 国师拧着眉,薄唇微微抿起,视线在章太医与走近的少女身上流转,复杂的情绪不断涌动着。 直到少女走过来,国师起身,撩动衣袍给她让开了位置。 那张精致的过分的脸在近在咫尺,仿佛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叠。 藏在广袖下的白皙手指微微蜷缩着,直到彻底收拢,看似清瘦的手背上凸起一道道青筋。 陆惜月给华服男子把上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大人这是吃了什么食物,导致了风疹发作。”说着,她将华服男子手腕上的衣袖往上一拉。 肌肉匀称的手臂上果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粉色疹子。 众人闻言,当即松了口气。 只是风疹啊,还以为这饭菜里被什么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呢。 不是刻意为之就好。 陆惜月与章太医对视一眼。 章太医立刻从药箱里拿出治疗风疹的药物还有银针。 思绪飘远的国师在听到她的话时回了神,看着二人合力将药丸喂入了华服男子口中,清隽的双眸半眯了起来。 “他素来不能吃海错类的食物。” 桌子上的几道菜里,没有一样是用海错做的。 所谓海错,就是海鲜。 陆惜月举着银针在华服男子身上扎了下去,不多时,男子醒了过来。 他深呼吸,看着围过来的人,面上有一瞬间的呆滞。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他想开口询问的空挡,一根银针忽然没入了他额角的穴位,他感到一阵疼痛。 与以往不同,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大齐的国师,他好像察觉了什么。 陆惜月还要装做若无其事为了给他驱散身上风疹而扎针,下手就急了些。 华服男子疼的皱了下眉,漆黑眼眸里的疑惑在银针入皮肉过半时开始涣散。 陆惜月又陆陆续续开始扎其他的穴位。 国师侧身立在一旁,月白般的清冷面庞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看出了少女银针扎的穴位不同寻常。 章太医让围观的人群散散,防止他呼吸困难。 刑部尚书在来时就得了惠帝的命令,待十几根银针都扎了下去,他状似随意的插了一嘴:“这位使臣没事吧,我看菜肴里也没有海错之类的食物,会不会是什么时候不注意误食了。” 这句话只为试探。 然而,表情涣散的华服青年面上忽然挣扎起来,好一会儿没了动静,却没有开口。 国师眼眸沉沉:“应当不会,他今日并没吃什么东西。” 朝会祈福从早到傍晚申时都是不能吃东西的,只能这喝些水充饥。 进宫的时候才过申时,他们压根来不及吃东西,更别提有可能误食海错。 照这么说来,这些菜肴里,一定有海错掺了进去。 国师盯着陷入沉默的手下一眼,确定了惠帝的打算。 听到他的回答,刑部尚书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去看那华服男子一眼,为了避免被看穿,到底是生生忍住了。 惠帝心底闪过一丝意外,也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吩咐周潍:“去查,看看这些食物里到底有没有海错。” 周潍点头称是。 其实就算有又能如何呢,这位大齐的使臣不能吃海错,他们又不知道。 左不过是为了补偿这位使臣,装模作样把御膳房的师傅训诫一番罢了。 陆惜月眸色深深,探着男子的脉搏,问:“大人,可感觉喉咙不适?” 华服男子仿佛回过了神,对她摇摇头:“只是有一些发痒。” 章太医让他张嘴。 男子照做。 检查过后,章太医给出结论:“并不严重,回去后吃两副汤药就没什么问题了。” “大人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似乎郁火旺盛,十分烦躁。” 作为一个医者,陆惜月尽职尽责的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男子艰难扯出抹笑容:“大概是天气太热,吃的不多,适才觉得烦躁。” 陆惜月掩下情绪,开始将他身上的银针拔下来。 “大人感觉如何?” 男子认真想了想,诚然点头:“好了不少,多谢姑娘。” 话一瞬出去,他察觉不对,立刻改口道:“是多谢王妃与太医。” “大人客气了,你没事就好。” 收了银针与药箱,陆惜月与章太医交换了个眼神,转头回到座位上。 大殿内紧张局促的气氛逐渐缓和,男子舔了舔唇,重新坐回到桌前。 旁边碎裂的青瓷茶杯碎片已经被宫人收拾干净。 惠帝仿佛松了口气,笑道:“使臣没事就好。” “让惠帝陛下担心了。” 几人寒暄两句,出了这么个插曲,众人似乎都没心思在享用宴席上的美味,在宫里待了一会儿之后,便各自寻了借口离开。 惠帝自然没有继续留人。 待到乌凉与大齐的人都离开,萧云珩才是从偏殿里出来,往陆惜月身边一坐,神情憋闷,看起来颇为不适。 惠帝眼下没功夫斥责他。 “宁王妃,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刑部尚书不是说,这小丫头扎了暗探两针,那探子就控制不住自己,把实情吐露了个干净。 思及此,惠帝睨了刑部尚书一眼, 刑部尚书顿感压力,低下了头。 陛下看他做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陆惜月将情况如实禀报:“回陛下,臣妇也觉得奇怪,方才查探之后,才发现其中怪异之处,大概是对方提前做了准备,服用过阻避穴气的东西。” 章太医附和道:“王妃说的不错,一开始齐国使臣的脉象并无什么差错,直到王妃扎完针,脉象才显示出来。” “还有这东西?” “陛下,万物相生相克,想来是对方知道我们有能令人服用过后听话的药物,才提前做了准备。” 惠帝默了默。 先前对峙时,为了让齐国人松口,的确告诉过他们有这个药物。 第307章 独生女 “这么说来,倒是朕算错了一步。”惠帝眼神深沉,出口的话带着几分讥诮,不知是对着自己还是旁人。 刑部尚书等人低下了头,没敢出声。 “罢了,这齐国国师当真不是善茬儿。”惠帝凝着眼前的一众臣子,漆黑的双眸里情绪不明,“都退下吧,今日的事,不要泄露出去。” “是,臣等明白。” 众人应下,旋即退了出去。 夜色暗涌,陆惜月与萧云珩跟在一行人后头出了宫,待出宫坐上马车,陆惜月才放心道:“我今日发现一件事。” 见她神色凝重,萧云珩手下的小动作也收敛了。 陆惜月坐正了身子,脑海中闪过齐国国师芝兰玉树的身形,不由的皱眉:“那个齐国国师,可能与我有仇。” 萧云珩难得的愣怔瞬,盯着她看,确认她不似开玩笑的才道:“怎么会这么说,你从前应当不曾见过他的。” 作为齐国的国师,除却朝会祈福,他会出现在大夏,其余的时间应当不会到这里来。 前几次的朝会祈福,她还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吧。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可齐国国师看我的眼神,肯定是认识我。” 她自己定然是不认识这位的,原主的话,就不确定了。 说起来,齐国的国师样貌极好,说是一句谪仙人也不为过。 “什么眼神?”萧云珩不禁好奇。 “就是,震惊疑惑,还有那么点气愤。”眼尾都微微发红,不是气的是什么。 萧云珩笑了:“这么形象么。” 想想他国师的身份,据说年纪都已经上百,陆惜月又不确定了:“兴许是我多心了吧,可能他是看到了其他人也说不准。” 萧云珩忍着笑,头一回觉得她是多心了,把人搂进怀里:“我让人留意一下国师那边的动静,想必,应当不是与你有仇。” 陆惜月斜睨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话里带着笑。 萧云珩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与她对视。 …… 驿站之中,华服男子整理了四千两银票出来,不情不愿的交给了手下。 “国师大人,咱们此行带的银两不多,这些要是都给出去的话,咱们回程,只怕十分艰辛。” 说艰辛其实已经很委婉了,刨除这些银子,他们总共也就剩下两千两银子。 从大夏回到齐国皇城,需要赶一个多月的路,他们这些进京的就有二十多人,更何况驻扎在京城外三百多人的护卫队。 “无妨,紧着些用就是了。”国师并不在意。 他在心里估算过,剩下的银子只要不去挥霍,还是能支撑他们回到大齐的。 华服男子撇了撇嘴,这事情只好作罢,转而又想起在宫里发生的事,忍不住问:“国师大人,您是如何知晓,他们一定会从我身上动手的。” 大夏的人竟然连他不能吃海错都知道! “只是预防罢了。”国师淡声道,“今日在宫里那位,是宁王妃?” 华服男子对眼前人的佩服又深了些许,听到他的话,立刻答:“不错,是宁王妃。” 想到那个美貌非常的姑娘家,男子只觉得额角一阵疼。 小姑娘下手可真重啊。 一个被抄家流放,家族罪名未脱,就能稳坐宁王妃宝座的小丫头,定然不简单。 尤其是…… 国师捧着微微凉的茶水轻啜了一口,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声音越发凉薄:“去查一查这个宁王妃。” “……是。”男子半点不曾犹豫的答应下来。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那位乌凉女官总算是醒了。一如惠帝等人所料,最后的结果便是齐国国师将这次事情的所有罪责都推脱到了那位同安王的身上。 空口无凭,乌凉人如何能信。 国师很快拿出了证据——一个自称是同安王手下亲信的探子。 人被打的半死不活,舌头也被拔了,压根说不出话来,而那张画押的罪状书上摁下的手印,明眼人一看就是强行弄上去的。 乌凉人气的几乎跳脚。 俨然没想到脱离了惠帝的视线之下,齐国一改先前谦逊自愧的模样,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敷衍他们。 还推脱,说他们的女官大人已经没事儿了,打算就此揭过。 欺人太甚! 惠帝并没有出面解决两边的矛盾。 这要是两个平凡人吵吵架什么的也就罢了,可这关乎到两个国家。 作为大夏的君王,他很乐意看着齐国与乌凉之间关系越来越差。 齐国并没有给乌凉一个满意的交代,敷衍着给了一个答复之后,齐国的国师便进宫与惠帝请辞。 惠帝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朝会祈福已经结束,他巴不得这些使臣赶紧离开。 国师从宫中离开后,华服男子带着打探回来的消息来到他的房里。 从陆惜月的出生,原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国公府的倒台再加上这两年陆惜月在外做生意的事,明面儿上能打探到的事男子一件也不曾落下。 国师认真听着,眉眼平静低垂着,瞳孔中倒映着碧绿的茶叶,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大人,咱们为何要查宁王妃。”华服男子不解。 在他看来,宁王妃不论是从前做的纨绔,还是现在做了个医术绝佳的大夫,也与他们的目的没有多大关系。 国师却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而是问:“陆国公就只她一个女儿?” 男子点头:“不错,她是独生女。” 要不然怎么能被宠成了那副娇纵,且无法无天的模样呢。 独生女—— 国师掀了掀眼皮,终究没再问下去,“准备准备,明日启程。” “明日就回了!”男子眼里有惊喜。 总算是要回家了,大夏虽然也不错,可到底没有家里舒坦。 况且,乌凉使臣就住对面,他这两天看那些人的眼色真是看的够够的。 高兴了片刻,男子就耷拉下脸,担忧道:“大人,咱们此行的目的未成,回去之后只怕是无法向陛下交代。” “陛下会理解的,况且,此行也不是半点收货也无。” 大齐国此行,倒是不虚。 男子皱眉,不明白他所说的收获是什么。 第308章 不能心软 齐国人走后不久,西岭与乌凉也同惠帝辞别,皇帝设宴送别之后,两方人马踏上了回国的路程。 乌凉女官的伤势未愈,按理来说应当休养好再回去,鉴于齐人的嚣张,他们思来想去,决定早些回去,将这次的事情告知乌凉王。 一国使臣在外,代表的是国家的脸面。 齐国人如此嚣张,都打他们脸上来了,难道还能装看不见么。 给的银子和马匹? 那是先前给齐国人三日时间的赔偿,他们计较的最后拿同安王出来背锅的事。 此事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大齐欺负他们国弱。 国家再怎么小,也不能任人欺凌到头上来,到最后只能引的对方越来越过分。 惠帝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场朝会祈福过后,天下势必不太平了。 转日戎玉与末奢进宫,向惠帝辞别。 宫里的送别宴一场接着一场,眼看着苗疆人也要离开,待到诸国的使臣全部离开,惠帝必然要审问江影月的事。 月色清皎,府上烛火摇曳,姚心语推开书房的门:“殿下先歇息吧,已经人定了。” 姬无痕从一堆信笺中抬起头,俊秀的脸庞比平时多几分烦躁。 “还有许多事情没解决,我睡不着,语儿你先去睡吧,不必等我了。” 姚心语走到他身边,随手捡起一张信笺来看,眼底闪过一丝嘲弄,面上却不显:“舅舅又向殿下要银子了?” 姬无痕点了点头,有些不满:“虽然数额不大,可舅舅每次要一些,每次要一些,我这边做事上下都需打点。” 最低一千两,最多的又五千两。 他虽然是个皇子,名下也有不少铺子产业,也扛不住他三番五次的要钱。 姚心语勾了勾唇,将那张信笺放下,拍着他肩膀安抚:“殿下若是不乐意,少给一些就是了,不过舅舅最近的野心是愈发大了。” “什么意思?”姬无痕皱眉。 “殿下不知道么,昨日舅舅手下的人找到了我父亲,请他帮忙,摆平不久前王家的案子。” 姬无痕面露震惊:“什么王家,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姚心语一脸诧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声音喃喃:“原来舅舅还不曾与殿下说过,事情是这样,西岭进京那天,舅舅在在巡视的时候,看中了山上姓王人家的姑娘。” 姬无痕听着,嘴角抽了抽。 凭直觉和在京城见过的那些纨绔子弟来看,看中了一户人家这样的故事后,往往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只是那位王姑娘已经嫁了人,还育有一子,他的相公还是个读书人,可是舅舅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姚心语观察着姬无痕的脸色,见他眉眼沉沉,又道:“他开了高价,结果被那户人家赶了出去,舅舅心性高,便命人将那女子掳了回去。” “不仅如此……” 说到此处,少女声色隐隐覆上几分寒凉。 若非姓兰的是三殿下的舅舅,别说让父亲将这件事压下来,她也是要亲自提刀将这糟糠烂污的人渣给砍了。 表面上宠爱妻女,内里却是个无恶不作的禽兽! “还有什么?”姬无痕咬牙问。 “那女子不堪受辱,上吊自杀,那男子状告衙门无门,让舅舅知道了,就把他给灭了口,那男子的兄长接走了他的儿子,他没打算甘休……” “殿下,舅舅这次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张狂到这种地步。” 平常姚心语与姬无痕并不会这般小心是他的,只是谈及他的舅舅,她不得不退让两步。 “我明白。” 姬无痕眉心直跳,手背上的青筋更是凸起。 亲舅舅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明白。 否则他也不会任由姚心语肆无忌惮的抓了表妹入府磋磨。 当然,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 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去。 他眼中蕴着怒火:“那男子的兄长如今在何处?” “已经被新任的大理寺卿带走了。” 新任的大理寺卿是惠帝亲自提拔的,白衣出身,先前在都察院任职。 姬无痕脸色骤然变了,“已经交给大理寺了,舅舅居然还瞒着我。” 父皇亲自提拔的大理寺卿,那就是父皇的人。 皇子的亲舅舅奸杀民女,与地方官员私相授受欺压百姓,滥杀无辜。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 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怒意翻腾时,他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桌案上:“父皇如今对我已经有诸多不满,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简直不知死活!” 他能有今天,靠的还不是皇子舅舅的名头。 姬无痕从未有一刻像今日这般恼火自己的亲舅舅。 “殿下别气,生气也没法儿解决问题,我父亲已经答应去到大理寺打探一番,父皇那边还没有消息,想来应当是不知情的。” 百姓要状告皇子亲舅,这毕竟不是小事。 大理寺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草率下定论,闹到惠帝面前,也不是什么好事。 再者,苗疆使臣还没离开。 姬无痕深吸两口气,烛火印着那双湛黑幽深的眸子,闪烁的火焰令人心惊。 姚心语凑过去,揽住他的眼神:“殿下,其实你心里对舅舅也是芥蒂良久,不是吗?” 感受到少女娇软的身躯,姬无痕脸色有些许的缓和,抓着她的手,反问:“语儿怎么会这么认为?” 姚心语并未回答,而是道:“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殿下虽然与舅舅有血缘关系,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拖累殿下了,前有五殿下狼子野心,后有萧云珩虎视眈眈,再加上陛下屡次降罪,殿下,成就霸业的路上,是不能心软的。” 少女的话音温柔似水,仿佛顺心流过的溪水,落在心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苗疆使臣的临别宴上,萧云珩也在其中。 觥筹交错,苗疆王子似乎心情大好,酒水一杯接着一杯,是能随便喝倒两个大汉的酒量。 惠帝心下觉得古怪,先头的宴会上,这位苗疆王子几乎不怎么喝酒。 看着已经被喝倒的老七和另外两名年轻人,惠帝唇角绷住了。 第309章 手酸 宫外,花露铺出了些问题。 从雁南运送来的一批新提的精油队伍,半路上遭遇了大雨,山上石流涌动,不仅花露精油被砸了稀碎,连押送的人马都受了伤。 赵品谦得知这件事第一时间派人核实,的确是属于天灾。 确定了缘由,他找到陆惜月商量。 他与许多勋贵人家约定好时间,每个月按时送花露上门,当然,价格自然就更贵一些。 可眼下花露精油被毁,他交不出货来,是要付违约金的。 再者,京城这边,库房里的存货也没多少了。 担忧归担忧,好在人员伤亡并不大,也没人性命堪忧,都是些养一养就能好的伤。 二人来到花露铺的库房,原本满满当当的架子上此刻只剩不到一百瓶花露。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分发了银子给这些人养伤,另外还有一批人马去重新取花露精油,只是这一来一回,恐怕也需要一个月时间。”赵品谦眉头紧锁。 运送花露精油到底不比别的,精油都是装在透明的琉璃瓶子里,纵然垫上了许多干草,也不能太过颠簸,毕竟这东西脆弱的很。 这脚程慢下来,运送的时间自然就长了。 更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重新萃取这么多花露精油也并非易事。 毕竟每次萃取出的精油都是优先供到京城这边。 陆惜月数清楚了货架上的花露数量,八十二瓶。 她砖头问:“大哥你之前与人说好的订单是多少?” 赵品谦想了一下:“大概有六十瓶。”看着少女明亮的眼眸,他猜出了她的想法,轻叹一声摇头:“货架上的花露数量上是够的,只是花露的味道不同。” “还差什么品类的?” “带闪晶的桃子香露差五瓶,还有闪晶海棠花露三瓶。” 都是与先前的普通版不同的升级版花露,这些花露的精油比最初的那些花露精油更加纯粹,味道也更好闻。 但凡鼻子好一些没问题的,都能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距。 他也想过用这些普通版的花露加一些细碎的闪晶从而代替一下,风险太大,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论做什么生意,第一要则便是诚信。 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把升级版的花露价格提高,却不能做以次充好这样的黑心事。 赵品谦将那些订单的名册给她看,官职身份一家赛一家的高。 这就断绝了用银子来平息这件事的可能,毕竟这些人也不可能缺银子。 思来想去,她暂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办法,“先等下一批的精油了,我再想想办法。” 一定有什么东西能比花露更加吸引这些闺阁少女的东西。 “好,我这次派去的人手比上次多两倍,应当不会再出事,怕的就是来不及。” 赶不上工期他们就算是拿到了精油也没用。 宫宴在酉时结束,萧云珩带着一身酒意回到王府,衣衫上的酒香浓烈,隔着三五米远便能闻到。 再看那张脸,肤白如玉,只眼尾泛着点点绯色,完全看不出醉意来。 青年扑身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一身的酒香袭来,一瞬间将她心里的愁绪都冲淡了些。 “今日怎么喝这么多酒?” 朝会祈福这段时间,他参加了大大小小的宫宴也有七八,几乎不怎么喝酒。 她鲜少会见他如此放纵。 萧云珩的手揽住她腰肢,之间一点点隔着布料摩挲,下巴抵着少女发顶,话语里有三分醉意的慵懒。 “苗疆王子与人拼酒赢了,陛下便让我将面子挣回来。” 日先前差点儿把惠帝气出个好歹来,这点儿小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拼酒,在宫宴上!”陆惜月失笑,完全想不出那是个怎样的场景,尤其是惠帝,竟然连这个面子也要挣。 帝王的心思,果然难猜。 萧云珩低下头,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是啊,我都喝醉了。” 青年忽然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齿尖落在那张雪白的面上轻轻撕咬着,最后落到那张漂亮的唇瓣上。 然而,少女背对着抱在怀里,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很难亲吻,他便抬起另外一只手,扣住陆惜月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最后咬了上去。 月明星稀,窗外偶尔有蝉鸣声透了进来,压住了房间里几乎令人脸红心跳的低声喘息。 两人从桌前到床榻上,青年将人罩在身下,借着酒意,占便宜占了个遍。 知道衣衫落了满地,指尖挑在莹白肌肤上那抹青色的细带上,温热的触感仿佛说着指尖传了过来,他仿佛被火灼到一半,猛的收回了手。 尽管如此,他也只是停住了手,直到少女精致锁骨处的齿痕泛红,看起来触目惊心,才堪堪罢休,揭过来一旁的凉被,盖在了她身上。 满屋的暧昧气息被凉被掀了个干干净净,陆惜月缩了缩脖子,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浑身衣衫完整的青年,勾了勾唇。 “你还是洗洗吧,一身的酒味。” 她视线下移,落到某处。 萧云珩揉了揉额角,察觉到她戏谑的目光,面上闪过羞赧。 但也仅仅是一瞬,他便重新压了回去。 …… 一个时辰后,萧云珩用干净的布巾替她擦干净手,烛火微光下,照亮他耳尖的潮红。 等他擦了两边,陆惜月才把手缩回去,没好气道:“快点洗洗睡吧,明天我还有事。” 萧云珩揉了揉她手腕,眼中闪烁着光,连笑容都格外的肆意:“不是说手腕酸,还能睡得着么,我替你揉揉。” 陆惜月:“……” 揉着揉着,陆惜月发现不对劲。 “不是说替我揉手腕。”她推开那只不老实的手。 青年笑了笑,却没有半分歉意,继续捉着她手腕温柔按压起来。 第二天早上她起的迟,身侧的床榻早就凉了。 今日是苗疆离开的日子,先前,大齐,乌凉和西岭使臣离开的时候,惠帝都带着王公大臣们去送,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洗漱一番到了街市上,正好看到路过的苗疆队伍。 领头的是末奢,后面是苗疆王子。 第310章 翻遍整个京城 街道两边,是百姓们欢送的声音。 陆惜月匆匆看了一眼,坐在枣红大马上的戎玉正往这边来。 想着还有事情要做,她便往人群里一退,靠着两边的商户门口台阶往四季春走。 戎玉恰巧在这一刻看到了转身离去的少女,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冷面侍卫。 他勒紧了缰绳,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陆惜月转道便上了小路,穿梭在各个巷子里。 她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大哥应该已经到了。 想的入神,就在下一个巷子口的拐弯处,忽然迎面飞来一把白色粉末。 陆惜月愕然睁大眼,下意识捂住口鼻,然而那粉末已经在她方才未注意时,吸入了鼻腔里。 她脑袋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 “王妃小心!”镜一立刻上前,拔除了腰间配刀。 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忽然从后背方向射了过来,他本能的感觉到箭矢的方向不是冲着自己。 而是陆惜月。 镜一举起长刀挡下了箭矢。 在他转身的人瞬间,蒙面的男子已经弯腰将撑不住药意的陆惜月扛了起来。 “王妃!”镜一拔腿就追。 四面八方的箭矢在这一刻恍若雨滴一般射了过来,镜一抬刀挡了两下,可他一个人终究抵不过对方这么多箭矢,稍不注意就被射中了肩头。 对方见他受伤,立刻收了武器撤退。 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瞪着眼睛看着蒙面男子离开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将箭矢砍断,随后腰间扯下一段衣穗丢在地上,起身去追。 血水落了满地。 等他追出巷子口,那人早就没了踪迹。 过度的失血令他头昏脑涨,身体发虚,镜一再也支撑不住,歪头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迎上的是男子充斥着血丝的双目。 “阿月呢!” 萧云珩立在床前,一双沉黑的眼眸如同最锋利的弯刀,充斥着暴戾的气息,周身仿佛置在冰窖之中,寒意摄人。 他只是去送别苗疆的使臣,还没等回府,就接到了暗卫的消息。 镜一被人打伤,王妃不知所踪。 着短短的一个时辰,萧云珩几乎要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他甚至不顾惠帝的警告,带着大批人马挨家挨户的搜索起来。 最后还是在五皇子的劝说下,惠帝才歇了惩治他的心思,让皇城司的人配合他一起找人。 堂堂宁王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丢了,到底不是小事。 镜一撑着身子起来,肩上的箭头已经被弄了出来,伤口也包扎好。 他下了床,径直跪在地上。 “属下也不知王妃被什么人带走了,属下保护王妃不利,请王爷惩罚。” 萧云珩冷眼看着自己请罪的暗卫,巷子里的情况他亲自去看过。 遍地都是箭矢,从箭矢没入巷子里那些杂乱废物的倾斜度来看,对方至少有七八个人埋伏在那儿。 镜一只一个人。 他很清楚这件事没法儿怪到暗卫头上,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大意。 让她一次一次的陷入危险之中! 无尽的愧疚与自责在这一刻犹如潮水将他淹没,他压抑着翻腾的怒火,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去找,都给我去找,去啊!” “是,属下们立刻就去。” 屋内的侍卫们忙不迭退了出去。 镜一忍着伤痛站起身往外走。 “你留下。”一直不曾说话的赵品谦忽然开口,“说说当时的情况。” 镜一道:“当时人多,王妃便转道去了小路,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撒了一把粉末,应当是迷药,发作的很快,王妃根本来不及反应……” 镜一口中根本没什么可用的消息,那些被手下收起来的箭头也是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宁王妃莫名失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同时,萧云珩几乎将京城的每户人家,连带各户王公贵胄家里也不曾放过。 有的人家不配合,那些侍卫便强行破门而入。 气不过的官员找到了惠帝,却只得了惠帝的一句话。 “宁王还年轻,他也是护妻心切,诸位爱卿也要理解。” 王公贵胄大臣们:“……” 理解个屁啊,一言不合就踹门,这哪里像是找人的,看着像是抄家的。 可惜再生气也没用,人家有陛下护着。 眼看着整个京城的勋贵人家都没能避免被搜家,百姓们心里平衡了。 听说那些勋贵人家的大门都被踢坏了,这么看,宁王人还怪好的呢,那些护卫到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家里时,都是敲门的嘞。 陆惜月失踪的事有人唏嘘,有人高兴,同样,也有人羡慕。 谁能想到,宁王竟然会为了她,忤逆圣命,不惜将整个京城翻了底朝天呢。 试问古今,哪个姑娘家不想嫁一个对自己这般好的男子。 距离陆惜月失踪两个时辰,萧云珩与赵品谦,谢之洲等人在一起商议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阿月当时正好碰上苗疆的队伍!” 谢之洲惊了:“王爷该不会觉得,是苗疆人绑走了王妃吧。” 苗疆人绑王妃做什么,谢之洲不解。 萧云珩此刻没那个耐心对他解释各种缘由,立刻招来暗卫。 门外忽然有侍卫大喘气跑进来,“王妃,王妃她,她回来了!” 众人愕然,等反应过来时,方才还与他们说话的那人已化作一道风,掠出了厅堂。 几人迅速跟上。 陆惜月还穿着今早离府时的衣裳,不过身上添了两道刀伤,发髻也松了,脸上更是多了一道血痕。 “阿月!” 看到少女的瞬间,少女身上殷红的血色刺痛了他的双眼,萧云珩一颗心像是被切割成了两片。 “王爷,我回来了!”见到来人,陆惜月露出勉强的笑容,手撑着门框,脸色苍白的唤了一声。 只这一声,瞬间令萧云珩飞奔的脚步停下了。 他眼底神色变化不断,好一会儿才重新迈开步伐,走到少女身侧,紧紧盯着她受伤的脸。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青年的嗓音低沉,含着森冷怒意。 陆惜月轻咳了声,艰难道:“我不知道,有人劫持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311章 替身 天边云蒸霞蔚,一阵颠簸摇晃下,陆惜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光影微微黄,视线中一张放大的俊脸弯唇笑了。 “陆姑娘,你醒了啊。” 迷蒙的意识瞬间清醒,陆惜月猛的起身,脑袋一晃,眼前闪过黑光,差点晕过去。 她稳住身体,才发现自己处于一辆马车上。 “你……我在哪儿?”她伸手去揭马车的帘子,被青年笑吟吟抬手拦了下来。 “陆姑娘,咱们这是回苗疆,我的家乡。”青年凑近,将她的手重新放回坐榻上,笑吟吟道:“你吸入了过量迷药,现在身上都没什么劲儿,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吧。” 马车很大,身下的坐榻已经不能算是坐榻,与床榻小了一半,豪华的很。 陆惜月脸色一沉,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看着青年过分精致的脸,她冷声道:“你将我带走,不怕影响大夏与苗疆的关系么。” 戎玉轻笑,丝毫没有感觉到威胁:“倘若他们知道是我,两国之间自然避免不了一场战争,可是。” 他顿了顿,指尖朝着少女尾指勾过去,精致眼尾上挑着:“没有人看到是本王子带走了你啊,陆姑娘。” 他一口一个陆姑娘,仿佛要将她与宁王妃的身份撇开。 看着青年面上丝毫不减的笑容,陆惜月脊背发凉,愤力将手收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文里也没提过,这位苗疆的四王子是这么个不正常的人。 居然在大夏的京城,还是那么多百姓的热闹情景下,将她掳走。 “我没想干什么呀。”青年勾了勾唇,坐在一旁,没在动手,只静静道:“只不过是想带你回我的故乡看看罢了。” 陆惜月:“……” 说的什么狗屁。 带她回他的故乡做什么,观光么,苗疆这么缺游客? “戎玉王子,我奉劝你,最好放我离开,倘若你的族人知道你带了一个夏人回去,还是大夏的宁王妃,只怕与你争权的那几位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陆惜月晓之以理。 偏偏青年毫不在意。 “没关系,他们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可我长了嘴巴,我会说。”陆惜月声色冷下来。 回应她的是青年悠然的笑声:“你不会,你若是说了照样活不成,陆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看着青年精致的比许多少女还漂亮的面孔,陆惜月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真想给这张脸来上两拳。 她撇过头,不再说话。 眼下最重要的事,逃开苗疆离行的队伍。 萧云珩现在知道她在哪里吗? 望着窗帘偶尔被风吹动起的方向,陆惜月看到两边的榆树。 这里的路她不认识,应当已经离京许久了。 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几日。 她肚子并不饿,想必也没有多久。 她动了动手指,摸索上腰间,她先前放了许多备用的药物在这里,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摸了两下,腰带下却是空空如也。 她又不死心,再次摸上去。 戎玉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动作,歪着头,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道:“陆姑娘,别找了,你的衣服都换过了,难不成那些药物我会留着,好让你随时准备逃跑么。” !!! 陆惜月后知后觉,低下头。 果然不是她离开王府时穿的那身衣服。 “你……” “别看我。”戎玉抬手,无辜打断了少女的怒火,“本王子可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是本王子的侍女换的。” 陆惜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到底是松口气。 “陆姑娘,你也别想着逃跑了,也别再想着有人来救你。”戎玉戳破她的心思,“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永远都不会。” 陆惜月拧了下眉,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来。 “你什么意思。” 戎玉也没打算瞒着,话语间隐隐有些得意:“陆姑娘应当知道,苗疆擅蛊,区区一个易容蛊,本王子的手下还是会用的。” 他对上少女视线,目光灼灼:“本王子为宁王准备了一个宁王妃还给他。” 礼尚往来。 他带走了陆姑娘,还他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权当是补偿了。 陆惜月嗤笑:“你还真是好心。” 没有预想中的吃惊和担忧,戎玉看着反而松缓下来的少女,不由皱眉:“陆姑娘,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忧,你的丈夫与别的女子共睡一榻。” “那你觉得,萧云珩能不能认出那个人不是我呢。” “不可能。”戎玉想也没想就摇头:“易容蛊比易容术更甚,此种蛊虫会吞噬人的脸皮,直到生长出预设的模样。” 也就是说,替身会很快,就将面上的脸皮与自己的血肉融合,成为真正的“陆惜月。” “模样是一样,可她终究不是我。” 陆惜月有这个自信。 如果萧云珩连她都认不出来的话,这个大反派也不可能是他来做。 “陆姑娘,你很自信啊。” “是啊,我相信他。”陆惜月转过头,湛黑眼眸里光影都是凉的,“所以戎玉王子,你最好还是把我放了,否则,你连大夏的边境都走不到。” “是嘛,那本王子还挺期待的。” 戎玉收敛了笑容,转头掀开窗帘吩咐外头的人:“全速前进,尽快回苗疆。” 陆惜月:“……” 说的那么自信,她还真以为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京城,宁王府。 床榻上的少女悠悠转醒,章太医亲自把了脉,开了两副药就离开。 萧云珩看着少女脸上覆着伤药的地方,再往下面,接近下颚的地方,肌肤光滑白皙,没有半点儿瑕疵。 “王妃你醒了。”他走上前,目露担忧,“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去点心铺子有事,怎么会遇见歹人!” 少女眨了眨眼睛,淡声道:“我也不记得了,只晓得是一帮人掳走了我,他们都蒙着面,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言谈举止之间,不像是普通的劫匪。” “是么。”萧云珩垂下了眸子,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既然如此,王妃好好休息吧,本王去弄些鸡汤来,你平素不是最爱喝鸡汤。” 第312章 你不配用这张脸 少女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赵品谦与陆母听着,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喜欢喝鸡汤,并没有吧。 不等二人表现出疑惑,萧云珩便将所有人都打发走,留她一个人在屋里好好修养。 赵品谦还没与陆惜月说上话,出了门便跟上萧云珩问:“你刚刚怎么回事?” 平日里他都是一口一个“阿月”,有事儿没事儿的就黏在陆惜月身边,若是她受了伤,只怕要部分白天黑夜的守在她身边才甘心。 怎么可能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屋里,只留下两个下人看着。 这不正常。 “是啊,云珩,月儿她可不爱喝鸡汤,你是不是记错了。”陆母跟着附和。 从前还好,后来她学会了做鸡汤之后,天天做,日日做,自家姑娘就不爱喝了,甚至闻着鸡汤味就要捂鼻子。 赵品谦察觉到有些不对,犹豫着看了屋子一眼,“是不是她有什么。” 问题两个字他不曾说出口。 面前面罩寒霜的青年绷着脸点点头,深沉墨色的眼瞳绞起森然戾气,一片片暗影沉浮着。 “她不是阿月!” 他的阿月不喜欢喝汤,也不会叫他王爷,最重要的事,她脸颊下颚处的伤口虽然已经痊愈,但用过药长出新皮肉的地方比其他地方更白皙一点。 若不是朝夕相对,仔细看的话,压根发现不了。 “什么!”陆母惊呼一声,下意识捂住嘴巴,“怎,怎么会,这不就是我的女儿月儿么,云珩你在说什么?” “伯母,这人的确不是妹妹。” 有萧云珩确定了,赵品谦回想起方才的对话,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虽然容貌长的一样,声音也听不出差别。 可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与从前不同。 陆母脚下虚浮,若不是有赵品谦及时稳住了身体,险些要跌到地上。 她红了厌倦:“那我的月儿呢,她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会有一个和她的女儿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在王府,自称是她的女儿! 陆母越想越不对。 萧云珩嗓音干涩,张了张口,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阿月到底在哪儿,恐怕现在只有问这个冒牌货才能知道了。 不过…… 他也并不打算放弃另外一条可能性。 “言一。” 话音刚落,暗卫言一的身影当即出现在众人身前。 “带上人,去追苗疆使臣的队伍。” 她不在京城的话,最大的可能信就是被苗疆的人带走了。 他眼前恍过青年笑的不怀好意的面孔,白皙的手指掌心收拢,骨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骇人的纹路。 “是。”言一领了话,当即闪身消失在院子里。 陆母捂着嘴,忍着眼眶中的酸涩,险些哭出声来。 萧云珩托了谢之洲去寻五殿下,让他帮忙进宫,说清楚现在的境况。 一个冒充宁王妃的女人,谁知道她是不是哪边派来的细作。 他可以不管不顾的动用所有的资源来寻陆惜月,可距离陆惜月失踪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只要将这件事与细作扯上关系,惠帝绝对不会任其发展下去,他也就有理由让他派人去找人了。 “冒充!”惠帝负手站在大殿上,明黄色的金袍在余晖映衬下,照亮帝王冷厉的眼角,“可有什么证据?” 姬云堰低头道:“并无什么证据,不过宁王一口咬定现如今回来的宁王妃是细作冒充,想来必然是有依据的。” 人家是夫妻,还有谁比他们还要了解对方呢。 萧云珩既说对方是细作,必然有他的道理。 惠帝目光如钩,显然与他想的一样。 “那细作人在何处?”惠帝信了。 “还在宁王府中,宁王假意相信了她的身份,并未打草惊蛇。” “很好。”惠帝对此还算满意,略思索了一番,吩咐道:“你现在就去,与宁王一同审问这个细作,务必要挖出她的真实目的。” “是。”姬云堰点头,又问:“那宁王妃该如何?” “什么宁王妃?”那不是细作么。 惠帝怔愣了瞬,看着低头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恍然。 沉吟片刻,他道:“找,继续找,务必给朕找到人。” 换做之前,惠帝会觉得,没了一个陆惜月算不得什么大事,虽说她是皇室宗亲,又是王妃,虽说背后的人目的不详,但没了她,说不准萧云珩这小子就有心思做正事了。 可现在已经扯上了细作。 无论是为了皇室颜面,还是为了将背后之人抓到手,她也誓必要将人找回来。 况且,萧云珩那个臭小子没了媳妇儿就像是没命了一样。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男子为了心上人殉情的事,他的兄弟只留下了这独苗,他总是要护住的。 “是,儿臣遵旨。”姬云堰转头出了宫。 ‘陆惜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双手双脚被吊了起来,四周漆黑一片,头顶的窗口是月光微凝,不远处的栅栏外有烛火摇动,被风吹着显的可怜。 她眼底浮出惊恐,扯了扯手臂,链子顿时发出了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 “醒了。”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一步步走过来。 青年一身黑衣,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白日里清俊温柔的模样此刻不复存在,怒色与杀意交织其中翻涌的眼瞳幽深,像是寒夜里深入地底的寒潭,随时能够将人卷入其中,肆虐吞噬。 ‘陆惜月’面色微变,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强撑着心绪,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青年恍若未闻,对着身侧侍卫招了招手。 侍卫领命,拿起一旁的白色面具走过去,绑在了女子的脸上。 “你不配用这张脸!” 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暗哑低沉,有深入骨髓的嗜杀意味。 冰凉的面具贴在脸上,肌肤上的触感却远不及心里的冷意更令人害怕。 他发现了! 女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苗疆擅蛊,她虽然不算顶尖的高手,出手的易容蛊却是最擅长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发现。 “如果你现在告诉本王,王妃在哪儿,本王或许可以留你一句全尸。” 隔着栅栏,男人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之中。 第313章 抢人 女人默了默,眼眸微眨,闪过一道决然。 她瞥见舔坻嘴里齿尖的位置,旋即愣住了。 原本应该藏在牙间凹槽里的蛊毒此刻竟然不知所踪!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是如坠地狱般的冷:“想用蛊毒求死。” 他们早趁着女人昏迷时,命人检查了一遍,顺道将她齿间的蛊毒清理干净。 女人慌了一瞬。 没有蛊毒,这就意味着她接下来要承受怎样非人的折磨。 身为死士,接收的训练便是任务失败时候服毒自尽,绝不能泄露任何秘密。 没有毒牙,她还有别的办法。 她心一更,齿尖咬住了舌头。 然而,还没等她用力,一双手忽然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嘴巴张开。 不等女人有所反应,一颗药就被丢入她口中,猛然用力。女人咳嗽两声,药丸就顺着喉管吞了下去。 谢之洲拍了拍手,冷笑:“姑娘怕是不知道,咬舌后不会立刻死,会慢慢的死。” “若是幸运的话,你会因为舌头断裂无法呼吸导致窒息而亡,若是不幸的话,就会失血过多,活生生的疼死。” 他轻啧:“舌头堵在嗓子眼儿,就像一块生肉,若是力气用的不够,舌头根说不定粘连着,你都能尝到自己血肉的味道,想想都怪有意思的。” 女人瞪大眼,眼前的青年俊美风流,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张了张口,想骂人,却发现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仿佛被卸下力气。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青年摊手:“软筋散啊。” 女人瞳孔一缩,看着青年笑吟吟的面容,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些大夏人事魔鬼么! 萧云珩穿过牢房的门,随手捡起一块儿烙铁,想也没想就贴在了她腹部。 方形的烙铁烧的通红,贴在皮肉上滋滋作响,不过眨眼间便冒出焦糊味的白烟。 惨叫声骤然响彻整个大牢。 待到烙铁没那么红了,萧云珩收回手,一字一句问:“她在哪儿?” 女人大口的喘息着,面具下一双唇瓣血色几乎退尽,原本服了软筋散就浑身无力,此刻更是虚脱。 “我……我不知道。”她绝不会背叛殿下。 “不见棺材不落泪。”萧云珩面无表情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丢下烙铁,对着后头的暗卫招手。 不多时,二十多种刑具便被整齐摆在了桌上。 谢之洲好心的介绍起来:“忘了与姑娘说,这里可不是刑部,也不是什么顺天府,这里还是宁王府,这些刑具当年可是用来对付敌国细作的,如今用来对付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差。” “这里有沾了盐水的倒刺皮鞭,还有专门拨皮刀具,对了,最近新出了个法子,叫做浇灌水银剥皮法,就是把姑娘你啊,埋到一个地方,从上到下竖直了,在头顶开一个口,然后把水银从头顶的口子灌进去……” 他一句句说着,话里还带着笑意,仿佛正在说的不是剥皮的法子,而是今日的天气多么多么好。 再看他身侧的青年,视线自那二十多种刑具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张凳子上。 女人听着,惊恐咽了咽口水。 不仅仅是因为青年说的什么浇灌水银剥皮的法子,还有另外一名黑衣青年手里拿着的那东西她认得。 那是剥皮凳! 听说剥皮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着的呢。 那青年还在说着,已经有暗卫奉命拿着剥皮刀过来,绕道了她的身后,冰冷的刀尖贴在了她的皮肤上,骤然划了一刀。 巨大的恐惧深藏在心里,随着这一刀动作言语不断被挑起。 她最终抵不过这样的恐吓,哆嗦着道:“我,我说。” 黏腻的血液顺着皮肤流了下去,所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颤抖。 暗卫一顿,看向了萧云珩。 后者微微点头。 暗卫收了刀,老实后退。 …… 山林间马儿飞驰着,惊起一片尘土。 黑色的衣袍掠过伸出来的别枝,速度快的惊人。 萧云珩在前,身后是谢之洲与一队惠帝指派给他的精兵。 马儿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凌晨赶上了苗疆的队伍。 马车慢悠悠在林间颠簸着,似乎并不着急。 察觉到后头有人追赶,苗疆的护卫队立刻摆出了应战的姿态。 末奢调转马儿,看清了来人的身份。 “宁王!”他轻挑眉梢,有些意外:“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他看向萧云珩身后四五十人的队伍。 看这些人的劲头,必然是精兵。 谢之洲一把将绑在另一匹马儿身上的女子丢在了地上。 女子浑身瘫软无力,在开之前又被迫服用了大量的软筋散。 末奢一眼就认出了此女的身份。 这是先前随行在四王子戎玉身边的女侍,怎么会被她们抓了去? 先前不是已经跟着回苗疆了? “末奢,还本王王妃!” 坐在黑棕马儿身上的青年气势惊人,一双眸子猩红,戾气重的吓人。 在这一刻,末奢仿佛看到了当年在战场上,被血色浸染,几近疯魔的那个少年。 他疑惑了瞬,觉得可笑:“什么王妃,你说清楚?” 无缘无故的,找他要什么宁王妃? 等等,戎玉的随侍…… 一瞬间,末奢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只是面上仍旧不动神色,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装糊涂。”萧云珩冷笑,“此女已经招供,你若是执迷不悔,本王必不会让你们走出大夏。” 女子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马车的方向,低声道:“王子,是属下无能。” “你们苗疆当真是厉害的很,居然掳走我大夏的王妃,如今证据确凿,还想抵赖不成。”谢之洲轻嗤。 大哥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心上人,嫂嫂人又那么好,这些人居然敢抢人。 简直不要脸! 末奢先前还一头雾水,现下算是明白了。 他暗暗攥紧了缰绳,将戎玉在心里骂了百八十遍不止。 他就知道这小子行事肆无忌惮,必然会闯祸,想想先前还觉得他老实有所收敛,果然是错觉。 不过,事已至此,若是承认的话,苗疆与大夏维持的表面和平也算毁了。 第314章 表现的顺从一些 “宁王,你必然是弄错了,本将怎么会掳走你们大夏的宁王妃。” “你不会。”萧云珩抿唇,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那顶宽大的马车上,“有人会。” 说话之间,马车的门帘被一只手挑了起来。 身影修长的青年好整以暇跳下马车:“宁王这话,是指的在下?” 萧云珩盯着他的马车,凤眸中光影黑如点漆:“把人交出来。” 戎玉却没几回,径直走到那女子身前,抬手挑起她的下巴。 “殿下……” 女子声音经过几天的折磨变的低哑。 戎玉仔细打量着女子面孔,松了手,轻捻了两下,似是嫌弃:“这不就是宁王妃吗,宁王你确定不是在糊弄本王子?” “呵。” “去搜!” 谢之洲与身后众人立刻下了马。 苗疆护卫手中的刀剑举起的更高。 “本王子看,宁王不是来找人的,像是来找茬儿的。”戎玉静静站在最中间,与他对峙着。 “搜。”萧云珩冷声下令。 戎玉咬咬牙,没想到他居然坚持至此,看着即将兵刃相见的双方人马,狠声道:“宁王如此确定王妃在这队伍中,若是没有搜到,又当如何?” 萧云珩动了动眼帘,卷长的睫影倒下一片漠然:“找不到,也不会让本王消除对你的怀疑。” 他会派人跟着这些人,直到找到人为止。 戎玉:“……” “你们大夏,就是如此对待客人的?” 这个萧云珩,实在是难缠。 “你们若不是客人,本王早将你绑了。”萧云珩不客气的撂下一句,对谢之洲使了个眼色。 谢之洲举刀就要动手。 苗疆这边亦然蓄势待发。 戎玉脸色铁青抬起手,“都退下,让他们搜。” 萧云珩能这么豁的出去,他却不能。 待到苗疆护卫退下,谢之洲等人这才开始仔细检查随行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萧云珩翻身下马,一步步靠近那辆马车。 待到门帘掀开,少女精致白皙的面孔映入眼中,是一张末奢的脸。 看到突然闯入的人,她随即失声惊叫。 她身上衣衫散落,只一件里衣松松垮垮遮在身上,还不是女子的样式。 剑锋抵在了少女的喉间。 他冷冰冰道:“下车。” 少女不敢不应,颤抖着捡起一件衣服,遮在身上,就跳了下来。 戎玉一把将少女抱在了怀里,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宁王当真不解风情。” 萧云珩恍若未闻,视线在宽大的马车里上下扫过,最终将车座垫下也翻开看了,里面只一些被褥软毯,便再无其他。 他风力撇开了车帘,询问一旁的谢之洲:“找到没有。” 谢之洲脸色沉沉摇了摇头。 戎玉在旁笑着:“宁王,如何,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萧云珩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就此罢休,随手指了一队人马:“如今时局动荡,各处不安稳,本王唯恐苗疆王子与末将军回程途中遇到危险,这一队人马,便护送各位回去。” 戎玉面上的笑容僵住,没想到萧云珩竟然狂妄到这种地步。 “宁王,你未免欺人太甚!”他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王子多心了,本王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戎玉:“……” 他气急,俨然没想到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他也说的出口。 可真是小看了他。 “好,那本王子就多谢王爷的好意了,你们查过了,本王子可以走了吧。” 萧云珩骑上马:“你们自便。” 戎玉气呼呼搂着绝色的少女上了马车,一声令下,回程的队伍继续前进。 一队精兵慢悠悠跟在了他们后头。 被落下的女子由侍卫一提,重新绑回了马儿身上。 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萧云珩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谢之洲驱使着马儿凑近,开口问:“王爷,现在怎么办?” 嫂嫂不在苗疆的队伍里,又能在何处? “派你的人暗中跟上,她一定被戎玉带走了。”他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有如此强烈的直觉。 “方才不是有人跟上去了。” “我们的人在明,他们想做什么,防备起来很容易,若是在暗处,自然防不胜防。” 谢之洲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 苗疆的队伍走出去不远,林子里另一边,唯有四五人的行商队伍不紧不慢的走在小路上。 青年躺在软榻的另一边,头靠着棉花整头,手中掰着一块点心,优雅矜持的小口吃着,手边的小桌上还摆着暗紫色的葡萄酒酿,奢侈的不行。 陆惜月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没敢睡的太死,一醒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陆姑娘醒了。”青年笑说了一句,递过去一块点心:“尝尝吧,你也许久没吃东西了,不饿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苗疆的四王子——戎玉。 只是,他如今已经改头换面,换上了夏人行商的衣服,眉眼也与先前有所不同。 陆惜月看着递到面前的点心,摇头:“我吃不惯。” 被绑来大概有个两日了,她发现戎玉对自己的宽容度高的有些吓人。 所以她想看看,他对自己的容忍到底能到什么地方。 戎玉似乎早有预料,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后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包子。 还冒着热气,闻着味看,应当是肉馅儿的。 “早知道陆姑娘吃不惯我们苗疆的东西,所以路过村子的时买了两个肉包,你尝尝。” 他满面春风,眼里都盛着光。 陆惜月默了默。 如果他不是绑匪,自己不是受害者,她是真的要为他的贴心竖个大拇指了。 她动了动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接过包子,张嘴咬了一口。 是肉馅的,味道不错。 “好吃吗?”他凑近问。 陆惜月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戎玉也不恼,吃了口自己的点心,就着葡萄酒喝了一口,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陆惜月自然没法儿忽视这道光。 但她还不能表现出什么,免得他得寸进尺,像破了口的话匣子非要与她说个不停。 她在想,她表现的顺从一些,戎玉是不是回放松警惕,放弃继续对她使用迷药的想法。 吃完肉包子,青年贴心的奉上水瓶。 第315章 受虐狂的潜质 陆惜月老老实实喝完水,戎玉任劳任怨拿起一方帕子给她,示意她擦一把嘴巴。 “殿下好歹也是苗疆的王子,这么伺候我算什么。”她淡淡勾唇,没接帕子。 “自然是因为陆姑娘你容色倾城,即便是本王子纡尊降贵的伺候,也是心甘情愿。” 青年轻挑眉梢,眼尾溢出几分风流意味。 陆惜月抿了下唇,这两日被关在马车里,她也看的出来。戎玉对她并没什么龌龊的想法。 他不过是纯粹喜欢原主的容貌,打算带回去关起自己一个人欣赏。 说实在的,陆惜月也算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奇葩的人。 前有笑面虎一样的变态卫宁,如今又来了这么个麻烦。 旁人穿越都是顺风顺水,气运之子,到了她这儿,好像掉进了事窝。 “你乐意伺候,我不乐意当个废人。”她直接挑明。 青年笑了:“陆姑娘,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与寻常姑娘家不同,本事大着呢,所以这药,你是吃定了。” 万一少服了一顿,指不定就让她找到机会跑了。 戎玉可不觉得自己会当个傻子。 “我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本事。”她眨巴眼,露出笑容,看起来十分乖巧:“难不成,王子殿下觉得,你手下这么多人,会看不住我一个小姑娘。” “巧了,本王子还真是这么想的。” 陆惜月:“……” 大意了,这戎玉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她怎么会以为用这种激将法就能让他中计。 这么想着,陆惜月唇角紧绷,背过身去,躺在软榻上闭眼休息。 不能总和他干耗着,他非要盯着自己服用迷药,她就想想办法能不能糊弄过去。 马车在傍晚之前赶到了城里。 陆惜月由戎玉身边的女侍从背着上了楼。 一行人是大夏行商的打扮,除却戎玉那张脸出众的过分之外,倒没引起什么注意。 女侍铺好了床榻,随后将她背过去,直到她躺下,才走到一旁,安静站在角落。 陆惜月回过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女侍。 女侍直视前方,压根不曾注意她这边。 她随意翻了个身,贴在了床榻边上,借着身上的薄被遮掩,之间勾到床帐边儿上铁钩。 没等她把东西弄到手,戎玉便推门进来了。 她手上动作僵住,暗戳戳收了回来。 戎玉走过来,笑问:“陆姑娘,已经进城了,今日的晚饭,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陆惜月掀了笑掀眼皮,本来不想搭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菜肴。 “我想喝粥。” 戎玉眼神闪了闪,还以为她这次又会偏过头去,冷冷的回一句“随便。” 有需求,这倒是个不错的开端。 “好,我这就命人去——” “我想喝白果腐竹粥。”她报出名字。 戎玉愣了愣,他不曾听过这个粥的名字,这么长,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他警惕性高,陆惜月的忽然转变此刻看来好像并没那么理所当然。 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陆姑娘稍等,我去让店家做。” 他盯了女侍一眼,示意她把人看好了。 女侍点了点头。 戎玉很快寻了店家,询问这白果腐竹粥是个什么东西。 店家一听,直接走到灶台旁边把锅盖掀了起来。 腾腾的热气顿时扑了出来,满屋子都飘着白果的清香。 “客官不是咱们这儿附近的么,这白果腐竹粥,顾名思义,就是用白果腐竹,再加上一些香料熬制出来的粥饭啊,咱们这儿到夏日里天比别的地方干燥,有时候会咳嗽,吃这个可以预防。” 店家原本想说他不是大夏人么,再看看,青年面容俊郎,穿着他们大夏的衣裳,也不像外地来的。 估计是其他地方的。 毕竟也只有他们这儿吃这种粥饭的多一些。 戎玉飞快瞥了一眼,确认这粥没什么特殊的,才答:“的确不是这儿的,是打东边儿来的,我与家里人过来京城做生意的,这不是也到时辰了,就该回家乡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公子都不知道这粥,我让伙计给您盛两碗?” “不必了,一碗就好,再配两样清淡些的菜。” “好嘞,公子稍等,我让伙计送上去。”店家很快招呼人打了饭菜放好。 “我自己来。” 戎玉接过大碟子,一路往楼上去了。 店家盯着青年背影,乐呵呵一笑。 这俊俏的公子看着金尊玉贵的,倒是勤快的很,这点儿小事明明有随从,还要自己动手。 戎玉端着热腾腾的粥饭进屋,还送到了床榻边。 女侍很自觉将陆惜月搀扶着坐起来。 陆惜月浑身没什么力气,好在撑着身体吃两口饭还是可以的。 “你们夏人喜欢吃这个?”戎玉坐在一旁,语气莫名, 方才在厨房的时候,看着一锅粥有白有黄,还有绿的,甚至还有各种辅助香料,完全不见白粥本身的颜色,看起来,实在没什么食欲。 听出他话语中的嫌弃,陆惜月睨他一眼:“王子殿下想尝尝?” “不必了。”戎玉嫌弃皱眉。 他原本就吃不惯大夏的饭菜,更别提这样奇奇怪怪的粥饭了。 加一两样还好,这粥饭里左右加了得有七八样吧,这哪儿还能称做粥饭。 在戎玉满是嫌弃的目光下,陆惜月一口不落的把粥饭喝了个干净,旁边的两样小菜偶尔挑了一块子吃下,还剩许多。 “我吃完了。”她往后挪了挪,靠在床榻边缘,意思明显。 女侍将碗筷拿了出去。 戎玉双手环胸,精致的下巴微微抬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意味深长:“白日里陆姑娘还说不习惯被伺候着,本王子瞧你使唤本样子使唤的很开心嘛。” “殿下不是也很开心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多少有点受虐狂的潜质。 “是啊,谁让我乐意么。”戎玉勾了勾唇,笑的有几分讽刺。 陆惜月可没心思去思量他的心思,冷声道:“殿下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如今身上力气恢复了不少,当然得找机会逃跑了。 戎玉看了眼外面的天,面露狐疑:“晚霞还没散,陆姑娘睡得着?” 第316章 逃之夭夭 陆惜月没理她,把头埋进被子里。 戎玉早就已经见怪不怪,等女侍回来之后,便从房里退了出去。 月明风清,深黑的夜里屋外风声窸窸窣窣,戎玉刚准备歇下,房间里的窗户忽然被打开。 他顿时眯起了眸子,一把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末奢从窗外翻进来。 看清对方的容貌,戎玉放下佩剑,道:“看来,萧云珩已经找过去了。” 末奢黑着脸走到桌子边。 戎玉不紧不慢给他倒了杯茶,“末将军,不要总是板着脸,原本就长的不好看,这样更丑了。” 末奢冷哼:“长的再好看,也防不住有心人。”他往戎玉面前的凳子上一坐,捏住茶杯,眼神凶狠的盯着他:“四殿下,你告诉我,你将宁王妃抓回去做什么?” 他几次三番审问过队伍里的“四王子”,才知道他早就已经准备好另外一条回去的路线,带着人藏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在萧云珩派来的那群人眼皮子底下溜出来,找到这儿。 结果他倒好,如此潇洒的住在客栈里,不紧不慢,真是悠闲自在的很! “什么叫抓,末将军,本王子不过是请陆姑娘回苗疆做客而已。”戎玉不以为意。 末奢眼里闪过怒火:“少再这儿给我装蒜,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真看上她了吧?”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陆惜月虽说嫁过人,可胜在长的美。 戎玉此人,性子古怪,不似常人,最爱的就是漂亮的东西。 人也一样。 不过从前还没见他对哪个模样俊俏的表现出过分的喜欢,觉得长的可以,顶多夸上两句就是了。 毕竟,真论起美貌,苗疆所有的女子加起来,也不敌他自己换上女装,梳了女子发髻,点上胭脂水粉,来的好看。 如今总算是见着一个好看的,想把她带回去,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戎玉听着他的话,一时沉默,竟是真的开始思索起来。 他摸着下巴,好一会儿才道:“她长的很合我的胃口,又是个医术卓绝,还做生意的姑娘,本王子就算看上了,也不奇怪吧。” “她成过亲,嫁过人,是大夏的宁王妃!”末奢恶狠狠的拔高声音:“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戎玉不满睨了他一眼:“粗俗。” 末奢:“……” 他不仅想骂的粗俗,还想动手呢。 “你不是只见了她两三回,怎么她竟是勾人摄魄的妖怪么。” 不然怎么解释戎玉被她迷的头昏脑涨,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了。 “胡说什么,本殿下不过是觉得她挺有意思,带回去玩玩儿罢了。” 青年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对上末奢审视的目光,毫不畏惧。 末奢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眼说演戏,戎玉比戏台班子的角儿还要厉害三分。 刚刚翻出窗外的陆惜月还隔着一个房间呢,就听到二人的谈话,险些脚底一滑,掉下去。 谁有意思,戎玉要玩儿什么? 她是个大活人,又不是木头铜铁做的玩具! 不成,还是得赶紧逃! 她看了眼脚底下足地面足足有四五米高的距离,深吸口气,抓紧了手上缠成生绳索状的床单,缓缓下滑。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否则,不用等萧云珩追上来,我会亲手了结了你。”末奢恶狠狠的警告。 他亲手扶持着苗疆走到今天,断然不会让一个戎玉破坏所有计划。 他可以扶持他走到苗疆王的眼前,直到他登上那个位置,同样也能把他拉下来。 戎玉耸了耸肩,点头:“放心吧,末将军,本殿下自有分寸。” “萧云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他派人打听过了,陆惜月失踪之后,萧云珩就跟发了疯一般,连惠帝的命令都眼也不眨的忤逆了。 甚至不惜冒着破坏两国邦交的风险来找人,可见陆惜月在他心里的地位。 如今人是不可能送回去的,送回去不就等于变相承认是他们做的了。 若是杀了,眼前这个疯子同样不乐意。 带回去的话,萧云珩又是个麻烦。 末奢想了想,只觉得脑仁疼。 “不用理会,他暂时不会查到这儿来,我会带着人走另外一条路,等他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苗疆了。” 到时候,任由萧云珩再有本事,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对苗疆出兵吧。 他乐意,惠帝可不乐意。 “陆惜月人在哪儿,隔壁?” 末奢扫了一眼,没看到人,猜测着。 “嗯,有人看着呢,给她下了药,跑不了。” 末奢上下打量他一眼,恼怒停歇后的无奈也散去,此刻唯余几分揶揄。 “寰妲夫人若是知道,你来了苗疆一趟,连带着雏儿身都破了,只怕会刨根究底……” 寰妲夫人是苗疆王的妃子,戎玉的母亲。 在苗疆,苗疆王的正室日子被称之为王后,其余的皆称之为夫人。 戎玉闻言,一口茶没喝完,险些咬到舌头。 少有的恼羞成怒:“末将军该走了,萧云珩的人不是善茬儿。” 他面上的异样没有逃过末奢的眼睛。 见他面上似有羞赧的情绪,末奢瞪大了眸子,震惊不已。 “四殿下莫不是,还不曾。”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古怪。 他莫不是不行? 若是这样的话,他得换个人扶持。 生不出继承人的王,没有存在的必要。 戎玉耳尖发烫,杯子往桌上一丢:“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殿下洁身自好,况且,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末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若是君子,天下间还有小人么。” 都干出把人妻子掳走的行径了,居然还谈君子小人。 戎玉嘴角抽了抽,忍住想打人的冲动:“赶紧走。” 末奢原本是想走的,听完他方才说的话,却不想走了。 “四殿下,美人就在眼前,你居然能坐怀不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戎玉:“……” “非要本殿下拉个美人过来当着你的面儿证明一下,你才走是不是?” 末奢微微一笑:“倒也不是不行。” 第317章 露宿街头 街市上空无一人,凉风裹挟着薄雾飘动,陆惜月靠着墙角,很快消失在客栈附近。 城门已经关闭,现在肯定是出不去,房里被她打晕的女侍至多一个时辰就会醒,这个时间段,她必须找到一个可靠的藏身地。 戎玉要是知道她跑了,明天必然会派人把守在城门口。 她没法儿光明正大的离开。 穿梭在黑暗之中,她掂了掂方才从那女侍身上搜来的银子。 也就二两碎银。 戎玉可真是够抠门儿的,给他当随行的女侍,尤其是这个女侍身手不凡,全身上下居然只有二两银子。 默默在心里鄙夷了一番,陆惜月看到不远处一个深巷,抬脚就迈了进去。 也是运气好,巷子延伸到一户人家的后墙,还有个拐角,放了不少杂物,略微整理一下,还能遮挡夜霜,勉强能在这儿过夜。 铺好碎板与地砖隔绝开,把旁边折了好几个角的草席盖上去,陆惜月把银子踹进怀里,靠着墙,双手环胸就这么闭上眼睛休息。 头顶月色皎皎,周遭还有蝉鸣声,到了这儿之后,她还是头一回露宿在大街上。 想想到处才到这儿,被流放的路上还有人说话作伴,到咯流放之地还有个破草屋遮风挡雨呢。 约莫一个时辰后,趴在地上的女侍捂着脑袋站起来。 屋子里空荡荡的,后颈脖疼的厉害,她伸手去摸,摸到了满手快干涸的血渍。 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一闪而过,她猛的怔住。 坏了! 女侍走到窗口,伸手捞起了被撕碎绑成绳索的床单被罩,暗骂了一声,立刻夺门而出。 “人跑了!” 拢紧了亵衣的领口,月光下青年的脸色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冷光。 女侍跪在地上,低头认错:“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惩罚。” 戎玉没说话,沉着脸大步跨出了房门,来到先前陆惜月住的地方。 窗户大敞,地上都是是从被套里掏出的棉花,窗台上的布绳栓在了床头,坠到楼下,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女侍跟着进来。 “怎么回事?”惊讶过后,戎玉疑惑问。 陆惜月已经服用过迷药,按理来说不该有力气逃跑更别提是在女侍的眼皮子底下。 “陆姑娘骗属下要小解,让属下去拿便盆,属下不曾怀疑,谁知转过头,就挨什么东西扎在了脖子上。” 女侍憋屈道。 戎玉看到了丢在角落里的铁钩,是帐幔上原先有的。 他眯了眯眸子,薄唇微勾,笑意凉凉。 “是那碗粥饭。” 倒是他大意了,以为陆惜月被吓了软筋散,一碗最正常的粥饭罢了,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陆惜月的医术十分厉害,想必那粥饭里必然有什么东西能令迷药失效,否则无法解释她身上的迷药为何没有作用。 “带上两个人,立刻去城门口,她身无分文,没法儿在城中久留,必然会等天亮,寻机会出城,只要是身形与她相似的,都检查一遍。” 陆惜月何等聪明,必然知道他会派人到城门口把守,是以,会改头换面也说不定。 容貌可以变化,身形可改变不了。 女侍听着,摸了摸身上放钱的地方,犹豫了瞬道:“殿下,属下身上的银子,被陆姑娘拿走了。” 她只剩下二两银子了。 凌厉的目光顿时落了下来。 女侍低下头,脊背上冷汗连连。 “多少钱?” “大概,二,二两银子。”女侍面上闪过尴尬。 戎玉:“……” 他还以为有多少银子。 不过,二两银子也足够一个寻常百姓过上将近一个月。 陆惜月没有住宿的地方,若是用这二两银子住店,也就能住三四个晚上。 思来想去,他还是道:“城门口你带两个人守着,另外让人去客栈一家家找住店的名册。” 无论是花费多长时间,他都要找到陆惜月。 女侍应下,忙不迭退了出去。 戎玉立在窗口,捡起床单被套打结的地方看了看,唇角溢出两声轻呵。 陆姑娘,还真是越发对他的胃口了。 天蒙蒙亮,陆惜月忍着腰酸背痛起身,她连城门口都没去,趁着早晨赶市集的人多,找到一家成衣铺花四百文买了件素净的男装。 头发也简单用先前衣服上的腰带扎了下,随手捡了个树枝烧出灰,把眉毛勾的粗些,再涂到脸上弄出线条,不仔细看的话,当真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顶多是个十五六容貌俊俏些的小少年。 毕竟女生的身躯没那么粗壮,这幅身体十七岁,看起来与十五六的少年正是相当。 做完这些,她到街上买了两个包子。 小贩儿热情的问:“小公子要什么馅儿的。” “肉馅儿的。” 话音刚落,身后两个青年犹如旋风般的从后头窜了过来。 “快让让,快让让。” 众人闻声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几个小厮抬着轿撵风风火火的停在了包子摊儿旁的医馆门口。 领头的小厮上前,把门帘儿掀开,躲在轿撵下将里面的人背出来。 个头娇小的少年轻松被青年背着,直奔医馆。 一群百姓好奇的围了上去。 “这不是薛记酒楼的小少爷吗,这是怎么了?” 有人认出了小少年的身份。 “你们没听说呢,薛少爷前两天一直高烧不退,这都好几天了,大夫都请遍了,听说昨儿个才好了些,不知怎么的,今天又复发了,只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薛小少爷能不能撑过去,他才十二岁啊,况且薛老爷可是大善人,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啧,高烧反复,别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胡说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有惋惜亦有好奇。 陆惜月听着,把热腾腾的包子往嘴巴里一塞,往医馆去了。 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自然是她该做的。 但也不妨碍她捞些报酬好回家。 医馆里,老大夫正在给薛家小少爷把脉,面貌苍老一双眼睛深黑有神,可此刻摸着少年的脉搏,眼里神色凝重。 陆惜月刚进门,身旁一道高大人影就闯了进来。 “李大夫,我儿如何了?” 第318章 怎敢用金银来玷污小大夫 来人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面容清雅,紧促的眉头昭示着他的担忧。 李大夫深吸一口气,还未说话,薛父就抱拳道:“还请李大夫救救我儿,他只有十二岁。” 青年眼眶通红,泪水涌动。 李大夫忙将他搀扶起来,艰涩开口:“薛老板,并非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这病来的蹊跷,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至于其他……就要看小少爷能否撑过去了。” 薛老板身形恍了恍,如遭雷击:“您的意思是,我儿他是,是没救了。” 他不知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周遭小厮闻言,也纷纷抬起袖子擦眼。 他们老爷可真是太不容易了,白手起家,与青梅竹马的夫人共同办起了酒楼,结果夫人才生小少爷没两年就因病去了。 谁能想到,如今小少爷也病入膏肓了。 老天爷可真不开眼。 “薛老板,我,尽力而为。”李大夫皱着眉,也只能言尽于此。 他也希望薛家小少爷能好。 薛老板望着床榻上面色潮红,整个人烧的迷糊过去的少年,眼泪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 陆惜月拨开挡在身前的几个小厮走到那李大夫身旁,唤了一句:“李大夫,我有一个法子能治,要不要试一试。” 众人听着忽然出现的小少年,愣住了。 李大夫回过头,眼里的惊喜之色在看到对方的模样时暗了下去。 还未等他开口,医馆里抓药的伙计就走了过来,“哪里来的小公子,此等大事关乎人命,你不要在此捣乱!” “我没有捣乱。” “小公子,你可知道我家少爷得了什么病,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 小厮们听不下去,出声制止。 他们老爷已经够可怜的了,这人还拿这种事开玩笑,实在令人不齿。 陆惜月很清楚这些人的顾虑,毕竟他现在这幅模样比原来的装扮还要小上两岁,他们不信也是正常的。 “薛老板,薛少爷已经垂危,李大夫亦没有办法,倒不如放手一搏,再者,我人就在这里,若是我的法子没用,你大可把我绑了送到官府,我又跑不了。” 薛老板眼底的绝望被一抹希翼冲破,他握了握拳,看向一旁的李大夫。 李大夫只道:“老朽确实没有把握,不过这位小公子,可都告诉我,你用的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说出来没用,我可以写一张药方给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法子。 要是药方有问题,不用就是了。 “那就麻烦小公子了。”薛老板几乎想都不想,答应了下来。 横竖他的儿子都无人能救,不如放手一搏。 李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陆惜月提笔,迅速将所需的药材名写了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非常想知道她到底要用什么药材,能救薛家的小少爷。 李大夫站在一旁,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写下这些药材的名字,行医救人几十年都不曾显露过急态的老者却在此刻凝住了目光,紧紧盯着笔墨落下的地方。 少年人眉目平静,不骄不躁的写着。 明明是个半大的少年,也无什么特殊的举动,此刻像是汇聚万山崩塌在前都不曾退怯的气势。 等他写完,李大夫迅速拿起来扫了一眼。 药方上的每一味药材他都认识,甚至经手不下万遍,可此刻组合起来,竟成了他想都没想过的效力。 “快,夸照着药方抓药。”他立刻将药方丢给伙计,激动的看向眼前的少年:“是老朽糊涂了,没想到小公子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医术,实在令人敬佩!” 他甚至连脉象都没把,就能给出治疗的药方。 众人惊了惊。 李大夫态度转变的太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 同样也激起了众人的好奇。 那药方上到底写了什么,连李大夫都夸赞不止! 陆惜月笑了笑,这李大夫倒也有意思,先前她说能救人的时候,李大夫虽然有些质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坚决,如今只是一张可能治病的药方,他便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就不怕药方是她假手于人的! 李大夫自然也想过这个可能,转念一想,药方可能假手于人,但是对应之症可不能,尤其是薛少爷的病古怪又少见。 她谦虚笑笑:“老先生谬赞,还是先替薛少爷止热吧。” 李大夫一愣,更为惊讶:“小公子有办法?” 薛老板与众人都看了过来。 这些天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吃了不知多少药,才勉强让小少爷退烧。 这位小公子把止热退烧说的这么轻松。 众人心头疑惑,却不敢再轻易质疑。 “请先生给我银针,顺便再拿一些酒和布巾。” 这小孩儿的症状十有八九是患了肺炎,她先前接触过不少这类型的病人。 在这个时代,肺炎是绝症,而在现代,就简单多了。 这里没有现代精密的仪器和那些西药,再加上他们也没有细菌这么个说法,不知道消毒杀菌,高烧不退,反复无常就再正常不过了。 …… 一个时辰后,薛小少爷的体热果然退了下去。 众人从最开始的震惊,疑惑,到现在的惊喜,对眼前个头娇小的少年,只剩下佩服。 “小公子,实在太感谢你了,你就是我薛家的恩人啊!”薛老板此刻再无质疑,激动的要去抓她的手。 陆惜月不动声色的避开:“薛老板言重了,行医救人是我身为医者的本分。” “不言重,你救了我儿,与救了我没有差别,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青年声泪涕下,显然是喜极而泣。 陆惜月微微一笑,心道自然是给钱感谢比较实在。 薛家的小厮忽然凑了上来,以为薛老板忘了之前悬赏的事,提醒道:“老爷,您不是张过榜,只要能救小少爷,就给千两银子的酬谢金。” 陆惜月听到小厮口中的“千两银子”,眼珠子暗暗发亮。 回家有望了。 然而,小厮话才说完,就遭到青年厉呵:“小大夫高风亮节,为救人遭疑也毫不置噱,你怎敢用金银来玷污小大夫。” 第319章 就等你这句话了 陆惜月听的心口一窒,只觉得肉疼。 她很乐意被金银玷污啊,越多越好。 主仆两人完全没察觉出什么来,只听薛老板转过头,对着她揖手:“我薛家事开酒楼生意的,没什么旁的好东西,倒是前不久,得了一本年代许久的医书,若是小大夫不嫌弃,便赠与小大夫。” “薛大夫说的可是‘百草药理’。”李大夫颤声问,比之方才还要激动。 这‘百草药理’可是好东西,乃是百年前以为神医所撰,上面详细的记载了古今中外所有的草药,还有上百张治疑难杂症的方子。 前不久,就听说这东西几经流转,被人当做赠礼送到了薛老爷手里。 他当然想一睹为快,可也不好拿捏治病的法子来与他兑换,未免不厚道了。 薛老板先前为了看自家儿子的怪病,曾翻过医术,上面没有一种症状是对应的,想来这位名医是不曾遇到过这样的病症。 不过听人说,这本古书价值万金,当做酬金,想必也不算亏待了这位小大夫。 陆惜月对这本‘百草药理’并无什么了解,不过看李大夫的样子,这本书必然是个好东西。 东西再好,不能当银子花,她就没法儿回家。 陆惜月暗暗叹了口气,眼中恍过一道光影,她忽然有了法子。 “薛老板,我不过是行医者本分罢了,不必提这些,小少爷的病情只是暂时稳住了,接下来还要更加细心的治疗……” “不知小大夫可有时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爱子心切的薛老板接了过去。 陆惜月轻笑,“自然是有的。” “若是小大夫不嫌弃的话,可否随在下到薛府住上几日,替在下,看护小儿,在下必然倾力相报。” “这……自然是不嫌弃的,只怕是阁下不大方便。”她为难道。 “怎会不方便,只要小大夫不嫌弃就是了。” “那,在下就打扰了。” 陆惜月面墙浮出几分犹豫,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薛老板顿时松了口气,随即面向一旁的李大夫,深深道谢。 不论是眼前替他儿子止热退烧的恩人,还是眼前帮着他儿子续了好几日命的李大夫,他都是一样感激。 他当即命人入来了白银千两,送给李大夫,这是他先前再众人面前承诺过的。 李大夫哪里好意思收,他行医多年,开了医馆,治病救人的同时也没少赚银子,如今年岁大了,对这些更是没了年轻时的执着。 唯有一件事。 “银子就不必了,薛老板若是真感谢老夫,不如将百草药理,借我看上两日。” 若是可以的话,他想自己抄录一份。 薛老板一怔,没想到李大夫居然想要这个。 看出了他的为难,陆惜月笑道:“薛老板,这百草药理与我而言并没什么吸引力,不若就送给李大夫吧。” “既然小大夫都开口了,那便送给李大夫吧。” …… 中午之前,陆惜月跟着薛家的马车来到了薛宅。 这是个两进的宅子,下人也有二十多个,府里陈设堪称气派,却并没有奢靡之感,就像薛老板本人,像是霜叶下的青竹。 不过,陆惜月听来了一则八卦。 薛老板与他的爱妻青梅竹马,成品手白手起家,有了这样的成就,偏偏天不遂人愿,薛夫人因病早逝,留下一个孩子。 薛老板是个长情之人,这么多年,身边连一个异性都不曾见过,哪怕是有媒婆,或是哪家的人看上了,打发了人来问,也通通被回绝了。 当真是罕见的长情之人。 该说不说,就凭着今日在医馆时薛老板的作为,看起来也不像是品性难堪的。 她想方设法的留在了薛府,一来时身上没有银子,正好可以在这儿住两天,二来是她觉得薛老板人不错,薛记酒楼的口碑也很好,她想着要是能收编了去,配合点心铺子,一起发展成连锁店,定然不错。 大哥的天下商行已经有酒楼生意了,她这次想来个不一样的。 当然,现在和薛老板说这些还太早了。 先把薛少爷的病给治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二人在路上简单的闲聊两句,薛老板得知了她的来历与身份。 “原来岳陆小大夫是来寻亲的,不知你想要寻的是什么人,或许在下能帮上忙。” 她的名字取自于最后一个字和姓氏的谐音。 陆惜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住在府上已经很麻烦了,怎好再麻烦薛老板。”她客套开口。 薛老板浑不在意的轻甩衣袖:“岳大夫是我薛家的恩人,不过是找个人罢了,如何能称得上麻烦,岳大夫也不必称我为薛老板了,可唤在下的名字,薛朗。” “那薛朗兄也唤在下的名字吧。” 青年也不矫情,当下喊了声“岳陆。” “你直接告诉我,要寻的人是谁,家住何方,莫要觉得麻烦。” “那,也好。”陆惜月“勉强”答应下来,“我想寻的人是我舅舅家的表兄,名唤宁遗,二十多岁,如今在京城,刑部尚书的手底下当差。” 她没有直接让薛朗帮他联系萧云珩,也没有选择去寻赵品谦。 戎玉他们还在城里,但凡有什么人往京城去了,又寻了他们两人,必然会引导对方顺着这条线摸到这里来。 卫宁在刑部尚书手底下当差,与这两人,或者说与京城中几乎所有的勋贵人家都没什么干系,联系他,才不会引起怀疑。 “原来令兄是朝廷官员,真是失敬。” “算不上什么官员,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倒不是她谦虚,也确实没听人说,卫宁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职位。 “可要给令兄带些东西,比如书信之类,不然,只怕他轻易不会信。” “这是自然。” 很快有下人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他写下了几句关心的话,随后表明自己如今在薛家替人治病,暂时过不去,让他不要挂心自己,安心当差,等事情结束了就动身去京城。 看起来是一封再正常不过的家书。 然而最后一行的四个字,却是暗藏玄机。 第320章 你是在找死 连起来是她当初给卫宁治病是所需要的药引,虽说并不罕见,但依照卫宁的警惕,必然能发现端倪。 她在信里提的薛家前头还提了一嘴地名儿,不需要卫宁出手,只要他把事情告诉萧云珩就可以了。 写完这封信,看着薛府下人送出去,陆惜月悄然期盼起来。 出来这么多天,也不知家里如何了。 娘必然担心的不行,还有萧云珩,这位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像个纯情可爱的大狼狗,实际上发起怒来像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但愿他别为了自己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来,否则惠帝那边不好交代,必然会连累他。 一如陆惜月担忧的,萧云珩此刻正在集结所有的人马。 谢之洲与姬云堰得知了消息,忙不迭的来劝。 “你真是疯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父皇的眼线不知道在哪里看着呢,你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是想要造反吗?” 从前姬云堰有多佩服萧云珩,如今就有多头疼。 他头一次觉得两个人之间情感的羁绊也会成为累赘,或许这份累赘对萧云珩来说不是,对其他人来说却是。 “是啊,大哥,我知道你担心嫂子,可是你也得想想其他人啊。” 周遭都是自己人,谢之洲也就没在称呼上顾忌什么。 站在两人中间的萧云珩目光深远的看着院子里集结的暗卫,乌泱泱的一片,每一个放出去都是顶尖的高手。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青年嗓音沙哑,那双眼睛都是赤红的。 这些天他不曾有过一日的安眠,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当初在东平城的时候,陆惜月被人抓走,回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手腕和脸颊上横着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尽管不致命,可那次的事件犹如尖刺一样扎在可他的心上。 回到京城后,他不曾有一日的疏忽,偏偏还是让她被有心人盯上了。 派出去跟在末奢身后的那群暗卫已经回了消息,末奢前日夜里偷摸着去了别的地方,可惜半路跟丢了。 哪怕不知道末奢去的什么地方,萧云珩此刻已然能确定,他的阿月必然是被戎玉带走了。 那个男扮女装,看起来并不正常的苗疆王子对她有着极大的兴趣。 当初在琉兰花会上的时候,他就曾毫无顾忌的表现了出来。 他不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王妃,可眼下,他却希望戎玉带走陆惜月是因为喜欢,而非是其他。 这样的话,最起码能保障她的安全。 谢之洲横在萧云珩身前,展开双唇把人拦了下来:“大哥,你怎么不想想九泉之下的王爷与王妃,你为了她,难道要再次将宁王府陷入谋逆的境地吗?” 竟然在京城里暗地集结这么多暗卫,这要是传出去,大臣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足够淹死他了。 更别提那些一直盯着他们,想要找出点儿破绽致他们于死地的人。 “宁王,你这么做,无异于找死。”姬云堰深深拧眉。 “我宁可死,也要换她活。” 他没办法再看到陆惜月受伤,趁着她现在还在大夏境内,他可以动用自己的人去找,甚至是把戎玉绑了,让末奢放人。 一旦他们跨国了边界线,再想要救人,难于登天。 他要抓住一切的机会。 谢之洲与姬云堰被他眼底的决然惊到了。 知道他喜欢陆惜月,却不曾想,他为了陆惜月能奋不顾身到这种地步。 名声,王府,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谢之洲动了动嘴唇,嗓音干涩,紧紧的盯着他:“大哥,为了陆惜月,当真值得吗?” “自然值得。” 谢之洲深吸口气,明知道这件事怪不到陆惜月头上来,此刻却忍不住想,若是当初,她从来没有出现在萧云珩身边的话,大抵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他问了最后一句:“你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陆惜月她能吗?” 萧云珩眼眸垂了下来,睫影下遮住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之洲与姬云堰听到他说:“她已经为我这么做过了。” 流放路上,她为自己去悬崖下采灵芝,深更半夜跑到会有野兽出没的大山上从刺客手里把她救了下来,为了给他搜寻能联络经脉的药材,几次三番与人争斗,还差点儿被卫宁毁容…… 她为自己做了许多,可他却好像从未替她做过什么。 谢之洲轻呵了声,再没拦着,让出了一条路:“既然如此,我就不拦你了。” 话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如何。 “可我不会参与了,我们侯府上下都聚会参与进来,大哥,你明白的。” 他们夫妻之间欠不欠的,扯不到他们侯府头上。 换做其他事,他必然会帮忙。 可这种事与谋逆无异,又是这样的一个理由,他没办法,也不想帮忙。 他没法儿撇下侯府上下几百人。 “世子!”姬云堰蹙眉,没想到谢之洲会这么说。 “你回去吧,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萧云珩本来也没想把他们牵进来,他看向姬云堰:“五殿下,若是陛下问。你不必替本王说话了。” “宁王,你——” “主子,来消息了。” 一道飞奔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一名暗卫带着一纸信封落在了院子里。 “主子,有人送来了这封信,还说,王妃此刻就在荣嘉郡。” 萧云珩立刻将那封信拿了过来。 他快速扫了眼信封,确认了字迹的确是陆惜月的没错。 青年如霜般枯冷的面上盈起星火,漆黑的眸子锁在信上提及的地址,声音几乎是颤抖着:“送信的人是谁?” 暗卫答:“那人说,他姓卫。” 姓卫,那就是——卫宁。 信能送到京城,却没有到自己手上,而是选择送给卫宁。 她现在应当已经从戎玉的手下逃了出来,暂时不能露面,又怕引起怀疑,所以换了个名字,让人写信给卫宁。 萧云珩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陆惜月的处境。 荣嘉郡离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天就能赶到。 不过这条路与苗疆回程的队伍不在一条道上,还慢了将近两百里的行程。 难怪他的人一直没有寻到踪迹。 第321章 你跟了我吧 陆惜月在薛家住了两日,从下人口中,她了解了许多有关于薛家的事。 鄙如薛夫人是如何过时的,薛朗当时伤心欲绝,几乎要跟着薛夫人去了,后来顾及幼子,才撑了下来,又鄙如每年有什么灾情,他都是第一个捐银子做善事儿的。 细数起来,来到这儿两年多,薛朗还真是她遇到过最和善的人了。 这两日的汤药喝下来,薛小少爷的身体好转许多,不过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忽然生了这么大的病,亏空了许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补回来的,身体还是虚弱的很。 她特意为薛小少爷订制了一份进补的食膳,双管齐下,能好的更快些。 转眼又过了一日,天蒙蒙亮,外头一阵吵嚷声传了过来,她掀开被子起身。 信已经送出去这么久了,萧云珩应当收到了,在来的路上了。 只是这外头的声音…… 她凑到门口去看,两名身手极好的男子此刻正在院子里与一群下人缠斗。 不,准确的来说是,单方面的教训。 两人并没有下死手,而是将那些下人打晕,令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剑锋在正阳的照射下散出阵阵寒光,她看到两名男子身后笑容浅淡的青年,脸色一僵。 他怎么找来的! 来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陆惜月前不久才逃开的戎玉。 她顿时后退,视线扫过屋子里的布局,思索着要从哪里出去跑的最快。 就在这时,门外的一道声音令她停下了脚步。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我薛府。” 薛朗大呵一声,捡起地上下人用的棍子就朝黑衣男子扑了过去。 他并非是去送死,少年白手起家,身上自然会两手功夫,否则,家业未成就要被人暗戳戳的弄死。 尽管身手算不得多好,他还是在戎玉侍卫的手下过了十多招。 最后,被那侍卫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道十足十,薛朗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往外突出了一口血。 他捂着心口,撑着身体想站起来,胸口却疼的厉害。 凭经验看,只怕是肋骨断了。 戎玉走近,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转向面前的房门,唇轻笑:“把人给我带过来。” 两名侍卫点点头,收起长剑走了过去。 房门忽然打开了。 陆惜月来不及收拾什么,眉毛和面颊都不曾遮掩,此刻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和女子眉眼的娟秀,令一旁的薛朗都看呆了。 少女自然是美的,可这份美只属于欣赏,他惊讶的是对方的性别。 岳陆小兄弟,竟是个姑娘家,他这两日竟未曾看出来? 不过,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纠结对方的男女,这些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虽不明白她的来头,也不明白她怎么得罪了这些人,到底是儿子的救命恩人,他绝不会让就这么被这些人绑走! “岳陆兄,快跑啊!”他忍痛喊了一声。 情况紧急,薛朗连称呼都未曾改变。 戎玉听到他对陆惜月的称呼,眯了眯眸子,唇角的笑意在扫过她身上男子的衣衫时候更深了几分。 “陆姑娘,没看出来,你与本殿下,也是有一样的爱好。” 陆惜月冷凝了他一眼,自知今天是跑不了了,她走到薛朗身边把人扶起来:“薛朗兄,实在对不住,连累你了。” 她本来想寻个住的地方,谁能想到戎玉这个狗东西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薛朗起身后便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沉声道:“你快跑吧,我就是拼死,也给你拼出一条路来。” 当初救下自己的儿子时,他就立誓会倾力相报。 陆惜月忽然觉得薛朗善良的有点太过头了,或许是他这人太耿了,说到就要做到。 不过眼下,可不是他较真儿的时候。 “薛朗兄放心,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戎玉耳尖,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是啊,陆姑娘,你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怎么还跑了呢。” 陆惜月抿了抿唇,眼神示意薛朗别担心,随即答道:“戎玉殿下,我想我态度很清楚,我不想随你去苗疆,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啧啧,只是去做客啊,也不愿意吗?” 青年皱眉,仿佛犯了难。 “不愿意。”她答的斩钉截铁。 谁曾想,青年听着,忽而笑了。 微挑的精致眼眸弯着,分明是拒绝的话,却没有激起他半分的怒意。 他一张脸长的好,此刻笑起来,像是风中摇曳的郁金香,那双黑瞳里闪烁的光则是诱人心魄的花香。 可这样的美貌以现在的姿态看起来,陆惜月只觉得诡异。 “陆姑娘,你真是越发的让我喜欢了。” 他望着眼前的少女,缓步靠近,轻叹声提议道:“不如你跟了本殿下吧。” 陆惜月:“!!!” “你疯了?” 陆惜月再冷静自持,听到这句话,也是勃然变色。 戎玉没理会,自说自话似的道:“论美貌,本殿下与宁王相比,应当也不差吧。” “……” 哪个大男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与别的男子比较美貌? 戎玉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一旁的薛朗站在原地,一向稳重的他,此刻像是如遭雷击,瞳孔瞪大。 先前他说回苗疆,这人又自称殿下,还提到宁王。 所以,岳陆兄不仅是女子,还是宁王妃,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太正常的男子,是先前进京赴朝会祈福的苗疆王子! “本殿下还是苗疆王子,未来要继承苗疆王位,你跟了我,日后就是苗疆王后,难道不比做萧云珩的宁王妃风光吗?” 他饶有兴味的盯着陆惜月,忽的又想起一个人,补充道:“还有岳母大人,本殿下可一并把她接回苗疆,日后权贵荣华,必然亏待不得她。” “如何,陆姑娘,不考虑考虑?” 陆惜月心中只一个想法——戎玉必然是疯了,要不然就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不仅是她这么想,两名侍卫也是一样。 殿下居然想娶大夏的宁王妃为王妃,日后继承大统,还要封她为王后?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四殿下,我医术还不错,或许可以帮到你。”说着,陆惜月指了指脑袋。 第322章 这孩子肯定疯了 戎玉顿时就听出了她的意思,也不恼:“陆姑娘放心,本殿下康健的很,对了,还有一事。” 陆惜月蹙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青年耳尖红了几分,面上半分不显:“本殿下从里到外都干净的很,你若是跟了本殿下,本殿下可以承诺一生唯你一人。” 陆惜月:“……” 确定了,这孩子肯定疯了。 “多谢殿下好意,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陆惜月将脑袋一伸,大有凛然赴死的意思。 戎玉难得变了脸色:“你不信我?” “信与不信有什么重要的,戎玉殿下,我是宁王妃,到死都是。” 萧云珩到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阿月!” 黑色的衣袍掠过墙角的花枝,扫起一片花瓣落下,院子里微风骤起,却不如男人的身影更迅速。 陆惜月听到熟悉的声音,惊讶的瞬,才转过身,就被人抱了满怀。 与此同时,言一等暗卫迅速将戎玉以及两名侍卫围在其中。 看着忽然出现的青年和周遭的暗卫,戎玉唇瓣绷紧,笑意凝固在眼底。 薛朗怔怔往后退了两步,缩在了角落里,很识相的没有插话。 怀中少女的身体是温热的,他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跳动,皮肤的温度,还有身上的药香。 悬挂几日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萧云珩死死的抱着陆惜月,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能安心一般。 还好,还好,他赶上了。 他赶上了。 陆惜月能清楚的感受到青年的不安与愧疚,,她毫不犹豫的伸手,环住对方腰身。 “你怎么才来啊。”少见的话音温软下来,她低声道:“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抓到苗疆啦。” “对不起。” 青年抬头,眼眶早已湿润。 陆惜月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胡子拉碴,脸颊凹陷,眼里布满了猩红血丝,脸色显的沧然的蜡黄,一看这些天就没吃好睡好。 “我又没保护好你。” 他嗓音干涩,低哑,每一个字都饱含愧疚。 陆惜月抚上他脸颊,笑了:“是啊,你真是够粗心的,下次可得把我看好了。” 她知道萧云珩一定愧疚疯了,定然将她失踪的事全部归咎于自己的原因,果不其然。 此刻说什么宽慰的话也没用,说两句玩笑话不过是为了缓和气氛,抚熨一下他心里疮痍。 萧云珩却当了真。 他神色认真且郑重的望进她的眼里:“日后我必然把你看好了。” 陆惜月点了点头,倒是没放在心上。 只放他日后会多派两个暗卫给自己罢了,全然没想到,回京城之后的萧云珩像是粘豆包一样,恨不得全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她身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位打扰,能不能顾忌一下我们的死活。”赵品谦忽然从言一的身后冒出来,打断了眼前温存的两个人。 陆惜月浑然不觉有什么尴尬,笑道:“大哥也来了啊。” 赵品谦叹口气:“能不来吗,这厮为了找你,京城的人都得罪了遍,我怕他干傻事儿,就跟来了。” 陆惜月闻言瞥了萧云珩一眼。 后者弯唇,只当没听见,抬见走向戎玉。 “四殿下,你掳走我大夏的宁王妃,看来,是苗疆准备好与大齐开战了。” 青年声音冷如霜落。 两名侍卫下意识看向戎玉,希望这个时候,他们殿下可别再说什么蠢话。 好在,戎玉还是知道大局为重。 “宁王误会了,这一切都是本殿的错,本殿下只是想请宁王妃去苗疆做客,不过是用错了法子罢了。” 萧云珩轻哼:“是吗,本王也很想去苗疆做客,待本王禀明陛下,届时本王会带着十万铁骑去苗疆做客,希望苗疆早日准备。” 青年话里威胁意味明显,眼里杀意也毫不遮掩。 戎玉心下一沉,知道这件事没法儿善了,视线越过他,紧紧盯着他身后不曾看向这边的少女。 “宁王殿下好气魄,不如本殿下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这件事是绝不能传到惠帝耳朵里的,看这些暗卫的着装应当不是朝廷的人,想必是萧云珩私下里养的。 这就说明,萧云珩还不曾将这件事告诉惠帝。 他倒是有些好奇,萧云珩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陆惜月报的信? 想到少女的手段,戎玉倒也没那么惊奇了。 萧云珩漠然看着他。 戎玉笑道:“一个情报,换这件事的平息,如何?” “这就要看四殿下情报的价值了。”赵品谦抢在萧云珩拒绝之前,接过话茬儿。 萧云珩眉心拧起,正要说什么,被陆惜月伸手拦住了。 戎玉视线从两个人相碰的手腕上收了回来,淡淡道:“你们大夏的三殿下,与本殿下做了个交易,他让本王安排人污蔑你们五殿下勾结我苗疆,意图谋反,支持他坐上皇位。” “并且允诺本殿下,事成之后,将东南五郡送给本王。” “四殿下莫不是在胡说,东南五郡是他一个皇子说许诺就许诺的。” 赵品谦讥讽道。 别说他现在是皇子,哪怕是登基为帝,做出此等事来,也是要遭万人诟病,千人唾骂的。 戎玉舔了舔唇:“自然不是送,届时我苗疆会对大齐发起战争,他与本殿下里应外合,攻城自然易如反掌。” 众人心里一凉。 饶是知道姬无痕为了争夺皇位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也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成为叛国贼。 愤怒归愤怒,理智尚存。 萧云珩眸色深深:“凭你一句话,本王怎会知晓真假。” “本殿下自然有证据啊。” 做任何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戎玉早在绑架陆惜月回苗疆之前,就准备好了这一手,防的就是今日。 他从怀里拿出了姬云堰与他一定签订的契书。 上面有姬云堰的印章,这东西没法儿作家,识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萧云珩身为王爷,自然也有宝印,此刻一眼就认出契约书上印迹的真假。 良久,他又问:“你就不怕姬无痕事后反悔?” 第323章 咱们后会有期 “他想要反悔,也要掂量掂量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宁王不会以为,本殿下不会留有后手吧。” 他眉目间笑意不减,深黑的眼瞳里透出几分不难察觉的深意。 萧云珩将那纸契书收到袖口,问戎玉:“四殿下将此事告知本王,难道就不怕把自己也拖下水?” 与大齐的人勾结,传到苗疆王口中,他又如何脱身。 戎玉勾了勾唇:“这就不劳宁王殿下操心了,你既然已经手收了契书,可以让你的手下退开了吧。” 萧云珩抬起手。 周遭的暗卫见状都退了下去,就在戎玉与两名侍卫转身欲走的瞬间,一道凛然的寒芒忽然在众人眼前闪过,两名侍卫一惊,出手去挡。 剑柄上的力道大的惊人,两名侍卫被震的飞出好几米,戎玉躲闪不及,锋利的剑刃就这么直直的抹入他肩膀与心脏的中间。 他闷哼一声,后退好几步,勉强稳住了身体,却是猛的突出一口鲜血。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惊到了,齐齐看向剑柄飞来的方向。 陆惜月有一点诧异,她知道萧云珩不是会轻易放过戎玉,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动手。 萧云珩满脸漠然,与戎玉对视,声音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这一剑,是告诉四殿下,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仅凭一纸契书就想让他息事宁人,萧云珩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何况,他觊觎的是自己的王妃。 两名侍卫见戎玉被刺伤,翻身起来举起手中的武器就朝着萧云珩冲过去。 暗卫们立刻挡在了萧云珩身前。 “回来。”戎玉咬牙道。 两名侍卫闻言收了冰刃,退回到他身边,将人搀扶起:“殿下!” 戎玉深深看了萧云珩一眼,舌尖轻扫,将唇瓣上的鲜血尽数卷入口中。 青年俊秀如斯的面孔此刻虚弱苍白,唇角的血红格外引人注目,也因此,显的更加诡异。 他伸手,直接将剑拔了下来。 温热的鲜血溅了两名侍卫一脸,身上精美的衣袍也被血色染红。 “宁王说的有理。” 剑柄丢在地上,发出并不清脆的声响,“本殿下,告辞了。” 强撑着站直身体,戎玉的视线越过身前的所有人,落在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上,遥遥一声,道:“陆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血迹一路滴到院外的墙角,随后消失不见。 赵品谦撇了撇嘴,不客气的评价一句:“这个苗疆王子,看着不太正常。” 前有男扮女装,后有直接拔剑,连血都不止,就这么走了。 陆惜月听着他的话,很是赞同的跟着点头。 “行了,你没事儿吧。” 回过头,赵品谦仔细端详着她,手中的折扇直晃:“让你平时出门的时候多带两个人,看看,这就是不听劝的下场。” “我知错了。”她老实认错。 萧云珩转头,伸手将她牵住,温声道:“阿月,我们回家。” “等等——” 陆惜月想起来一件事。 “薛朗兄。”她找到藏在粗壮树干后的青年。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下人们回了神,在薛朗的叮嘱下下去养伤休息。 下人们忙不迭跑了。 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显然被戎玉的两名侍卫打的不轻。 薛朗不是个苛待下人的,立刻吩咐管家去给他们找大夫。 才吩咐完,就听到少年,不,是少女的唤声。 “不敢不敢,王妃唤我的名字就好。”想到眼前少女就是尊贵无比的宁王妃,身侧那位面无表情,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宁王,薛朗自是不敢再随意喊她的名字。 再者,宁王妃的真名也不是岳陆。 “薛朗兄,先前隐瞒身份,实在迫不得已,还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对不住了。”陆惜月诚心致歉。 薛朗怔了怔,有些恍惚。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他也并无什么谄媚巴结的心思,只不过是按着身份尊卑敬着罢了,毕竟对方还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不想,她竟会对自己道歉。 “王妃言重了,这本算不得什么事,您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我本该倾力保护你的。” 就算她不是自己的恩人,路见不平,他也会出手相助。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陆惜月轻笑。 “这……” 薛朗沉默了一下。 救命之恩与隐瞒身份这样的小事相比,怎么抵得过。 不等他说什么,陆惜月又道:“有一件事,还想与薛朗兄商量。” “王妃请说。” “薛朗兄有没有想过,将薛记开遍整个大齐。” 薛朗:!! 萧云珩与赵品谦同时看了过来。 青年的年纪看起来比他们大了不少,稳重肃穆,还隐隐有种历经岁月的沧桑。 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陆惜月另眼相待? 先前赵品谦不是没和陆惜月提过,直接买了别人家的铺子,再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一下面市,最后都被陆惜月一口拒绝了。 她说,不论什么生意,一定要自己亲手营造起来的腿好。 这会儿子,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薛朗困惑道。 “如果我听来的消息没错的话,这薛记酒楼,是薛朗兄与嫂夫人一手创立的。” “不错。” 提及早就病逝的爱人,男人眼里浮出几分落寞。 陆惜月本不想提及他的伤心事,看到他如此神色,心里有些愧疚。 不过,她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薛朗。 “你想想,若是你能将薛记开遍整个大齐,想必九泉之下的嫂夫人必然也会高兴的,她没看过大齐的所有风光,不如便带着她,与薛记一起,领略这所有,不是更好吗?” 从前,她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不信,也得信了。 薛朗听着,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想念亡妻,也因此,薛记的生意并不怎么多加管理,好在酒楼的菜式新,味道好,才撑了这些年。 宁王妃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初与亡妻创立薛记时许诺下的话。 有朝一日,他们定然要让着所有人都尝过薛记的菜。 第324章 让我抱一会儿 朴实无华的一句话,自亡妻走了之后,他也忘了。 如今想起来,薛朗心中掀动无数复杂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望着这一方小院外种下的一颗垂柳,柳枝上绿叶清脆,已经延伸到这个院子里。 男人声音有些哽咽,眼泪落了下来,又被封吹散。 薛朗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陆惜月当即把赵品谦推了出去:“大哥,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赵品谦:??? 怎么又扯到自己头上了,不是你自己的生意吗? 陆惜月转头拉着萧云珩就要走。 赵品谦忍无可忍,拉了她手腕一把,无奈问:“你的意思是,这生意交给天下商行来做?” “不是啊,老规矩,咱们一人一半吗。” “那为什么都交给我?”赵品谦傻眼,他是这小丫头雇来的劳工吗? “大哥难道都不体谅一下我这个刚刚被绑架的人吗?” 陆惜月眨巴眼,一脸的可怜。 赵品谦:“……” 得,看出来了,他就是她雇来的劳工,还是不给钱的那种。 几人踏上了回京城的马车。 与薛记的合作自然也没落下,赵品谦留了半月时间给薛朗,让他收拾收拾,将薛小少爷的身体养好了,再进京来寻他。 马车里,陆惜月气息微喘,被人禁锢在怀里,险些喘不上来气。 她手抵着青年结实的胸膛,好一会儿才道:“这几日你都干什么了?” 她抚上青年凹瘦的脸颊,不免心疼。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晓得好好吃饭。 “没干什么。”萧云珩舍不得太折腾她,握着她的手,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指尖,掌心,手腕。 陆惜月可不信。 “听说你还惹恼了陛下。”这话是赵品谦对她说的,也就是他了,对上一国之君,居然也敢忤逆,甚至还在京城的时候就集结了千名暗卫。 想到这儿,她回忆了下刚才暗卫的数量,大概有六七十。 陆惜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 “不算惹恼,只是他不如我的意罢了。” 陆惜月笑了,他知道所谓的“不如意”,不如的什么事儿,也就没再开口问。 “你什么时候拿到我的信的?” “昨晚。” “也就是说,你拿到信就赶过来了,一夜没睡?”陆惜月惊了。 “嗯,想尽快找到你,我才安心。” 萧云珩说着,将人抱紧了。 陆惜月张了张口,想说点儿什么,最后也只是挠了挠他冒出了胡渣儿的下巴,随后要从他身上下来。 谁知他手上的力道收拢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青年的下巴压过来,抵着她的肩膀,声音轻的像外头飘过的枝叶。 这个大臣们眼中惹不起的活阎王,此刻可怜的像只摇尾巴的大狗狗。 陆惜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我坐到边儿上去,你睡一会儿吧。” 他这个样子,只怕不仅是昨天一夜没睡,她被戎玉绑走的这些日子,想必也没能得个安稳觉。 陆惜月不知道,她失踪的这段日子,萧云珩每天至多只休息两个时辰,还是赵品谦,谢之洲等人劝着休息的。 这几天他像个疯子一样,不知疲倦,每天东奔西走的找寻他的消息。 若不是要撑着找到她,只怕他一点儿休息时间都不会给自己留的。 即便已经这样,每日他睡觉时,也不曾真的深眠,不过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罢了。 萧云珩道:“我抱着你睡就行。” 陆惜月推了她一下,严肃道:“不行,这样怎么能睡得舒服,你让我坐到边儿上去。” 她态度坚决,萧云珩只好妥协。 等陆惜月和他并排坐着,男人那只手,又落在了她腰上。 生怕她再度消失了一般。 陆惜月这次由着他,没再阻拦。 不过瞬息的功夫,身侧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男人侧头,以一种很艰难的姿势将脑袋枕在了她肩膀上,不过好在马车够宽长,坐塌也长,萧云珩就着这个姿势,也能舒展开。 官道上一路平稳,偶尔被颠簸起的窗帘露出外头的景色,陆惜月闭着眼睛,手落在萧云珩身上,尽管这样的姿态算不上多亲密,却足够令她安心。 此刻闲下来,她开始思索今日发生的事。 戎玉忽然闯到薛家,找她的缘由,她大概是猜到了。 她医术不错,戎玉必然也是知道的,同样的,他还知道自己没法儿孤身一人逃离荣嘉郡。 戎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座城里。 偏偏她还跟个傻子一样,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医术。 换做是他,也会怀疑一个突然出现,年纪与自己相仿,医术也不错的小少年。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并不后悔。 否则,薛家小少爷肯定撑不住的。 救了人,全身而退,还给了戎玉教训,细细想来,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与官道相反的方向,荣嘉郡西边,戎玉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包扎好。 末奢黑着一张脸将新买的衣裳丢到他脸上:“萧云珩怎么没一剑刺死你呢,倒也省了许多麻烦事儿。” 戎玉撇了撇嘴,自知理亏,默默听着他的斥骂,没有反驳。 末奢越想越气,尤其是看到那一地的血迹和戎玉苍白的脸,就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所有的部署和努力,现在都白费了,戎玉啊戎玉,本将军都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真想撬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脑袋还是水。 这次朝会祈福,面见惠帝之前,在京城潜伏月余,目的就是为了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好不容易与三皇子姬无痕达成了共识,结果为了一个女人功亏一篑,末奢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好的脾气,竟然能够忍住不将戎玉这个混账东西给砍了。 戎玉扯了扯唇角,道:“末将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会想办法弥补的。” “弥补?”末奢拔高了音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要怎么弥补,啊?我看那个陆惜月,就是个祸水,将萧云珩迷的五迷三道也就罢了,连你都被勾了魂儿。” 第325章 倒是会护着媳妇 大抵是这么久的谋划落了空,末奢啰嗦起来,几次怒意翻涌,险些冲动上前把戎玉给揍了。 他到底顾忌戎玉身上有伤,伤口并不致命,不过接下来的半个月,他都得好好养着了。 “你将证据交给了萧云珩,等姬无痕被惠帝责难,我们几个也吃不了兜着走。” 气到最后,末奢想到了最重要的事。 戎玉眼神淡淡瞥了他一眼,里面涌动着嫌弃,还以为他想不到这茬儿。 见他一脸鄙夷看过来,末奢拧了下眉,粗气怒道:“看什么,我说的不对?” “对,本殿下只是想告诉你,虽说我们暴露了,但那契书,是假的。” “假的!” 客栈里,几人才安顿好,萧云珩将从戎玉那儿得来的契书打开,原本写的密密麻麻的一张纸,上面还有双方达成共识摁下的印象图案,此刻却只剩白纸一张,干净的很。 陆惜月接过空空如也的契纸,来回看了五六次,最后举起来,对准外头橙黄色的斜阳余晖,看到了三三两两略有些透明的字迹。 其他地方的字迹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中计了。”萧云珩视线冷冷在那张空白的纸上扫过,身侧的掌心微微收拢,手背上浮出青紫不一的筋络来。 他今日就该杀了戎玉! “这上面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墨水,这个戎玉,还真是奸诈。”陆惜月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 难怪戎玉当时直接就把这“契书”送了过来,半点儿不担忧自己的处境。 感受到周身的凉意,陆惜月望向萧云珩,猜出了他的想法。 “留他的性命是对的,总不能真的让他死在咱们大齐的疆土上,到时候引起战乱,我们就是罪人了。” 尤其是,萧云珩是为了她痛下杀手。 她伸手,握住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安抚道:“我可不想做红颜祸水,会挨骂的。” “你当然不是。”萧云珩回握住她的手。 “不过,这次回去,要怎么和他们解释我失踪的原因?” ‘他们’指的自然是惠帝之类。 她失踪这段时间,京城里动静闹的那样大,萧云珩又私自出京,这事儿不解释好了,很难收场。 “实话实说就是。”萧云珩早已想好了对策,“到时候只说末奢与我早些年在战场上就有未断的恩怨,是以要将恨意发泄到你身上,所以绑走了你,准备用你来威胁我,至于戎玉,他是知情者,自然也是参与者。” 陆惜月明白了。 不论如何,萧云珩是不会轻易放过戎玉的。 这样也好,由惠帝出面,就算是戎玉有心遮掩,纵然拿不到把柄,苗疆王必然也会有所忌惮。 总之,就是不想让戎玉好过罢了。 回到京城那日,有人来报最近疯长的流言。 有人说,宁王妃是被附近的山匪掳走当压寨夫人去了。 不过这个说法很快就被否决,京城虽不太平,可山匪流寇什么的也不敢在这儿附近出没啊,转眼间就能被皇城司,亦或是京都营的人给抄了。 是以,第二则流言就传了出来。 宁王妃这是看中了某个俊俏风流的小郎君,与之私奔了。 当然,这则流言也站不住,毕竟,再俊俏也俊俏不过小宁王啊,那风姿,那气势,更重要的是人家可是王爷,谁能比得过。 如此,也就营生出第三则流言。 说是宁王妃从前得罪的人,将她绑了去,要复仇呢。 这个说法可要比前两个受人信服啊,毕竟从前宁王妃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京城的大家闺秀里,十个就有八个是她的对头。 所有人都在猜测,宁王妃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时候,宁王府的马车踏着晨光,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回到了京城。 惠帝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传旨让两人进宫。 一炷香后,等来的却只有萧云珩一个人。 “宁王妃呢?” 高高在上的帝王面无表情,声音像是沉木碰撞,这回是真的生了气。 这两日,大臣们弹劾的奏章在他的桌案上都快堆成了山,偏他还冥顽不灵,私自带着侍卫出了京。 若非先前惠帝几次明里暗里要将部分兵权交给他,都被拒绝了,惠帝当真要以为他有谋反之心。 “回陛下,宁王妃受了伤,只怕是不能进宫了。”萧云珩垂眸,将知错认错的态度摆的十足十。 然而,这次惠帝可没让他再糊弄过去。 “受了什么伤,让太医看看吧。” “……也好,多谢陛下关心。” 惠帝:“……” 这小子给点儿脸就顺杆子往上爬是吧。 他沉了脸,又道:“哼,宁王妃不是医术很好,怎么还要太医诊断,依朕看,她还是在府里静养一阵子吧。” 这话,就是要去软禁陆惜月的意思了。 萧云珩心下一沉,早有预料,面上却是不显半分:“陛下,王妃她身体有恙,但还能支撑,太后娘娘的头风症还没好,等她略好些了,还是要进宫的。” 惠帝又是一噎,锐利的眼风扫过看起来低眉顺眼的青年,最终道:“你倒是会护着你媳妇。” “王妃是微臣的妻子,微臣护着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惠帝拿起了桌上他先前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情报,语气莫名问:“为何将苗疆众人放走。” 萧云珩道:“微臣心想,这是微臣与末奢的私人恩怨,与旁的不想干,替王妃报了仇后,就没再阻拦。” “你干了什么?”惠帝眉心微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只听青年淡淡的开口:“不过是刺了苗疆王子一剑罢了,陛下放心,并不致命。” 惠帝瞪大眼。 !!! 并不致命,这小子还挺骄傲? “宁王,朕看你是想造反。”惠帝抄起手边的奏折,就往萧云珩的头上丢了过去。 青年脊背直直,吃醋闪躲,任由奏折砸在了身上。 周潍在旁边听着,心惊不已,宁王这个直脾气啊,就不能说的委婉点,这下好了,陛下生气了吧。 看戏是要看的,但还得劝。 “陛下莫要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 “朕迟早要被这个混账气死!” 第326章 失宠 萧云珩低头,默不作声。 周潍欲哭无泪:“陛下,宁王也是救人心切啊,他还年轻,您慢慢教就是了。” 不是他想替宁王说话,实在是陛下发了怒,他们这些宫人也不好过啊。 不过,宁王确实太不该了。 这也太木了,就不能说两句软话,把陛下哄高兴了,陛下自然就不计较了。 然而萧云珩没领会到周潍的意思。 惠帝正在气头上,迟早得找一个发泄口,况且,他私自出京是真,大臣们上书弹劾也是真,要是再置之不理,惠帝也难做。 他们必然是要受罚的。 相比让陆惜月承受惠帝的怒火,亦或是两个人一起,萧云珩觉得,自己一个人担着完全足够。 周潍越劝,惠帝也就越气,尤其是,听着萧云珩三言两语不离宁王妃,死命要把人护着,就更气了。 冲上去打人是不能够的,身为帝王,自己动手像什么样子, 但又不能不罚。 思来想去,惠帝下令:“你如此护着她,好,那就罚俸一年,关入天牢,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是。” 青年毫无怨言的认了下来。 惠帝脸黑的彻底,挥了挥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让人把他带下去了。 宁王入狱的消息转眼传了出去。 弹劾的大臣们闻言傻了眼,他们原本只打算让陛下小惩大诫,可没打算让宁王斥牢饭啊。 毕竟,是苗疆人动手在先,宁王是有错,怎么也罪不至此。 站中立的御史们当即聚在一起商量起来,要不要求个请,让陛下收回成命。 关天牢也就关吧,偏偏连个期限都没有,这罚的实在太重了。 有人愁,自然有人喜。 姬无痕得到了消息的瞬间,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忽然化为了尘埃,紧绷了许久的心思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姚心语看出他的高兴,起身给他倒了杯酒:“如今宁王入狱,五殿下那边应当急了,我们该把那件事提上日程了。” “嗯?” 姬无痕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姚心语当下有些不满。 成亲之前,三皇子是她精挑细选出的未来夫君,她接近他,与他相识,是看中他不论是才貌还是能力在诸皇子之中都属上程。 母家不得力? 她可是姚丞相的嫡女,有这样的岳家在,也足以弥补这点儿不足了。 再者,母家得力如何,瞧瞧二皇子,不是早早成了庶人。 成亲后,不如意的事情就多了。 两人的感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舅舅兰家的那个小贱人并没能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渐渐的,他发现姬无痕近来不如从前稳重不说,做事急躁,还不顾后果,甚至有时候完全不和她商量。 其中他那位舅舅功劳最大。 她当然巴不得姬无痕早点把那个无用的丢弃了,可惜,婉妃舍不得。 想到自己的婆婆,姚心语眼神冷了几分。 “殿下,你忘了,江影月还在天牢里。”之前因为宁王妃失踪的事,审问江影月就被搁置了。 如今人都找了回来,江影月还能逃得掉。 姬无痕早便想到这件事,让她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再过两日应当能成,语儿放心。” 姚心语挑眉:“殿下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我竟不知道。” 少女声音僵硬,面上的笑容也不如方才温柔,姬无痕错愕瞬,随即反应过来,把人抱在怀里哄:“昨日派的人,想着趁着他们顾及不到的时候动手,谁能想,这个时候,萧云珩竟被关到牢里了。” 这样一来,看守天牢的人必然多起来,想要动手就困难了。 总要给手下人一点时间。 姚心语倒也不像成亲前那般肆意,见他低头,也就没发火,笑问:“是挺让人意外的,不过殿下下回做什么事,还是与我商量商量吧,我也好替殿下出出主意,虽说可能没什么大作用,不过能与殿下一起做事,我很开心。” 姬无痕被她两句话说的开心,捧着少女的脸亲了两下。 姚心语笑着问:“不过宁王这事儿还挺让人意外的,忽然就失了宠,殿下可知道,宁王妃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呢。” “怎么说。” “殿下难道不知,外头都在传,宁王妃从前得罪人太多,这一遭被人绑了去,只怕是清白不保。” 姬无痕目光闪了闪,盯着她,声音不自觉压低了:“这不是谣传么?” “是谣传啊,可堂堂宁王妃,被传出这样的流言,转眼陛下又恼了宁王,殿下不觉得,其中……” 她话没说到底,姬无痕明白了。 姚心语从他身上下来,笑吟吟开口:“或许,这正是咱们的机会。” 先前接连被贬,又遭逢算计,这回要是再抓不住机会,她就要重新考虑姬无痕是不是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了。 姬无痕压下震惊,胸腔里仿佛有什么激起了千层浪,他捏着酒杯喝尽,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烧。 姚心语静静的看着他。 “……好,我会尽快做准备,这一回,少说也要扯下老五的左膀右臂。” 从前他在父皇面前是得力的,如今一直被姬云堰压着一头,姬无痕自然不甘心。 …… 这边萧云珩入了狱,陆惜月表面在家中养伤,实际上换了副装扮,与淮安侯府世子谢之洲见了面。 两人约在茶楼。 谢之洲本身对陆惜月并无什么意见,今日答应见面,也是想要与她商议如何救萧云珩出来。 “眼下陛下正在气头上,不过好在苗疆的事还没解决,想必不日陛下就要召大哥进宫,到时候,可趁此机会,向陛下求情。” “暂时不必了。”陆惜月拦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必!”谢之洲诧异,“为何?” “他在牢里待的越久,有些人的爪子就伸的越长。”陆惜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总要等那些人迫不及待的出手,才好收网。 谢之洲抿唇,明白了她的意。 “不过,外头的流言……”他欲言又止。 姑娘家的清白很重要,他本不该提,不过看嫂嫂没有半分伤心,想必也没出什么事,否则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第327章 秋后算账 “不过是捕风捉影,不必理会,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说了。” 谢之洲深吸了口气,来之前猜测过她可能是这幅态度,但是真正听到之后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父亲说的果然没错,嫂嫂先前风流事迹多了去了,这种小事情怎么可能影响到她。 一想她之前调戏俊俏小郎君的无数案例,谢之洲顿时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陆惜月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外头的流言虽然越传越凶,在萧云珩入狱之后更是肆无忌惮,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纵着。 至于目的,是为了离间她和萧云珩还是为了让她陷入风口浪尖呢。 可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这份算计显然是要落空了。 要不是为了他们的大计划,萧云珩简直恨不得拿个麻袋将她套进去,整天拴在裤腰带上。原主又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百姓们或多或少会觉得这事儿稀奇,顶破天了也就做几顿谈资。 陆惜月是什么人,从十一二岁开始见到长得好看的小公子就敢上去搭话,后来大了些,发现那些人家基本都顾忌国公府的权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甚至住的院子里洒扫的小厮容貌都是一等一对的好。 和这样的姑娘家,谈什么清白名声,简直是好笑。 她哪儿有什么名声可言。 回了神,她主动与谢之洲说起今日见面的目的:“是你大哥,让我与你说……” 宁安侯府中,少女捻着块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身侧有一丫鬟悄默默从门外进来,附耳低声道:“姑娘,放心吧,茶楼里的人都安排好了。” 秦知嫣悠闲抬起眼眸,瞥了眼丫鬟:“人都可靠吗?” 丫鬟点头:“姑娘,放心吧,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就算不可靠,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闻言,秦知嫣将手里的点心丢下,眼底映起一片恶意:“那就好,这次,我必然要让这个贱人身败名裂。” 丫鬟嘴唇阖动,本想说点儿什么,目光触及少女狰狞的面容,最终还是没我在开口。 秦知嫣斜眼看过来:“交代你的另外一件事,如何了?” “姑娘,奴婢打听过了,明日姚公子要与几个朋友去城外的庄子上采风,似乎是为了画什么画吧?” 秦知嫣一听皱起了眉,她是不喜欢吟诗作画这些,显的矫情,毕竟女子又不用考科举,学了这些做什么,认得两个字会读书不就成了。 她擅长的是抚琴跳舞。 “姑娘,您若是实在不喜欢这些,不如算了吧。”丫鬟劝道。 她自小跟着秦知嫣身边,十分清楚自家大小姐的喜好。 一看书就犯困。 话刚说完,少女就眼神就横了过来:“算什么啊,京城之中,有几个身份地位,相貌能与之媲美的。” 相府嫡子的身份本就是勋贵子弟中的顶尖了,他的妹妹又嫁给了三殿下。 “可是,三殿下如今已经不得陛下器重了,陛下器重的是五殿下,小姐不如试探试探五殿下的意思,毕竟,五殿下还未成亲。” “你懂什么。”秦知嫣撇撇嘴,一脸的鄙夷:“五殿下如今一时得势罢了,你别忘了,他可是个没娘的,不像三殿下,有婉妃娘娘相助。 再者,我一个退过亲之人,即便是我们家主动退亲,加上先前的事,与我的名声不利。” 秦知嫣撩起耳边的碎发,声色染上了狠厉:“身为皇子,绝不可能娶一个名声有瑕之人,我也必然不甘心做个侧室,是以,只能从世家子弟里挑,而姚林戈,是最好的人选。” 尤其是,她曾远远的看过一眼姚林戈,当真称得上温雅如玉,丰神俊朗,是一种与萧云珩完全不同的俊美。 “那,姑娘明日怎么打算,不如约上朱姑娘与韩姑娘,这样,也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朱姑娘与韩姑娘是秦知嫣多年的好友,三人总是一块儿约着去街上闲逛。 “自然不成,你是傻的么,忘了韩以霜对姚林戈钟情多年吗?” 挨了好几次训,丫鬟不敢再说,低下头不言语了。 “这样,明日咱们去上香,就算不路过,也能制造偶遇。” 秦知嫣已然做好了打算。 然而,她千算万算,却算不到,第二日城门紧闭,所有人不得进出。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下,秦知嫣就要下马车与守城门的侍卫理论一番。 许多百姓,亦包括姚林戈等贵公子也被拦在了城门口。 士兵们也不知缘由,只好解释说,是上头的命令。 众人只好作罢。 士兵们也是听守城将的,至于守城将领听谁的话,那自然是陛下的啊。 陛下发话,谁敢置喙? 宫里上下,气氛凝窒,知情的几个大臣屏息凝神,暗暗交换着眼神,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惠帝凌厉的眸光扫过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皇城司的统领,最后又掠过京都营统领。 “近来京城不安稳,你们这些人吃着百姓上交的俸禄,倒是一点儿正事也不做。”惠帝沉沉开口,一字一句都如铜钟敲击在众人心头。 以大理寺为首的几人暗暗瞥了刑部尚书一眼,暗暗腹诽两句。 说起来,他们都是被刑部尚书连累的。 之前从三皇子身边抓来的西岭女子,疑似奸细的那个,先前在天牢关了一阵,后来为了方便审问,就被送到了刑部尚书的大牢。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样多的事,审问的事情被耽搁下,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了,人竟然莫名其妙死在了刑部。 还是中毒而亡。 仵作已经验过尸,中毒至少有三个时辰,毒入肺腑,人都凉了。 感受到身后这些人的目光,刑部尚书撇了撇嘴。 都看他干什么,人又不是他杀的,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个好不好。 “京城中屡次生事端,有些人都把主意打到了皇室的头上,倒也不见你们有所作为。” 惠帝一股脑儿将先前发生的几件事都汇聚起来,开始问罪。 众人心头微凉,又生出几分恍然。 难怪先前陛下都没追究那几件事,感情是聚到一起,秋后算账了。 第328章 没有经验 “陛下,臣有罪。” 几人此刻倒是齐心,径直跪了下来。 惠帝冷眼:“你们是有罪。” 他霍然起身,周身威仪浑然天成。 众人心里直坠,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陛下这回真是气狠了,想想也是,不过一个朝会祈福,就生出了这么多事。 说到底,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没有尽到责任。 “查,给朕查,三日之内,给朕查到凶手。” 刑部尚书一哽,郑重应下:“是,臣必然查出真凶。” 真是要了老命了,三天的时间,这不是为难他吗。 然而讨价还价是不可能的,看陛下这般生气的样子,他要是说一句,说不定下一个蹲大牢的就是自己。 还是让宁遗费心吧,他老了,哪儿还经得起折腾。 远在宫外的卫宁正在整理案宗,莫名其妙的觉得鼻息一阵痒意袭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同僚关切的看过来:“小宁啊,这是怎么了?” 青年摸了摸鼻子:“大抵是最近天气降温,有些着凉了。” “那可要好好休息啊,你可是咱们大人最器重的人了,咱们刑部的案子可都靠你呢。”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没有眼前这小子,他们刑部好几次都要被陛下降罪呢。 青年谦虚笑了笑:“王大人过誉了。”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个头两个大出了宫,皇城司与京都营两位统领还被惠帝拘在宫里训。 然而此时那名疑似是女细作的女子尸身已经凉透了,早上找来几个仵作验过尸之后,确定是因为中毒,没有其他伤,就被人拉出去随便埋了。 不是他们心狠,对方是西岭人,还可能是细作,能得个全尸死就不错了。 回到刑部,宁遗和另外几个下属就被叫了过去。 刑部尚书语重心长的交代完,当然,大部分还是和宁遗说的,其他人只是顺带。 宁遗领了重任,脸色严肃的退了下去。 …… 城外乱葬岗,陆惜月和镜一言一,还有另外几个暗卫提前一天晚上守在了乱葬岗不远处。 提前准备果然是对的,今日清晨,连打更的还没起来敲锣,外头就有守城军呼啸而过,将城门给封了。 今早刑部的人一出现,他们便全部都躲了起来。 浑身凉透,面上泛着青紫毒液痕迹的少女呼吸全无,胸口没有半点起伏,俨然和死人无异。 几人来到一处隐蔽地,除却几名暗卫之外,还有一名年轻俊美的男子等在一旁,唇瓣紧抿,面上神色万分焦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影月在西岭时与她一起长发的此人,宴长戈。 先前得了陆惜月的药成功从一个废人变回正常人,宴长戈便在江影月的帮助下逃离了姚心语的身边。 尽管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在床榻上躺了这么多年,毒素早就深入骨髓,再加上姚心语刻意控制,他浑身的武功尽废。 不过与当初的萧云珩相比,还是好很多的。 毕竟萧云珩是经络被毁,不将其重新修复的话根本没办法恢复武功,宴长戈不一样,他只需像先前一样练武,再以药物辅助,不出一年,便会开始逐渐恢复。 “陆姑娘,如何了,影月她不会有危险吧。” 青年一开口,便透出独有的稚嫩嗓音,再配上一张眉眼显的白嫩的脸,不看身形,还以为是十七八的少年人。 陆惜月听着他的声音,莫名有一种喜感,她用银针在江影月身上扎了两下,随后掏出一个瓷瓶,交给宴长戈。 “让她服下,半柱香时辰内,就会恢复生息。” 她身体机能已经在药物的工作下僵止,就这么喂药的话根本喂不下去,所以需要人力辅助。 还有谁比宴长戈这个恋人更加合适的呢。 因为知道江影月不会有危险,陆惜月退到一旁,静静看着向少女靠近的年轻人。 她看着年轻人将药丸倒了出来,然后,掰开了江影月的嘴巴。 ??? 陆惜月眨了眨眼,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年轻人捏着少女脸颊,手下力道很轻,生怕伤了江影月似的,小心翼翼钳制开上下颚,将药丸塞进去,然后抬手去抚少女的后脑勺,试图用技巧让她服下。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她就是没有吞下那颗药丸。 年轻人有些急了:“陆姑娘,她为何没有反应呢。” 陆惜月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对方微红的耳尖,眯了眯眸子,笑道:“你这样不行,得用这个。” 她递出一个水壶。 如果没有经验的话,用水辅助也是可以的。 年轻人一时疑惑:“她根本没有知觉,就算是喂水也没用吧。” “我的意思是,药你含在嘴里,水你喝。”陆惜月耐着性子道。 “为什么是我——” 话音卡在了嗓子眼,在少女戏谑的目光下,他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年轻人的脸颊腾一下的红了,仿佛火烧似的,连带着手里的瓷瓶和水壶都觉得烫手。 好在,她顾虑江影月的安全,并没有多说,仰头喝了一口水,然后红着一张稚嫩的脸,堵在了江影月的唇瓣上。 俗话说得好,非礼勿视。 陆惜月又瞥了两眼,才把视线收回了。 约莫两三息之后,年轻人气息不稳的惊声道:“她吞下去了,陆姑娘,她吞下去了!” “吞下去就好。”她上前,去把江影月的脉。 指尖搭在少女手腕上的时间足够久,直到停止许久的脉搏重新恢复了跳动,她才彻底放心。 “陆姑娘,多谢你了。”年轻人抱着怀里的恋人,红着眼眶对她道谢。 “不必客气,她也是为了帮我。” 宴长戈握住了江影月的手,没有再说。 怀里的人身上的热度逐渐恢复,脸上诡异的色彩也被正常的微粉取代,直到她睁开了眼,宴长戈呼吸都停了。 仅仅是一炷香时辰,他便觉得有十年那么久。 “长戈。” 看到熟悉的面孔,江影月先是愣了一下,想起身,僵硬的四肢却不允许她随意动弹。 宴长戈忙将人按在怀里:“别乱动,你还没完全恢复,再等一等。” 两人视线交叠,陆惜月忽然觉得,她和镜一等人有点多余。 第329章 疑凶 江影月彻底恢复好,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二人垂下的手交叠着,并肩而立,这一刻,是真正脱离了过去。 四目相对,仿佛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从前的过往,幸福的,艰难的,亦或是被迫替别人卖命时的煎熬。 不过从今往后,就只有他们自己了。 陆惜月将早就办好的平民户籍交到她手上,笑道:“日后离京城这种地方远一点吧,别再搅和进来了。” 哪怕与江影月一直是合作的关系,如今真到了临别的时候,陆惜月心中,倒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在东平城的时候,好歹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呢。 “陆姑娘,多谢。” 江影月接过户籍诚心实意道了谢。 她很清楚,陆惜月当初让她入狱,又准备让她假死逃脱的时候,就已经替她想好了退路。 “我该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快走吧,天也不早了。” 江影月将户籍交到宴长戈手中,走上前,撇开衣袍对着她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宴长戈紧随其后。 陆惜月惊了惊,面对两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无所适从。 “快,快起来吧。”忽然这么严肃,怪让她不适应的。 二人起身,宴长戈将一枚玉坠递给了江影月,江影月又将玉坠塞到她手里。 “没有陆姑娘,我不知道还要被姚心语威胁着做多少事,她大概也不会救下长戈,陆姑娘,经此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这玉坠是我江家的信物,若是以后,陆姑娘有事需要帮忙,就拿出玉坠去到陇南找我们,我们必当竭尽全力相助。” 她们一族已经覆灭,家族的信物曾经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如今摆脱姚心语重获自由,宴长戈亦是自由身,她想,人生无常,还是要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陆惜月没有接玉坠,有些意外:“已经定好去陇南了?” 江影月将玉坠塞到她手里就收回手,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与宴长戈十指相扣,笑的甜蜜:“是啊,长戈在那里有朋友,我们去那边安身的话也比较方便,再者,陇南是个风清水秀的地方,适合我们。” 尔虞我诈的日子过了这么久,谁不想得一份清闲呢。 陆惜月握着玉坠子,不免羡慕:“也好,等我日后有空了,说不准要去陇南看看风景,到时候,你们可要带我好好玩。” “这是自然,只要陆姑娘来。” 几人做了简单的寒暄,江影月与宴长戈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在枝叶茂密的林子里扬尘而去。 直到马车走远,陆惜月才收回视线。 也不知道她和萧云珩什么时候,才能像这两个人一样,摆脱这些废心事。 “王妃,咱们该回去了。”镜一看了眼天色,已经到了与城门守卫约定好的时辰。 若是错过了时辰,只怕就要等惠帝下旨开城门了。 “走吧。”她撩动了外袍,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宽大的黑袍之中。 日落西山,焦头烂额的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看着天边烧成了橘色的晚霞,愣是半点儿线索也没找到,在刑部衙门急的直跺脚。 大理寺卿内心冤的很,以至于每看刑部尚书一早,深藏其中的怨念几乎要破空而出。 能不冤么,人是关在刑部的,也是刑部弄丢的,和他大理寺有什么关系。 偏偏陛下非让他们合作。 真够倒霉的。 好在,他还是有理智的,不至于当着面儿与刑部尚书撕破脸皮。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第二日中午,许久不曾吃喝的宁遗在刑部大牢来回游走许多回,终于是找到了一点儿线索。 刑部尚书大喜。 然而,再听宁遗仔细讲解完其中的关联之后,这份大喜就变成了大惊。 与之一道赶过来的大理寺卿同样屏住呼吸,眼里涌动着复杂。 “小宁啊,你能确定,暗中潜入大牢的人,就是这个杨山?” 刑部尚书摸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儿,一顺不顺盯着宁遗。 年轻人眉眼肃穆:“不错,我派人出去多方打探,前天早上,咱们刑部附近的确有人鬼鬼祟祟,后来我按照那些人形容的,画了一张画像,这个杨山,与画像上的人有七分相似。” 仅仅是七分相似自然是不够作为证据的,真正能证明杨山是害死疑似细作的凶手的证据,就是杨山前不久与一名做黑活儿的汉子有过一场交易。 杨山从那汉子手里买了二两断肠草,他昨夜亲自去杨山家里看了,后院里的确有断肠草香水藤的痕迹。 “他应当是将断肠草碾出了汁水,夹在了给江影月的饮水之中。” 江影月是疑似细作,惠帝想试着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自然不会让她死在刑部。 是以,这些日子她并没受什么苦,除却饭菜是粗食之外,水是一概不缺的。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对视了一眼,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杨山他们可认识啊,那不是五殿下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吗。 这下完了,又扯到五殿下身上去了。 江影月是从三殿下府上弄出来的西岭女奴,如今又被查出,可能是被五殿下的人害死了。 直觉告诉他们,这件事怕是没法儿善了。 “确定杨山就是凶手?”刑部尚书不甘心的再问一句。 宁遗默了默:“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杨山,不过,倒是有一处疑点。” 听着年轻人的话,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拧起了眉,心情大起大落,忍不住瞪了宁遗一眼。 这混小子,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什么疑点?” …… 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考虑到陛下的怒火,二人一致决定,等查出确切的证据,再向陛下禀报。 反正距离陛下给的时间还有一日,再不济,就把杨山推出去,也算是有个交代。 两人这么打算着,却没想到,第二日早朝时,竟有人上书暗指三皇子是为了撇清自己与西岭勾结的嫌疑,故而派人对江影月暗下杀手。 这个猜想也不算突然,就在西岭女奴死的那日,就有人生出这样的怀疑。 第330章 口不对心 不过是一直没有人挑破而已,今日,总算是有人坐不住了。 朝堂上,各自站了队的大臣们几乎要在金銮殿上吵起来。 中立的大臣们:“……” 他们还是等刑部尚书和大理寺查清楚怎么回事儿,再出头吧,免得被这些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惠帝冷眼瞧着平日里自诩稳重的能臣们脸红脖子粗的互相揭短,一双眸子阴沉沉的,仿佛揉碎了寒天里的阴云。 姚相一直观察着惠帝的脸色,一直未曾开口。 他是三殿下的岳家,这个时候开口有包庇的嫌疑,有些话由旁人来说更合适。 这边朝堂上乌烟瘴气,惠帝气的发了好大的火,陆惜月则到了太后宫里,继续着手先前因为朝会祈福被迫停下的治疗。 “怎么几日不见,脸色这样难看,哀家听说你受伤了,怎么不在府上养几日。” 太后对陆惜月的印象很好,小姑娘年纪轻却十分稳重,也从不在她面前居功。 至于外头传她失了清白的流言,她只当没听见。 换做她年轻时候,大概也是和世人一样,觉得女子名声有瑕,亦或是生了别的事情,就该自我了断,还能落个宁死不受辱的好名声。 经历了这许多,当上了太后,仔细想来,都是狗屁。 这世道啊,对女子总是不公平的。 什么名声清白,女子受辱,怎么也不该是女子失了贞洁,而是施暴者肮脏不堪。 活着才最重要。 看着眼前少女除却脸色不大好看之外,并无什么大碍,加之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太后并不觉得她是会吃亏的人。 陆惜月不知道太后的看法,轻笑一声道:“不是什么重伤,休养两日就好了,太后的头风等不得,已经耽搁许多日了。” 少女神色不似作伪,话语间也并无谄媚之态,太后叹了口气,任由她捻着银针,在自己身上施为。 躺着过了许久,太后与她说起了被关在天牢里的萧云珩:“皇帝此刻正在气头上,宁王那边你不必忧心,就是让他在天牢里吃些苦头,不会有什么大事。” “臣妇明白的。”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沉得住气。” 换做别人,早裹着替她治病的功劳来替宁王求情了。 陆惜月没说话。 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呢,质疑惠帝的惩治?那她估计也要被关到天牢里。 待到替太后扎完针,陆惜月没说什么,太后就开口道:“罢了,你明日来早些,替哀家针完,去天牢里看看宁王吧。” 她看得出来,这孩子表面上不做声,实际上心里也忧心的紧。 果然,少女无意识扬起了眉梢,欢天喜地的谢恩。 出了宫,陆惜月揉了揉脸颊,心道自己演的还算不错。 太后心慈,对她向来不错,所以一开始,她只暗地里表露出一点点的忧虑,还要强撑笑脸,太后必然会有所松动。 这一天,太后和惠帝是一样的。 对待看中的人,总是分外的心软一些。 转日晌午,替太后扎完针,太后果然帮她从惠帝那里讨来了与探视萧云珩的机会。 天牢与刑部大牢不同,推开大门进去,里面死气沉沉,阴森森的像是布满了污秽瘴气,这还只是第一道门。 为了防止有突发情况,关押犯人的牢房要经过三道门,最后才是到了最里面。 随着最后一道门关上,扑面而来的腥臭气仿佛透过皮肤深入胃里,在里面翻滚着,每走几步,路过一个房间,铁铸的几乎有人手臂那么粗的栅栏间里,都关押着些面目可憎,看起来人鬼不分的犯人。 狱卒知道她的来历,态度恭敬领着人进去,“王妃放宽心,咱们王爷好着呢,他和这些犯人可不一样。” 能被关在这儿的,多数是穷凶极恶之徒。 萧云珩不一样,是被惠帝打发到这儿来反省的,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领着人到了里面,周遭的昏暗逐渐迎来了光亮。 听到脚步声,坐在干草堆里的萧云珩掀了掀眼皮,似是无趣。 少女的身影踏入从窗口斜洒进的阳光里,一身青玉般淡雅的罗裙在这一刻都显的格外鲜亮。 青年双眸陡然亮了起来。 “阿月。” 他惊喜万分,起身迎过去。 陆惜月看清了他所在的环境,原先的担忧一扫而空。 相比那些犯人居住的牢房,平日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看起来就有种令人不适的恶心,萧云珩住的地方虽然隔绝不了那些难闻的气味,却格外的干净。 连坐在垫下的干草都是新的,旁边还有新的草垫,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有干净的衣服换。 她现在理解狱卒方才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狱卒很有眼力见儿的把牢房的门打开了,“二位说说话,我到外面等着,不过不要太久哈,小的也为难。” 陆惜月将一块银子塞到他手里:“劳烦小哥了。” 得了银子,狱卒笑的更卖力了:“不麻烦不麻烦,我先下去了,你们慢慢聊。” 等人走了,陆惜月往牢房里去,将提的东西放下,忍不住笑了:“哪儿有做犯人做成你这样的。” 萧云珩拍了拍身上的衣袍,纵然是干净的,在这儿待的久了也染上难闻的气味,他只能去牵她的手,防止身上的味道沾到她身上去。 捏着少女莹白指尖,他视线有些贪婪的落在陆惜月脸上,一点点描绘着她的眉眼:“这里的牢头曾承过我宁王府的恩,待我就与旁人不同些。” “难怪呢,我这一路走过来,还挺吓人的。” “吓人就不要再来了,这里怪脏的,你在王府等着我就好了。” 陆惜月睨了他一眼,总觉得青年说这话时有些口不对心。 萧云珩坦坦荡荡,仿佛说的真心话。 其实也不算真心。 再艰难的日子他的过过,让他觉得煎熬的是,在牢房里的这些日子,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人。 如今见到了,安心了,又觉得不该。 她不该出现在这种满是肮脏龌龊的地方。 盯着看了会儿,她先抽回手,把盒子打开:“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和书,也不知道陛下还要关你几日。” 第331章 落跑 陆惜月在天牢里待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外面的狱卒便小心翼翼来催。 陆惜月也没为难他,与萧云珩仔细说了两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这边刑部尚书得到一个消息。 五皇子的下属杨山当天没当职,问了他的同僚才知道,杨山早上托人告了假,说是家里有要紧事。 刑部尚书当即命宁遗的住处去找,结果宅子里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杨山自己连同他的妻儿,一并不见了。 “不成,这件事得禀告陛下。”刑部尚书没想到杨山跑了,心想再不将事情呈上去,接下来再有变故,他可承担不起。 大理寺卿仍有担忧:“若是陛下追问起来,我们为何不在得到线索时上报,又该如何,况且,杨山是五殿下的人,咱们要不要……” 刑部尚书明白他的意思。 与五殿下通个气,换作平常的琐碎事他大约会这么做,眼下这件事牵扯太多。 今日早朝的时候,各站两方的大臣们为了这件事争执的不可开交,可见影响之大。 一边是三殿下,一边是五殿下。 刑部尚书得有站队的想法,对着大理寺卿摇了摇头:“陛下何等敏锐,我们若是提前与五殿下通了气,他若是知道,咱们就该倒霉了。” 大理寺卿恍然,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难道说,当真是五殿下要陷害三殿下。” 二人不约而同起身,往宫里去。 “谁知道啊,咱们老老实实查案就成,这件事蹊跷甚多,只怕得等到找到杨山,才能弄清楚真相了。” 好在如今京城各处都封锁起来,城门紧闭,不得外出。 除非杨山有通天的本事,或是有不怕被他拖累的人脉,能给他想法子弄出去。 否则,他就一定还在这京城。 两人来到御书房,没一会儿,周潍领着几个内侍去传旨。 “父皇这个时候让本殿下进宫。”姬云堰看了眼厅堂外,橙黄色的天际,想到了前几日的事。 今日正好是三日之期,应当是刑部尚书与大理寺交代那西岭女奴死因的时候。 青年眯起了眸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内侍笑了笑:“殿下快随奴才进宫吧,陛下该等久了。” “好。”姬云堰应下,不动声色对着身旁心腹递了一眼,心腹会意,转头退了出去。 “劳烦公公跑一趟,不知父皇传本殿下进宫,所为何事?” 三皇子府中,姬无痕疑惑询问内侍。 内侍打着哈哈敷衍:“奴才就是个传话的,王爷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了。” 姬无痕抿唇,身旁的下人及时递上一袋银子。 内侍笑呵呵接了过去,利落收进宽大袖口中的口袋,低声道:“只听说陛下今日心情不大好,连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大人,都挨了责难了。” 他这番话说的隐晦,姬无痕却听明白了。 是为了江影月的事。 姚心语走了过来,指尖微微拢着衣袖,笑意不达眼底:“既是父皇传召,王爷就快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内侍不曾发觉,得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乐呵呵领着姬无痕进宫。 这边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出宫时,遇上了两位皇子的轿撵。 二人闷在马车里,决定视而不见。 开玩笑,这个时候冒头出去,不是摆明了告诉这二位麻烦事他们找来的么。 当然,不出去也不代表对方不知道。 总之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夏日里的夕阳余晖仍旧热的人直往外冒汗,天边的云霞越发红艳,像是一团火在烧。 陆惜月见到了姬云堰身边的心腹,又去见了卫宁,也就是宁遗,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身着男装,一双柳叶弯眉被勾的粗实,脸也涂的蜡黄,像是营养不良的黄皮小子,不仔细看,压根瞧不出几分相似来。 宁遗视线默默从眼前的‘丑小子’移开,捏着茶杯道:“之前一直忙着查案,根本抽不开身,刑部尚书又盯的紧,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杨山的事。 陆惜月瞥了眼他眼睑下的乌青,并没怪他,转而问:“那个杨山,真的跑了?” 她与姬云堰接触不多,朝堂上的事都是萧云珩在与对方商议,是以,对这些人员部署并不了解。 先前宁王府落败时,兵权被分散,一部分落到了姬无痕的头上,一部分在惠帝的手里攥着,还有一部分亦交给了惠帝信任之人,姬云堰是这两年才跃入朝堂中有了难以忽视的存在感,前几个月姬无痕接连被罚,手里权责被收,一小部分落到了姬云堰手中。 这个杨山就是这段时间被提拔上来的一位六品副尉。 江影月的‘死’怎么回事,没有人比陆惜月更清楚了,怎么可能与杨山有关。 宁遗也知晓缘由,也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奇怪。 他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五六,有妻有儿,常与姬云堰一同出入办事,不少与萧云珩接触多些的都知道这位六品副尉。 “看样子像,家里的贵重物品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妻子儿子都不在。” 话到此处,宁遗顿了顿:“不过,我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怎么说?” “他家里很整洁,整洁的有些,过了。”宁遗说着自己的猜想,他在江湖上风雨飘摇了那么多年,从任人宰割到杀手门门主,经历了无数,所以养成了对万事警敏的性子,每到一处,都会事先观察周遭的环境。 杨山的家里,不曾有一点儿杂乱。 “一个落跑之人,还带着妻儿,就算再镇定,也不会临走前将家里打扫一遍,偏偏,他家里连桌椅板凳,都摆放的很整齐。” 陆惜月静静听着。 “若是说他就是爱干净的性子,也不然,地上有些微乱的脚印,并不明显,还有柜子里留下的被褥衣裳,都很整洁。” 人在落跑时收拾东西总是紧张的,翻找的时候弄乱衣柜很正常,毕竟是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 “换做是你,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还会再逃跑之前,将弄乱的衣服,床褥叠好么?” 第332章 命中注定的敌人 陆惜月摇头,她当然没那个闲心思。 “所以你觉得,杨山一家不是逃跑的?”陆惜月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宁遗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为了嫁祸给姬云堰,所以造成了如今畏罪潜逃的假象,第二,就是有人掳走了他,用来嫁祸。” 毕竟,江影月根本没死,而是被眼前的‘丑小子’给放走了。 知道归知道,刑部尚书交代的事情还是要查的。 谁知道查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 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把矛头指向五皇子。 这人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这案子如今越发扑朔迷离,杨山还不知所踪,这边姬无痕也因此受到了不少影响,宁遗一时无法决断。 两人说了许久,直到斜阳散尽,隐隐有了昏暗迹象,宁遗不得不回衙门,才先后从茶楼中出来。 陆惜月拐弯进了七品香斋,把衣服换回来,将脸上的东西擦干净,才从后头拐出来,回到街上,去对面的医馆里买了些药材。 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街道,亭角上的铃铛叮叮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路过七品香斋时,马车停了下来。 华服锦绣的年轻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点心铺,在铺子里挑了好一会儿,最终唤来了掌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妃,姚心语。 “拜见皇子妃。” 掌柜恭敬行礼。 姚心语浅浅一笑:“掌柜不必多礼,听说你们这儿新出了什么,生辰蛋糕,不知可还有?” 掌柜一听,为难道:“这,皇子妃有所不知,这生辰蛋糕一般都是提前两日订了,才有的,不过我们这儿有画册,上面有各种样式的。” 说罢,一旁的伙计眼疾手快取了一本画册过来。 姚心语翻开画册,一页页看着,红唇轻扬,似乎心情不错,挑挑拣拣到最后,选了个略简单雅致的样式。 “两日后本皇子妃会命人来取,做的精致些。” 掌柜连连点头,不敢不应。 付了银子,姚心语在掌柜的目送下出了铺子。 一旁的伙计不免好奇:“掌柜的,这位贵人好眼生啊。” 从前没见过,瞧这穿着打扮,只怕在遍地勋贵的京城,也是身份极尊贵的。 掌柜的是从天下商行出来的,受过训练,京城中的勋贵人家都在画册上见过。 在天下商行做事,想晋位的快些,最重要就是把人给认全了,还有这些贵人的家事背景,对外公开过的信息。 “这位是姚相家的千金,如今可是三皇子妃,若我没记错的话,再过几日,应当是婉妃娘娘的生辰。” 这也难怪,三皇子妃会来订点心了。 宫里规矩多,外来的食物都是要经过层层检验的,她提前订,应当是准备试试味道。 出了门的姚心语并不知道掌柜和伙计的谈话,提着裙摆走到马车前,略一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陆惜月提着包好的药材出了医馆,也正好看了过来。 隔着一条街与过路的百姓,她看到对方投来的笑容。 浅淡,疏离,明明是打招呼的形式,却透着一丝冷。 又是女主啊,挺多天没见的了。 女子红光满面,玫红的镶金丝长裙直坠,举手投足间都是清雅从容,看起来尊贵无比。 不愧是女主,不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这就是光环的力量吧。 她回了个笑,转身欲走,姚心语身边的丫鬟却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宁王妃,我们皇子妃请您到茶楼一叙。” 陆惜月微愕,望向对面,姚心语已然等着了。 “我和你主子不是特别熟,应当没什么旧要叙。” 姚心语和其他的配角不一样,这可是拥有主角光环的女主。 好几次陷入麻烦的漩涡里都能全身而退,潇洒自如。 丫鬟拦在她身边,又是一拜,态度恭敬的很,仿佛料到了她会这么说。 “皇子妃说了,请您喝杯茶,顺道,聊一聊国公府的事。” 她笑了:“皇子妃难道比我还清楚我家里的事?” 丫鬟低头:“王妃应当不知道,王爷前些日子最近一直再查国公府当年贪污军饷的事。” 陆惜月心头一跳。 萧云珩在查原主家里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丫鬟见她不说话,也没急着催促。 犹豫了片刻,陆惜月提着药材往前走:“那就在前面的茶楼吧,我熟。” 那间茶楼的东家是七皇子,不属于女主的势力范围内,应当没事。 并非是陆惜月多心,主要是姚心语的身份摆在这儿,又和她一直是对立面的,想方设法的要和她说两句话,难保不让人疑心。 两人在茶楼的雅间落座,姚心语将丫鬟打发到门口守着。 “其实,我一直觉得,从前那个陆惜月,与如今的你,实在不像是一个人。” 姚心语率先开口,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倒了杯茶。 态度熟稔的仿佛两个人是相处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陆惜月轻声笑了笑,“人总是要变的,况且,我从前与皇子妃又不熟。” “可我对你,却是比你以为的了解的多。”姚心语说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被水烫的平缓的茶叶嫩绿,卷开独有的沁香,是上好的茶。 陆惜月心下觉得古怪,没有顺着她的话茬走:“皇子妃不是要说王爷的事,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宁王一直在查当年的事,看得出,他很在意你,大抵是想替国公府翻案吧。”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况且,我不会让他得逞。”姚心语声色淡淡。 挑开了伪装,反正双方处于对立,姚心语并不在意让她知道。 “我就是突然想来告诉你一声,最好让他不要再继续查下去,对他,也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陆惜月凝起眸子:“这是警告,还是提醒?” 女主好奇怪。 “都有吧。”姚心语勾了勾唇,笑意颇深:“我挺喜欢现在的你,比从前那个蠢的好多了,或许我们是注定的敌人,所以我不想你死的太早,那就太无趣了。” 陆惜月:“……” 这话怎么听出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来。 女主没事儿吧。 第333章 惠帝的质问 被眼前这双湛黑幽邃的眸子盯着,陆惜月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姚心语和上次见面时也有些不同了。 她保持着镇定:“那就多谢你的提醒了,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把她叫过来,就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陆惜月郁闷,不明白女主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何必急着走的呢,难道你不想知道,国公府到底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吗?” 陆惜月皱了下眉。 众所周知,国公府是因为贪污军饷,数目庞大,所以才被惠帝惩治。 作为国公府的千金,拥有着原主的记忆,陆惜月当然清楚这都是污蔑,罪魁祸首就是坐在眼前的这位。 她不由笑了:“三皇子妃同我说这个,不免可笑。” 姚心语也跟着笑了:“果然啊,你们都知道,所以,萧云珩才迫切的想要帮国公府洗刷冤屈。” 原先她还在想,萧云珩是为了陆惜月。 如今看来,这个可能性是有的,只是,不如国公府重立起的好处多罢了。 陆惜月一窒,笑意淡了许多。 不愧是女主,略一大意,话茬儿就顺着她的意思走了。 “不如这样,你们来辅佐三殿下,待他登基,我可助你们成事。”姚心语抛出了一个饵。 重起国公府自然是好的,她也乐见其成,但是通过与姚心语联手。 不成。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仔细考虑考虑吗,追随三殿下,可比五殿下要容易的多。” 五殿下生母早亡,就算如今风光,也风光不了几日了。 陆惜月眯了眯眸子,总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女主怎么想到跑过来拉拢自己了。 “三皇子妃不如仔细想想过往种种,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拒绝了。” 说完这句话,陆惜月没再犹豫,径直起身,推开房门走了。 姚心语慢悠悠端起茶杯轻啜了口,笑意在眼底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冷。 外头的丫鬟进来,方才她站在门口,里面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却也听的真切。 她不明白。 “皇子妃何必要来拉拢宁王妃,她实在是……” 丫鬟本想说粗俗无礼,毕竟以前她声名在外,目光触及自家主子的眼神,却不敢再说了。 可她实在不明白,皇子妃分明很清楚,宁王妃不可能会愿意的,怎么还会问呢, 与此同时,往王府路上去的陆惜月同样疑惑。 姚心语这是想干嘛,拉拢? 双方都很清楚对方做过的事,灭门之仇,几次三番的杀手刺杀,如此种种,她竟然还能冠冕堂皇的问她愿不愿意和萧云珩一起追随姬无痕。 简直可笑! 镜一与言一遂现身在她身侧两旁,提醒:“王妃日后最好少与姚心语接触,属下察觉她身上气息,似有不对。” 陆惜月转头:“怎么说?” 镜一想了想,诚然道:“只是觉得,她身上有股子不寻常的戾气。” 陆惜月抿唇,她也察觉到了。 而且,是真切感受到的那一种,所以她猜的没有错,姚心语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变化。 想想也是,她可是这本书的女主,拥有着强大的主角光环,尽管现在的局势并不利于她,只要不是死局,就会随着时间推移,为女主助长运势。 不然怎么能被称之为主角呢。 陆惜月又忍不住斥了两句原书的作者,女主的确强大,可惜就是有一点,手段太脏,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当初她作为读者的视角在看的时候,隐约就觉得有一丝不对,现在身在其中,才是真切感受到了。 至于这份改变的原因,又是什么,估计不是她这种炮灰能探查到的。 陆惜月想了想,最终没拗过自己,让镜一找个人去打听打听三皇子府上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直到天彻底暗了下去,宫里,姬无痕与姬云堰才见到了惠帝。 书房的门打开,周潍看着两名静候许久的皇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请两人进去。 书房里,惠帝面色平静,姬无痕与姬云堰纷纷行礼。 二人一个儒雅俊郎,行走坐立间姿态清雅,像是一株洁净的白兰,安静立于世间,另一个冷清如霜,又像是山涧的冗石,让人捉摸不透。 对,就是捉摸不透。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皇帝,他应当是开心的。 可若是两个优秀的,为了他似乎底下的这个位置争斗起来,连兄弟间的亲情都顾不上,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殿内气氛沉肃,惠帝的一言不发将幽静压到了极点。 周潍在旁看着,默默将手机的拂尘收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高座上的帝王开口了。 “你们可知道,今日让你们来,所为何事?” “想必是为了儿臣府上查出的那个西岭女奴的事。”姬无痕大胆开口。 惠帝没有答话,看向了姬云堰,“老五,西岭女奴的事,你怎么看?” 姬无痕低着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生欢喜。 父皇这话,意外试探。 是怀疑老五?! 姬云堰答:“儿臣听说,刑部尚书已经查到了线索。” 惠帝神色莫名:“不错,而且这人,与你可是大有干系。” “与我?”青年面上诧异。 “你手下不是有个叫杨山的。” “的确是有这个人,他是儿臣提拔的副尉。”姬云堰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惠帝的眼神寸寸落在他面颊上,似乎想通过他的表情,看出几分端倪。 然而,什么都没看出来。 “可你这个副尉,早就携着妻儿逃了,而且,还在他家里查出了与断肠草毒有关的东西,你作何解释?” 姬云堰心头一凛,大为吃惊:“父皇,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杨副尉为人端方正直,绝不会做这种事,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惠帝冷哼:“刑部的人事无巨细的查了,从断肠草的卖家,还有断肠草的汁液,都在他家里发现,还能是误会,老五,你如实告诉朕,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 第334章 疯长的猜疑 这一问相当的直白,众人听着皆是骇然。 能让一个皇帝如此质问,就算不是,他心里必然也是存了疑心的。 这个道理,姬云堰明白,姬无痕同样明白。 也因此,心里那份欢喜,更重了。 江影月的死,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确想过动手,只是没想到,被别人捷步先登了,思来想去,他弄不清楚是谁会动手。 老五这两年突然冒出来与他争这个位置,手段倒是不少,也的确成功了,但他却从未对那些无辜之人下手,这一点,他佩服的同时也不免鄙夷。 畏头畏尾,因为一点小事,一个不重要的人,便能影响自己的大计,这样的事,他做不来。 姬无痕始终认为,只要能成大业,那些牺牲,也就无足轻重了。 “父皇,事已至此,想必是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必然查出了什么,儿臣无法自辩。”姬云堰神色凝重,“杨山的确是告假离开,不过,儿臣并不觉得杨副尉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还请父皇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自会自证清白。” “时间?”惠帝拧起眉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并没有直接答应,转而把这话踢皮球似的丢给了姬无痕:“老三,你如何看?” 姬无痕一怔,没想到看戏会看到自己身上来。 他当然想说不行,可若是说了,父皇必然会觉得他不念手足亲情。 他咬了下舌尖,说出了违心话,面上还要表现的一派赤诚:“儿臣觉得五弟如此坚决,想必其中应当是有什么隐情。” 说出这话时,姬无痕觉得心里有针在扎。 他怀疑父皇是故意的,然而怀疑归怀疑,说出来是不可能的。 惠帝不由皱眉,似乎在考虑他的话。 他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又抛出了另外一件事:“朕倒是忘了,这女奴是从你府上查出来的。” “父皇,女奴是皇子妃当初见着可怜,才把她收下的,儿臣与皇子妃并不知情。” 惠帝坐在桌案前,没有理会他的话,将桌上一纸奏折往他的方向丢了过去。 “你自己看。” 姬无痕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将奏折打开。 看清里面的内容,他心下一沉。 高兴的太早了。 …… 两人出宫时,已然是夜色暗涌。 相比一早就被惠帝怀疑训斥了一顿的姬云堰,姬无痕的脸色反而要难看的多。 父皇怀疑的不止老五,还有他。 原先他还奇怪,要斥责老五,怎么还把他叫进了宫。 没成想竟是怀疑他自导自演,就是为了嫁祸给老五。 父皇对他们两人都有怀疑,所以这顿骂谁也没落下,这也就罢了,最令他气闷的事,老五竟然将舅舅的事揭露开来。 害得他又被拘着数落了许久,甚至还要停下他手里所有的事,准备找个人来调查舅舅的案子。 姬无痕走在宫里的路上,与姬云堰离的并不远。 皎洁的月色下,光影朦胧落在二人身上,照亮了周遭的小路,也照亮了他满脸的阴鹜烦闷。 直到外头的长廊上,他才恶声问:“老五,你什么意思?” 不怪他急,实在是眼下的情况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偏偏老五镇定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姬无痕原先并不是个容易脾气上头的人,相反,他太擅长隐忍了。 只是最近接二连三的被训斥和不待见,再加上每一件事都指向了他,没有任何一件事是顺心的,他不敢在惠帝面前表现出来,与老五这个早就撕破脸皮的兄弟,可没什么好伪装的。 姬云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三哥在说什么?” 姬无痕咬了咬牙,想着还在宫里,到底收敛起来,皮笑肉不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兰家的事。” 他看着眼前青年冷肃的面容,脑海中忽然恍过大红的花轿,挂着喜绸的骏马,迎亲的队伍,还有花轿旁,被打落面纱的少女。 该不会,表妹的事,也是他做的? 猜疑只出现了一瞬,与最近的事情结合起来,此刻如同疯草一般火速在心里蔓延。 他盯着神色淡然的姬云堰,被巨石压着的心又往下坠了坠。 先前,当真是他小瞧了这个弟弟。 姬云堰并不知道自己的沉默已经让姬无痕生出了无边的猜测和更多的警惕,只是道:“兰家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三哥不会以为,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吧。” 作为当朝皇子的舅舅,后宫婉妃的弟弟,姓兰的应当有自觉才是。 “瞒不住是自然的,就是没想到,你消息这么灵通。” 姬云堰怔愣了瞬。 “三哥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姬无痕睨了他一眼,深邃眉眼透出几分古怪。 “兰家的事,在当地已经传开了,而且,京城早就收到了风声,只是没人敢在明面儿上提罢了。” 百姓们知之甚少,听到声音的,自然还是有权有势的勋贵人家。 姬无痕脸色白了白:“你说什么?” “三哥早些回府吧,弟弟还有事,先告退了。” 姬云堰目的达到,看着他脸色崩裂,再装不下平日里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他不乐的与这样的人在废话下去,撂下这么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夜里比白日里凉快许多,微风划过脸颊,身上的烦躁一扫而空,姬无痕阴沉的脸色几乎比夜色还凉几分,手心微凉,戾气在胸腔里腾腾搅动着,直击五脏六腑。 他完全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舅舅的破事儿,竟然已经传开了! 回到王府,姚心语见到了来势汹汹的青年。 “语儿,你可知道舅舅的事。” 进门第一句话,不是与往日一般的嘘寒问暖,而是疑问。 姚心语抿了下唇,笑着抬头:“殿下不也知道么,怎么忽然说这个。” 眼前女子笑的温婉,语态又柔和,一下子就抚平了他心里的怒意。 理智归拢的瞬间,姬无痕放缓了语气,“不是这个,我刚刚得到消息……” 翌日清晨,朝堂上一如既往的热闹。 陆惜月给太后扎完针准备离开时,意外的碰上了三皇子的生母,婉妃。 第335章 你听说过雪糕吗 “婉妃,倒是许久不见你出来了。”太后神色淡淡看着婉妃。 自从姬无痕上次被惠帝斥责在府上禁足,再加上江影月的事,婉妃已有一个月未曾出她的宫闱。 陆惜月撩起眼皮看了温婉的女人一眼,随后垂下了眸子。 听点心铺的掌柜说,先前姚心语去点心铺订了点心,就是因为婉妃的生辰快到了。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婉妃的脸色的确比上次偶然见到是要红润很多。 “最近天气好,臣妾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太久不来给太后请安,臣妾心有不安,还望太后莫怪罪。” 女人嗓音柔缓,像是被揉碎在风里的凌凌霜珠,令人听着话音就觉得舒心。 “你有心了,坐吧。” 一旁的嬷嬷端来椅子。 “谢太后。”婉妃安静坐了下来,目光往陆惜月的方向瞥了一眼,轻笑:“没想到宁王妃也在,看来臣妾是赶巧了。” 太后听着这话,沉静的目光闪烁,看向了陆惜月。 陆惜月微微挑眉,没想到婉妃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自己。 “怎么,婉妃也打算让宁王妃帮你看看身子?”太后猜测着她来寻人的目的。 婉妃淡然一笑:“回太后,臣妾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三皇子妃。” 为了姚心语? 陆惜月心里疑惑更重,这一家子到底想干什么? 太后亦被挑起了兴趣:“三皇子妃怎么了?” “太后有所不知,三皇子与三皇子妃成亲多日,肚子里一直不曾有动静,是以,想让宁王妃帮着瞧瞧,或许有什么法子。” 两人成亲已快三个月。 太后闻言却是皱起了眉,不悦道:“三皇子妃还年轻,他们成亲不过三月,算起来,还是个新妇,婉妃未免太急了些。” 陆惜月暗暗诧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件事儿也不算意外。 原作里,姚心语与姬无痕成亲后一直不曾有子嗣,直到姬无痕登基后不久,才查出来怀孕三个月。 那时候,两人已经成亲三年之久。 新帝登基,皇后便有孕,说起来,算是大吉之兆。 原本因为子嗣问题对姚心语意见颇多的婉妃,不,那时候,已经是太后,也总算是满意了。 原作里的婉妃对姚心语是千好万好,唯有想要孙子,重男轻女这一点,是最让人诟病的。 她还记得姬无痕的舅舅出事的时候,姚心语袖手旁观,甚至暗中推动了姬无痕舅舅的死,让婉妃察觉,婉妃几乎要以死相逼。 姬无痕被加在这两人之间,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姚心语。 一个总会给自己拖后腿的舅舅和自己的心上人与前途相比,孰轻孰重,显然易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连女主大人都躲不了的催生。 若不是知晓有这么一段剧情,陆惜月大概会觉得,婉妃十有八九揣着其他的目的。 太后是个明事理的,活到了这个岁数,富贵,尊贵,什么都有了,许多事情自然就看开了。 婉妃嘴唇阖动着,想反驳,就听太后道:“这孩子才十七岁,说起来这个年纪都是半大的孩子,哀家瞧着三皇子妃是个不错的,婉妃何必着急,你还年轻着,何愁抱不到孙子。” 婉妃唇瓣阖动着,不知想说什么,顾忌着太后,只是道:“臣妾只是觉着,年轻人早些有孩子会稳重一些。” “哀家倒是觉得,三皇子妃十分稳重。”太后深深睨了婉妃一眼:“或许比三皇子,还稳重些。” 婉妃的话彻底被太后堵在了嗓子眼儿。 站在一旁听完了两人的谈话,陆惜月脑海中无数想法交织着一闪而过,她迅速收拾了东西,向太后请辞。 太后还打算与婉妃好好说说,留她这个晚辈在自然不方便,点了点头,应下了。 婉妃心有不甘。 宁王府一家与他的儿子处在对立面她很清楚,可陆惜月的医术绝佳,是宫里几位太医都认证过的。 想当年,她进宫许久都没能得到皇上关注,还是后来偶然间在御花园碰见了惠帝,当时她正在折花,准备拿回去剪了枝叶插在花瓶里,权当是消遣,谁能想就这么撞见了。 当天晚上,她就被惠帝宠幸,第二日晋了位份,后来也陆陆续续侍过三次寝,两个月后,就被查出了有孕。 仅仅侍奉了陛下四次,便怀上了孩子,而姬无痕与姚心语日日相对,却迟迟没有动静。 婉妃如何能甘心。 如今几个皇子中,唯有她的老三成了亲,又是几个皇子中年纪最长的,若是再占了个有皇长孙这么个好运,何愁争不到东宫之位。 可这份心思,是万万不敢在太后面前暴露的。 出了宫,陆惜月回到王府稍做收拾,与赵品谦一道去了新开的铺子。 朝堂上的事情,她插不上什么手,姬云堰那边也自有安排。 如今局势紧张,谁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局,多赚点银子,才是上上之道。 “冰饮铺子上个月的盈利翻了两翻,还有上升的趋势,倒是成衣铺的生意,算不上多好,你看,要不要再弄点新花样出来……” 赵品谦把账本交到她手里,粗略解释了下几个铺子的情况。 香露铺子和点心铺子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稳定,如今点心铺子已经设有五家分铺,香露铺子月底才开设了第七家。 冰饮铺子唯有在夏日里生意最好,也就是上个月天开始热起。 陆惜月翻看着账本,一旁的放着冰块的盆里凉气直往外冒。 她盯着冰块盆,忽然有了主意:“大哥,你听说过,雪糕吗?” “什么东西?” 半个时辰后,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三个大碗。 绿豆沙,牛乳,还有白糖,东西都是点心铺子现成的。 桌子旁边的冰块多了不少,还有一罐盐巴。 陆惜月要做绿豆雪糕,其实很简单,把三种原料混合,找一个密封的容器放好,她用的是铁盘子,点心铺子呈点心用的,平铺上去,放在撒了盐的冰块上。 她粗略估计了下,大概三分之一柱香的时辰,盘子里的东西就被冻的梆硬。 第336章 萧云珩跟了你也是心大 她取来刀,刀自然也是从点心铺子拿的,把成块的绿豆雪糕切开,放在碗里,递给一旁等了许久的青年。 赵品谦不带怀疑的用勺子铲了一块,没铲动。 陆惜月递过去一双筷子:“大哥,直接咬吧。” “……” 他动了动牙,本着相信她的选择,一口咬了上去。 与白糖牛乳完美混合的绿豆沙掉了一块落在口中,冰冰凉凉,比一旁的冰块盆还能舒缓夏日的闷热。 牛乳醇香,豆沙疏松绵密,混上白糖,口感绝佳,是比鲜果冰酪还新奇的口感。 “这就是雪糕!”赵品谦惊了惊,他向来知道小丫头的创造力,七品香斋是,冰饮铺子,香露铺子亦是,没想到还有。 “大哥,味道如何?” 这里原材料少,又没有机器,能做出来已经算不错,至于口感,陆惜月当然不会拿这个与她从前吃过的比。 赵品谦又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给出答复:“吃第一口时挺新奇的,不过仔细尝过,会发现牛乳味道略重,有些冰牙。” “与冰酪相比如何?” 冰酪其实与冰淇淋有些相似,是夏日里勋贵人的消暑利器。 普通人家自然是吃不起的。 “换做是我,我会选择冰酪。” 陆惜月点点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退怯。 完美复刻肯定是不能够了,不过有七八分的口味还是能做到的。 最重要的还是原材料。 绿豆磨的太沙,牛乳厚重,白糖不够绵密,都是问题。 她自己动手尝了一口绿豆雪糕,味道确实一般。 少女撑着下巴,就这么盯着一碗雪糕发呆。 赵品谦有些无奈。 “行了,要琢磨也别站在琢磨,铺子的账本你也看过了,接下来我要忙薛记的事,你还是仔细想想,怎么把萧云珩弄出来吧。” 他就是这小丫头无偿雇来的劳工。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己夫君还在天牢里,竟然还有心思出来做生意。 “不用管他,他又没什么危险。” 这个时候,惠帝估计都把他给忘了。 赵品谦嘴角抽了抽,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我说妹妹,萧云珩是你的夫君啊。” 竟然这么不上心的么。 先前好几天见她往宫里跑,还以为她是为了向太后求情,才那么勤快。 “我知道,大哥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萧云珩跟了你也是心大。”赵品谦忍不住笑,“你啊,待人家好点儿。” 从前他还怕自家妹子陷进去了,如今看来,陷进去的分明是萧云珩那小子。 陆惜月失笑:“大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也不知道你能这么潇洒从容。”赵品谦耸耸肩,手上折扇再度打开:“钱呢,哥哥有了,你也不必这么着急。” “知道知道,谁让你是我亲大哥呢。” 没有血缘,胜似血缘的那种。 回府的路上,陆惜月往点心铺子跑了一趟,寻了两个做点心的师傅商讨了一下,也没得出个什么好结果来。 他们没有吃过雪糕,自然不懂得如何去做。 临走前,她看到了姚心语的订单。 以防万一,她叫来掌柜交代:“明日有人来提点心的时候,请两个大夫过来,验一验这点心。” 掌柜的听着,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妃放心,这我早就准备好了。”与宫里的贵人打交道,哪儿能不多留一个心眼儿呢。 这边寻找杨山的事正在紧密的进行着,姬无痕的舅舅兰坪也被押入天牢。 惠帝处理兰坪的时候大概是想到了萧云珩还在牢里待着,略一琢磨,唤来了周潍。 “太后的病如何了?” 周潍心下疑惑了瞬,觑了眼惠帝莫测的脸色,道:“听太医说,已经大好了,宁王妃那边的意思,再扎上三日,日后只要仔细休养,不受刺激就不会复发了。” “她去看过宁王?” 周潍点头:“去看过一次,不过是太后娘娘允许的,好像是宁王妃没同太后提,太后可怜她,才给了她恩典。” “陆家的小丫头,倒是很有意思。” 换做其他人,估计早来求了。 周潍不吱声,揣测不出圣意。 惠帝握着墨笔的手放了下来,看着桌案上的奏折,深思许久,又道:“宁王在天牢里有些日子了。” “已有六日了。” “六日。”惠帝口中唸着,吐出一口浊气,才道:“让他赶紧滚出去吧,在天牢里吃了这么多日的闲饭,还想继续赖着不成。” “是,奴才这就去传令。” 萧云珩很快被放了出来,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府,那里有他想见的人。 可还是要等一等。 从天牢里出来,他径直去了御书房。 惠帝把人晾在外面许久,不见,也不说不见,只让人等着。 青年倒也老实,让他等着也一声不吭。 就这么等了一个时辰,惠帝坐在书房里都觉得憋闷。 “宁王呢?” “宁王还在外头等着呢。”周潍忙奉上一盏凉茶。“陛下可要见一见?” 凉茶入口,驱散了闷热,惠帝摆摆手,不耐烦道:“打发他走,大热天的,他不闷,朕还觉得烦。” 周潍心下无语,面上却不显,应了声是便下去。 陛下啊,就是口是心非。 明明是心疼小宁王。 萧云珩从天牢里出来的消息很快传开了,然而,这一个时辰里,惠帝不见他的消息,也紧随其后散了出去。 姬无痕见了姚相,心中隐隐不安:“相爷,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待见萧云珩,又为何放人出来。 可若是待见,怎么会把人在大太阳底下晾一个时辰。 姚相摸了摸下巴:“大约是觉得小惩大诫便足以,三殿下,眼下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本殿下明白,可舅舅那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应对。” 最重要的事,那些都是实罪,人证物证俱在。 “还有本殿下的母妃,她太看重舅舅了,要是见死不救母妃定然会觉得我不孝。” 今早上完早朝,他就被被叫进了宫里数落了一顿。 救兰坪,风险太大,还不一定能成,不救,他们母子之间定然会生出嫌隙。 第337章 迟早有一天换我欺负你 晚风拂过面颊,吹散了一日的燥热。 沐浴过后,陆惜月换上了干净衣裳,拿来纸笔在床头点了灯,开始琢磨起雪糕的制作法子来。 屋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身墨衣的男子迈开长腿进来,一眼扫到窗前坐着的人,平静无波的眼眸骤然翻滚起浓烈的温情缱绻。 “阿月。” 他走过去,深邃的眸光落在那张被月光照亮的面颊上,似乎要将这张脸刻进心里。 陆惜月早听说他被放了出来,又被惠帝晾在书房门口好一阵,见他站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皱了下眉。 她展开双臂,等待他的怀抱。 萧云珩却犹豫了。 “我太脏了,先去洗漱。” 萧云珩知道,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陆惜月是极爱干净的,当然,危急关头除外。 是以,他虽然在牢房里也是日日换衣裳洗漱,到底沾染了里头的晦气和血腥味。 他说完,克制着转过头,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 陆惜月笑了笑,上前,手指勾住了对方的,“不抱一下吗?” 萧云珩怔了怔点头,自然是想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鼻息间来源于自己身上的异味给拦了下来。 然而,下一瞬,温香软玉却扑了满怀。 陆惜月双手揽着他的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将人抱紧了。 青年的手也瞬间搂紧了。 陆惜月抬头,目光明亮:“下次别再冒险了,哪怕是为了我。” 萧云珩心下微动,试探着凑上去亲了一下:“不会再有下次了。” 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他也绝不会让她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陆惜月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随后无情的把人推开,“好了,去洗澡吧,怪臭的呢。” 萧云珩:“……” “好。”他笑着吞下外衣,往屏风后沐浴去了。 陆惜月重新坐回窗前,手中的墨笔在纸上胡乱写了两下,听着屏风后窸窸窣窣的水声,心思压根没在上面。 水是温热的,萧云珩略泡了泡,就让镜一换重新换了一桶。 等沐浴完,萧云珩起身准备从浴桶里跨出去,才发现干净衣服忘拿了。 他默默缩回到浴桶里,往外唤了一声:“阿月,帮我拿下干净的衣服。” 陆惜月挑了下眉,唇角勾起抹笑容,去柜子里拿了干净衣服。 等她走过去,发现萧云珩居然瑟缩在浴桶里,。 这是怕她干点什么? 她视线从上到下,看到水面上漂浮的花瓣,不由皱眉:“这水,是镜一准备的?” 萧云珩点点头,耳尖有点红,不知是被温水热气蒸腾的,还是别的。 “……他还挺有少女心。” 谁家的暗卫帮主子,还是男主子准备花瓣澡啊。 “他还挺贴心的。”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萧云珩耳尖更红了,当然了,他也没想到镜一居然会跑到院子里专门去摘这些花瓣过来。 果然,最近没给他派一些活计,太闲了。 还不知情的镜一正蹲在树梢上揪花瓣。 主子从天牢回来,身上味道确实……有点重,王妃是极爱干净的人,还是个姑娘家,将主子身上弄的香一些,必然错不了。 镜冷面无情味主子着想一默默挺直背脊。 在暗处看着的言一猜到了自家老大的想法,默默为其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是老大,最懂主子心思。 被属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萧云珩将身上擦干,才拿起衣服穿上。 陆惜月想不出做雪糕的法子来,干脆也不想了,翻身上床睡觉。 床榻的另一边,萧云珩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一只手伸了过来,横在她腰下,略一用力,把人卷到了自己怀里。 陆惜月抬手抵在他心口,无奈道:“热。” 萧云珩直接把被子掀开了:“那就不盖被子。” 话落,他直接把陆惜月圈在了怀里。 隔着一层布料,陆惜月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皮肤上滚烫的热度。 月光凌凌,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某人漆黑,深藏渴望的瞳孔。 她把手覆到对方脖子上,低声说了两句。 青年瞳孔中神色骤然僵住了。 只这么一瞬,房间里的温度都升腾起来,火热,暧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灼烧。 耳边男人的呼吸都是急促的。 就在陆惜月以为他会做点什么时,他却把自己搂的更紧了。 “阿月,睡觉吧,明日还有事。” 陆惜月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看了许久,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莫不是前几次没能如他的愿,所以导致他那什么有点问题? 想到此处,她暗暗伸手,指尖落在萧云珩手腕上。 脉搏平稳,十分正常。 就是有点欲,,火过旺。 察觉到她的东西,萧云珩眼神暗了暗,不等陆惜月开口说话,低头,堵住了那双令人朝思暮想的红唇。 青年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陆惜月几次被亲的喘不过气。 衣衫半落,少女肌肤细腻,白皙胜雪。 萧云珩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继续下去,将她的衣服提上去,随后又躺了下来。 迎着少女疑惑的目光,他又气又想笑:“阿月,你放心,我身体没问题。” 陆惜月点点头,手从下面抬上来:“看出来了。” 所以为什么不继续呢。 陆惜月当然不怀疑萧云珩对自己的感情,单纯好奇罢了。 这厮之前恨不得一口把她给吃了。 现在这是准备当柳下惠? 黑夜里,少女怀揣疑惑的目光令萧云珩难得无所适从,他撇了撇嘴,张口咬在了她脸颊上。 “你……你还小呢。” 许久之后,他小声道出了这么一句话:“听说女子太早有孕对身体不好,再等等,再等等吧。” 陆惜月听后笑了。 一方面是觉得他暖心,另一方面又觉得某人是不是有些自恋。 “你怎么就确定,一定能……” “阿月怀疑我的能力?” 萧云珩蹙眉,微眯的眼眸中散发着堪比恶狼般的幽深目光。 他捉着少女的手,探了下去。 他男人语调微扬,凑在她耳边:“放心,你欺负我欺负的这么开心,迟早有一天,我得欺负回来。” 第338章 银钱动人心 陆惜月睁大了眼。 男人笑的肆意,仿佛是找到了什么乐趣般,低头,又亲了她一下。 “睡吧。” 陆惜月径直把某人推开了,“我要自己睡。” 萧云珩:“……” 他刚刚是不是不应该把心里话说出来。 兰坪被捕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官员又奉命去兰坪家里大肆搜查了一番,这么一番动作下来,百姓们自然就知道了。 兰坪谁不知道啊,三皇子的舅舅,当初三皇子娶亲的时候,还跟着三皇子的迎亲队伍走在前头嘞。 没想到,长的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竟然干这么不做人的勾当。 茶楼酒馆里,兰坪的所作所为遭到了无数人的唾弃。 连带着姬无痕,都跟着遭殃。 毕竟是亲戚关系呢,都说官官相护,谁知道三皇子有没有帮着遮掩。 萧云珩一早收到姬云堰的消息,赶到了东街。 陆惜月本来想去街上铺子转悠转悠,说不准就想到了做雪糕的法子。 奈何萧云珩担心她有危险,说什么也要把人带在身边。 于是乎,一帮查案子的人骑在马上,萧云珩为了不引人注目,还遮掩的容貌,主动做起了车夫,带着他赶着马车一道前行。 姬云堰:“……” 紧随其后的四五个侍卫:“……” 宁王妃得是个天仙吧,才能让小宁王护成这样,这是生怕人跑了还是怎么。 陆惜月坐在马车里,颇为尴尬。 偏偏萧云珩总拿着上次被戎玉绑走的事情在他面前可怜兮兮的诉苦,陆惜月最受不住他装可怜。 明明是个快一米九的高大青年,还是个王爷,原文里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反派,为了你的安全跑到你面前眨巴眼,像个小媳妇。 这谁受得住。 一时不查,就被带过来了。 等到了东街那户人家,姬云堰让侍卫们守在巷子东西两边,他则过去问话。 “等等,还是我与阿月去吧。”萧云珩把人拦下,“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与阿月装作问路讨水喝的夫妻,先查看一下情况,倘若真有异样,你再进去也不迟。” 对方要是真心虚,见了他,估计想都不想就准备跑路。 就算被抓,到时候拷问又是一番功夫,不如先抓着他们的错处,再行事,会方便许多。 姬云堰想了想,同意了他的提议,“也好,你们小心。” 陆惜月从马车上跳下来,与萧云珩到了门口,敲响大门。 “谁啊?” 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看着门口的年轻夫妻,男子相貌清秀,个子高挑,女子姿容漂亮,十分般配,尤其是身上的衣料华贵,看起来不似凡品,妇人不由警惕起来。 “你们找谁?” 陆惜月这下总算明白了萧云珩大清早遮掩容貌的目的了。 她上前,甜甜一笑:“姐姐,我们夫妻路过此处,被偷了钱袋子,如今身无分文,不知能否讨口水喝?” 说着,她皱眉擦了擦额头汗珠。 妇人看着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话音又软,心里的警惕性霎时间消散了许多。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叫她姐姐嘞,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旁的不说,她们这一代三只手的确不少。 “姑娘等着,我去给你们打些水来。”妇人没有多想,捱着门,回头取了两碗水来。 少女顿时感激道谢,接过水与萧云珩一人一碗喝了个干净。 连碗底的水珠都没舍得剩下。 妇人顿时更加可怜眼前这对年轻人了,天儿这么热,她们是在外头晒了多久呀。 瞧着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怪让人心疼的。 喝完水,陆惜月把碗筷递过去,又道:“不知能不能请姐姐再帮一个忙。” 妇人一怔,下意识皱眉,正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得寸进尺,随后手上就多了一支玉钗。 “这玉钗成色不错,不知能不能从姐姐手里兑二两银子,让我们夫妻好在这里寻个住处。” 玉钗当然不止二两银子。 自古以来,银钱能动人心,这东西是之前惠帝赏的,宫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放到当铺去,最少也能卖一百两银子。 瞧这妇人身上衣衫素的厉害,还有两处补丁,估计也是穷习惯了。 五皇子不是说了,这妇人之前把一半儿院子租给了那几个可疑之人,得了不少银子,可见是个贪财的。 而房租租出去的时间,在杨山失踪前一日,最重要的是,宁遗那边的消息,曾经在杨山家附近见到有行踪诡秘的青年从里头出来,到了妇人家里附近,消失不见。 妇人一眼就看出了玉钗的精致程度,瞬间心动。 “自然是成的。”妇人喜滋滋收下了玉钗,抬头就看到了少女发髻上亮的晃人眼的大珍珠簪子。 这个更值钱。 妇人心念微动,几乎是下意识开口:“不如二位进屋里等吧,我也好去给二位拿银子,外头日头可晒嘞。” 这俩人穿着富贵,应当是来寻亲的富人家,像这些人身无二两肉,要是能把他们扣下,留下他们身上的贵重物品…… 妇人仿佛看到了日后的富贵日子。 “那就多谢姐姐了。”陆惜月微微一笑,与萧云珩进了院里。 小院里有不少房间,妇人领着人进去,让他们在院子里的凉亭下等,自己则去了屋里。 陆惜月看到妇人唤了一个四十多的壮汉进屋。 对面的屋子里,有人见他们进来,把窗户给关上了。 萧云珩耳力好,隔着一方庭院和一堵墙的距离,都能听到对面屋里的声音。 “有两个男子,听声音是三十多岁,方才我匆匆瞥了一眼,那人瞧着不是寻常百姓。” “这么说来,咱们没有找错地方。” 杨山一家子,要么是偷摸住在这里,要么,就是被人绑到了这儿。 “应当不会错。”萧云珩扫了眼旁边几间房,其中一间房是上了锁的。 “哎呦,让二位久等了。”妇人笑呵呵从屋里出来,“实在对不住二位,我这儿没有现银,二位请稍等,我去寻我家那口子拿银子。” 想把这两人留下,光靠她们夫妻俩定然是不够的。 第339章 被扒的连底裤都不剩 妇人眼里闪烁着精光,看着二人的眼神好像待宰的肥羊。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了一眼,轻而易举看穿了妇人内心所想。 “那姐姐快去快回,我们在此处等你。”她笑着回了一句。 妇人见状,连声应好,忙不迭离开了。 院子里,躲在屋子窗后的汉子手里捏着玉钗,视线灼灼透过窗口,生怕眼前这两头肥羊跑了。 与此同时,隔壁间屋里的两名男子悄然无声合上了窗缝。 “这二人什么来头?”高个男人手里握着长剑,对于忽然到来的一双陌生男女,心怀警惕。 他们在此处住了有些日子,房主夫妻俩是个贪财的,给了好几次银子,才堵上了这些人的嘴。 另一个人没有高个男子这般强的警惕性,只多看了眼貌美的少女,耸了耸肩道:“估计又是这对黑心的夫妻在外头遇上的冤大头,不必理会。” 高个男子听到同伴的话,面色反而更加凝重:“与这样的人同住屋檐下,终究是危险,还是要赶紧找时间离开这儿。” “说的轻巧,现在城里城外都封了,想出去哪儿那么容易,况且,你忘了主子交代的事了。” 这边妇人搓着双手,美滋滋出了院子,然而,才道巷子口,脖子上忽然横了一道冰凉。 妇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便看到侍卫那张冷冰冰的脸,险些失声惊叫。 侍卫及时出声:“若是叫出声,别怪我手下的刀不留情。” 妇人顿时禁声。 脖子上凉嗖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手上都带着武器,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 妇人心里骇然,下意识以为几人是来寻仇的,不自觉就软了腿,哆嗦起来。 “说,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先前他们来探听过消息,妇人两口子大概是收了银钱,嘴巴紧的很。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二位好汉,我可是平头的良民,没干过坏事儿啊。” 妇人脑海里恍过男子住进院里时撂下的狠话,还有她那手臂狰狞交错的伤口,半句话也不敢透露。 她男人还在院儿里呢。 见妇人嘴硬,侍卫也没再追问,而是摸出了一把绳子,三两下将妇人捆了起来。 妇人哪儿见过这阵仗,张嘴就要喊人。 声音还未出口,侍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布,就这么塞到她嘴里。 “先带下去,等宁王和宁王妃出来。”” 小院儿里,妇人的汉子迟迟等不到人回来,不由急了。 陆惜月与萧云珩将院里的情况摸索了一番,起身欲走。 汉子追了出来:“二位,二位这是要去哪里,这,这银子还没拿回来呢。” “我们去门口阴凉处等着,日头有些大。”陆惜月抬手遮了遮阳。 汉子观察着二人脸色,似乎不是作假,松了口气。 “二位进屋里等吧,外头太阳是有些大。” 汉子不敢让两头肥羊跑了,脑子飞速旋转。 “只怕不大方便,我瞧着屋里像是有人住呢。”陆惜月接过话茬,笑道。 汉子粗神经,想也没想就道:“不过两个租客罢了,你们发的这屋来。” 他指着自己屋妇人住的那间屋子。 “大哥这里还可以租房啊?”她表现出了好奇心。 “不过是空着的房间没用,就租出去,也算是一份收入,补贴家用罢了。” “不知大哥这房子怎么租的,我方才瞧着是两位年轻男子,不知我们夫妻两个若是要租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汉子一听,眼睛亮了,压根没将怀疑眼前少女的目的。 瞧这两人穿的光鲜亮丽,出手又这么阔绰,这要是租了他的房子,那银钱还不是像流水一样。 “怎么会不方便,这俩人平日都不怎么出门,只偶尔与朋友一起,姑娘若想看房,我后头还有一间。” 陆惜月敏锐的捕捉发的了汉子口中的“朋友。” 她佯装惊讶:“整日不出门还能有朋友?” 少女睁大眼,眼里懵懂无知。 汉子嘴巴咧的老大,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的,涉世未深,这点儿浅显的事理都看不出,够笨的呀。 “怎么没有,他朋友都成亲嘞,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汉子比划了一下印象中小孩儿的身高。 陆惜月闻言,抿着唇,视线掠过萧云珩的双目,二人彼此交换了眼神。 汉子见时间的确久了,思索着自家的婆娘怎么一去这么久不回,便准备出去找找。 反正这俩夫妻看起来没脑子,应当不会跑。 这般想着,他交代两人在屋子里等着,遂出门去。 临走前,还把大门锁上了。 没脑子的陆惜月与萧云珩坐在屋中,相视一笑。 根据汉子方才的话,杨山与这里的租客有关系没跑了。 只是,姬云堰信誓旦旦表明杨山不会背叛自己,听汉子方才的话音,杨山分明不是被迫的。 “我看,现在可以了,反正确定了杨山与他们之间必有关联,不如直接动手。” 说到此处,陆惜月又有些担忧:“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杨山在哪里,万一他们破罐子破摔?” 萧云珩拧眉想了想,做了个决定。 片刻之后,他走到那间房门口,敲响了房门。 屋里的两名男子对视一眼,顿时警惕起来,一人藏在门后,手握着长刀的刀柄,另一人则上前去开门。 “有事?”男子面色不善。 萧云珩道:“房主夫妻俩个说是出去兑现银来,至今未归,不知二位可知道去哪里找?” 男子一听,上下打量了眼前青年一眼,眼底涌出几分嗤嘲的笑。 他忽然来了善心,道:“劝你们夫妻俩赶紧走,免得待会儿被扒的连底裤都不剩。” 青年登时严肃起来:“这话从何说起。” 男子不耐烦:“话已至此,你们信就赶紧走,不信也没办法。” 见眼前的青年面露狐疑,甚至探起脑袋,目光往屋子里跃,青年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关上了半扇门:“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青年没说话,甩了甩衣袖,走了。 身后的门霎时间被关上,传出砰的一声响。 第340章 黑心肝的夫妻俩 站在窗户后的二人看到青年拉着女子迅速离开了院子。 高个的男子双手环胸,好整以暇道:“倒是难得见你大发慈悲。” 另一名男子轻笑:“只能说谈的运气好吧,我早瞧这妇人两口子不顺眼了,银子一次次的给,胃口一次比一次大,迟早有一天收拾他们。” 萧云珩与陆惜月出了院子,与姬云堰等人汇合,在转角处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夫妇俩。 姬云堰凝眸问:“里面情况如何?” 萧云珩道:“可以确定,他们知道杨山在何处,就是无法确定,他到底是被迫,还是自愿。” 姬云堰默了默:“杨山必然不会背叛本殿下。” “五殿下何以这般确定?”萧云珩平静开口。 被绑着的夫妇俩口中塞着布条,在听到这声“殿下”后,眼睛睁的老大。 这几个到底是什么人? 尤其是这两个看起来没脑子的夫妻俩,怎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等找到杨山,宁王就知道了。” 姬云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萧云珩也没追问,说出了他的想法。 敲定了后面的计划,几人立刻把夫妻俩拖着离开。 马车上,看着左边姿态亲昵的夫妻俩,又看了眼右边面无表情的俊郎青年,脑海中那声“殿下”忽然浮了上来。 一个殿下,一个宁王。 夫妇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吸声都险些停了。 妈呀,这些可都大人物! 想到他们之前还试图把这些人当做肥羊来宰,二人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他们还能不能得一个痛快的死法? 妇人忧心忡忡,此刻无比后悔,先前不该看到少女给的玉钗就鬼迷了心窍,把人领回家,试图杀人越货。 这般想着,手心忽然一阵锐痛传来。 藏在袖子里的玉钗被拿了回去,青年贴心的掏出帕子擦干净,抬手将其簪入了少女的发间。 青年目光轻敛,少女发髻间不过两个发饰,素净的很。 他想起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珠宝,都是惠帝赏赐的,由衷道:“等回头我把陛下给的首饰都收拾出来,你看看喜欢的,每天换着花样戴。” 他母妃虽然为人大方娴静,对自己的容貌也十分爱惜。 她还交代过自己。 日后娶了媳妇,一定要如珠似宝的待着,这世间的姑娘家,就没有不爱漂亮的。 先前萧云珩提过,只是后来陆惜月被戎玉绑走后,他整天提心吊胆,就忘了这茬儿,如今从妇人手里拿回玉钗,这才想起来。 陆惜月摸了摸头发,有些无奈:“那些都太贵了,戴出去太招摇了。” 主要还是太贵了,她每天忙东忙西的,不知道再忙什么,一不小心丢哪儿了,得心疼死。 “无妨,不过是首饰罢了,你戴着好看,我喜欢你戴着。” 青年自然而然的说着,面上一片赤诚。 “咳咳。” 姬云堰只觉得尴尬,默默转过头,以咳嗽声来提醒二人。 “又看话本子了?”陆惜月蹙眉,“还是又听镜一胡说八道了。” 萧云珩:“……”怎么夸她的话反倒是被觉得居心不良。 镜一:“……” “……没有。”萧云珩撇了撇腿,脸颊微微发烫,到底顾忌着还有人在,把人往身边带了带,低声道:“就是觉得你戴好看。” 在他心里,这世上,在没人比她还好看的了。 姬云堰:“……” 总觉得宁王拿他当不存在。 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夫妻俩睁大眼听着眼前的贵人哄美貌的姑娘家开心,尤其是妇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比汉子精明,一下子就想清楚其中的关翘。 原来打一开始,这两位贵人就打算用银钱拉她上钩,后来见她好财,就不动声色的露富,让她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任由她出门被抓。 后来又设计让她家的蠢汉也遭了殃。 这哪里是什么蠢货,空有美貌没脑子的富贵人家,分明就是俩黑心肝的夫妻,黑透了的那种。 妇人想明白了,绝望抬头,内心无限凄凉。 为了他们夫妻俩个犯下的罪,竟然惹的这么多贵人出动,这下真的完了,脑袋定然保不住了。 汉子没有妇人想的那么多,不断的给妇人使眼色,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气怼,若不是被绑着手脚,她定然抓花这蠢王八羔子的脸。 马车从五皇子府的后门驶了进去。 夫妇俩被带到一间柴房,拿下了嘴巴里塞的布条。 “呜呜呜,几位贵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哪里得罪了贵人,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得了空隙,妇人鼻涕眼泪落得飞快。 侍卫站在三人身前,将试图扯姬云堰裤腿求饶的妇人一脚踹开了:“说,那两名租客是什么时候住进去的?” “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小。” 妇人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问的他们夫妻俩。 “若是不说,便酷刑伺候。”侍卫板着脸,当即从同伴手中拿出了拔牙齿的老虎钳。 上头还有干涸的血迹。 妇人心头一震,不敢多想:“是,是半个月前就订了房,最近几天才住进去的。” “一共几个人,他们还和谁见过面?” “一共就两个,不过最近不是上午就是傍晚,会有青年,三十出头,有时候还带着个孩子,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 “青年长什么样?”姬云堰神色有些冷。 “还挺俊俏的,看起来像习武之人,特别高大,不过眉眼处有一道这么长的疤。” 妇人捏着两根手指比划了长度。 “有没有一个妇人来过?” “没有,都是男子。”妇人老实交代。 问完话,三人走了出去。 “看来这件事对方早有谋划,就算是江影月没有‘假死’,他们也会动手。” 半个月前就订了房,那个时候,苗疆的不过才离开京城。 几人踏着月色,停在了八角亭下。 “那俩人见这夫妇俩彻夜未归,定然心生猜疑,紧张不安下,肯定会带着人换一个藏身之处。” 萧云珩已经让暗卫在暗处盯着,绝不会漏掉半点线索, 第341章 野心渐露 和他们料想的没有错,两名住在妇人家中的男子当天晚上见那对夫妻没有归家,果然起了疑心。 夜色渐浓,二人查看了院子里的几间房,也不见那对夫妻的踪迹。 “我就说白日里那对年轻夫妻看起来不简单。”高个男人懊恼的捶了下桌面,“咱们还是赶紧撤吧,留在这儿,迟早被一锅端了。” “你别忘了,主子交代咱们得到城门开放了才允许离开,现在离开了,万一被发现。”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高个男子厉声打断他的话。 “这个时候走,那几个人怎么办?”另一名男子面色沉沉,照实说,同伴的担忧也有道理。 “抓着那个小的,还愁大的不老老实实跟着。” “走当然可以,可我们去哪儿。” 男子抛出最根本的问题。 “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先把人带上,我出去看看。”男子推开门,警惕看了眼四周,才飞身上了屋檐。 看到忽然冒出的男子,镜一立刻递了信号给手下的暗卫,众人纷纷藏了起来。 夜色的遮掩下,男子并没看到什么人。 或许是出于本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看着院子旁枝条垂落几乎到地上的柳树,眸子微眯,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等走近了,他一双手摁在了剑柄上。 镜一屏住呼吸,闭了闭眼,指尖也落在了袖下藏起的匕首。 男子在离柳树两步远时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了地上一块被月亮照的反光的碎银。 等他再起身走近时,柳树下早已空空如也。 男子见状放了心,将碎银收紧怀里,进门去喊同伴。 镜一双脚立在树梢中间,见男人进了家门,才松口气。 他做了个手势,周遭的暗卫很快齐齐聚了起来。 …… 深夜里,皇城内静悄悄的,姬无痕府上的灯火还未灭。 姚心语悄然无声的从府里的后门进去,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两名婢女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月光朦胧下,她看到花丛旁面目狰狞的女子站在那儿。 “小荷?” 姚心语认出了对方。 “皇子妃。”兰芝荷对着姚心语殷切行了个礼,月光下,那张脸上遍布伤痕。 她的声音都透出几分森冷:“殿下说,他在书房等你。” 等她? 姚心语诧异,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越过兰芝荷时丢在了她身上。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兰芝荷垂下眸子,指尖捏在布料极好的外衣上,缓缓抬头,漆黑的瞳孔里映起女子曼妙身姿,蓦然勾起了唇。 进了书房,姚心语青年坐在桌案前,上面摆放着一封书信。 信上字数不多,唯有两行,她一眼就认出了信的来历。 正是她交代手下做事时对方回的信,怎么会在这儿? 她心下微沉,面上不曾显露半分,微笑着向前:“都这个时辰了,殿下怎么还在等我,该就寝了。” 姬无痕笑了笑,嗓音在黑夜里漫出冷意,他看着心上人一如既往的娇美面孔,此刻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语儿,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是我舅舅。” 就算有再多的错,也是与他有些血缘关系的,何况他舅舅之前都没有计较表妹的事。 如果不是看到这封信,姬无痕简直不敢相信,表面上与自己商议着要如何帮兰坪把事情压下来,暗地里竟然派人把这件事散播出去。 姚心语弯了弯唇,并没有姬无痕想象中被拆穿的慌张,反而道:“殿下,正是因为他是你的舅舅,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这是第几次了,还需要我一件一件评给殿下听吗,你为兰坪解决了多少烂摊子,最后纵的他不知天高地厚,再继续下去,殿下你的大业,我们的计划,都要付诸东流,难道殿下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放弃你十几年来的筹划吗?” 她字字句句,不急不缓,连语态都放的极轻。 姬无痕一听,面上划过片刻的错愕,许久说不出话来。 姚心语捡起了桌上的信笺,指尖挑起青年的下巴,含笑的眸光落了下来,遮住一闪而过的冷光:“殿下,这件事我做的不对,可我也是为了殿下好。” 姬无痕抿了抿唇,前两日婉妃说过的话此刻浮了上来。 “姚心语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现在只想做皇后,见识到了实权之后,又真的能甘心窝在后宫中,与一群女子争风吃醋吗?” 他浑身一震,身体往后退,女子身上的沁香流入鼻息间,一如既往的好闻。 他的心却凉了。 眼前的女子,是他爱的不错,可他无法忍受她越过自己,将他的血亲亲手送进万劫不复之地。 “若是为了我好,那就请相爷想个法子,将舅舅救出来吧。” 他还是不忍心斥责于她,只要她退一步,那他也愿意退一步。 “殿下是怪我吗?”姚心语察觉到了他的冷待。 姬无痕挣扎了瞬,道:“语儿,我没办法,这是我的亲舅舅。” 姚心语默了默,捧起青年的脸,最终问:“殿下,当真要救兰坪,即便我百般劝阻?” 她说的认真,姬无痕甚至感受到了几分不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紧蹙眉头,试图抓住那稍纵而逝的念头,却是徒劳。 片刻后,青年坚定的声音响起:“救。” 姚心语唇上的笑意散了许多,低头,在青年脸颊落下意吻。 “既然如此,那殿下就放手去做吧。” 姬无痕一愣:“你不拦我?” “自然不会。”她微笑:“不过,我也不会帮你。” “语儿,你生气了?”姬无痕扶额。 “这倒不至于,殿下舍不得血亲,我可以理解,但恕我不能苟同,而且,父亲也不会乐意帮这个忙,所以殿下,就请自己筹划吧。” 她缓缓起身,将那封信丢在桌上,整理了身上的衣裙,转身就走。 姬无痕胸腔里忽然空了空,没来由的一慌,伸手去抓对方手臂。 最后只堪堪触到了对方衣角。 “语儿。”他无奈。 女子却不曾给她回应,关上书房的门,半点不曾留恋的走了。 “怎么会这样?”姬无痕摇头,不禁懊恼。 第342章 旧人 “主子,人抓到了。” 寂静的夜被暗卫的声音打破,正在睡梦中的萧云珩与陆惜月被这一声唤醒。 “知道了,把人送到五殿下府上。”萧云珩翻了个身,手还搭在少女腰上。 陆惜月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一张俊脸贴了过来。 门外的侍卫犹豫了瞬,道:“主子,发生了意外,杨山……死了。” !! 萧云珩清醒了许多,把薄被盖在了陆惜月身上,自己则翻身起床。 等他穿上了中衣,陆惜月也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疑惑开口。 “没事。”萧云珩抱了她一下,“只是出了点意外,你接着睡,我处理完就回来。” 他轻按着少女肩膀,让她躺下。 陆惜月勾了勾他脖子,青年很顺从的低下头。 少女温软的唇瓣覆了上来,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快去快回。” 本来就睡的晚,现在这才凌晨,陆惜月几乎要被困意淹没。 难得见她迷糊,萧云珩觉得好笑,低下头,把便宜占了个遍,才满足了。 “放心,我很快回来。” 说罢,他把被角掖好,捡起衣架上的外衫走出去。 暗卫低着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两人准备换地方时候,将杨山一家三口从暗室里弄了出来。 原来那间房原本就有暗室,经过拷问才知道,是提前半个月订房之后,连夜挖出来的,连房主夫妻俩都不知道这间暗室的存在。 杨山的孩子被两人捏在手里,杨山自然不敢不从,带着妻子老老实实跟着两人。 他们守在巷子口,几人一出来就把人围了。 谁知那两人见此情景,就一刀捅在了杨山心口。 事发突然,别说杨山,他们都不曾想过那人会突然捅杨山。 那一刀正中心口,他们根本来不及施救,杨山就咽气了。 “想来是他怕杨山说什么,坏了他们的事,为了以防万一,才不得不下此狠手。” 萧云珩听着,脸色难看:“五殿下知道吗?” “已经有人去传消息了,这个时候,应当是知道了。” “那两人呢?” “押送到了五殿下的府上。” “随本王去看看。” “是。” 马蹄声急促,很快到了五皇子府。 满府上下灯火亮如白昼,姬云堰看着盖着一层白布的尸身,双手交叠而坐,一身亵衣白恍恍,想来是听到消息时候,情急之下衣服都没赶上穿。 殿内七分凝滞,空气仿佛都冻上了一层霜,一众属下低头不语,大气不敢喘。 姬云堰向来不是个坏脾气的人,平日里少言寡语,却是个好相处的。 此刻却阴着一张脸,死死盯着白布,双目中赤色的血丝自眼尾攀了上来,猩红炽热,令人心悸。 萧云珩匆匆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嘴唇阖动,安慰的话到了嘴边,最终没有说出口。 先前姬云堰不曾明日,他大概也能猜到杨山与他之间的关系。 姓杨,还得他如此重视。 想必是他惠妃母家的旧部。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久到日头隐隐发亮,姬云堰白道:“我杀了他们。” 姬云堰指的是绑架杨山一家三口的俩人。 萧云珩看向了送杨山尸体过来的镜一。 后者点了点头。 “人既然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接下来,五殿下需要做好准备。” 萧云珩不曾劝说什么。 他能理解姬云堰此刻的心情,好比当初他知道陆惜月被绑走的时候,就想杀了戎玉。 一腔恨意总是能让人做出理智之外的事情来。 姬云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意外他会这么说。 “还以为以为宁王指责我。” “人都有七情六欲,五殿下又不是木头,自然不例外。”萧云珩淡声道:“杨山的妻儿,五殿下打算做何处理?” “他们受了惊,又亲眼看到的杨山的死,我打算让劳动再这儿住两天,等风头过了,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 这是他欠杨山的。 杨山比他大许多,当年在皇宫里,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小皇子饱受折磨冷眼,是当时还在宫里做小侍卫的杨山明里暗里护了他无数次。 他是他母妃的旧部留下照看他的人,同样也是他的恩人。 偏偏最后,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姬云堰不愿再让杨山母子涉险。 萧云珩听出了他的意思,蹙眉道:“若是这样,陛下那边,又如何交代?” 如今能替他作证的只剩下这对母子了。 “就从那两人身上找线索吧。”姬云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匕首,翻了个面儿,露出上面青鸟的图案:“这个图案,想必宁王认识。” 萧云珩瞳孔骤缩:“青鸟卫。” “没错,这匕首正是出自于青鸟卫。”无论是从锻造工艺,还是匕首上的图案与其他细节,都与消失了数年的青鸟卫一模一样。 青鸟卫是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他们认主从来不靠血脉传承,据说是统领青鸟卫的六位长老设立考核,由他们最终裁定择主。 每一任青鸟卫的主人死亡,青鸟卫都会消失十年之久,十年之后,再现世间,便是为了寻找主人。 能成为众多青鸟卫的主人,要么是智多近妖,要么是绝顶的高手。 十年之间,青鸟卫的人都会在世间各处寻找候选人,最后让他们以各种方法汇合,再杀死对方。 最终只有一位胜出者,成为青鸟卫的主人。 可以说,成为青鸟卫主人候选人没有拒绝的余地,要么选择参加考核夺得第一,要么,就被青鸟卫杀死。 绝对的残忍和冷血,造就了青鸟卫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不过对方应该不是青鸟卫的人。”姬云堰将染血的匕首丢在桌上,“青鸟卫的人不会这么蠢。” 哪怕是他最出色的手下,碰见了青鸟卫,得来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换一。 萧云珩眸色深深:“这世上敢伪造青鸟卫武器的人,可不多见,如果这把匕首是真的,事情,就难办了。” 更让他担心,青鸟卫选择的主人。 姬无痕? 萧云珩并不认为他的能力足以引起青鸟卫的注意。 第343章 有孕 杨山的死呈到了惠帝面前,不出意料的迎来了帝王的震怒。 对于姬云堰给出的解释,惠帝显然是不信的。 “你说杨山死了,他的妻儿又在何处?” 姬云堰低头道:“儿臣到的时候,只有与两名绑匪殊死争斗后气绝的杨山,并没有看到他的妻儿。” 惠帝眯了眯眸子,凌厉的声线下隐隐压着怒意:“这么说来,是死无对证了。” “是儿臣无能,儿臣愿领责罚,只是在父皇惩罚儿臣之前,儿臣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说。” “虽然两名绑匪已经死了,儿臣却在他们的住处找到侧这些。” 姬云堰从怀中掏出两封信笺。 周潍上前将其取了过来呈到惠帝身前。 两封信笺上并没有标注有姓名,明显的是,信的内容让两名绑匪将杨山一家看好,等待出城之日,再设计把杨山的妻儿送到城外,随后将杨山送到刑部。 这样一来,杨山的妻儿被绑匪捏在手里,杨山就不得不听令于绑匪。 信上的内容不多,却足以表明杨山是被迫出逃。 或者说,不是出逃,是被威胁。 惠帝面无表情看完信上的内容,眼锋扫过低头的青年,看不出喜怒来。 姬云堰低头,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许久之后,惠帝才道:“既如此,尽快查出与绑匪信笺来往之后,杨山妻儿的下落,你就不必插手了,朕会另派他人。” “是,儿臣明白。” “回府去吧,你办事不力,朕罚你一年的俸禄,可有怨言?” “儿臣不敢。” “去吧,这些日子你也累了。”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告退。” 姬云堰退出了书房,迎着长廊下的微风,才惊觉后背已经被汗湿。 信,不是真的。 “陛下,御膳房新调制了凉茶,是按照京中如下最风靡的冰饮调制的,您尝尝。” 周潍端着凉茶奉上去。 惠帝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捧起凉茶轻啜了口,缓缓道:“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周潍一听,忽然有些后悔端着凉茶过来。 凭经验讲,陛下待会儿就要问他一些让他不敢回答的问题了。 “周潍啊,你说老三和老五,谁更适合坐朕的位置。” 周潍:!!! 陛下的凉茶要是不喝,他可要端下去了。 当然,心里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垂下了眼皮,讪讪笑道:“两位殿下都是陛下的血脉,自然都是优秀的。” 听着他的答非所问,惠帝也不恼,放下茶杯,将两封信笺折了起来。 “吩咐人去把杨山的妻儿找来,另外,让老三来见朕。” 周潍道了声是,忙退了出去。 此时的三皇子府中,正沉静在一片喜悦中。 “语儿,快坐下,小心身子,这台阶好几节,可要小心了。”姬无痕小心翼翼搀扶着女子上了阶梯,走到正厅,转头吩咐下人:“将府中上下都打扫一遍,另外找几个匠人来,这些阶梯都填上。” 姚心语笑着拦下他:“殿下,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你这也太夸张了。” “怎么是夸张,你这肚子才一个多月,正是最不稳的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姚心语肚子里的,可是如今的皇室之中,唯一的孙儿。 这是陛下的皇长孙。 “殿下若是这个时候吧阶梯填上,我怎么进屋啊,还是算了。” “也好,不过去哪里都要多带两个丫鬟。” “是,知道了。” 姚心语抚着肚子,与男人含笑的眸子对上,唇角的笑意深刻。 姚心语有孕,姬无痕高兴,便赏了阖府上下所有下人银子。 整个皇子府被欢笑笼罩着。 手里的银锭子数量不多,却是沉甸甸的,只有二两,却能让所有下人高兴许久。 “小荷,你得了多少赏银啊。”同屋的丫鬟推门进来,随口问道。 兰芝荷将手心摊开。 “这得有二两吧,你的好多,我只有一两银子。”小外套努了努嘴,有些不忿。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皇子妃不待见这个陪嫁丫鬟,满脸吓人的伤疤也就罢了,脾气也古怪的很,除却皇子妃的召唤平日里谁也使唤不懂,眼神也阴测测的。 就这样的丑八怪赏银都比她多。 看出了小丫鬟的心思,兰芝荷笑了笑,把银子丢在桌上:“给你。” 小丫鬟一惊:“你没开玩笑吧?” 二两银子呢,抵得上她三个月的月银了。 “不要我就拿走了。” “要。”小丫鬟三步并作两步,赶在她之前把银子收到了怀里,“这可是你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兰芝荷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过身缩回了床榻上。 小丫鬟数着银子,心道她傻,美滋滋揣着银子出门了。 内侍很快带着惠帝的口谕来到皇子府。 姬无痕诧异之余暗暗惊喜,传召的正是时候,如此就不用他刻意进宫一趟了。 有了姚心语肚子里的孩子,他就有了筹码。 至少,在救兰坪这件事上,多了不少胜算。 “怀孕了!” 陆惜月险些失手摔了茶杯,“是姚心语,怀孕了?” 她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萧云珩不解她的震惊,姬无痕若是没什么毛病的话,成亲三个月有孕,实在在正常不过。 况且,她之前也说过,婉妃求孙心切。 “不对,这不对。”她捏着茶杯,仔细回忆着原文的情节。 即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影响了这里的许多事,可她发现,许多最要紧的节点上,即便是她试图出手干预,成功的可能性也小之又小。 鄙如先前姚心语父女与姬无痕设计宁王府的事,原本指向三人的证据最后变成了其他人。 除非是伤害危小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多伤害的才会成功。 女主怀孕是大事,这影响着后续大部分事情的发展,怎么可能一下子提前这么多。 这不对劲! 见她神色不对,萧云珩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姚心语不该在这个时候怀孕啊。” 疑惑之际,她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答了。 青年面上露出疑惑,“为什么不应该,你知道什么?”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陆惜月话锋飞快一转。 第344章 换一个扶持者 “没有,只是我之前悄悄探过她的脉,她身体不大好,此时不适合怀孕。” “或许是为了解决眼前这个困境。” “可姚心语不是不想救兰坪吗?” 她主动把消息透露出来,不就是为了解决兰坪这个拖油瓶。 无论是五皇子调查出的结果,还是她曾知晓的原文,都是这么个情况。 姚心语事女主,至于姬无痕,不过是被她选择之后,才成为了男主。 至少在陆惜月看来,是这样的。 身为女主,她拥有绝对的智慧和判断力,尽管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感受到许多不正确的观念,但姚心语事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破坏她计划和目的的人继续存在下去。 “不想救又如何,姬无痕与婉妃不想舍弃兰坪。”萧云珩说着,语气忽然你顿,骤然抬眸。 “姚心语绝对不想救兰坪。”陆惜月怔怔道,又疑惑不止:“那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女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姬无痕登上那个位置,如果姬无痕执意要救人,她会做什么呢,加速推进兰坪的死亡,还是…… 换一个人扶持! 陆惜月深吸口气,胸腔里心脏快速跳动着,脑海中凝聚许久的谜雾似乎都在此刻散开了。 是她想的这样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她会选择谁? …… 姚心语传出怀孕的消息已经过去半个月,所有人都以为,陛下治罪于兰坪时,多多少少会顾念着婉妃与姬无痕的为他求情,还会看在未出生的皇长孙的份儿上,为他积德。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兰坪被赐了死罪! 婉妃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本就不大好的身子就被激的病倒了,惠帝也只是让太医去看了看,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婉妃的生辰也就在等待兰坪的死之间草草略过。 就在兰坪行刑的当天,姬无痕告了假,在府上歇息。 兰芝荷听闻兰坪被赐了死罪,心里没有伤心,多的只有高兴。 平日里表现的比任何人都爱她的父亲,在利益与女儿之间选择了利益,毫不犹豫的将她抛弃,丢进了这个虎狼窝,让她成了现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原本秀丽精致的脸此刻遍布伤痕,若是在夜间看,估计会觉得她像个鬼。 她只是想与爱的人在一起,她有什么错。 砰! 曾经细腻无瑕的手捶在了镜子上,凹陷的痕迹倒映着少女猩红的眼眸。 戾气涌动着,仿佛是吃人的厉鬼。 “小荷,你怎么不应声啊。”同屋的小丫鬟推门进来,见她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没听见吗?” “苗苗,你过来一下。” “干嘛?” 小丫鬟没动。 “有个好东西给你。”兰芝荷冲她笑了笑。 被称作苗苗的小丫鬟皱了下眉,不为其他,实在是她这张脸笑起来太吓人了。 “什么东西?”听到她要给你寄好东西,苗苗瞬间想到了上次的二两银子,不疑有他,走了过去。 待人走近了,兰芝荷拿出一只精美的发钗。 “你看这个怎么样?” 苗苗听到声音低头,只看到飞溅出来猩红血迹。 谁的血? 她睁大了眼,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疼痛,紧随其后的,便是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你……” 她扼住自己的脖子,却堵不住鲜血的流失。 “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兰芝荷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小丫鬟。 “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小荷,我是兰家的大小姐,三皇子的表妹。” 她揪住苗苗的衣领,举起了发钗,一下,又一下。 鲜血喷溅在脸上,是温热的。 一直到躺在地上的小丫鬟没了呼吸,她才停手。 “我知道我现在很丑,可是你现在,比我更丑。” 兰芝荷站起身,抬脚跨过了那张几乎露出白骨,面目全非的脸,坐回到铜镜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雪白的人脸皮。 直到精美的脸皮彻底与皮肤贴服,她摸着顺滑无比的脸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兰坪行刑后的第二日,京城的城门重新开放。 陆惜月想到办法解决了雪糕的问题,趁着天热好销售的时候,将雪糕面向京城的百姓。 销量很不错,不过多数客人还是勋贵人家。 雪糕里加了牛乳,价格自然就贵了。 薛记成功在京城开设起来,只是生意并不怎么好,或许是地域不同,在荣嘉郡卖的好的菜式在这里却卖不起来,一连好几天,薛记除却几个尝个新鲜的客人,几乎没有他人踏足。 陆惜月与赵品谦约定在薛记碰面。 她想了几个菜式,只是她不擅长厨艺,做出来的菜顶多是能吃,管个温饱。 两人见面,还带了几个厨子。 京城的勋贵人家长期吃那些精贵的食物,嘴巴早就吃刁了。 她得另辟蹊径。 “番茄是什么东西,莴笋,扁豆,你说的这些我听都不曾听过。” 赵品谦将图册交给几个厨子。 几个厨子看完也纷纷摇头。 “赵家主都不曾见过的东西,更何况我们。” “这些我们这里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苗疆那边应该会有。” 这个世界与她原本的世界不同,地理位置应当差不太多,苗疆和西域,估摸可能差不多。 “大哥你之前不是和苗疆的商人有来往,不如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 “就算是有的话,我们这儿的厨子也不会做啊,难道你要请两个苗疆厨子来做特色菜。” 赵品谦摸了摸下巴,瞬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身后几个厨子当即睁大了眼,深深感觉到了危机感。 好在,少女的话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不是做苗疆的菜,我有菜谱,只是需要这些菜。” “行啊,只要苗疆有,买肯定不成问题,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比较久。” 毕竟苗疆到他们大夏最快来回也需要两个月。 更别说带着那么多东西回来。 赵品谦拧眉,提醒她:“有一件事你忘,如果把这些菜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只怕早就已经烂了。” 第345章 分 房 睡 “那就带种子回来即可。” 左右不过一年时间,她等的起。 赵品谦看出她的想法,“等你的种子种下地,长出来,薛记的门牌都已经凉了。” “我知道,我会另想办法,这些果子蔬菜是好东西,反正大哥信我就是了。” “嗯。”赵品谦点头,他这个妹子做生意的眼光一向独到,他自然是信的。 “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倒是有一个。” 赵品谦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法子是什么了。 厨房里油锅滚烫,裹上了黏糊糊和了水的面粉的整只鸡被小心翼翼放了进去,刹那间,响起油泡炸开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离了远些。 周遭温度升了起来,赵品谦抬手擦了擦汗,不禁道:“这么多油放进去,得花多少银子。” 陆惜月:“……” “一只鸡和面粉的成本能有多少,入油锅这么一炸,再配上酱料,端上桌就是一道特色菜,价格翻了两翻不说,还能当个噱头吸引客人,大哥,你这账算的不对。” 这里没有面包糠,只能用面粉和水加鸡蛋液,再裹了收拾干净的鸡放进去炸。 酱料是她自己调制的,两种口味,一种加了糖汁和醋的辣酱,充当甜辣酱,另一种则是纯辣。 另外还把干辣椒磨成了面儿,视客人口味决定放多少。 赵品谦看了眼油泡翻滚的铁锅,没有答她的话,面上有些担忧:“这么大的火,不会糊么?” 厨子转头看了他一眼。 家主这是在质疑他做菜二十年的功力和经验。 于是乎,厨子盯着油锅的眼神更坚定了。 约莫半熟的时候,已经炸的微微脆的鸡被捞出来,放凉,等到油温凉到五成热的时候再放进去复炸。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厨子才听从陆惜月的话将炸鸡从油锅里捞出来,等放凉了一些,直接用刀切来, 鸡肉表皮裹上的面炸至了橙黄,白花花的肉冒着热乎气儿,伴随着油香,撕下来一块腿肉,咬上一口,外脆里嫩。 “好香!”厨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 做了这么多年菜,还真就没试过把整只鸡剔除了内脏之类放油锅里炸。 这味道,相当不错。 绕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天热怕油腻的赵品谦咬了一口肉也忍不住赞道:“一点儿鸡肉腥气都没有,确实好吃,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他问完,低头又咬了一口鸡腿肉。 陆惜月早想好了说辞:“昨儿个早上看见卖油条的阿婆炸油条,就突然想到了。” 卖油条的阿婆? 赵品谦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炸油条的场景,理解了。 两种口味的炸鸡很快被弄到菜单上。 某日晌午,本着尝个新鲜的几个年轻男子踏入薛记,正思索着要吃什么菜式,伙计就乐呵呵捧着菜单上来了。 为首的年轻人一眼就看到了“炸鸡”二字,不由来了兴致。 待到炸的香喷喷的整鸡端上桌,配上两种酱料,几个年轻人很快将斯文矜持抛之脑后。 不过三两日,薛记名为炸鸡的特色菜就这么传了出去,生意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陆惜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饭店里的菜不需要都好吃,只要有个招牌,就能屹立不倒。 当然,有时候风头太盛了也不是好事。 她说的不是自己,是炸鸡。 风靡了两日,炸鸡就在其他的酒馆里被端上桌。 这毕竟不是什么冰饮需要调制配方,只要稍微有些经验的时候就能做出来差不多口味的。 好在,炸鸡的酱料不是那么简单能调配出来的,当初就是为了防止别人仿制,她还在里面加了苹果泥和孜然。 也就是野茴香的种子磨成了粉。 如此也就能保证那些人能学着做薛记的炸鸡,却做不出炸鸡的酱料。 她这边生意红火,每日在萧云珩的眼皮子底下和赵品谦对着账本分银子。 如今姬无痕那边正因为兰坪的死愁云惨淡,估摸着惠帝那儿,对姬无痕已然是失望大过期望,相比之下,遭了惠帝警醒和训诫的五皇子情况就好很多。 姚心语这几日因为怀孕反应有些大,便提出与姬无痕分房睡。 自从她被太医诊断出有孕之后,与姬无痕就再没亲近过。 不过才一个多月,女子的小腹依旧平坦。 姬无痕拿着一颗酸梅送到她嘴边,耐心哄着:“何必分房睡,你若是不舒服起夜,我还能照看着,那些下人哪儿有我这个做父亲的仔细。” 他唇角含笑,俨然是已经有了做人父的几分慈和。 姚心语张口将酸梅吃了下去,忍着酸意道:“殿下如今真是越发贴心了,若是孩子生下来,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殿下这般细心。” 姬无痕愣了愣,失声笑了:“都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争宠。” “这两天殿下忧思过度,我也不想打扰殿下休息,况且,还有许多事需要殿下去解决。” 姚心语柔声说着:“还是分房睡好一些。” “……也只好如此了。”姬无痕见她坚持,答应了下来。 姚心语兀自捻起一块儿酸梅吃了,随口问道:“母妃如何了,要不,我进宫去看看她。” 想到对自己充满怨念的母亲,姬无痕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安心养胎,母妃那边你不必担心。”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求情也求了,法子也想了,甚至暗示父皇为未来的皇长孙积德,也无济于事。 是舅舅行事太肆意妄为了,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今舅母回了娘家,表弟也因为舅舅被贬,终其一生不能再入仕。 他一个人的错,断送了兰家后嗣几代人的前程。 母妃难道要让他连自己这个皇子也搭进去,才甘心吗? 连日来被指责,姬无痕心里也不好受,生平第一次,对婉妃有了几分怨念。 “对了殿下,我那日看到院里新来了一个洒扫的丫鬟,很是面生,叫春宁的,我看行踪鬼鬼祟祟,不知殿下可见过?” 姬无痕心头一跳,转头却笑的从容:“什么丫鬟,我倒是没注意。” 第346章 来自女主的邀请 “若是如此,殿下还是小心些,要不我派人盯着她,瞧着不像是咱们府上的人。” 这一瞬间,姬无痕拒绝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好在,他克制住了。 “你怀着孕呢,这种事就交给我吧,待会儿便让人去查一查,若是觉着碍眼,直接赶出去就是,一个丫鬟罢了。” 他一副理解怀孕的女子气性大的模样。 姚心语淡然一笑:“殿下好好查查就是了,只要没问题就成了。” “好,放心交给我。” “对了,我待会儿要去街市上走走,听说外头新开的薛记出了新菜式,如今怀了孕,嘴巴也刁了,想去尝尝。” “那我陪你一起。”他抚上肚子的手。 “不必了,殿下还是处理眼下的事吧,我多带两个侍卫就好。” 姬无痕仍不放心,“你还怀着孕呢,就这么出去,我不放心。” “可闷在府里也是无聊,殿下放心吧。” 姬无痕拗不过她,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出了皇子府,坐上马车,丫鬟坐在她对面,放下帘子,隔绝了门口姬无痕遥遥相望的视线。 “三殿下对皇子妃可真是好啊,奴婢瞧着,三殿下像是恨不得黏在皇子妃身边呢。” 得温雅如玉又身份尊贵的皇子殿下如此倾心,她们家姑娘可真厉害。 听到这话,姚心语勾了勾唇,深黑的眼眸里是不达眼底的笑意。 “男子啊,都是一样的。” “奴婢不明白。”丫鬟皱眉,怎么听她的意思,好像三殿下做了什么背叛皇子妃的事情来。 可分明没有啊。 “琅笙,这世上,再好的男人都是会变的。”她悠悠吐露了心声。 被唤作琅笙的小丫鬟默了默:“姑娘可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要不要奴婢禀明丞相大人……” 到底是自找跟在姚心语身边的,十分清楚她的心思。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不用,我自有打算。” “奴婢记得,当初三殿下与丞相大人求娶姑娘时,曾发过誓,倘若日后坐上那个位置,是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威胁到姑娘的地位的。” 小丫鬟眼中陡生的冷意令姚心语蓦然发笑。 “你要记着,大多数男人说什么海誓山盟的时候,都是真心的,只是后来,情况变了,牵扯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觉得做不到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发誓的那一刻,是真心的。 “姑娘……”琅笙有些担忧。 “去薛记吧,我有话要同宁王妃讲。” “姚心语要见我?” 雅间里,与萧云珩并肩而坐的陆惜月默默直起了身子,看着前来传话的小丫鬟,心情复杂。 “宁王妃该称我们姑娘为皇子妃。”琅笙皱眉提醒着。 陆惜月笑了笑:“是我说错了,不知皇子妃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奴婢不知,还请宁王妃亲自去一趟。” 又是这样。 上次在点心铺子,遇到姚心语时,也是这个小丫鬟,也是这两句话。 “我去不了。” 琅笙眉头皱的更紧:“我们皇子妃还在等您。” 陆惜月笑了。 姚心语身边的小丫鬟,气势倒是挺足,她对这个时代的尊卑制度其实是持无所谓的态度,只不过身在局中,不得不服从罢了。 可笑的是这个小丫鬟分明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竟然会对一个王妃颐指气使。 是因为女主? “你可以回去告诉她,我在忙。” 琅笙视线下移,落到俊美青年那只修长的手臂环着少女腰肢的地方。 意思很明显。 忙着与宁王卿卿我我? 察觉到小丫鬟审视的目光,萧云珩蹙眉,不悦的眸光抬起。 被那道视线在身上落了落,琅笙浑身一僵,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可她还记着姚心语的话。 “滚出去。” 青年开了口,嗓音低沉暗哑,透出令人惊悸的寒意。 琅笙脸色骤变,动作僵硬的屈了屈膝,“奴婢告退。” 等人走了,房门紧闭,陆惜月往青年怀里一靠,眉眼弯了弯。 果然还得是大反派该有的气势。 萧云珩神兽把人揽住,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淡声问:“姚心语怎么会找你?” 上次她找过来,就暴露了他准备提陆国公府翻案的事。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萧云珩早知道姬无痕背后有个姚心语,所以才能事事顺畅,他没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因为见识过自家王妃的本事,所以会更为警惕。 陆惜月早就习惯某人时不时的占个便宜,靠在他胸口道:“或许是为了姬无痕的事。” 自从猜到姚心语很有可能会为自己的目的放弃姬无痕之后,陆惜月对她彻底改观。 身份地位,心机手段,姚心语样样不缺,没想到脸原文令无数读者叫好的感情,她也能决然放弃。 专心搞事业的女主,这谁能不爱? 两人就着这件事闲聊起来,不多时,外头有人敲门。 “是我。” 女子声音清冽,是她所熟悉的。 姚心语!! 陆惜月惊了惊,从他怀里起来。 “她来做什么?”萧云珩不满两人之间片刻的亲昵温存被打断,柔缓的脸色绷起了冷硬的线条。 “不知道。”陆惜月心头微妙,这种被女主一次又一次惦记上的感觉,真心不太好。 毕竟,他们处于对立的阵营。 此刻人已经到门口了,不见也不能了,她只能请人进来。 琅笙打开了门。 姚心语看到了并排而坐的两人,微微点头:“宁王也在啊。” 这还是萧云珩回京之后,他们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家宴上,她与姬无痕成亲第二次进宫谢恩。 后来好几次的宫宴,她都没有出席,自然不曾见过。 萧云珩神色漠然,并不理会。 作为一个被姚心语害的家破人亡的受害者,他没有过去把她撕杀了泄愤,已经是十分克制。 “有话直说吧,到底什么事。”陆惜月懒得和她客套。 反正她这么急着要找自己,不可能只是为了闲聊吧。 姚心语在她对面坐下,不紧不慢从宽大袖口中掏出一封烫金的信笺推了过去,径直道:“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想邀你与我一起。” 第347章 被坑了一把 迎着姚心语笑意深深的目光,陆惜月疑惑打开信笺。 烫金封面的信笺摸在手里还有凹凸起伏的质感,沉甸甸的,看起来就能想象到传信的主人是由多么对的豪横。 等看完信笺,陆惜月整个人僵住了。 手里纸张极好的信纸这下当真烫手起来。 萧云珩也蓦然变了脸色。 青鸟卫! 这竟然是一封青鸟卫择主的邀请函! “这是什么?”青年咬牙抬头,脸上仿佛罩了寒霜一般,杀意骤然凝结。 姚心语挑眉:“宁王就不要明知故问了。” 就在两个月前,自称是青鸟卫四长老之一的老翁忽然出现在皇子府,递给了她一张与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邀请函。 她是最后一位候选人。 听说,这次的青鸟卫主候选人比上一次少了三分之一,只有十三位。 青鸟卫的名字,姚心语还是从卫宁口中听到的。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选中成为候选人。 另外十二个人,她从长老口中了解了些简单情况,并不是那么令她敢兴趣。 所以她向长老提起了陆惜月。 经过一个半月的考察,陆惜月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成功入了几位长老的眼。 “陆惜月,我倒是很期待,候选者比试的那一日。”看着震惊的几乎失语的少女,她莞尔一笑:“希望你能活到最后,我看得上眼的对手,可不多。” 陆惜月就是那极少数之一。 原文中关于青鸟卫的事情倒是也提到过,只是最终一笔带过罢了,连最后的结果都没有写出来。 青鸟卫怎么会选她做候选者。 先前杨山之事,萧云珩倒是与她说过青鸟卫择主的要求,每一个候选人,最少也是被青鸟卫从年少时观察三年后确定有资格,才定下来的。 她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三年,原主又是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被青鸟卫选择。 青鸟我的规矩百年传承,不可能随意破坏。 除非,这个人是女主。 “是你。”她几乎是笃定的开了口。 女子红唇轻抿,没有否认。 气氛冷陡然冷灼,陆惜月正要开口,身侧的青年忽然腾起,墨色漆黑的身影笼起迫人的杀意,嗓音森寒令人心窒。 “我杀了你!” 他掌心一翻,修长五指收拢,俨然是打算将姚心语就此抹杀。 后者双眸微眯,瞳孔微缩,却是不动。 “别。”陆惜月迅速起身,拥住身前人的腰身,“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不过是给我们找麻烦。” 萧云珩面色沉郁,眼底光影锋利决然,阴戾气息几乎要将人吞噬。 姚心语暗暗吸一口气,才是压住了逃离的冲动。 尽管知道有陆惜月在,萧云珩不会将自己怎样,真到了这一刻到底免不了有几分紧张。 她也是人,畏惧死亡再正常不过,何况对她起了杀心的是萧云珩。 “外面有我们的人,现在结果了她,神不知鬼不觉。” 男人嗓音没什么温度,凉的令人心怵:“不必担心外面的丫鬟,我会让镜一解决。” 姚心语微绻起衣袖,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他像是失了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姚心语。 青鸟卫择主的方式有多狠辣他很清楚,纵然没有切身体会过,但只是打探到的那些消息,就足够让他害怕。 陆惜月扯了扯他衣袖,温声劝道:“解决了她也没用,这是青鸟卫的选择,不如留着她,或许能从她口中问出关于青鸟卫择主比试的事。” 听到这话,盛怒之下的萧云珩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牵起她的手,转过头,语气仍旧不善:“若此时杀了她,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姚心语给她挖了个坑。 知道他担心自己,陆惜月耐心道:“省的麻烦不够后头的,还是算了,就听我一次,行吗?” 少女双目灼灼看过来,圆睁的眼眸带着询问,连话音都比平常软许多。 萧云珩怔了怔,没来由的烦躁。 她竟然为了姚心语求情,还是暗戳戳的撒娇。 这不是犯规吗? 男人周身气势到底是散了许多,“……好,听你的。” 那就暂时留着姚心语的命吧。 陆惜月松口气,重新拉着人坐下。 对面听着两人方才讨论自己该不该活的姚心语勾了勾唇,微微安心的同时,笑着开口:“你们倒是感情好。” 好到,连她都有些羡慕。 陆惜月没理会,拉着萧云珩坐下,指尖点着那封烫手的金贵信笺,直直开口:“青鸟卫择主,为什么是你来给我送这东西。”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陆惜月深吸口气,要冷静。 已经被女主拉坑里了,还是仔细想想怎么解困困境更重要。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问出疑惑。 女子又笑了:“我说过,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对手,这样的好事,若是缺了你,多无趣。” 陆惜月:“……” 这算是什么理由。 难道是因为无敌太久了? 她浑身一震,将那些不正常的念头甩了出去,“既如此,就麻烦你说说,青鸟卫择主的事情吧。” 总不能坑了她一把,还要踩她一脚。 反正看她这个样子,也不想她死的太早。 姚心语瞥了面上神情冰冷的萧云珩一眼,弯唇,说起她知道的事。 这次青鸟卫择主,加上陆惜月一共才十四个人,除却她们俩之外,还有一名叫男子来自大夏,其余皆是苗疆,西岭乌凉,和齐国人。 按姚心语的话来说,这些人并不足以为惧。 需要她们重视的,是青鸟卫择主的规矩。 几人在雅间里待到快天黑,姚心语才是带着丫鬟一道离开。 陆惜月看着那封烫金的信笺,心下微沉。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卷入这样的纷争里来。 青鸟卫择主,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真不愧是女主,想出来的法子够损的。 她甚至忍不住去想,多一个对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腰间男人的手臂圈了过来,耳边是对方的不安的担忧:“阿月,我带你走吧。” 此时此刻,萧云珩心中有无尽的后悔。 第348章 欺负到最后 刚刚陆惜月与姚心语说话时,他就在想,如果当初不回京城,他们还是做流放犯,会不会比今日的结果要好。 感受到某人强烈的不安,陆惜月伸手揉了揉青年脸颊,“现在能去哪儿呢,咱们总不能挥一挥衣袖,什么都不管了。” “我可以不管。”萧云珩抬头,认真看着她:“青鸟卫择主凶险万分,你不该参与进去,我带你走,即便不成,我就倾尽全力,与青鸟卫拼个你死我活。” 男人眸色深沉,如一汪深潭静默。 “我总能护住你的。” 就算是死,也要护住她的。 陆惜月心里一软,想说什么,嗓子却酸的很。 她低头,在男人唇瓣上落下轻轻一吻。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干嘛说的这么郑重其事。”她难得热了眼眶,“说不准我能压住其他人,成为青鸟卫主呢。” 少女眼尾的红仿佛一棱锥,刺的萧云珩心尖痛。 他伸手把人抱入怀里,低下头,舌尖扫过一珠泪,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 与往常不同,他吻的急促,却仍留几分温和,像是为了确认什么。 等分开时,陆惜月才道:“我说真的,或许我真能拿下青鸟卫。” 这样的话,她们的未来就更多了一分保障。 “先回家。”萧云珩语气有些闷。 陆惜月知晓他心情不好的缘由,没再说话。 两人上了马车。 帘子放下,前头的镜一赶着车回府,男人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 陆惜月:“……” 严重怀疑这厮就是为了占她便宜故意的。 然而等到了王府,下车的时候,除了唇瓣略有些红之外,他倒是一本正经,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倒是自己,被某人欺负的腿软。 她总算是知道当初萧云珩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了。 这都没到最后呢,她就这样了,要是继续下去…… 简直不敢想。 与此同时,回到皇子府,姚心语迎面撞见了刚用完晚膳的姬无痕, 男人迎了上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再迟一些,我就要去接你了。” “遇到了宁王妃,就与她闲说了一会儿。”她没隐瞒与陆惜月的见面。 姬无痕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从前那个好色不羁的女纨绔。 他蹙眉道:“你与她有什么可聊的,从前你不是最讨厌他了。” 姚心语淡声道:“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宁王妃与从前大不同了。” “再不同,也改变不了她从前所作的事实,更何况她还是萧云珩的人。” 他言语间有了冷意。 再萧云珩未曾回京之前,他还是父皇最重视的皇子,也是朝臣们最信任的皇子。 老五算什么,再有本事也是个木头。 偏偏萧云珩回来了,所有的风向都变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就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日比一日倒霉。 思及此,他垂眸,目光落在姚心语平坦的小腹上,烦躁的情绪瞬间淡化许多。 察觉到他的视线,姚心语牵了牵唇,眼底嘲弄一闪而过。 姬无痕送了她回寝屋,自己则去了书房。 琅笙端了洗漱的脸盆过来,伺候她收拾完,见她没什么困意,又拿来了一盒酸梅。 姚心语捡起一块放进嘴里,梅子酸的厉害。 见她眉头紧皱,无官变了形状,琅笙忙端来甜水,但担忧不止:“旁人有孕吃着酸的都嫌弃不够酸,怎么到了皇子妃这儿就不一样,要不明日请太医来看看吧。” “有什么可看的,每个人的胃口也不是都一样的。”她将酸梅丢在一旁,问琅笙:“让你安排的人,如何了?” 琅笙点头:“皇子妃放心,与宁王妃分别之后,暗卫就一直跟着他们呢。” “那就好。” 琅笙观察着她的脸色,疑惑道:“奴婢不明白,您既然提防着宁王妃,为何又要给她这样的机会?” 姚心语听着,盯着那盆酸人的妹子眨了眨眼,忽而笑了。 “大抵是看不过,我这么操心,她那么闲吧。” 听说薛记也是在她名头下的铺子,这两日还弄了个炸鸡,前几日又有雪糕。 有功夫弄出这些东西,不是闲是什么。 一身的好本事只做这个,岂不是可惜。 琅笙微怔,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她还以为皇子妃是存了要宁王妃性命的意思呢。 夜凉如霜,经由姚心语交代,琅笙安排下的暗卫此刻正被镜一按在树梢上。 “你是什么人?”镜一冷脸。 暗卫瞳孔骤缩,反手试图翻身,奈何镜一的力气大的惊人,他愤力一挑,对方也只是微微松了力道。 “不说。”镜一挑眉,抬手就是一个手刀子落下。 暗卫睁大眼,脑袋里思绪飞转,抓住了时机,在他手底下灵巧翻身。 于是乎,镜一就看着人高马大的青年如鲶鱼一般从手底下滑了下去,蹲到地上,猛的起身跑了。 “……” 还没见过这种脱身的法子。 他抬脚欲追,身后忽然略过一阵风。 再回头,只见一道黑影如旋风般进了府里,他心道不好,只能放弃那个侍卫,转头去拦截那人。 砰! 结实的房门被摔出一个洞,镜一从空中坠落到地面,滚了两下,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好强的身手! 正在临窗夜话的萧云珩与陆惜月抬头,就见一个穿着红袍,手里拄着拐杖,连真面目都看不清的人抬脚走过来。 几人清楚的在这人的袍子上看到了一只青鸟的图案。 陆惜月想到姚心语白日里说过的话。 这人是青鸟卫的长老。 “镜一,退下。”她拦下要再次冲上去的镜一,沉着脸道:“阁下有事直说,何必动手。” 镜一可是萧云珩那一行暗卫中身手最好的,在这人手里竟然都讨不到好。 可见他的厉害。 萧云珩脸色森然,抬起一只手,将陆惜月护在身后。 “想必已经有人将邀请函给你了,在下此行是来告诉你,青鸟卫择主比试将在五个月之后施行,请阁下做好准备。” 红袍人声音粗犷,听着是个男子。 萧云珩脸色又沉几分,掌心微动。 红袍人抬起头。 他面上的是一张刻了青年图案的红色面具。 第349章 躲不过一个死字 陆惜月握住了萧云珩那只准备击像红袍男子的手,与青鸟面具下露出的那双漆黑眼眸对视。 “不知阁下是何人?” “青鸟卫北长老,青北。”红袍男子答了一句。 “你也负责姚心语?” 像这样的候选者比试,大概就像他们那儿的监考老师,一个人负责好几个。 不出她所料,男子点头,比她想象的好脾气的多。 “陆姑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现在就可以问我。” 对于未来可能成为他们青鸟卫主的人,男子自然客气,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其中一位候选人给自己挑的对手。 说来也怪,另外三个家伙竟然同意了,还不顾他的意见把人分到自己手里。 陆惜月的确有些本事,不过相比另外十三位,到底是不够狠。 不够狠的人,又如何能在这场残忍的比试中胜出。 当然,这些不是他能管的了的。 握住了青年的手,她捏了捏对方指尖,示意他放心,而后问:“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退出这场比试。” 青北一怔,随即扯了扯唇角:“除非陆姑娘死了。” 破了大洞的门框有一阵风从青北衣袍下钻进来,吹乱了屋内几人的发丝。 陆惜月撇撇嘴,心里有诸多疑惑,一时半会儿问不完,再看眼下的环境,不由道:“青北长老坐下说吧。” “不必,姑娘且问吧。” 陆惜月眉梢轻扬,也没坚持,便问:“另外十三位候选人,除了姚心语,还有谁?” “苗疆圣女甘雅,江湖刺客凌风,西岭长安侯世子,如今沦为杀猪匠的甄粱……” 他略介绍了一下其余几人的身份与年纪。 其中最年长的就是他口中如今沦落为杀猪匠的甄粱,四十三岁,最年幼的便是她和姚心语。 “你们二人,在历届候选人中,也算是最年幼的那一批。” “除却这些最基本的信息,就没有更详细的了?” 青北拧起眉:“要多详细?” “鄙如他们是因为什么潜质或者特长才入选的,还有我,明明我不在你们的候选人名单里,怎么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给我加进去么。” 青北:“……” 他听出了少女语气中满满的怨念,心中微诧。 调查得来的情况,陆惜月完全符合候选人的条件,只是这心性,似乎还是个半大孩子。 转念一想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好像就不意外了。 “候选人的特质并不集中,鄙如你与姚心语,还有西岭长安侯世子,是因为谋略手段被选中,再鄙如甘雅,是因为蛊术极强,刺客凌风与杀猪匠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其余几人也有他们的特质,当然除却这些,还有他们的过往经历,也需要筛选。” 武功再高,总是犯蠢的,可入不了他们的眼。 “至于为什么你后来被选中,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医术,另一部分,是因为姚心语,总之与我无关。” 他原先压根不知道还有这号人。 陆惜月又问:“这些人之中,谁身手最好,谁又最难对付?” 总要为五个月后的比试做准备。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了解。”青北抿唇,隐隐有几分不耐烦。 小丫头话可真多。 陆惜月可没有停下的自觉,毕竟这关系到她的性命,不慎重点她自己都不放心。 “这个比试要进行多久,是什么形式的?” 总不能把他们十几个人关在一起,然后谁打赢了谁就是青鸟卫主吧。 “一般而言,比试会进行一个月,需要通过七关试炼。” 陆惜月默默听着他说。 长廊下的风又吹了进来。 镜一捂着心口揉了揉,方才被这人踹的地方疼痛不止,他大概能感觉到是断了两三根肋骨。 萧云珩时刻警惕着,听着她与青北之间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记在了心里。 等了两息,对方没了下文,陆惜月抬头看过去:“就没了?” 青北深吸口气:“没了,七关试炼无比艰难,历届主人又二十多,也不过只有两人走完了七关。” “若是没走完呢?” “那便看谁能坚持下去,坚持到其他人都死了,他就是获胜者。” “七关是什么样的?”陆惜月顺口问。 可惜,男子实在太过警惕,睨了她一眼,带着警告意味:“需等你切身体会,便知。” 陆惜月无奈,只好换了个方式问:“不能说七关试炼,总能告诉我,通关是与自己有关,还是和其他候选人有关?” 青北站在风口,夜风习习吹动他的红袍,与面前三人这样对峙着,烦躁渐渐升腾起。 这三人两个坐床榻上,一个坐地上,就他站在破洞大门前。 还帮他们挡了风。 他终于知道方才小丫头为什么请他坐了。 眼角余光瞥过不远处的椅子,青北忍住走过去坐着的冲动,淡淡道:“每关不同。” 男子的惜字如金实在让陆惜月没法子施展,思来想去,她没放对方离开。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终有两人一起走出了七关试炼,又该如何?” 青北一愣,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待他反应过来,薄唇吐出一声轻嗤:“十年内选出的候选人都是万里挑一的能人,即便是这些人,能走出七关的,都少之又少,两个人同时走出来,绝无可能。” 陆惜月也笑:“世上无绝对嘛。” 姚心语身上可是总有女主光环的,换句话说,她就等同于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这种几乎能名垂青鸟卫史的恢宏名声,必然少不了她的。 陆惜月当然希望自己也能走出七关,是以,才会这么问。 她不是想和拥有光环的女主碰一碰,她只是想活而已。 青北眯了眯眸子,只觉得眼前的小丫头异想天开,不过还是答了:“青鸟卫还没有这个先例,不过第一任青鸟卫主却提过,若是出现这种情况,便以武力绝出胜负,输的人,死。” 陆惜月轻啧,总归就是躲不过一个死字呗。 她有些好奇创立青鸟卫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留下的这些规矩,候选人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简直独断。 第350章 带着家属一起去 心里疑惑,也就顺口问了出来, 青北额角直跳,他本身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实在是今日这场面滑稽,眼前的小丫头又太过古怪。 旁人都是问有关比试的问题,问不出也就不问了。 他倒好,竟问起青鸟卫的发展史了。 偏偏青鸟卫又不曾规矩过他们不能外传给候选人,再者,青鸟卫主最终选出来时,也是要说的。 总归是他还得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了。 “创立青鸟卫的主人我并不知晓其名字,整个青鸟卫也都只用第一任主人来称呼他,据说他当年创立青鸟卫是为了监测四国,不过后来留下一封青鸟卫择主的规矩后,便消失了。” “没死?”陆惜月诧异。 青北嘴角一抽,死丫头说的什么话。 “当年不知道,不过已经过去三百多年,定然已经身逝了。” 陆惜月点头:“也是。” 青北心下一窒,越发的不理解另外三个老不死的为什么要把这个小丫头定下了。 除了长的好,医术好,脑子有点聪明之外,浑身上下没看出半分优点。 三百多年的事情,陆惜月不知道,原文里也没提过,陆惜月来了兴致:“你刚说,青鸟卫创立之初,是为了监测四国,是什么意思?” “三百多年前,四国指的是大夏,齐,西岭和苗疆。” “乌凉那些呢。” 青北声音冷冷:“弹丸之地,不足挂齿。” 陆惜月:“……” “四国战乱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是以,无数有志之士便自发组织起来,以维护百姓为重任,原本不过百人,后来时间久了,四国之间更是征战不断,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数量足以威慑到一国之力。” 经历了数年战乱,无论是兵士粮草,还是国库民心,都成为了帝王们忧心的一点。 彼时这支由无数义士组织起的队伍壮大到万人,又有百姓扶持,自然引起了四国的重视。 可惜他们殚精极虑,又不肯与对方合作,最后只能在这些义士的监督下各自停战,讲和。 如此又是几年过去,这支队伍促成了四国的和平,在百姓的坚持下被唤作青鸟卫。 青鸟代表祥瑞,有保护之意。 再后来,提出创立青鸟卫呢那位被众人选择,成为领导者。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选择占地称王,而是隐入山林,过起了世外生活, 直到青鸟卫主消失。 这段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数百年过去,青鸟卫的血液更换无数,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护佑,至于护佑谁却是一概不知。 唯有他们这些长老,以及每一任青鸟卫主知晓。 青北想,告诉这小丫头也没什么,若她成为青鸟卫主,知道就知道了,若不成,左不过是死路一条,又不会被外传。 陆惜月听的入神,心生敬佩。 三百多年前的青鸟卫还真是传说一样令人尊敬的存在。 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三百多年前的事,毕竟,原文可从来不提这些事。 陆惜月发现,她已经触及到原文之外的故事了。 作者没有描述的地方,曾经的空白。 “为何从没听说过。” 现在普通的老百姓估计连青鸟卫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甚至于大夏的史册都没有记载过这样一段故事。 青北冷笑:“四国难道有脸记载?” 那一场战争持续了七年之久,这七年里,多少人死于战乱,多少人流离失所。 陆惜月闻言默然,难怪原主记忆里隐约只记有大夏曾经与其他三国打仗时赢了多少,输了多少。 至于那些地小国力又弱的国家,想必也不敢去触这几个的眉头。 说到兴处,青北看向陆惜月,道:“你可知,朝会祈福的日子,就是青鸟卫成立的那一日。” 这也算是如今的几位帝王,汲取了先祖的教训吧。 陆惜月笑着开口:“青鸟卫如今都做什么?” 话题转的太快,快的青北面具下双眉都快拧到一起。 “青鸟卫主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不是废话么。 “不对啊。”陆惜月神情严肃:“倘若有人想借用你们的力量称霸天下呢?” “青鸟卫主的每个重大决策,需通过和几位长老商量来决定。” “这么说来,其实青鸟卫主下什么命令都没有自己的自由。” 那这青鸟卫主要来做什么,当傀儡么。 青北开始烦了:“只要不危及天下,都不是重大决策。” 陆惜月听出他语气的不善,有些疑惑。 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呢。 她想了想,还有什么要问的。 青北已经处在不耐烦的边缘,见她开始思索,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抢先开口:“今夜就到此吧,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陆惜月还没说话,就见那一抹红袍掠过长廊,迅速没了踪迹。 不知怎么,她隐隐瞧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来。 她揉了揉脸,大概是错觉吧。 “主子,王妃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镜一跪地请罪。 不过五招之间,他就被那人击飞。 “你先下去养伤吧,这人身手极强。”哪怕是言一来了,两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是。”镜一退了出去。 很快,换了言一过来。 大门上被砸出个窟窿,屋子肯定是没法儿睡了,萧云珩扯下一旁的脱下的衣袍,裹在陆惜月身上,随后挪到了旁边的空房间。 听完青北的话,陆惜月此刻毫无睡意。 月光说着窗口微敞的缝隙透过来,竖着落在屋里,形成一道光柱。 看着光柱里跳动的飞尘,陆惜月额头抵着萧云珩下巴,后知后觉自己忘了问重要的事:“刚刚应该问一下比试在哪里的。” 萧云珩抚着她背上倾泻而下的秀发,温声道:“不如下次问一问,能不能带着家属一起去。” 陆惜月陡然坐直身子,怔怔看他:“你开玩笑的吧。” 青年一双眸眼眸十分坚定,显的无比认真。” 她下意识不敢看这双眼睛,偏过头以笑来掩饰心绪:“肯定不可以啊,这不是等于多了一个候选人吗,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吧。” 第351章 你怎么不害羞 夜色深深,萧云珩拥着怀里少女,久久无法入眠。 “还没睡?” 窗外的月光凌凌,陆惜月也没什么睡意。 萧云珩手搭在她腰上,轻声应了句“嗯。” 陆惜月知道他大概是为的什么,抬头,隔着短暂昏暗望进他的双眼:“要不,从明日起,你教我习武吧。” “习武?”萧云珩略有些诧异。 “是啊,那些候选人之中不是也有武功高强的人,虽然这五个月之内我没办法到达你们这样的境界,不过防个身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会两手功夫,但也仅仅只能对付三两个汉子,不会武功的那种,真遇到高手,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萧云珩想说眼下日头又高,习武又十分辛苦。 想到五个月后那场危险万分的比试,一时间又说不出口了。 “……好,我教你。”他收紧了手臂上的力道。 陆惜月弯唇,凑上男人下巴亲了下,随后往他怀里靠了靠。 “睡觉吧。” 次日一早,陆惜月当真起的老早,院子里的晨雾还没散,就已经换了一身轻便衣裳。 萧云珩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匕首。 刀鞘上还镶着一块拇指大小的宝石,抽出的匕首无比锋利,在晨光下闪烁着寒芒,在空中略挥了挥,几乎都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银光。 “早就想给你了,只是一直没有锻造好,今日倒是赶巧了。” 萧云珩将匕首递过去。 陆惜月抚着上头湛蓝的宝石,眼睛一亮:“怎么想到送这个给我。” “给你防身用。” 当初她从戎玉手下逃出来的时候,他就准备着了,原本十多日就能打好的东西硬生生拖了这么久,全在匕首手柄的宝石上了。 颜色纯粹的蓝宝石并不好找,更何况这么大的个头。 她喜欢赚钱,也喜欢钱。 银子肯定是没法儿镶上去的,显的滑稽,这宝石镶上去一来漂亮,二来有什么意外时,还能换银子用。 很实在。 这么实在的礼物的的确确让陆惜月十分欢喜。 她走到一处花丛旁,随手挥侧一下。 比指节还粗的枝叶瞬间断成了两节,滑落到地上,再看呗切断的地方,没有半点儿毛呲。 “好锋利!” “我教你如何用匕首。” 萧云珩握住她那只握着匕首的手,整个人贴在少女背后,另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腰上,微微用力,推动她前进。 陆惜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手上用力向前挥出一刀,身体侧着,手肘击向侧方。 “出手的时候身体要侧着,另外一只手可以用来防守,像这样。” 他一条腿向前,抵着少女腿间,肩膀向前,压的陆惜月身子一侧,再然后,拉着她向后退,长腿抬起,将眼前迷雾都踢散开。 陆惜月就这么跟着他,两人身体紧贴,她全神贯注记着萧云珩教给她的动作,全然不曾察觉,身后青年眼神的变化。 等到一套招数教完,他立刻后退,撩动了身上的墨袍,遮住某处。 “记住的话,自己练习一次。” 隔着迷雾,陆惜月不曾看清他晦暗的目光。 她道:“好。” 随后便按照他刚刚教的动作来了一遍。 中间有一段没怎么记住,好在经过萧云珩的提醒还是想了起来。 她这个年纪,习武是已经迟了的。 想要练成绝世高手,除非有比别人更加刻苦的功夫,不过陆惜月没这个想法,她不过是想加强一下身手,好对付五个月后的比试。 就像青北说的,她入选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绝顶的医术和还算不错的脑子。 同样的,她还有不少用毒的功夫。 更别说,丰前辈曾经还教了她如何施蛊,她的药箱里,还有与丰前辈分别前送给她的蛊虫,一共六种,功效不同,有能致幻,也有能变幻容貌的…… 练了一个时辰,头顶阳光越来越热,院子里的晨雾很快散了。 陆惜月悟性不错,已经能自如使起这套招数。 萧云珩拿来浸了冷水的布巾擦干她额头的汗,道:“已经给你准备好沐浴的温水,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洗。” 一大早起来就练武,眼下两人还没吃东西。 “先洗澡吧。”陆惜月抬手,身前黏糊糊的,不太好受。 萧云珩点点头,面色如常:“那你去洗吧,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陆惜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头去了屋里。 她的衣服还在昨天门被镜一摔了个大窟窿的房间里,这个时候匠人还没来,萧云珩拿了衣服,走到她沐浴的房门口,还未推门进去,就听到一阵水花窣窣的声音。 他耳尖一烫,或许是这段时间被陆惜月哄的锻炼出来了,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 当然,心跳的速度更快了。 他轻咳一声,推门进去。 陆惜月整个人埋在温水里,累了一大清早,如此泡一泡还真挺舒服的。 “你把衣服放屏风上,就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听到推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然而身后却没有听到应答声,陆惜月也没在意,只以为他把衣服放下就走了。 她撩动起水波,花瓣荡漾开,这沐浴的水是萧云珩准备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上次见他自己沐浴,也放了花瓣。 若是知道陆惜月的想法,萧云珩高低要把正在养伤的镜一拎出来解释一番。 花瓣不是他自己准备的,是镜一不知怎么想的,提溜了一篮子花瓣回来,在他洗澡时洒进去的。 衣服被放在屏风上,脚步声却没有走远,反而越来越近了。 “我帮你擦背。” 男人暗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陆惜月捧水的动作一顿,骤然回头。 一张放大的俊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身边,正对着她笑。 !!! 陆惜月险些扎的从浴桶摔出来。 “吓到我了。”她拍着心口,深深吸两口气。 萧云珩静静看着少女眉眼,没有羞恼,也没看出不好意思来,只有惊讶。 被他吓出来的。 他没来由泄了气,“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 她可是光着身子呢。 陆惜月不禁失笑,这人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第352章 太犯规了 见她笑了,萧云珩更郁闷了。 难道是他不正常? 陆惜月看着他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耳尖也发烫,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喜欢脸红。”她趴在浴桶边沿,口中带着揶揄。 萧云珩默了默,到底是谁该害羞啊。 “偷偷摸摸趁着我洗澡进来,你想干嘛呀?”她手撑着下巴,半是调侃半是好奇的问。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 身份完全和眼下的情况颠倒。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可能被戳破,青年顿时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拿过一旁的布巾,道:“没想干嘛,帮你擦背。” 陆惜月眉梢轻扬,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萧云珩舔了舔觉得干涩的唇,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伸手扣住少女的后脑勺,低头将唇印了上去。 温水在二人周遭腾起轻微的雾气,少女光洁的后背散落无数墨发,白皙的肌肤在嫣红的花瓣下衬的更加莹润。 萧云珩俯下身,一只手握住了她肩头,手心的触感在一瞬间激起了他血液里的渴望,几乎是瞬间,仿佛野兽般的欲,,念在叫嚣着想要破牢而出。 他的吻越来越激烈,最后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 陆惜月有种来不及换气,要窒息而死的感觉。 她往后退了退,男人却更加强势的伸出双手,直接将她从水里捞起,肩颈下风光若隐若现,手没入水中,扣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陆惜月觉得水温都有这凉,萧云珩才堪堪后退。 “你继续洗吧,我出去一下。”他咬着牙,眼眶中似有赤红的颜色,几乎是强逼着自己移开目光。 陆惜月视线向下,落在了某处,笑了:“那你快去,待会陪我吃饭。” 她当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换做平常,这厮巴不得把她捞进被窝,然后让她开帮忙。 今天,可能是怕控制不住自己。 顶着她望过来的视线,萧云珩闷声转头,快步离开,隐隐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听到身后的笑声,关门时脚下险些踉跄。 陆惜月洗完,很快换上干净衣服。 另一间房,也就是萧云珩冲冷水澡的房间,声音还没停。 她忍不住弯唇。 明明在外人面前阴森森沉着张脸,像是要把人吓死,与她一起的时候大多数表现的清纯又害羞,特别像某种摇尾巴眨巴眼讨人喜欢的毛绒绒。 陆惜月每次都受不了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偏偏到最后,就是被他这幅样子骗的了,好几次被他折腾的浑身难受。 尤其是,这人还一本正经的说她年纪还小。 简直是……太犯规了。 这么想着,人已经走到院子里。 身后的大门推开了,已经重新换了身墨色衣袍的青年走了出来,见她也在,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陆惜月倒没在意,反而问:“怎么总穿这一个颜色。” 在流放的时候没钱,穿的破烂点也就算了,回京之后,惠帝的赏赐接二连三,她的铺子生意也好,赚的银子越来越多,除却宫里的正式场合之外,就不见他换旁的颜色。 没提方才的事。 萧云珩抿了下唇,大大方方走过去,“衣服都是镜一他们准备的,从前在边关行军打仗时,穿黑衣是因为弄脏了看不太出来,后来就成习惯了。” 毕竟边境战乱频起,得时刻注意着,哪儿有那么多时间换洗。 “你今日与我上街上去,我给你买两身别的衣服穿。” 虽说长的好看的人套个麻袋也好看,但是各个颜色的麻袋也有各个的好不是。 “都行。”萧云珩也不挑,反正她喜欢就好。 两人去前厅吃饭。 “还以为你们不吃了。”陆母刚用过饭,就见二人并肩过来,“月儿,你这一大早怎么练起武来了。” 陆母是听下人说的。 “这不是最近无事,就学了两手,强身健体吗。”陆惜月随口扯了个理由。 陆母倒没怀疑,“这也挺好,不过也不能太累,眼下天热,可不要中了暑气。” “知道了,娘。” 两人落座,慢悠悠的吃起早饭。 陆母近起里来都没什么事,却是与淮安侯夫人走的近了,常常约着一起听戏赏花, 看着女儿女婿紧挨着坐,如今感情也是越来越顺,陆母心中欣慰,想起来一件事。 “淮安侯夫人与我提了世子的婚事,说是过两日约着去城外上香见一见,你们可听淮安侯世子提起过?” 两家结亲,自然是私底下先通了气的。 淮安侯夫人怕两家孩子不好意思,到时候闹的脸红,还特意拿她当由头。 “最近谢之洲一直在营里,只见了一次,倒是没听他提。” 淮安侯是得惠帝看中的,与其他家坐冷板凳的不同,谢之洲身为世子,肩上自有他的责任。 陆惜月有些好奇:“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光禄寺卿家的二姑娘。” 光禄寺卿属从三品,在京城中算不得什么高官,又没有实权。 陆惜月倒不是在意身份地位的人,毕竟她自己就没什么身份,不过像淮安侯这样的人家,谢之洲又没什么毛病,京中未婚青年男子里又是数一数二的,竟然会选光禄寺卿家。 这就有些奇怪了。 年前常年坐冷板凳,连惠帝的面都很少见到的固丰伯家的大儿子都与通政使家的姑娘结了亲。 淮安侯家与光禄寺卿家有结亲的意愿,想来是怕那位忌惮。 毕竟淮安侯一家站在五皇子这边是明面儿上的事。 这要是再找个有能力的亲家,惠帝就该睡不着觉了。 “姓严的,叫严姝,月儿你从前见过的。”陆母提醒着。 “什么时候?” 陆惜月脑海里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就是你刚及笄那会儿……”陆母话说到一半儿,忽然卡了壳。 不能说。 “那可能没见过吧。” 刚及笄那会儿,她家闺女就把淮安侯世子调戏了,更重要的事,被这位严姝姑娘撞见了,当时这位严姑娘好像还挺高兴。 陆母扫了萧云珩一眼,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 第353章 脸红到冒烟 陆惜月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秀丽好看的脸。 同时,还有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见她脸色变了变,陆母轻笑:“想起来了。” 陆惜月飞快扫了身侧青年一眼,点点头,道:“娘,谢之洲十有八九不喜欢严姑娘这样的。” 在她眼里,小姑娘漂亮又活泼,自然是哪哪儿都好。 只一点,她尤其喜欢陆惜月。 准确的来说,是喜欢原主。 当初调戏谢之洲时,严姝确确实实撞见了,与其他姑娘或害羞,或不耻不同,反而是特别的兴奋。 也就是这样性子特别的小姑娘,才能让原主记忆犹新。 可惜后来没等两人结识,没多久宁王府出了事,紧接着和宁王府结了亲家的陆国公府也出了事。 萧云珩在陆母欲言又止时,就猜到了两人说的哪件事。 谢之洲一个侯府世子,被小姑娘调戏的事当初闹的沸沸扬扬的,他才回京就听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现如今的陆惜月与当初刚到流放路上,要将他送给官差的那个陆惜月不是同一个人。 身侧投射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萧云珩恍若未察,低头用饭。 他不在乎她从前的事,也不在乎她到底是谁。 只要她是阿月,他的心上人,他的王妃,便足矣。 陆母好奇问她,“为何谢世子会不喜严家姑娘?” 他们不是见过面么,严家姑娘贤名在外,可比她闺女从前强多了。 陆惜月看着陆母,想问问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忘了,当着萧云珩的面儿,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清楚,否则容易被事后教训。 她含糊答道:“我就是随口一说,瞎猜的。” 陆母抿了下唇,从前闺女坑娘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些事情也是你能乱说的,罢了,不同你们闲聊了,这件事可莫要同谢世子讲。” “知道了。” 陆母起身出了门。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萧云珩陪着陆惜月出门巡视几家铺子。 雪糕在冰饮铺子上新之后,后来又推出了两种葡萄和桃子两种口味。 冰冰凉凉的雪糕配上清新的果肉香,含在嘴里略抿一下就滑到了喉咙里,对于眼下这样大热的天,有很好的驱热效果。 薛记的生意不大好,陆惜月后来与赵品谦商量着,在薛记又设了一个雪糕铺子,以此来带动薛记的生意。 与她料想的差不多,这几日的生意有所好转,不过因为炸鸡特别好仿制,也就导致客源被另外几家模仿的分散出去。 那几家酒楼为了抢生意,甚至愿意降价。 好在酱料不好仿制。 薛朗一见她与萧云珩来,忙上前招呼:“楼上雅间已经收拾妥当,还是老地方。” 薛记的地理位置好,正临着城中穿插而过的长河,东边又是繁街,不愁人流量,再加上河边树荫多,一半的空旷地稍微有点动静就飘来一阵风,相比其他地方要凉快的多。 铺子是赵品谦考察了很久盘下来的,原本是用作开成衣铺的,后来发现开设酒楼更加合适,成衣铺的事就暂时搁置下来。 察觉到周遭递过来的目光,陆惜月挽着萧云珩的胳膊上楼,低声道:“都说了不必这么称呼我们,薛大哥就叫我名字吧。” 薛朗下意识的想说不敢,就听少女佯怒开口:“总是王爷王妃的叫,让人听见了,影响不好。” 薛朗一听也是,当即应了,不过还是不敢称她的名字,只道:“那我便唤姑娘与公子吧。” 薛朗为人谨慎稳重,称呼上的小事也不敢放松警惕。 陆惜月也不为难他,点头应了。 道了楼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忽然跑了过来。 薛朗见到来人,眉眼笑意深了,“小诀快来,见过你的救命恩人。” 先前儿子的身体着想,薛朗是一个人到京城来的。 知道薛明决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才接到京里。 今日不过是他到的第二日,薛朗知道萧云珩与陆惜月必定回来观察铺子的生意,所以特意把他叫过来见一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少年唇红齿白,面上轮廓与薛朗极为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稚嫩,不像薛朗看起来那么老成。 因为先前生病,很少见外人的缘故,小少年走到两人面前,圆溜的眼珠子在二人身上来回转悠。 萧云珩垂眸瞥了一眼。 少年触及那双湛黑的眼眸,下意识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本就局促的一双手更是背在了身后。 陆惜月无奈用手肘抵了一下萧云珩,示意他别绷着一张脸,都吓到小朋友了。 萧云珩面无表情,心里却无辜的很。 “薛明决见过恩人姐姐。”少年上前两步,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抬起头飞快觑了陆惜月一眼,随后红透了耳尖,说话都磕巴起来。 “多,多谢恩人姐姐……的救命之恩,薛明决日后必当和爹爹学好做生意,多多,的给姐姐赚钱,报答……报答姐姐的救命之恩。” 越往后说,小少年的脸颊越红。 陆惜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笑声不止:“那你可要努力了,姐姐真的很喜欢钱。” 少年睁大了眼睛,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几乎红的冒烟。 “我,我会努力的。” 薛明决拼命克制着逃跑的冲动,抬头仰望着美貌的仙女姐姐,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赚很多钱,很多很多。 “那你加油,别输给你爹爹。”陆惜月弯唇,越发觉得小少年可爱。 萧云珩暗暗皱眉,眸中凝聚的光影裹挟着强烈不悦落在那只触碰少年黑发的柔夷上。 薛明决只觉得耳朵里这句让他努力的话一直再循环,从左边到右边,然后又到左边。 他心脏砰砰跳,最后径直拔腿跑了。 薛朗惊了惊,连声喊了两句,谁知道这孩子反倒跑的更快了。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简直无礼。”薛朗叹口气,他本意是想让一家儿子记着救命恩人的情,谁曾想话还在说着,人就跑了。 陆惜月轻笑:“小诀挺可爱的,小孩子么,管束太多反而不好。” 第354章 给我砸 “让陆姑娘见笑了。”薛朗汗颜,决定待会儿回家教育儿子。 推开雅间的门,请两人进去后退了出去。 雅间是临街,正好可以看到长河的风景,又能吹着风,十分惬意。 萧云珩脸色微沉,脑海里都是他方才说的话。 她觉得那个小鬼头可爱。 十二岁的少年了,都已经有她肩膀高,已经看得出大人形,哪里可爱? 然而,今早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做了蠢事,调戏不成还反被调戏了一通,萧云珩没脸主动提,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又给她倒了一杯,才自己一个人默默生闷气。 陆惜月想感受不到某人的怨念都不可能,实在是他都把“心情不好”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她手撑着脸,视线澄澄看过去:“怎么不高兴了?” 说来也是奇怪,寻常家的夫妻多数都是女子容易生闷气,到了她这儿,总反过来。 萧云珩张口想说没有,嘴巴却比脑子快:“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儿与别的男子亲近。” !!! 陆惜月震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和谁亲近了?” 刚刚不就是遇见了薛朗和薛明决,他可是离薛大哥一丈远……薛明决! 看着青年不善的脸色,陆惜月恍然。 诧异过后,便是忍俊不禁。 她伸手,挠了挠对方下巴,又气又好笑:“薛明决还是个半大小子呢。” 这人到底在吃什么奇奇怪怪的飞醋啊。 “他是男子。” “他才十二岁。” “他是男子。”萧云珩撇嘴。 陆惜月深吸口气,决定不和他计较。 这人面对自己的时候就像个固执讨欢心的大型犬类动物,尤其吃醋的时候,还不讲理,不哄不好的那种。 她弯了弯唇,站起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好啦,我下次注意,别生气啦。” 哄哄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人呢。 青年身上沉闷的气息果然散了,在她坐下前,拉着她的手,在手心亲了一下。 “不能反悔。” “不反悔,你说说你啊,怎么说都是王爷,在外面威风八面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反而不讲理了呢。” 萧云珩听着她的话,不由的耳尖烫。 “没不讲理。”他就是不想她对别人那么亲近,就像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他没法儿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对陌生人都能存着善意,她会笑,会护着他们,会给他们治病。 而他只能在旁边看着。 想把她带回家,关起来,永远只面对他一个人。 萧云珩深吸口气,将藏在心里,永远见不得光的可怕心思埋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想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却也不算绝对的恶人,可这个念头才生出来的瞬间,连自己都震惊了。 陆惜月不知道某人内心的纠结与复杂,笑吟吟抬手安抚着他:“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或许连陆惜月自己都没发现,她哄萧云珩,也哄的乐在其中。 少女眼眸明亮清澈,比窗外碧蓝的天还纯净。 萧云珩咬了下舌尖,将那些阴暗可怕的念头压在心里,弯唇露出一个笑。 终于是把人哄好了,陆惜月从旁边的柜子拿出前几日来时候写的小册子,上面记录着各种现代的食物,只是现在的科技有限,很多东西压根没法儿照搬。 微风徐徐,拂动了河边的柳条,陆惜月安安静静的记录着自己的小册子,萧云珩则在一旁安静的翻看账本。 薛记的楼下,此刻爆发了一场争执。 “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们家姑娘在你们这儿吃坏了肚子,都病了,定然是你们这儿的东西不干净。” 七八个小厮带着棍棒闯进了大堂里,对着正传菜的小二凶神恶煞的吼着。 小二哪儿见过这阵仗,瞧这几人身上的服制差不多,料子也挺好,定然是某个勋贵人家的,也不敢轻易得罪,颤颤巍巍问:“不知您是……” “我们姑娘是侯府的小姐,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不出来的话。”为首的小厮扫了一眼厅堂里的客人,陡然挥动了手里的棍子,敲在了一旁的空桌子上。 霎时间,桌面凹下去一个大洞。 客人们见状,哪儿还有心思吃饭,趁乱就跑了。 伙计们想拦,还没走出去,就被几个小厮拦住了去陆。 “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这位客官,我们掌柜的不在店里啊。”一个伙计大着胆子答。 小厮一听,气焰更胜。 “不在,看来是想躲啊,兄弟们,给我砸!” 话音刚落,身后小厮们得令,举着手里的棍棒就开始挥动。 薛记外头汇聚了一堆看热闹的。 伙计们吓的缩了缩脖子,有几个上前拦,还没伸手,就挨了小厮一脚。 “你们怎么打人呢!” 怂归怂,真到了动手这一步,伙计们也不退了,气冲冲聚到一起,“你说你们主子吃坏了肚子,谁知道是不是吃了我们店里的,现下天热,说不准是误食了别的。” “我呸。”小厮啐了说话的伙计一口:“我们姑娘可是宁安侯府嫡女,难不成还会污蔑你们一个开酒楼生意的,好大的脸。” “谁说你们污蔑了,难保不是因为别的,难不成,她只吃了我们薛记的东西。” “就是。” 尽管听到宁安侯府的名声心下有些怕,但架子已经上了,退是不可能的。 再者,他们后头的老板可是天下商行的家主,还和宁王府有关系嘞。 他们也是有后台的,不怕。 “还敢嘴硬,兄弟们,都上,今儿个誓必要把这个黑店砸烂了。” 几个小厮一拥而上。 伙计们一惊,下意识想找个趁手的武器反击。 一道黑影忽的从天而降,抬脚就将那为首的小厮踹出个老远。 砰! 小厮飞身落在桌子上,疼的龇牙咧嘴,几乎说不出话。 可惜桌子质量太好,没砸烂。 镜一抽出腰间长剑,冷眼看过去:“胆敢在此闹事者,休怪我剑不留情。” 小厮们面面相觑,又回头看了眼同伴的惨烈状况,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是谁,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 第355章 对宁王贼心不死 陆惜月刚和萧云珩从楼上下来,就听见小厮来了这么一句。 她看了眼说话的小厮,察觉她身上的衣裳样式有些眼熟。 好像是……宁安侯府的。 不是她记性多好,实在是先前刚回京城那会儿,秦知嫣总是带着一群人来找她,想记不住都难。 “你们主子是宁安侯府,秦大姑娘吧。” 陆惜月慢悠悠从楼上下来,笑的漫不经心。 这是要以后台压人么,要说吃坏肚子,按理来说第一件事就该报官,即便是宁安侯府这样的人家,也没道理上来就砸人家铺子的。 宁安侯是个讲理的,绝对不会这么做。 也只有秦知嫣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小厮听着话有些愣住,循着声音看过去,正想说她挺机灵,看到对方模样的瞬间,整个人僵了僵。 宁,宁王和宁王妃! 即便已经提前从主子那儿知道了这家铺子的东家是谁,几个小厮也没想到会倒霉到撞上了正主。 大热天的这两位不在府里歇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一见到两人,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我,方才那股嚣张气焰再也使不出来,搀扶起那名被镜一踹飞的同伴。 陆惜月与萧云珩在就近的桌边坐下,镜一默默收了剑走至二人身后。 “几位不妨说说,秦大姑娘是吃了什么,才吃坏了肚子,不然,你们一上来就闹事儿,这可说不过去。” 她笑吟吟看向几人。 铺子里的伙计见状,瞬间挺直了背脊。 不就是拼后台么,哼,他们背后的东家可是宁王府! 被踹飞的那名小厮走了出来,忍着痛道:“是这样,我们姑娘昨儿个傍晚让人买了薛记的菜回去,吃完不过半个时辰就腹泻不止,现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倒不是他胆儿大,敢得罪这两位。 实在是主子的吩咐不得不做,再者,看这样子,人早就得罪过了。 少女身后的青年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一双眸色悠然扫了过来,分明没什么情绪,这么看过来,却令人有种脊背生寒的感觉。 小厮们几乎大气不敢喘。 宁王是被陛下恼了不错,可到底是个王爷,也不是他们这种身份卑微的人能得罪的。 “不信的话,王妃与王爷大可以派人去查。”小厮又补了一句。 他可没有信口开河,也不是主子惹事儿。 秦知嫣如今确确实实还躺在床榻上,昨天晚上闹了一夜肚子,今早才好了一点,还请了大夫看过的。 “既然吃了薛记的东西吃坏了肚子,上门找人倒是合理的。” 听着少女的话,小厮们跟着点头,有些诧异宁王妃还挺讲理的,没成想下一瞬,这个想法就被冲散了。 “可你们不是来协商怎么处理的,反而直接砸铺子,还险些伤人,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小厮们傻了眼。 “王妃,这……” “哪怕大理寺,顺天府给人治罪还要讲究个证据确凿,只凭你们一张嘴,如何能令人信服。” 薛记的饭菜一直没什么问题,人都是薛朗从荣嘉郡带来的,手下都干净。 京城的人多数十分讲究,尤其是勋贵人家,见不得一点不干净的东西,赵品谦特意让人暗地考察过,无论是食材还是锅碗瓢盆都洗的干干净净,也不会放什么坏了的东西。 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陆惜月道:“不如,咱们报官处理吧。” 小厮眨巴眨巴眼,惊呆了。 “不,宁王妃,这,怎么就扯到报官上去了。”小厮听着,手心都被汗湿了。 陆惜月一看小厮这幅模样,就知道了个大概。 她勾唇笑了:“就这样吧,免得你们主子觉得我们宁王府欺负人,镜一,去报官。” “别。”小厮吓的伸手去拦。 镜一侧眸看过来,小厮伸出去的那只手就顿在半空。 方才被这人踹了一脚,他前胸后背道现在还疼着呢。 他看到陆惜月挑起眉梢,冷笑:“怎么,报官也不成,看来,你们主子这是有意找麻烦啊。” “怎么会呢,王妃多心了。” 小厮心头直跳,说实在的,这种事他没少干,可如此棘手的情况还是头一回遇见。 难怪都说宁王妃夫妇不好惹。 外头看热闹的人多了,就站在门口,轻而易举就听到里头的谈话。 “这薛记是宁王妃的产业啊,啧啧啧,秦大姑娘是不是故意的啊。” 面盘圆润的婶子手里抓着把瓜子儿,一边吃一边想着。 当初秦大姑娘为了宁王,可没少闹笑话。 她这么一说,周遭看热闹的瞬间明白过来。 “秦大姑娘不会还对宁王贼心不死吧。”一旁的胖娘子越想越有可能,伸手接过了面盘圆润的婶子递过来的瓜子,激动道:“难怪今儿个过来找茬儿呢,这是知道薛记是宁王妃开的了。” 宁安侯府的小厮们:“……” 这些刁民在瞎说什么鬼话。 “镜一。” 萧云珩淡淡出声。 镜一点了点头,无视小厮阻拦的目光,大步迈了出去。 小厮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完了,这下完了! 很快,看热闹的百姓们就随着从薛记里出来的两位正主转移了阵地。 ——顺天府大门口。 可惜顺天府不让进去,这热闹只能看个一知半解的。 躺在床榻上,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的秦知嫣听到报官的消息,才喝进去的苦药险些吐出来。 “你说什么!”她盯着屏风后小厮颤颤巍巍的身影,死死捏紧了帕子,“她报官了,她竟然敢报官!” 她才是受害者! 小厮低头应了:“小的想拦,可王妃身边的侍卫实在厉害,宁王也在,小的哪儿敢拦啊。” “废物!”她恶狠狠摔了杯盏。 很快,宁安侯夫人急匆匆来了:“嫣儿,发生什么事了,顺天府的人怎么会传你过去?” 秦知嫣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片刻之后,宁安侯府的马车到了顺天府。 围观百姓被官差们拦在意旁,看到了几乎弱柳扶风的,戴着帏帽的少女。 一阵风吹起,少女的帏帽被吹风,露出了苍白的脸色。 “小姐您身体还没好,小心台阶。”丫鬟皱眉,一脸担忧的搀扶着她。 第356章 我还有证据 众人暗暗心惊,原来秦大姑娘不是装的啊! 厅堂里,顺天府尹看着静静堂下默不作声的美貌女子,只觉得头疼。 他当了顺天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王爷带着王妃来告状的。 这事儿按说归大理寺管啊。 想想宁王的性子,又想想宁王妃从前的事迹,他默默的将这些话咽进了肚子里。 很快秦知嫣到了堂下,摘下帏帽,顺天府尹看着少女那张大白脸,愣住了。 秦大姑娘这个脸色看起来不像吃坏肚子了,倒像是命不久矣。 “既然秦姑娘已经到了,就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吧。” 顺天府尹悄默默瞥了眼端坐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小宁王。 心中暗叹,都说红颜祸水,不过看来,男人长的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瞧瞧,秦大姑娘这是第几次找宁王妃的茬儿。 这么想着,他摸了摸自己的方下巴,就像他这样的,清清秀秀就挺好。 秦知嫣看到了萧云珩,自然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惜月。 她凄然一笑,缓缓说起来。 少女脸白如纸,连说话都要人搀着,看起来我见犹怜。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顺天府本着秉公办理的心思,传召了当时为秦知嫣诊脉的朱大夫。 朱大夫上了堂,哪儿见过这这阵仗,哆嗦着道:“草民的确替秦姑娘探过脉,秦姑娘脘腹胀满,脉象浮软,确实是吃坏了东西所致。” 顺天府点了点头,让他呆在一旁,转而对陆惜月道:“宁王妃,你可有什么疑问。” 毕竟眼下真正的受害人是秦知嫣,先得把吃坏东西的事情捋清楚了,才好定义宁王妃说的被污蔑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有的。”陆惜月严肃点头:“秦姑娘说吃坏了东西闹肚子,却一直不说是因为什么,我便让人去查了昨日外带的单子。” 她拿出早就从薛记拿出来的账本,一字一句读道:“昨日傍晚,宁安侯府府上的小厮买了两只的炸鸡,两碗桃子雪糕,还有一盘凉粉,我说的可对?” 秦知嫣听着,心下微沉。 “不错,我吃了半只炸鸡,和一小碗的雪糕,量也不大。” “我也是大夫,这热食和冷食吃到一起,就会闹肚子,薛记的炸鸡从出门到府上必然是热的,雪糕极寒,两样一起吃,难免会造成不良反应。” 为了这两样,她特意让人打造了保温盒,就是为了防止雪糕外送途中化了。 秦知嫣半分不慌,语气缓慢回着:“的确有这个可能不错,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大夫的诊断却并非如此?” 她低头的瞬间,对着一旁的朱大夫使了个眼色。 朱大夫顶着压力开口:“不错,按照草民的诊断,应当是炸鸡的问题,如今天热,那炸鸡的原材料,应当是放久了都有异味,昨日草民特意看过了剩下的食物。” 陆惜月神色平静:“这么说来,炸鸡是有异味的?” 朱大夫心头一噎,莫名紧张,“……是。” “朱大夫是怎么看出来的?” “有异味,自然是闻见的。” 或许是出于紧张,他没怎么多想就回答了。 秦知嫣骤然捏紧手里的帕子,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蠢货! 陆惜月从容笑了:“朱大夫既能闻出异味,为何秦姑娘吃了半只,都未曾察觉,这个解释,说不通吧。” “这……” 朱大夫嗓子卡了壳,下意识看向秦知嫣。 秦知嫣暗暗咬牙,面上却不显,苦笑道:“宁王妃说的不错,不过当时炸鸡上撒了许多酱料,盖住了味道,我这才一时不察。” 这个说法,也还过得去。 顺天府尹看向陆惜月。 后者不急不躁,“既如此,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秦知嫣抬头,只看到了陆惜月泰然自若的笑容。 她抿起唇,脸色不大好。 顺天府尹脸色一正,道:“宁王妃请说吧。” “只需请一位大夫来,探一下秦姑娘的脉,就知道到底是冷热交接导致的闹肚子,还是因为吃坏了东西。” 这两样差别可大着呢。 朱大夫听到此处,腿都软了。 秦知嫣骤然眯起眼,趁着顺天府尹还未答应前,低声开口:“宁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会因为这点小事污蔑你,可我只是想找薛记的老板讨个公道,可从未提过王妃,王妃如此,不觉有咄咄逼人之嫌吗?” 少女姿态极低,眼眶也红了,看起来可怜的很。 陆惜月扬了扬眉,个把月不见,秦知嫣倒是比以前难缠了许多。 这是特意练过了。 “更何况,我才是受害者,哪儿有人这般要求受害者的。” 秦知嫣心里是恼的,却还没忘宁安侯夫人临走前教给她的话。 只要她表现的越可怜,这些人就会站在她这边。 “大人,我本意是想私下与薛记解决,可未曾想宁王妃非要闹到官府来,还要状告我污蔑,我自知先前多有得罪,却不想,如今受伤的是自己,还要遭此劫难……” 她越说眼眶越红,泪珠一颗颗滴落下来,倒是显的脸色没那么差了。 顺天府尹听着少女的哭声,只觉得头疼。 “宁王妃,秦姑娘说的的确有道理。” “这么说来,这个法子是行不通了。” 顺天府尹点头,顺口道:“若是宁王妃没有其他证据,此案只怕是。” 顾着萧云珩在场,他没直接说出来。 说到底,还是宁王妃不知轻重,这么大点事儿私底下解决不就好了,非要闹到公堂上来,这下好了,要是最后判定是她的错,岂不是丢脸。 “证据自然是有的。”陆惜月丝毫不慌。 秦知嫣蹙眉,偏过头睨了她一眼。 顺天府尹怔了下,就看到一直端坐未动的青年忽然动了。 青年一身黑衣又冷着张脸,气势迫人。 顺天府尹一颗心提起来,宁王该不会是要打人吧? 只见青年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纸,由着衙役呈了上来。 朱大夫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开出的药方。 作为一个大夫,开出来的药方自然都是一式两份,为的就是防止后续出了什么事不好核对。 第357章 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药方到了顺天府尹手里,他不是大夫,自然不知道这药方的作用,不过她却明白陆惜月的用意。 正所谓,对症下药。 这药方定然是这朱大夫替秦大姑娘医治是写下的,也就是说,只要找个大夫来证实这药方的作用,就知道她们之间谁在说假话。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收起来的,怎么会在宁王那儿? 疑惑自心头升起,顺天府尹却没那个心思去问,反正他只负责断案,这方子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又有何关系。 厅堂中,朱大夫已然白了脸。 宁王妃的打算,他当然知道,也很清楚,只要找到人对峙,他就完了。 朱大夫下意识的去看秦知嫣,后者却半点未曾察觉,疑惑的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露出马脚。 朱大夫苦笑,心里颤颤巍巍,只道这位大小姐还真是天真。 眼下可不是他的问题。 “大人,宁王妃拿出的到底是什么?”见两人久久不语,秦知嫣低声问。 顺天府尹道:“是一张朱大夫开过的药方。” 纸张上面还印有朱大夫家医馆的印章,想来不会有错。 尽管如此,顺天府尹还是命人拿下去给朱大夫看,“可是你亲笔写下的?” 朱大夫眼神颤抖盯着眼前的药方,在顺天府紧盯的目光下,咬牙点头:“的确是小人写的。”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泄了气,紧紧避着眼,哪怕身后是光芒万丈,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却都是冷的。 秦知嫣在旁看着,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紧张,只是一张药方罢了。 能说明什么? 顺天府尹沉吟一声,让人去请京城中其他几位比较有名望的大夫过来。 等到几名上了年纪的大夫赶过来时,站在听他们一字排开,朱大夫终究是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秦知嫣愕然睁大眼,心下一紧。 顺天府尹看着朱大夫的反应,心中了然。 他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少女,与秦大姑娘差不多的年纪,面若桃花,明媚非常。 年纪不大,心思却缜密,对方把路都给她堵死了,竟然还能寻出破局的方法。 真不是常人能及。 朱大夫很快被抬到旁边,陆惜月静静等着,目光无意间与秦知嫣的交汇,她扬起唇瓣,露出明快的笑。 秦知嫣攥紧拳头。 这个贱人,竟敢挑衅! 陆惜月的确是挑衅。 就允许她栽赃陷害,不允许她看到胜利的曙光奚落她两眼吗。 “诸位大夫,请说说,这张药方的治疗之症吧。” 顺天府尹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秦知嫣一双美眸睁大了。 她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了? 身侧的小丫鬟也瞬间明白过来,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声音极低的问:“怎么办,姑娘?” “闭嘴。” 秦知嫣恶狠狠瞪她一眼,手心的帕子被汗水浸湿,她死死盯着那几个将药方传着看的大夫,脑子里却想不出一点儿应对的法子来。 “回禀大人,经过我等查验,这张药方上面开的药是为了治疗腹泻受凉之症的。” 几人来的路上就听衙役说了事情的经过。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秦知嫣脸腾的白了,紧咬着唇,掩饰慌乱。 顺天府尹再看向秦知嫣,想法完全变了。 秦家大姑娘真是太胡闹了,怎么能为了一个男子争风吃醋到如此地步呢。。 众人纷纷看向秦知嫣,鄙夷与讽刺毫不遮掩。 察觉到头顶落下的刺目眼神,秦知嫣恨不得能当场昏过去。 “大人,如此便能真相大白了吧。” 陆惜月淡淡开口,打破了厅堂里的寂静。 顺天府尹反应过来,手中惊堂木一拍:“秦姑娘,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秦知嫣心一横,靠着丫鬟,脑袋一歪,整个人就往地面上栽了下去。 “姑娘!”丫鬟惊呼,手忙脚乱也没将人扶住。 “这是怎么了?”顺天府尹也是一愣,指着几个大夫就道:“快给秦姑娘看看,许是中了暑气。” 顺天府尹也是个人精,断案断久了,眼神自然也练出来了,哪儿看不出堂下的小丫头是装的呢。 宁安侯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总归不是什么大案子,小姑娘没规矩,争风吃醋罢了。 几个大夫也不傻,自然看出顺天府尹的用意。 小丫鬟却拦在几人身前,“我们姑娘清白之躯,岂容你们随便触碰,还请大人快备车马,送我们家姑娘回府吧。” 不等顺天府尹开口,陆惜月就拨开人群走出来:“秦姑娘是女子,几位大夫确实不方便,不过好在,有我,我的医术也不错的。” 顺天府尹:“……” 几个大夫:“……” 宁王妃这是不打算息事宁人啊。 “不成,宁王妃与我们家姑娘不对付人尽皆知,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们姑娘不利。” “放肆!” 小丫鬟话音刚落,镜一手中的刀就横在了她的颈脖上:“光天化日,竟敢出言诽谤王妃!” 顺天府尹一看动了刀,惊堂木又是一响:“住手,公堂上,怎能动手!” 衙役们闻言也举起刀剑。 刹那间,剑拔弩张。 小丫鬟垂眸看着脖子上冰凉的刀,一瞬间吓的不敢动弹。 “镜一,算了,不和她计较。”陆惜月抬抬手,示意镜一退下,“大夫也不让看,本王妃也不让看,可本王妃的冤情才洗清,你们家姑娘连个表示都没有,是欺我宁王府无人么!” 少女声色冷了下来,袖袍轻撩,银色暗纹散出光晕,娇小的身躯一瞬间涌动出惊人的气势。 这还是陆惜月第一次拿出身份来压人。 小丫鬟哆嗦着摇头:“奴婢,奴婢不敢。” “大人,您的意思呢?”陆惜月转头。 顺天府尹微愕,旋即道:“事情既已查出真相,那秦姑娘自然是要给宁王妃赔不是的。” “昏迷中”的秦知嫣:“……” 就没人在意她的死活么。 “若是赔个不是就能解决,那本王妃铺子的损失,又由谁承担?” “自然是秦姑娘了。”顺天府尹迅速接话。 “那好,赔偿的册子已经备好,请大人看看吧。”陆惜月挥挥手,镜一就已经把一张纸送了过去。 第358章 护夫模式开启 顺天府尹看着送到手中的赔偿单子,嗓子一堵。 宁王妃这是早就看清了一切啊。 暗暗心惊于小姑娘的手段,看完赔偿册子,顺天府尹忽然嘴角一抽。 这哪是赔偿册子啊,这简直是土匪抢钱嘛。 当然,宁王妃愿意拿钱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否则,按照大夏律法,秦姑娘污蔑他人,纵仆险些伤人,少说要蹲两天大狱的。 “咳咳,秦姑娘如今昏迷,那就带她下去歇息一阵,另外,去请宁安侯过来吧。” 很快,有个女仵作从后头出来,与小丫鬟一起,架着秦知嫣去偏厅休息,随后又遣散了几位大夫。 吩咐完这些后,他看到了一滩烂泥昏迷的朱大夫。 这个是真晕了。 “把人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这也算是个教训。 十个板子下去,朱大夫说说要两个月下不得床了。 很快,宁安侯府来人了。 来的却不是宁安侯,而是宁安侯夫人。 得知秦知嫣在顺天府昏迷,宁安侯踏入顺天府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我家嫣儿从小乖顺,怎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府尹大人,你可要还我家嫣儿公道。” 宁安侯夫人显然还没了解清楚状况。 “宁王妃与我家嫣儿不对付不是一两日了,你仗着王妃的身份,处处欺负我儿,今日竟然还闹到公堂上,难不成,这天家人,就能以权压人了么?” 尽管看到萧云珩有些怵,为了女儿的声誉,宁安侯夫人也是豁出去了。 厅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妇人身上。 陆惜月舔了舔唇,没答话,触及宁安侯夫人恶意横生的目光,弯了弯唇。 这母女俩还真是一路货色。 顺天府尹轻咳一声,提醒道:“宁安侯夫人稍安勿躁,本官已经查明,这件事的确是秦姑娘的过失,不过好在宁王妃不计前嫌,只要宁安侯府愿意平了她的损失,她愿意既往不咎。” 他尽量将话说的好听些。 宁安侯夫人一怔,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大人您说什么?” 顺天府尹不得不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她提高了嗓音,不可置信看向了不远处坐着的夫妻俩。 她忽然明白了方才陆惜月为何对她笑。 她已经做了那么多谋划,竟然还没成。 沉默了一瞬,宁安侯夫人才化震惊为干笑,整理了下衣袖,道:“倒是我失态了,对不住了,实在是我管教不严,给二位添麻烦了。” 她走上前,讪讪笑着。 “侯夫人的确管教不严。” 男人嗓音低沉冰冷,眼锋都不曾抬一下。 宁安侯夫人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胸腔里怒火陡生,怎么也没想到萧云珩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亏得她当初还觉得这个未来女婿不错,呸,真是瞎了眼。 “这已经不是令爱第一次找王妃的麻烦了,侯夫人若是教子有方,就该把人领回去好好教导,否则,再有下次,本王不介意,代侯夫人行长辈之职。” 青年姿态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却令人脊背一寒。 顺天府尹默默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 就说宁王妃夫妇不是好惹的吧。 “你……”宁安侯夫人语塞,好一会儿才道:“怎么说宁王从前与小女也算是青梅竹马,怎的如今如此无情,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呵呵。”陆惜月笑出了声,“侯夫人说话真是可笑,先无情的,是你们侯府吧。” 退婚也就罢了,甚至还往宁王,往萧云珩身上泼脏水。 陆惜月冷笑:“就这,也好意思提往事从前,侯夫人好大的脸啊。” 当着她的面儿欺负她的人,真是喜欢往枪口上撞。 宁安侯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放肆,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陆惜月眨巴眼,站在萧云珩身前,相比于宁安侯夫人的气急败坏,她脸上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我们夫妻俩原本可是一句话没说,倒是侯夫人你,咄咄逼人,上来就质问我们家王爷无情,这话就是满京城传一遍,都会笑掉大牙的程度吧。” “再者,今天本来是要谈秦姑娘的错,怎么,侯夫人反倒要倒打一耙,准备不认账?” 少女一字一句,句句清晰言必有据,宁安侯夫人瞪大眼看着她,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反驳。 最后也只是强忍怒火斥道:“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 “长辈?” 陆惜月笑的更深,“值得尊敬的年长者才能称之为长辈,你?” 她上下扫量眼前的妇人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厅堂中,包括顺天府尹在内的人纷纷绷着唇,憋着笑,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场护夫的戏码看, 旁的不说,宁王妃说的有理。 少女手环胸口,脊背挺直,红唇中字字珠玑,皆是维护之意。 被人护在身后,萧云珩视线灼灼,望着身上的娇小背影,墨色的瞳孔中仿佛凝聚了一团火。 她很少与人做这样的口舌争执,大多数时候,都是隐在暗处,悄无声息的给予来找麻烦的人致命一击。 即便是有像如今对峙的情况,也是冷静自持的与对方打擂台。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言辞锋利的讥讽一个人。 萧云珩想,这世上再没有其他人,能让他这么喜欢了。 青年眼里有无线缱绻,恨不得现在就能把人抱回家狠狠欺负一番。 宁安侯夫人嘴唇微张,指着陆惜月,一个“你”字在退里含了许久,像是被气到激动处。 陆陆惜月可不理会她的心绪,把赔偿单子拿来,直接甩出去:“看来我们之间是没什么废话可说了,侯夫人尽快把赔偿款送到王府,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宁安侯夫人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却也知道再与她争辩下去,面上无光,恶狠狠揭开赔偿册子,想着不过一点底银子,权当是喂了狗了。 然而,再看到最后加起来的数字时,她傻眼了。 “这是什么?” “赔偿单子啊,侯夫人不识数?” 宁安侯夫人拧着眉,急声道:“怎么会这么多,你这分明是敲诈?” 第359章 爱意汹涌 陆惜月微微一笑,“怎么能是敲诈呢,这单子上每一笔都计的清清楚楚,侯夫人若是看不明白,不妨找个账房先生来吧。” 宁安侯夫人手里的赔偿单子几乎捏的变形,被她这番话讽刺的几乎双眼冒火。 银子自然是赔的起的,只是这数目实在太夸张。 三千两银子,这都够买下一整个薛记的铺子了。 路上敲诈是什么! 银子可以赔,但不能当冤大头。 “宁王妃,只是砸了你们薛记的桌椅板凳罢了,又无人受伤,这三千两银子,说不过去吧。” 众人闻言,瞪大了眼。 三,三千两银子! 衙役们暗戳戳瞥像一侧的女子,多少被这个数目震到。 “这么说来,侯夫人是不愿意赔偿了。”陆惜月敛起眉眼的笑,神色一正:“大人,若是如此,那就按照大夏律法来判吧。” 东西也砸了,时间也浪费了,这点儿银子不想赔。 陆惜月冷笑。 “不成。”宁安侯夫人沉声拦下顺天府尹即将开口的话,“大人,这张赔偿单子上的价格实在是过分,什么椅子,一把就要二两银子!” 厅堂中响起衙役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二两银子,比他们一个月的月银还多呢。 顺天府尹笑呵呵看了陆惜月一眼。 陆惜月也没为难他,当即道:“侯夫人纵容秦姑娘砸我家铺子之前,难不成没打听过,这薛记,也有我那位义兄,赵品谦的份儿么。” “这个我自然知道。” 可这与椅子的价格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就因为与天下商行有关,一张平平无奇的椅子价格就能翻几倍! 陆惜月猜出她的想法,提醒道:“这薛记是我与义兄耗费许多音乐所创,这椅子的材料乃是黄花梨,不仅是椅子,还有桌子也是,桌子上的器皿,一套更是有价值二十多两银子。” “那也不至于有三千两!” 宁安侯夫人咬牙,今儿个这个小贱人要是不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别想讹走她的银子。 此话一出,少女顿时恍然:“原来侯夫人是没钱赔么,这下可就难办了。” 宁安侯夫人:“……” “侯府不至于缺这点银子,我不过是好奇,宁王妃莫不是想趁此机会,讹上我们侯府吧。”她死死克制着情绪。 “自然不会,不过侯夫人既然问了,那我便告诉你,除却被砸坏的,还有薛记其他的损失,你们侯府的人过来一闹,客人都跑光了,这笔账,侯府难道不该认?” 宁安侯额角直跳,没想到她真能找出借口来,愤愤点头。 少女还在说。 “除此之外,还有今儿个下午关门做不成生意的损失,再加上损坏我薛记的名誉的赔偿,侯府的仆从口口声声说我们薛记的东西吃坏人的肚子,难道不该赔?” 自然是该的。 看着热闹的衙役们在心里应一句。 宁安侯夫人狠狠握拳,恨不得能冲上去撕烂眼前少女的嘴。 从前竟不知道,这女纨绔不仅形骸放浪,一张嘴巴竟然也这么厉害! 顺天府尹没说话,显然也不认为她提的有什么问题。 这些赔偿她当然能认,换做别家,几百两银子就能息事宁人,偏偏这死丫头是宁王妃。 “……好,王妃如此解释,我倒是明白了,今日傍晚之前,银子自会送到王府。” 陆惜月摇摇头:“侯夫人错了,银子该送到薛记,你要赔偿的人不是我,是薛记。” 宁安侯夫人深吸口气,才压住了胸腔里即将冲破理智的愤怒,咬牙应了。 她带着丫鬟转身就要走。 身后少女又出声了。 “侯夫人可别忘了,秦大姑娘还未曾向我道歉。”陆惜月笑吟吟的提醒着。 这下,宁安侯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回头恶狠狠瞪着她,声音也尖利起来:“宁王妃莫要欺人太甚!” 少女眨眨眼,无辜的很:“这话从何说起啊。” 宁安侯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我已经答应给你银子,你怎的还要我儿道歉。” “做错事就要道歉啊,银子是赔偿,道歉,是秦大姑娘污蔑薛记,污蔑我,你出去问问,谁做错事不赔礼道歉啊,不能因为你是侯府,就让我吃亏吧。” 倘若她不是宁王妃,身后不是王府,今日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顺利解决。 说到底,还是这母女俩仗势欺人惯了。 宁安侯夫人咬牙,瞧着少女眉眼微扬的笑意,不知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上前打人的冲动。 吃亏? 小贱人如此伶牙俐齿,到底是谁吃亏! 宁安侯夫人不打算与她在争执,不过就是道歉,到时候随便找个丫鬟代写信纸一封,也就过去了。 望着夫人纷纷离去的身影,陆惜月冷冷一笑。 指望秦知嫣道歉,她当然没那么天真。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给宁安侯夫人添堵罢了,反正话她是说出去了。 今日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不论道歉的人是谁,别人知道是秦知嫣,就成了。 面子银子,她是一个也不想给这对母女留。 惊堂木一响,案子算是结了。 顺天府尹恭恭敬敬将夫妻俩送出去,才是抹了额头的汗珠,松口气。 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见人出来,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往后退,心里有了猜测。 “看来是宁王妃胜了呢,你们瞧见宁安侯夫人的脸色了么,当真是吓人。” “那肯定的,你没看见宁王和宁王妃,笑的嘞。” “瞧着秦大姑娘是晕过去了,府尹大人好厉害,这都能断出来。” “府尹大人断案如神,这点儿小问题,怎么难的过他。” 等马车离去,人群也散了,顺天府尹站在门后,清清楚楚听到了百姓的夸赞,默默挺直了背脊,迈着大大的四方步回公堂了。 回府的马车里,陆惜月一上车,就被男人抱了满怀。 带着清淡凉意的吻来势汹汹,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饱含的爱意透过这个吻全部席卷一空。 男人有力的手禁锢着女子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扣着她的后脑勺,整个胸膛压在了少女身上。 第360章 喜欢你,爱你 陆惜月微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换了气息闭上眼睛,双手攀住男人肩颈。 马车穿过街市,周遭的环境逐渐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马车兜转的轱辘声。 萧云珩松开了人,湛黑的双眸里倒映着少女微微喘息的模样,那双红唇浸润,是绯色潋滟般的好景色,他俯下身,万般不舍的含着亲吻。 连带着手也不老实起来。 感受到某人过于强烈的欲,,望,陆惜月收回一只手,抚过漆黑光滑的锦绣衣料,很快手心覆上一片灼人的火热皮肤。 “怎么了?” 亲吻过后,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配上氤氲雾气在眼眶里浮动,落在萧云珩眼里,简直是别有意味的邀请。 他低下头,张嘴咬了她脸颊一口。 这一回,动作有些狠,却也只是留下了一层浅浅的印记,不过两息,就消失不见。 陆惜月几乎感觉不到痛意。 “喜欢你。” 靠在他耳边,他轻声喟叹了一句,舌尖舔砥过牙齿,沿着她耳狂,一点点下移。 陆惜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被他闹的痒,方才那句话,轻扫而过,她没怎么听清。 “什么?” 痒意剧烈,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心口。 萧云珩停下动作,双手撑在他身侧,与少女明亮的双目对视。 “喜欢你,爱你。” 字字清晰。 尽管语态轻轻,却比山海还要重。 陆惜月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砸的她说不出话,脑袋昏花。 “什,什么?”她眨了眨眼,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 男人弯唇,又亲了下,笑意浓烈,止不住的深情。 “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他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女子面颊上,额头,高挺的鼻梁,精致的眉眼,仿佛要在她身上落下自己的烙印。 陆惜月这回听清了。 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轮廓,许久才语气郑重问:“有多喜欢?” 回应他的是男人试毫不犹豫的话。 “喜欢到没有你,血液就会凝结,心脏会挺直跳动,连五脏六腑都会腐烂。” 陆惜月环着他脖子,把人拉近了,笑问:“这话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 “这样啊。”她点点头,随后凑近了,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我也是。” !!! 马车颠簸着伴随着皮鞭落在车筐上的声音,如此嘈杂的情况下,萧云珩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紧随其后的,是沸腾的血液。 少女明澈的眼眸静静看了过来,璀璨夺目,比天上所有的星辰规汇聚还要耀眼。 他低下头。 这一次的吻,缱绻温情。 与此同时的宁安侯府。 秦知嫣跪在厅堂前,后面是来往的下人,宁安侯夫人跪坐在一旁,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你们还有脸哭,整个宁安侯府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宁安侯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竟然会因为自己吃食冷热交替闹肚子去人家铺子里闹,还污蔑宁王妃! “污蔑皇亲啊,你们怎么敢!” 宁安侯气的浑身发抖,这就是他的夫人,他从小喜爱的女儿! 原以为从前只是任性了些,没想到被纵到今日,竟存了害人之心。 宁安侯夫人听着女儿的哭声,忍不住替秦知嫣辩驳:“侯爷,嫣儿已经知错了,你也训斥过了,此事就此作罢吧,嫣儿年纪还小,她也是一时糊涂。” “你给我住嘴,她就是被你惯出来的。” 宁安侯捂着心口,几乎气堵:“从今日起,你,你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爹!” “侯爷!” “滚出去!” 眼见他是真的发了火,母女二人顿时不敢再说。 待人离开,心腹上前给他倒了杯茶,“侯爷莫生气,好在宁王还是念着和咱们侯府的旧情,没有过多为难咱们。” “我如何不明白。”宁安侯沉沉叹口气。 三千两银子就能平息这场灾难,纵然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宁王并未说什么,却也留有余地。 “宁王妃这个人也见过,是个心智通透的,今日显然是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儿上没有做到绝,否则,嫣儿这丫头只怕要入狱,偏偏这母女俩还不知足。” 一想到他刚回府,就听妻子说起宁王妃的不懂事,宁安侯就觉得喘不过气。 “夫人也是舍不得大姑娘。”心腹顺着说了一句。 宁安侯捏着茶杯,思来想去,决定不能再继续放纵女儿如此,迟早有一天要闯出大祸来。 他心里有了决断。 当天晚上,宁安侯去了眼睛哭的红肿的宁安侯夫人院里。 “侯爷!”宁安侯夫人目露惊喜,原以为他生了气,今晚必定要歇在书房,没想到还是过来了。 她立刻扯出一抹笑容,正寻思着要如何替女儿求情。宁安侯开口了。 “夫人不必想了,嫣儿此次,犯了大错,誓必要好好惩戒。” 深知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触他的眉头,宁安侯夫人也不敢多反驳,只是道:“侯爷说的不错可如今天热,祠堂暑气更重,嫣儿身子又不好,只怕是。” “我看她身体好的很,还有力气跑到公堂上去。” 宁安侯夫人一噎,小声道:“是宁王妃告的状。” 宁安侯当即横了她一眼。 “罢了,我来寻你,是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见他如此严肃,宁安侯夫人只好作罢,“是什么事?” “嫣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之前我见她为了宁王一直闹腾,本以为时间久了能安分些,没成想越来越胡闹。” 宁安侯夫人听着,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她好像知道侯爷要说什么了。 “依我之见,还是早日为她议亲,嫁了人也就收心了。” “可是嫣儿她目前没有嫁人的心思。”知道女儿想法的宁安侯夫人忙道:“更何况,如此突然,我也没有看中的人家。” “那就趁着嫣儿在家反省这段时间,找个人家,不需多富贵,只要人安稳就成。” 宁安侯心知肚明,以他女儿如今的名声,想找那些勋贵人家,也是难了。 何况他也不在意这些。 “可嫣儿她金尊玉贵久了,如何能与这样的人家相处到一起?” 第361章 孩子没了 “什么人家?”宁安侯拧起眉头,“还没留意是哪户人家,你话但是先出来了,怎么,你还想让嫣儿嫁皇子王爷不成?” “那,那自然是身份越高越好。”事关爱女的婚事,宁安侯夫人即便心怵,也不得不说,“宁王如今自然是不敢想了,那京城总有旁的勋贵子弟无婚约待相看的。” 说到最后,宁安侯夫人的话音越小,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宁安侯垂眸,神色骤然冷下来:“好人家自然是有的,你也不想想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她!” “侯爷这是什么话,嫣儿怎么说也是侯府千金,有谁……” “你住嘴!” 宁安侯几乎要听不下去。 宁安侯夫人被他这一声吼吓的愣住,怔怔看着他。 “真以为宁安侯府还是从前么,你也不想想,当初你执意要退婚,如今宁王归来,备受陛下重视,侯府呢,陛下没削爵让我回老家,就算不错了。” 宁安侯简直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的妻儿竟然还这么看不清。 “难不成要为了一个逆女将整个侯府赔进去吗?” “侯爷这是什么话?” 宁安侯夫人不可置信看着他。 “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出府了,嫣儿的婚事,我会请娘做主。” 理智回溯,宁安侯深吸一口气,从坐榻上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夫人就在院里好好休息吧。” 直到宁安侯迈出了房门,她才追出门去:“侯爷,你要软禁我?” 回应她的是黑夜无边的昏暗与院子里的蝉声阵阵。 靠着冰冷的门框,宁安侯夫人眼眶渐渐红了。 很快,她被禁足的消息由丫鬟传到了秦知嫣的耳朵里。 “爹怎么能这样?”秦知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罚了也我不够,怎么可以连娘也一起。” “不成。”她猛的从跪垫上起来,“我要去找爹问清楚。” “姑娘。”小丫鬟忙拦在她身前,“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为什么?” 小丫鬟看着她,欲言又止,“我说了,姑娘可不能冲动。” 秦知嫣凝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直说就是。” “好像是侯爷与夫人谈到了你的婚事。” …… 宁王妃与秦家大姑娘因为薛记的事闹到了公堂上一事,很快传的人尽皆知。 连身居宫中的惠帝都听说了。 “秦家又闹什么幺蛾子?” 听到宁安侯府,惠帝皱起了眉,听说又是秦家的丫头找的事,惠帝眉头皱的更深。 周潍默默替宁安侯捏了把汗,将打听来的前因后果说了。 “之前死活要退婚的不是这姑娘?”惠帝怔了怔,难得有些迷茫。 周潍点头:“是秦大姑娘不错。” 惠帝闻言有几分鄙夷:“那这姑娘怎么还找宁王妃的麻烦,怎么,这是后悔了。” 周潍笑笑,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能道:“许是秦大姑娘年纪还小呢。” “年纪小,朕怎么听说她比宁王妃还大一岁。” 十八岁的年纪,于京城的姑娘家而言,已经算是年长了,这也得亏是生在侯府,若是寻常人家,都是被人称作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周潍干巴巴笑了笑,没答话。 要不然说教好后嗣时一脸尤为重要的事,前有大皇子,后有二皇子如今秦大姑娘也出来作乱,这不是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吗。 宁王妃怎么说都是陛下亲自赏赐的名分,秦大姑娘就算再怎么不服气,也不能摆到明面儿上,还闹到了官府。 虽说是宁王妃告的状。 不过瞧陛下的意思,似乎没在意这一点。 惠帝面色平静,思虑了许久才道:“传宁安侯来见朕。” 周潍点头称是,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接到惠帝的传召,宁安侯并不意外。 得知宫里来说,被禁足于府上的宁安侯夫人心里生出几分不安,“难不成,陛下真的要为了小辈之间的事,降罪侯府?” 身侧的嬷嬷见状,深深叹了口气,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心,想必侯爷自有对策。” 很快,宁安侯从宫里出来了。 宁安侯立刻收拾了去见他,迫不及待问:“侯爷,陛下,陛下传召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她心跳不止。 宁安侯看了他一眼,眉眼间愁容深重,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 “陛下……让我尽快为嫣儿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什么!” 宁安侯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陡然一白:“只是小辈之间的矛盾,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要插手嫣儿的婚事。” “你冷静些。”宁安侯无奈。 “我如何冷静,陛下偏袒宁王,连带着也偏心宁王妃,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插手臣子嫁女……” “够了,你这话传出去,是要抄家灭族的,竟敢妄议陛下,你是想害死侯府吗?” 然而,宁安侯府这边不安稳,比之更甚的还有三皇子府。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姚心语的院子里,丫鬟婆子端着热水一趟接着一趟,隔着一道门,里面传来了女子痛苦的声音,姬无痕站在门外,脸色惨白。 看着面色急切的三皇子,长使忍不住劝道:“殿下别急,皇子妃与肚子里的小皇孙必然会没事的。” “你闭嘴,太医呢,太医为何还不来?”姬无痕攥着满是汗渍的手心,心里无比后悔方才不应该同她争执。 他随手扯住一个下人,厉声质问。 下人颤颤巍巍道:“回,回殿下,已经有人去请了。” “再去请。” 姬无痕一把推开下人,望着屋子的方向,狠狠咬牙。 长使站在一旁暗暗叹气。 三殿下去了知道急了,方才与皇子妃争执的时候,几个下人都拉不开。 一个时辰后。 陆惜月回神,望着来报信的言一,不确定道:“姚心语的孩子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三皇子府的下人进进出出,宫里的太医来了三个,都没保住小皇孙。”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知不知道原因?” 紧紧盯着言一,陆惜月心里生出一种惊人的猜测。 第362章 夫妻离心 言一说起了他花费重金从王府下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 两个时辰前,姚心语从相府回来,似乎是为了姬无痕的事求了姚丞相,具体是什么事,王府的下人也不清楚。 不过姚相好像并不同意,姚心语也在劝姬无痕,姬无痕不满姚心语父女俩的决定,与姚心语不欢而散。 彼时,姬无痕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未说什么重话。 姚心语后来服了软,准备了点心去寻姬无痕。 谁知,一打开门,撞见的竟是姬无痕与府上的丫鬟睡到了一处。 陆惜月越听越震惊。 故事线偏离的太远,已经超乎她的想象。 原文里,姬无痕甚至愿意为了姚心语赴死,即便是这么深的感情,他竟然都能趁着姚心语怀孕期间,与别的女子乱搞。 男人都这样吗,女主选择的男主也不例外? 爽文要变虐文了? 思绪飘远之际,手背覆上了一层温热。 青年幽邃的眸光撞了进来,神情郑重:“放心,我绝不会如此。” 陆惜月扬了扬眉梢,笑的没好气:“没点你,心虚什么。” “没心虚,姬无痕此人靠不住。” 爱人有孕,应当仔细照顾呵护才对,竟然勾搭别的女子,萧云珩打心眼里不耻。 老宁王与宁王妃感情素来好,萧云珩从小在父母恩爱的环境下长大,耳濡目染,即便是身处京城,有个未婚妻,看着那些权贵三妻四妾,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那么做。 他宁愿将一生都赴于战场,于情,,色上放纵,有何意义。 陆惜月失笑,没和他纠结这个,点头让言一继续说。 “那女子容貌生的与姚心语有几分相似,姚心语气急,便要杀了吗女子泄愤,谁知姬无痕却护着人,两人便吵起来了。” 陆惜月不解:“姬无痕最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 言一摇了摇头:“这个属下没问出来。” 陆惜月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等言一离开,陆惜月才道:“姬无痕不是冲动的人,姚心语也不会如此失智,有没有可能……” 少女明亮眼眸里闪动着异样光彩。 萧云珩霎时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姚心语设计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姚心语很可能连孩子都没有。 一切只是为了和姬无痕划清界限。 “还有一件事。”理清了思路,她的脑子越发清晰:“姚心语在我之前收到了青鸟卫择主的帖子,青鸟卫择主凶险万分,她怎么会让自己在这个关头怀上姬无痕的孩子。” 先前没在意的时候没有刻意去想,如今琢磨过后,陆惜月几乎可以断定,姚心语必然是故意的。 从怀孕,到滑胎,一切都有迹可循。 小皇孙因为姬无痕没了,惠帝必然会震怒。 他原本的处境就不容乐观,再经此一事,日后惠帝的眼里,只怕再没他这个人了。 默了默,萧云珩提醒她:“皇室之中,几乎没有皇子和离的,为了维护皇家颜面,陛下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错,姚心语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只是个铺垫。” 遥遥看着窗外景色,枝叶被风吹的摇曳,陆惜月舔了舔唇,脊背暗暗发凉。 真不愧是女主,果然心狠手辣,做事果断。 对深爱自己的枕边人也能下此重手。 萧云珩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手落在她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无妨,让她们内斗就是,既然姚心语是假孕,那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为了争争权夺利,谎称有孕,这是欺君之罪。 “你想揭穿她的话,是不是太迟了?” 这会儿,姚心语已经“滑胎”了。 说来也怪,宫里几位太医医术也不差,她是怎么瞒过这几位的。 萧云珩笑了笑,抓着她的手,一下下捏着白净的指尖,“放心,这件事早就与五皇子商量好了。” 陆惜月眯了眯眼睛:“什么时候?” “就在不久之前,你不是与我说过这件事。” 萧云珩后来抽空把这件事告知了姬云堰,是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 索性,也掌握了一些线索。 陆惜月来了兴致,“方便告诉我吗?” 萧云珩拧了拧眉心,低头对着唇瓣轻咬:“说的什么话,只要你想知道,任何事我都会告诉你。” 陆惜月往后一缩,捂着脸:“说正经的,你能不能克制点。” 话音刚落,男人的眼眸骤然暗了下去。 “克制什么?”他勾唇,手按在少女背后,眼中划过几分恶劣,把唇凑近了,一点点摩挲着,呼吸折磨人一般。 陆惜月也不客气,张口就咬了下去。 力道并不重,落在萧云珩眼里,反而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房间里一片暧昧气息。 许久过后,陆惜月才举手投降:“好了好了,说正事,真的,别闹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红唇,萧云珩到底没过分,不紧不慢开口:“姚心语在民间寻了四五个月份差不多大的妇人,暗中养着,如果我猜的没错,今日滑胎的事,应当也是有人代替。” 太医把脉,要么是隔着一层帘子,要么是手腕上隔着层纱布,必然不会触碰到她们的身体,这是大不敬。 姚心语能瞒天过海,多亏了这则规矩。 “那些妇人,也愿意?” “有什么不愿的,她背后有姚相,大把的银子支撑着,那些人怎么会不愿。” 都是贫穷人家,有时候为了一两银子就要拼上性命,何况,姚心语出的价,足够她们一大家子衣食无忧。 损失一个未出世的孩儿,换取一家的好生活,对他们而言,并不亏。 “也是,毕竟有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她初来这个地方,也是如此。 “那你们手里有什么证据?”她转移了话题。 “没有证据,我们打算利用百姓的舆论,来让陛下自己起疑,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查下去。” 如此,既不会把五皇子推出去,也不会引起惠帝的怀疑。 抱着怀里的人,轻叹:“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想看到兄弟阋墙的一幕。” 第363章 吃人的妖孽 果不其然,转日,一则流言在京城疯传起来。 京城外庄子上老刘家怀孕将近三个月的媳妇儿,竟然莫名失踪了。 这么一条消息传出来,茶楼酒馆里的闲汉可来劲儿了,连带着每日上集市买菜的娘婶子们也议论起来。 一件事一旦吸引了大众的目光,除非有一件更大的事情将其压下去,否则,事情就会越传越离谱。 加之有人引导,流言正向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 “听说了么,王二家的媳妇儿,也不见了。”买菜的大婶儿拉着邻居家的大娘唠嗑。 “是么?”大娘一下被吸引了注意,“王二家的儿媳妇不是说回家探亲了么,怎么就失踪了呢。” “什么回家探亲啊,你见过哪家媳妇儿大着肚子回家探亲的,更何况,王二家的媳妇没爹没娘的,就一个姐姐,嫁到了几百里外,哪儿是说见就见的。”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先前庄子上姓刘那家的妇人也怀着孩子不见了。” “呦,你们说的是怀着孩子的妇人吧。” 两人说着,路过的年轻汉子忽然插了一嘴。 “去去去,这儿哪儿有你的事。”两婶子嫌弃的推搡着。 汉子轻啧,“怎么还歧视呢,我告诉你们啊,现下可不止这两个人家的媳妇儿不见了。” “怎么说?” 汉子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繁街西边儿卖豆腐花的小娘子,半个月没见人了。” “莫不是,也是怀孕了后才不见得。”妇人猜测着。 “可不是么,也就两个,三个月吧,你说邪门儿不邪门儿。” “这可真吓人嘞,不见的都是大着肚子的,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能够吧,你们还记着,之前没了孩子那个贵人么……” 流言纷飞不止,姚心语躺在床榻上,听着琅笙从外头听来的流言,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冷意。 “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外散播流言!” 琅笙抿了下唇,道:“相爷那边已经在查了,他让我转告皇子妃,这件事无头无尾,查起来只怕很困难,让您……早做准备。” 姚心语骤然转头,“什么准备,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只怕这件事不能轻易揭过去了,事情闹的很大,自从您滑胎的消息传出去,就有人在传京中妇人失踪的事情,如今两日过去了,所以……”琅笙低下头,没有再说。 姚心语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抓着手中软枕,染着红色寇丹的指甲深深陷入到棉花里。 “殿下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琅笙忙答道:“皇子妃放心,殿下被陛下勒令禁足之后,就一直不曾出过书房,奴婢都安排好了,绝不会有任何消息泄露到殿下那儿。” 姚心语闻言,脸色才有所好转。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不过殿下的那些暗卫,要更小心些。” “皇子妃放心。”琅笙点头。 “另外,你找来的那些妇人,尽快送出城,越远越好。”她沉着脸吩咐。 琅笙正要点头,就听她话锋一转:“不必送走了。” “皇子妃的意思是。” 姚心语深吸了口气,秀丽面庞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 流言传的很快,连婉妃都听说了。 “外头的人都说……说三皇子妃是妖怪,自己没了孩子,就要杀百姓的孩儿泄愤!” 婉妃拧眉,手上不自觉用力,花枝上的尖刺扎进了手里,疼的她立刻松手。 “娘娘受伤了!”嬷嬷一惊,“快传太医。” “不必了。”婉妃捏着指尖,用洁白的帕子擦干血渍,“还说什么了?” “娘娘,您的手?”嬷嬷忍不住担忧。 “说。”婉妃声音寒了几分。 嬷嬷咬了咬牙:“说三皇子亦是帮凶,他们夫妻俩,都……” 身前美貌妇人身上的寒意愈发重了,嬷嬷飞快瞥了一眼,梗下心:“说他们都是造孽转世!” 砰! 婉妃大力拍在石桌上,秀气的柳眉拧起,怒意横生:“这些刁民,本宫的儿子是皇子,岂容他们如此议论污蔑,妄议皇室,这些刁民是不要命了么,京兆府尹是干什么吃的?” “这些百姓也没有在明面儿上说,只是私下里传,再加上法不责众,是以。” “什么法不责众。”婉妃厉声打断他的话,“依本宫看,此事必然有人从中作梗,妄图以此来打压我儿!” 嬷嬷闻言,顿时不敢再说了。 婉妃沉沉吸气,良久才重新坐定。 未出世的皇长孙就这么没了,惠帝心情太差,她去了两次也未曾见到人,如今流言已经传到宫里,她若是这个时候去,陛下说不定会多想。 婉妃想了想,拂开了一桌的花枝,命人取来纸笔,写了一封信送到三皇子府。 然而,这封信却并没有送到姬无痕手里,而是径直到了姚心语手上。 看完信上的内容,姚心语嗤声笑了。 这就是她花费了四五年挑出来的夫婿和未来婆婆,可真是好样儿的。 琅笙将信丢了出去,忿忿道:“婉妃娘娘怎可如此揣测皇子妃!” 竟然在信上午姬无痕说起和姚心语成亲之后,运气越发不如从前,让他早做打算。 什么打算? 再寻一门有权有势的岳家! 姚心语抬手,按了按眉心,倒不如琅笙这般生气,淡淡道:“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倒是忘了,当母亲的,眼里只有儿子,倘若我不是丞相府的千金,只怕看也不会看我一眼。” 当一个人失去利用价值,或是带来的弊端远远超过利益,那么她就会成为弃子。 她待姬无痕是如此,婉妃待她也是如此。 “姑娘你不生气!”琅笙气急,连带着皇子妃这个称呼都不想再唤。 姚心语无所谓的笑笑:“有什么可在意的,人都是如此。” 连她也是一样的,何来责怪一说。 如今父亲,也就是姚相在朝中也备受质疑,眼看着她们就要失势,婉妃自然是着急的。 “你去,把这封信交到殿下手里。” “姑娘?”琅笙不解。 “照做就是。” 她倒要看看,姬无痕会作何反应。 第364章 妇人死因 这两日流言蜚语,陆惜月身为局外人,每日起早摸黑的练武,一开始的时候不适应,每天早上起来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如今日子久了习惯了,每天到了点儿就醒,她现在就是拿银针扎人,都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做暗器来用。 萧云珩起早,看到她拿着银针从两指间飞出,无论是力道还是精准度都很好,心里便有了决定, 刀剑她耍不来,不单单是时间太短,还因为没有基础,长枪鞭子之类,也不适合她。 像她这样年纪小,模样漂亮,笑起来眨巴眼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用暗器,就很好。 “主子要教王妃使暗器!”镜一与言一微惊。 暗器使用的前提,至少得是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最好用。 青鸟卫择主的事他们自然听说了,十多个人在一起,一对一的情况下,应该很容易被发现。 萧云珩却不以为意。 看着两名吃惊的属下,萧云珩眉梢轻挑:“怎么,有什么不妥?” 只是让他们去准备容易藏在身上的暗器,至于这么大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属下以为,若要应对青鸟卫择主的比试,暗器并不是腿好的选择。” “怎么,你们有更好的选择?” 二人顿住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没有。” 萧云珩:“……” “那就下去准备。” 察觉到自家主子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不悦,二人面面相觑,最后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院子里,少女手中飞针的准头一次比一次更好,唯一可惜的是力道还不够,仅仅能让银针堪堪站在树干上。 不过相对新手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照常练完武,陆惜月沐浴完,萧云珩在门口等着她。 “谢之洲来消息,京城郊外,找到了一具尸体。” 陆惜月心头一跳,紧接着,就听他道:“经仵作查验,死者生前怀有身孕,约莫两个半月。” 陆惜月呼吸一窒,下意识问:“知道死因吗?” “失足落水,淹死的。” 这是仵作查验出的结果。 陆惜月眯了眯眸子:“确定吗?” 二人并肩往外走。 乘着马车,很快到了衙门。 “王爷,王妃!”看到二人,顺天府尹一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两位瘟神怎么来了。 距离上次状告案件不过两三日,莫不是宁安侯府没把赔偿的银子送过去,还是说,秦大姑娘没道歉。 无论是哪一个猜测,顺天府尹都觉得头大。 他最近麻烦事儿可多着嘞。 “本王来寻淮安侯世子有事。”萧云珩随意扯了个借口。 谢之洲并不在顺天府尹任职,发现那一具尸体也是偶然。 作为案件的发现者,顺天府尹自然是要把人请回来查问一番的。 一听不是为了上次案子的事儿,顺天府尹当即松口气,指着后堂道:“二位稍等片刻,世子在为今日的案子提供线索。” “什么案子?”陆惜月顺口接了个话。 看着对此表现出极大兴许的女子,顺天府尹张了张口,正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她,后头衙役便来了。 “大人,仵作查验有第二次结果了。” “当真,快领本官去看。”顺天府尹一喜,转头就要走,想起来萧云珩与陆惜月还在,当即道:“二位不如在厅堂稍等,本官去去就回。” 说罢,他掉头就走。 这名孕妇的死因太过蹊跷,面目全非,兴许是头朝地摔落的原因,身上也没有识别身份的物件,因此,身份还未查明白。 顺天府尹一心扑在脖子上,压根没发现身后两人跟了上来。 到了后堂,衙役替他开门,就见一身肃穆气息的宁王与笑吟吟的宁王妃也跟来了。 衙役心下有些古怪,斜早觑了顺天府一眼。 后者看都没看,直奔里面去了。 仵作及几名衙役看着进来的一群人,向后一退,让出一条路。 “干什么呢,快说说情况?”顺天府尹急声道。 仵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顺天府尹感觉不对劲,转过头一看,便见到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 “王爷王爷,你们怎么过来了!”他惊的失了声。,“此处肮脏不堪,二位快快离去吧。” 陆惜月摆摆手,笑的没心没肺:“没事儿,我想看看,王爷就带我过来了。” 这就是原主带来的好处了。 毕竟从前是女纨绔,想干啥干啥的那种。 顺天府尹诧异,发现小宁王一点儿表示也没有,请离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宁王妃请退远一些,这尸体可不能碰。”他无奈提醒着。 小丫头从前有国公府纵着,如今有宁王纵着。 他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还能怎么办,好在这案子不是什么隐秘,不在意什么泄露不泄露的。 “好的,明白。”她乖巧点头。 顺天府尹叹口气,完全没被这幅假象骗到,把仵作叫上前来。 “这位妇人表面上看是面部朝地,划伤了脸,再加上在河水里浸泡许久,所以肿胀异常,不过属下方才又查探了一次,发现妇人这里。” 他揭开妇人身上的白布,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众人神色如常,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顺天府尹没来由的想看一眼陆惜月的反应,小心翼翼掀起眼皮睨了过去。 女子睁大眼,并不是震惊,反而还向前一步,试图看的更加清楚。 顺天府尹:“……” 仵作指着妇人颈脖一处已经泡的发白的伤口道:“这里,应当并非摔倒所致,伤处皮面平滑,周遭没有淤青,应当是利器所致。” 妇人头部,脖子上的伤口很多,一开始没有工具,仵作只能凭经验和双眼来判定。 回到这儿,就不一样了。 “若属下没查验错的话,应当是长七寸,三角头,厚为半指厚的匕首。” 顺天府尹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这么说来,妇人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是致命伤吗?” 仵作摇头:“导致妇人死亡的是溺水,颈脖上的伤口只是让妇人陷入了重度昏迷,应当是下手之人匆忙之下行事所致。” 第365章 藏身之地 顺天府尹听完仵作的话,只觉得头大。 是有预谋的他杀啊,这可就难办,再联想近来京中的流言,瞬间有种想辞官回乡养老的冲动。 当然,冲动肯定是一时的,案子还是得查。 他吩咐衙役去当时的案发现场继续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另外让人去寻丢了人的百姓家里,让他们来认一认是不是自家人。 萧云珩与陆惜月两人就这么借着来寻谢之洲的功夫,将顺天府尹这边查出来的消息摸透了。 二人出门时,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谢之洲。 “王爷,王妃。”青年抬了抬手,已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在军中又历练许久,相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稳重老成。 见几人碰面,顺天府尹忙着查案,便道:“既如此,下官就不远送了,几位慢走。” “大人客气。” 话音刚落,萧云珩与谢之洲交换了眼神,随意扯了个话题交谈起来。 直到几人走远,顺天府尹才收回目光,唤来属下:“去准备纸笔。” 若只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他才不会多此一举。 偏偏这妇人是个孕妇,还是先前失踪的那几位其中之一。 如今外头的流言更甚,他可做不了主。 几人出了顺天府尹,门口围聚的百姓已经散了不少,不过仍有不少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一直到薛记的雅间,侍卫守在门口,谢之洲才说明了来意。 “那名妇人的尸身并不是我发现的,是我的一名下属,在与我汇合的路上发现了河堤旁的异常,凑近看了,发现一名男子正鬼鬼祟祟的逃开,他往河堤看了眼,便看到河堤旁被勾住的一条布衫和顺流而下的布袋,里面像是装了个人。” 结合顺天府仵作验尸的结果,萧云珩心里有了决断。 妇人的致命伤并非是颈间的伤口,想来是行凶之人匆忙之间看到了路人,所以才将尚存一息的妇人抛进了河中。 “我与他汇合之后,听他说了这件事,觉得奇怪,就想一探究竟,只是河流湍急,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不见那布袋的踪迹。” 谢之洲回想着当时的境况,不禁懊恼,倘若他们的速度再快一些,那妇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们又打捞了许久,最终一无所获,正打算回去叫人时,才发现妇人已经被冲到了岸边,身上的布袋被水流给带走了,再然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萧云珩问:“行凶之人的模样,有没有看清?” 谢之洲摇头,语气愤然:“对方蒙着面,又走的急,并不知道他的长相,身形与寻常男子无异,放入人群中,也是很难发现的。” 越是这样普通的人,就越难找。 作为支持五皇子的一方,淮安侯府如今已经站在了明面儿上,萧云珩与五皇子的打算,谢之洲也清楚。 “姚心语弄走了不止一个妇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杀人灭口,但既然杀了一个,就不会留另外几人的性命。”陆惜月眉眼微垂,冷意流出。 姚心语的心狠手辣,她是领教过的。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姚心语这么做的理由。 即便是杀人灭口,也没必要分批次吧,她大可以一次性将那些妇人都杀了,以绝后患。 她偏偏没有这么做。 两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之洲捏着茶杯,眉头紧蹙,担忧道:“如果她真的有此打算,必然做足准备,这个时候再让人去,只怕是迟了。” 萧云珩目光微侧,注视着她。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是那名凶手的藏身之地,或许他现在还会在那里。” 方才听谢之洲的描述,陆惜月才陡然想起来。 她报出了一个地址。 多亏了她从前曾仔细看过原文,如今姬无痕深陷囫囵,依照他谨慎的作风,绝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在生事端,姚心语不一样。 早在她年幼时,她就在外头养了不少替她做事的人。 早些年的卫宁亦是其中之一。 除却卫宁,谢之洲口中模样普通的男子,是最忠心的一位。 和卫宁不同,这名男子无名无姓也没有家人,是个孤儿,算得上是被姚心语养大的。 “嫂嫂是如何知道的?”谢之洲纯粹好奇。 连大哥与五皇子都没能查出来的事,她却能如此笃定。 未等陆惜月开口,萧云珩淡声开口:“她自有门道,你照做就是。” 谢之洲撇了撇嘴,他可还记得,当初有人信誓旦旦的同他说,与嫂嫂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朋友。 看看现在这护短的样子,他都替他脸疼。 他点点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兰坪死后,陛下下旨彻查兰家有关的一切案子,这件事交由三法司查办,前几日我略打探了一下,发现兰家有一笔银子来路不明,我便让人私底下去查了一查。” 萧云珩静静听着,平静的目光有了波澜。 “结果这一查,竟发现,这笔银子的来历与当初被处死的法算有很大关联。” 陆惜月眸光紧缩。 萧云珩伸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给谢之洲拨了些人手:“你把事情交代给言一就好。” 距离国公府贪污粮饷一案已经过去快三年,那名法算还未归京,就被惠帝派出的监军斩杀,而他的亲族也尽数被流放。 若是要查,必然要找到那些人。 谢之洲如今在军中任职,走不开。 许多事情,萧云珩自己也不敢出面,何况查这件事要到远离京城三千里的地方,他上次私自离京,就已经惹的惠帝与一众大臣不满。 这件事只能交给别人。 商议好最后的结果,谢之洲离开了薛记,言一则静悄悄跟着他去了淮安侯府。 陆惜月把手往桌子上放,目光灼灼与身侧的人对视:“所以你一直没放弃查当年的事,我以为你……” “放心。”萧云珩温声打断她的话,“他们如今自顾不暇,没时间来管这些。” 陆惜月听着心情有些复杂,高兴是必然的,可担心也是必然的。 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上容不得一点差错,但凡被姬无痕捏住了七寸,之前的所有计划就都白费了。 第366章 定亲 三皇子府,姚心语试探出的结果令她向来的果断有了几分犹豫。 成亲着许久,诸事不顺,姬无痕竟没有半点儿不满。 “殿下心里还是有姑娘的,姑娘倒是没有看错人。”琅笙眼里有了笑意。 姚心语看着姬无痕写给婉妃的回信,虽说其中的意思隐晦,她却也看出了姬无痕对自己的维护之意。 他甚至于后悔让她这么早的有孕,又与她争执没了孩子,让她伤了身体。 她抚着再平坦不过的小腹,想到了太医替她诊断出“有孕”消息时,姬无痕眉眼的笑意几乎止不住。 当时她并未看出半点不对来。 仔细想来,姬无痕时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情绪,将所有不安吞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终究不是作假,心肠冷硬如姚心语,也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的确有这个男人的位置。 可这点位置与她的大业相比,实在不够看的。 她唇瓣紧绷,望着窗外花叶零落的枝叶,深深叹了口气,“将信送进宫吧,别让人察觉到。” 此时此刻,姚心语的心境与先前大有不同。 无论她多么不信任姬无痕,对他有多失望,到底是自己看上的,索性就保他一条命罢。 琅笙点点头,把信送还给传信之人,回到屋里,顺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缝隙。 屋里太热了。 姚心语抬了抬眼皮,却道:“把窗户关上。” 琅笙愣了下:“可姑娘你都出汗了。” “太医不是说了,小产过后的女子不宜吹风,会落下病。” 她不曾怀过孕,这点自然没人,只是这样难免会让人生疑。 “是。” 琅笙顾念她的谋划,回头将窗户关上了。 宫里,婉妃收到了回信,气的砸碎了两个花瓶。 而惠帝这边,顺天府尹的奏报送进了宫,惠帝看完,险些把手里的墨笔折断。 “这些百姓整天没有事么,把眼睛都盯在皇子府做什么?” 惠帝气不打一出来。 怎么总是老三被扯入这流言蜚语的中心! “还有萧云珩这个臭小子,没事儿竟然带着衣服去顺天府尹看热闹!” 许久没见这个令人不省心的,没想到他还不安分,带着媳妇儿光明正大的去了顺天府,这不是滥用身份吗。 顺天府尹原本没想着把这件事上奏,转念一想,他们二人来此许多人都看到了,便提了一嘴,免得日后有人说起来,他说不清楚, 然而,惠帝却想歪了。 听陛下说起萧云珩,周潍嘴角微抽。 小宁王安稳了这些日子,终于又出来惹陛下生气了。 “陛下莫要生气,外头的流言蜚语会过去的,宁王也是钟爱王妃,您消消气。”他尽职尽责的劝着。 惠帝冷哼,奏折往周潍身上一丢,险些拍他脸上:“你看看这一个两个,是要气死朕不止。” 周潍忙低下头去捡奏报。 看是不敢看的,他眼锋都没敢往上落,把奏报放回了桌上。 惠帝发了一会儿脾气后,坐下来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件事。 他的儿子,自没有让人说成妖怪的道理。 这岂不是说明,他这个帝王也来路不正! 可悠悠众口难堵,要是以强硬手段镇压的话,这些百姓又有的话说了。 为了皇室的尊严与名声,惠帝让周围传他口谕,尽快查明妇人遇害一案,唤来心腹,让他混入百姓里,找机会扭转风向。 至于萧云珩,惠帝把人叫进宫里,好一顿数落。 于是乎,盯着宁王府的人又得到了一则消息。 宁王又被陛下训斥了,训斥的原因是因为宁王带着媳妇儿以王爷的身份压人,到案发现场看热闹了。 萧云珩:“……” 陆惜月:“……” 顺天府尹:“……” 现在的流言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不过好在并没有影响到后续的计划,谢之洲当晚就找到了陆惜月说的住处,可惜的是,扑了个空。 问了左右的两户邻居才知道,住在这儿的年轻人尚在外做工,晚间才能回来。 谢之洲便与一众手下藏在了暗处。 暮色四合,饿了两个时辰独自的,总算看到了一名可疑的男子。 夏日里夜凉,不少人还在外头乘凉聊闲。 眼看着人回来,隔壁大娘笑道:“何小哥回来了啊,今日下工怎么这么迟嘞。” 何姓男子轻笑:“今日酒楼里客人多,就迟了些。” 酒楼打杂不是他的本职,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找的活计。 “这样啊,呦,那你可回来的太迟了,今儿个你家里兄弟来找你的,没找到,就又回去了。” 蹲守在屋檐上的谢之洲脸色一怔,心道不妙。 男子开门的手一顿,冷凝的目光在夜色下显的骇人:“我的兄弟?” 大娘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道:“是嘞,说是来找你还东西的。” 男子波暗暗吸一口气,视线在巷口四周流转,最后扯出一抹森然的笑:“这样啊,想必是我的乡下表兄。” 说罢,他开了门锁进屋,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等谢之洲一行人悄无声息摸进去的时候,屋子早已经空了。 “这大娘,嘴也忒碎了。”一名下属没好气道。 谢之洲不知道说什么,冷着脸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搜屋。” 次日一早,汇聚在三皇子府上的谣言被一条新八卦分散了些。 从前与宁王有过亲事,退过婚后又几次三番作妖的秦大姑娘定亲了。 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哪家姑娘到了年纪不定亲啊。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秦大姑娘一个侯府嫡女竟与国子监祭酒桑大人家的嫡次子定亲了。 京城中低嫁的贵女不在少数,可低了这么多的,还是头一回。 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看起来官职挺高,在满地勋贵高官的京城就显的不够看了,尤其是,国子监祭酒家的次子已经二十三岁考了几次乡试都没成。 要说优点也是有的,人长的好,性子实在不想要寻常年轻人花天酒地,整日里看书,俨然是不服输。 众人唏嘘。 秦大姑娘当初嫌弃宁王府落败,果断退婚,谁能想到挑挑拣拣到最后,竟差了这么一大截。 第367章 做不方便的事 “我死也不嫁!” 宁安侯府,秦知嫣在家中一哭二闹三上吊,试图退了这桩婚约,一句话落转而被宁安侯夫人一巴掌扇倒在床。 “娘,你打我?” 秦知嫣不可置信捂着脸颊,看向宁安侯夫人。 宁安侯夫人在动手后的一瞬间也有些后悔,转念一想此事事关侯府,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她撇开脸,冷声道:“我是打醒你,国子监祭酒祭酒家纵有千般不好,你有娘家撑腰,嫁过去尽是享福的,好嫣儿,莫要再闹下去,让你爹爹为难。” “娘!” 秦知嫣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一个从四品,能享什么福,听说他家里还有个哥哥和嫂子,万一他们刻薄,我怎么办,娘,我不要嫁过去,我不要嫁。” 她红了眼眶,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这一刻,她是真的后悔了。 倘若当初她没有退婚,现如今风光的宁王妃就会是她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宁安侯夫人看着女儿如此,心里也不好受,“嫣儿,你不想嫁,也得嫁啊。”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 她是侯府千金,还是嫡长女,就算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至于寻一个从四品家的次子,而且还仅仅是个生员。 秦知嫣从年幼时知道与萧云珩的婚约起,便幻想着有一日能成为王妃,后来变故陡生,一切成了泡影,她又将目光盯在了姚相家的大公子身上。 如今她还什么都没做,婚事就定了。 从王爷,到相府大公子再到国子监祭酒祭酒家的次子,生生拉出了一大段的距离。 秦知嫣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质问的哭声传来,宁安侯夫人心里如刀凿一般,犹豫许久,她叹了口气,手心抚上女儿的头发。 “嫣儿,你父亲也是无奈做此决定,这是皇上的意思?” “什么!”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砸在了秦知嫣脑袋上。 皇上!? “皇上怎会管起臣子嫁女来?” “小声些,让旁人听去,你脑袋不要了。” 秦知嫣神色恍惚,身体仿佛软了劲,靠在床头:“这不可能,我的婚事为何要皇上做主,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瞒也就没必要了。 “婚事不是皇上指的,还记得那日你与宁王妃闹到公堂之后,皇上便召你父亲入宫么?” “宁王是皇上看重的臣子,你最近胡闹的过了些,陛下自然要略是惩戒。” 宁安侯夫人如今后悔了,当初就不该纵着女儿胡闹,否则,也不会落到与国子监祭酒这样的人家结亲。 秦知嫣神色怔怔听她说完,猛的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啼哭声与咒骂交织着,她埋头在宁安侯夫人颈处,哭的猩红的眼眸染上阴戾。 都是陆惜月这个贱人,非要把事情闹大。 若她肯息事宁人,私下解决,皇上又怎么会插手她的婚事。 害的她和这样一户人家结亲。 陆惜月,我绝不会放过你! 宁安侯府与国子监祭酒祭酒家定亲的消息一传出,犹如石子入湖,激起一层涟漪,散开之后就再无波澜。 陆惜月从萧云珩口中得知了那名男子逃跑的消息,有些惊讶。 待萧云珩说明了缘由,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不必忧心这件事,交给我们解决就是。”萧云珩伸出手,指尖落在她额间,抚平她蹙起的眉心。 陆惜月睨他一眼,说出了早就藏在心里的疑问:“你每天从早到晚陪着我,怎么抽出的时间处理这些。” 他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不错,但却是和姬云堰结了盟的,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悠闲。 好比先前一心要推姬无痕上位的姚相,原文里,从早忙到晚。 萧云珩弯唇,清俊的眉眼扬起好看的弧度,“阿月这是嫌弃我烦了。” 陆惜月抿唇:“说正经事呢。” 萧云珩立刻敛起几分笑,严肃道:“不是快到端午了,逢年过节的,自然轻松些,更何况,眼下姬无痕已经被关禁闭,姚相那边想来和姚心语一个心思,没打算再支持他,少了姚相的支持,五皇子做任何事,都没什么阻碍,我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陆惜月算了算日子,的确快到端午了,就还有十来天。 这么快,又过去小半年,她到这儿都快三年了。 见她目光流转,萧云珩走过去伸手将人往怀里一带,低头,下巴搭在她肩上,“若是你觉得我烦就告诉我,别闷在心里。” 先前镜一也说过,他整日把人看着,拴在身边,有些过了。 萧云珩私心里恨不得找个深山老林,把人藏进去,永远不带出来。 他知道这样行不通,她会难过。 所以,即便是如今这样,已然是尽了极大的努力克制自己。 陆惜月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刚刚问了。” “我是好奇,你每天又要陪我,又要做自己的事,怕你应接不暇,哪有嫌你,喜欢你都来不及。” 陆惜月无奈,转过身,主动凑上去吻了男人脸颊,笑吟吟的哄人:“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拿个绳子,把我拴在你裤腰带上吧。” 萧云珩果然被她逗笑了。 “你若是再小一些,这么大点,或许我就能把你栓在裤腰带上了。” 他还伸出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大小。 陆惜月点点头,眼里藏着揶揄的光:“我要是这么大点儿,只怕你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乍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胡说什么!” 他低下头,颈间喉结滚动,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陆惜月觉得自己像个流氓。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到原主身上了,十有八九是因为个性相同——都喜欢调戏人。 “好吧,算我胡说,王爷这般洁身自好,今晚就去书房睡吧。” 萧云珩:??? 他一把揽住她的腰,随后大步上前,趁着她没注意,扣住她的后脑上,低头印上了那双红唇。 第368章 又一个受害人 收拾好被折腾的凌乱的衣裳,陆惜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没好气的瞪了眼身侧笑容灿烂的某人。 难不成是因为夏天到了,热气使人烦躁,总觉得他最近火气越来越旺。 火气旺其实也没什么,要么直接到最后就罢了,偏生某人能忍的很,每次不上不下的,最后难受的反倒是她了。 这样不行。 被折腾的烦了,看着萧云珩凑近的那张俊脸,她抬手把那张脸掰了过去。 “我要喝水。” “我去倒。” 得了便宜,本就乐得伺候她的萧云珩更加积极。 温热的茶水送到面前,陆惜月喝完之后浑身都舒服了。 “我再去倒。”接过茶杯,萧云珩以为她还口渴,起身就要走。 “不喝了。” “那你睡一会儿,我去叫人准备沐浴。” 陆惜月张口想拒绝,眼下才傍晚,天际边云霞烧的通红,这个时候沐浴,别人指不定以为她们做了什么。 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浑身黏糊糊的不好受。 反正他们是夫妻,就算是做了,又没什么。 这么想着,她释然了。 等萧云珩走到门边,又想起来一件事:“我不要花瓣,别给我放。” 呢不知道这厮哪里来的特殊癖好,自己沐浴喜欢放就算了,她沐浴的时候还要撒上一层。 每次洗漱完,她都要再打水冲一遍,防止身上有花瓣的残渣。 萧云珩一只脚迈出门槛,听到这句话,险些脚一歪栽下去。 他回过头,漆黑瞳孔中浮起点点幽怨:“阿月,我没放过。” 陆惜月伸了个胳膊腿,实在懒得说什么,敷衍着点点头。 萧云珩:“……” 还说不清了。 罢了,明天让镜一和言一换一换,让他到三千里外吧。 难得有清闲日子歇息的镜一正与几个同伴喝酒,忽然间感到鼻子一痒,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了,老大,这是着凉了?” 镜一摸了摸鼻子,摇头:“应该没有,我身体好着呢,来来来,接着喝酒。” 陆惜月躺在床上,敞开的窗口透来一阵阵悠然凉风。 她翻了个身,任由凉风吹在身上,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思绪浮动。 这个时候,男女房事其实是有保护措施的。 与她们的时代不同,用的多是鱼鳔和猪肠。 用这个的话,说实话,她可能有些接受无能。 既然决定了要和萧云珩好好在一起,没道理总是让这家伙憋着,况且,再继续下去,她觉得自己会先招架不住。 一直到萧云珩推门进来,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洗澡水打好了,我抱你过去。” 陆惜月径直伸手,轻松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房门一开,院子里的下人纷纷看过来。 哦,王爷和王妃又秀恩爱了。 仅有的几个下人见怪不怪,兀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顺天府尹就被下人匆匆唤醒。 “不好了大人,护城河外,又发现一具妇人尸体!” 一个“又”字,将顺天府尹猛的惊醒,他急急忙忙穿好衣裳来到衙门。 妇人的尸身已经运回衙门,与先前那名死者的死因不同,这次是被刀划破了脖子,失血过多而亡,最后被投入河里。 同样是差不多快三个月的妇人,还都是死在了河边。 顺天府尹心思沉重,等到了仵作的验尸结果,已然有了猜测。 上次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死者家属运回家中安葬,仵作说她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是致命伤,溺亡才是真正的死因。 凶手是匆忙行事,才导致脖子上的伤没有伤到要害。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杀了人之后才将人运出来,而是先把人运出来,到河边,才痛下杀手。 当然了,弄一个活人出城,可比死人要容易的多。 什么情况下,凶手才会匆忙收刀,在没有把握死者完全没了呼吸的情况下离开。 多年查案的经验让顺天府尹霎时间想到了缘由。 定然是有人靠近,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凶手见有人过来,害怕事情暴露,这才匆忙收手。 而他选择抛尸的地方正好是河水上游,将人丢下水,眨眼间就找不到踪迹。 这第二具尸体亦是在河边,虽说不是同一处河堤,但行凶者的手法却是如出一辙。 短短的几天内,凶手就再次顶风作案,简直丧心病狂。 由于死者面部受伤,又经水泡过,面目全非,只能看衣着身形来辨认身份,顺天府尹通知了另外两家丢了家眷的家属来认人,随后带着两名属下,亲自去了一趟淮安侯府。 发现尸体的人是淮安侯世子,那么淮安侯世子很有可能就是让凶手放弃原本英雄手法的那个人。 他决定亲自去问一遍,看看能不能得什么线索。 随着第二名孕妇的尸体被找到,京城中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到了压不住的程度。 京兆府尹是个倒霉的,大清早下了朝,被惠帝传召进宫狠狠骂了一顿。 而处于谣言漩涡中心的三皇子府,相对于外界的惶惶就显的安稳许多。 “休养”了这许久,姚心语终于下了床。 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审了先前被捉在床,那名与她帐幔极为相似的婢女。 “皇子妃,婉妃娘娘有令,要保这名婢女。”侍卫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姚心语坐在长廊下,外头的太阳大的刺眼,听到这话的瞬间,她唇角勾起讥讽的笑。 婉妃要保这名婢女,其中缘由可想而知。 是想等两个月后,看看这名婢女能不能怀上姬无痕的孩子罢了。 想到之前因为未能有孕与婉妃有过的两次不愉快,她吩咐琅笙,让人将婢女往前领了领。 离得近了,那张相似的脸看的越发清晰。 更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有那双眼尾赤红,满目恨意的眼睛。 “别这么看着我,我说过,你永远做不了我的对手,小荷。”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婢女身形一震,满腔恨意在这一瞬间被更多的震惊覆盖。 “你……”她张了张口,嗓音沙哑:“你怎么知道?” “你不会以为,仅仅靠你自己,就能引的殿下上钩吧。” 第369章 情不自禁 兰芝荷瞳孔紧缩,手抓着垂落在地的裙摆,一颗心陡然凉了。 她颤抖着嘴唇开口:“你什么意思?” 隔着三丈远的美貌女子唇瓣轻扬,笑靥如花,比院子里枝头盛开的海棠还要美上三分。 然而,这样的美貌,在兰芝荷看来,比满身银环的毒舌还要阴毒。 院子里寂静无声,里里外外把守的都是她从相府带来的人,姚心语隔空点了点她面颊,缓缓道:“我送你的人皮面具,可还好用?” 轰! 这一声恍若惊雷骤然劈在了兰芝荷的脑子里,指尖透过夏衣轻薄的布料,重重的抓在地面上。 姚心语欣赏着她青白交加的脸色,连日来的烦闷几乎在这瞬间一扫而空,她抬眸,给侍卫使去眼色。 侍卫会意,上前将可愣神中的兰芝荷扣住,随后掏出身上的匕首,不顾兰芝荷的挣扎,在她脸颊处划下一道伤。 侍卫下手不重,却仍穿过人皮面具,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人皮面具被无情的撕下,露出她原有的面貌。 疤痕交错,狰狞恐怖的一张脸。 血迹顺流而下。 “啊,我的脸,把我的脸还给我,还给我——” 兰芝荷疯了一般爬向侍卫,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破损的人皮面具,仿佛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 眼看着就要拿回面具,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拽着她的胳膊生生将人拖了回来。 “把我的脸还给我,快点还给我!” “这是疯了?”姚心语扯了扯唇角,接过侍卫拿回来的人皮面具。 那双黑洞洞魔障般的眼睛随着人皮面具的移动而转动,滴溜溜的直转,实在是瘆得慌。 就在面具落到姚心语手中的瞬间,兰芝荷龇牙欲裂,嗓音嘶哑的低吼出声。 那张她用来遮掩丑陋面容的面具就这么在对方的手中被撕成碎片。 看着兰芝荷痛苦疯魔,姚心语眼底笑意愈发深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吼声,惊起一屋檐的飞鸟。 距离并不远的内院书房,姬无痕听到这声喊,有些烦躁的放下手中的书。 “外面怎么了?” 侍卫大开门,回道:“是皇子妃她在审问那名姑娘。” 说来也怪,身为殿下的心腹,他竟连那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身子好了。”姬无痕半是疑惑问。 自从那日小产,他被父皇和太后叫进宫里训了一顿,就被勒令禁足于书房。 这些日子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想外面会怎么样,无尽的愧疚仿佛还睡般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无事可做,只能寄心思与这些没用的书籍上,每日等着侍卫来报姚心语的消息。 侍卫点头:“应当是大好了。” 姬无痕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可愿意来见我。” 他语气有些艰涩。 侍卫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一会儿才道:“要不,属下去问一问。” “不必,你退下吧。” 他揉了揉眉心,身子重重坐回椅子上。 房门被关起来,他仰头,捂着眼睛发出一声长叹。 姬无痕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与姚心语,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是个皇子,多个侍妾本没什么,偏偏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实则他也并不多喜欢那个侍女,实在是她长的太像姚心语,第一次宠信那个侍女,还是在他醉酒的情况下。 那天是舅舅被处刑的日子。 姬无痕神色怅然望着屋顶,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他抚上自己的心口,脑海中浮现出成亲前对她许下的承诺,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他……食言了。 姚心语并没立刻要兰芝荷的命,眼下还不是和婉妃她们撕破脸皮的好时机。 兰芝荷,权当是她留给婉妃的一份大礼。 顺天府尹忙的晕头转向,萧云珩先前因为带着陆惜月去打探消息,被惠帝训斥,这次也就不好再明目张胆的过去。 萧云珩原本想去一趟淮安侯府,找谢之洲商议一下这件事,谁知话传过去,得来的却是谢之洲被淮安侯夫人拉去与姑娘家相看的消息。 “真去相看了!”陆惜月有些吃惊,如今的谢之洲和从前的萧云珩很像,至少和原主记忆中的萧云珩相差无几。 洁身自好的过了头,身边两米内就没见过姑娘家。 “是严家姑娘吗?”她搬了个凳子坐到萧云珩身侧,难得有件事值得她八卦的,自然不能错过。 见她眸光熠熠,好像发现了多有意思的事,萧云珩没忍住笑了笑, “是那位姑娘。” “真是怪了,他之前不是没答应么,这次怎么松口了。” 先前陆母应淮安侯夫人的邀约去同谢之洲说这件事的时候,被他给婉拒了。 这才过去十多天吧,怎么就改主意了呢。 陆惜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萧云珩诚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谢之洲没和他提起过。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过严家姑娘挺好的,性子活泼,正好配他这样的木头。” 抛开家世不谈,褪去少年青涩,稳重又肃然的青年将军与活泼可爱娇俏小姑娘,啧,有点好磕了。 见她眉梢笑意浓烈,萧云珩眯了眯眸子,伸出手,指尖落在她额头,低声笑道:“怎么忽然对他的事那么感兴趣了。” 这么说着,他十分顺手把人捞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这不是奇怪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谢之洲,和你从前多像啊。” 萧云珩疑惑了瞬,旋即皱眉:“我从前是他那样的?” 谢之洲少年时就是初生牛犊,闯天闯地,哪怕栽了跟头,也依旧能开怀大笑的那种。 不过,在萧云珩看来,多少有点傻气。 “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我说的是他对姑娘家的态度。” 原主当初靠近他的时候,好几次险些被他伤了,谢之洲比他年纪小,显然还没到这种地步。 萧云珩了然,视线撞进她眼里,温声笑道:“那是他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遇见了,就会情不自禁。 第370章 不做就吃饭 陆惜月对上他的眸子,男人双眸乌湛湛的,像榜了漫天星辰,光影细碎,潋动着芳华。 她心思一动,眼角瞥过窗外仍有晚霞浮动的天际,手环着对方颈脖,对准男人唇瓣,亲了下去。 不过很快,这个由她主动的吻就被对方掌控。 一直到两人气喘吁吁,萧云珩无奈的撤出来,低哑的嗓音显的克制:“待会儿该吃饭了。” 陆惜月撇了撇嘴,一口咬在他脸颊上,有些无语:“这个时候,你想的是吃饭。” 听着这话,萧云珩心头生出几分异样。 他轻笑出声,无奈的答:“倒是想做点别的,怕忍不住。” 再等等就好了,等她到那个年纪。 也没多久了,他想。 陆惜月知道他担心什么,沉默片刻,从他身上下来。 其实,按原主的年纪算,已经十八了。 这个时候没有周岁的说法。 怀里落空,暖意散了些,萧云珩吐出口气,想想着待会儿先去洗个冷水澡,手就被人握住了。 他直愣愣的起身,跟着人走到床边,还没反应过来,就猛的被扑倒。 再然后,就是女孩子还算熟稔的横冲直撞。 直到唇瓣被咬了一口,某处的冲,,动顺流而上,他赫然回了神。 “阿,阿月。”他推了推身上的人,手扶着对方肩头的衣襟,微微喘息着。 陆惜月俯视着他,亲吻过后的唇瓣嫣红漂亮,泛着莹润光泽。 她手缓缓下移。 萧云珩瞳孔骤缩,手上一动,猛然翻身将两人调换了位置。 他半个手臂还垫在陆惜月背后,防止她膈上床板。 “阿月,撩拨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惜月抿了下唇,说实在的,真到这一步,她还真有点羞于启齿。 只是决心都下了,再想想每次不上不下的,闹的两个人都烦,不如直接到最后算了。 这么想着,她什么话也没说,一把拉住萧云珩脖子,吻了上去。 掌心下是男人隔着布料都散出一层灼热的肌肤。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萧云珩却感觉到了。 “阿月,我去准备饭菜。”说着,他起身,想逃离这个几乎要击溃他理智和最后自制力的地方。 陆惜月没动,只是平静的开口:“我不饿。” “那也要先吃饭。” “啧,你是不是害怕呀。”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陆惜月不禁觉得好笑。 萧云珩深深叹口气,转过头,一双眼睛已然是覆上猩红。 陆惜月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明明是笨拙的引诱,最简单的撩拨,萧云珩却听到了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了个彻底。 这一刻,他像是黑夜里蛰伏前行的野兽,等到了捕猎的机会。 他以亲吻细细的描绘少女的唇瓣,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般,疯狂的叫嚣着,试图以最凶猛的方式占有这个令他身心都牵挂着的人。 “阿月,我本来想再等等的。”他停下动作,附耳在她脑袋旁,沙砾般的声音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令人心颤。 知道她的担忧,陆惜月稳了稳嗓音,道:“没关系的,一般第一次很少会……” 萧云珩耳边疏的红了。 连带着浮起绯色的,还有那张平日生人勿近,肆意又漠然的俊脸。 “阿月,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害羞。” 他低头,细密的吻落在少女下颚,沿着优美的线条下移。 陆惜月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过,不能说就对了,这厮平常被他欺负惯了,要是让他看出来了,岂不是很丢脸。 很快她就想不到别的了。 隔着一层窗户纸,傍晚略昏暗的颜色却挡不住一室的旖旎暧昧。 “阿月,天还没黑呢。” 陆惜月:“……” “你要是不做,我就去吃饭了。” 她坐势要起身,没得逞就昂男人一把拉了回去。 …… …… 陆惜月裹在被子里,眼角的泪珠还挂着,眼眶微红,闭着眼睛,嗓子沙沙的,有些不舒服。 她心里只一个念头——躺着睡觉。 身侧,男人有力的臂膀圈在她身上,俊脸上是餍足的笑。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期间下人来提醒过一次该吃饭了,被镜一给打发走了。 蹲在树梢上,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与言一换苦差事的镜一默默算着时间,对着房间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房间里,察觉某人又蠢蠢欲动,陆惜月理都不想理:“我要睡觉。” 萧云珩自然也舍不得动她,拍了拍她肩膀:“乖,先别睡,我去让人准备沐浴。” 陆惜月这才动了动肩膀,身上黏糊糊的,实在也难受。 可是不想动。 看出她的心思,萧云珩宠溺的低头亲了她一下,温声道:“我给你洗。” 听到这话,陆惜月回了神,艰难向后挪了挪,警惕道:“就只是洗澡。” 天知道她们在屋子里待了多久,快一个时辰了吧。 不是都说头一回,也不会很久么。 都是骗人的! 萧云珩觉得好笑:“放心,就只是洗澡。” 他早就做过功课,女儿家的第一次都会疼的。这个时候,他怎么舍得再动她。 终于彻底拥有了这个人,他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幸福充斥着,完完全全的满足感从心脏说着血管蔓延,是从未有过的。 他知道,他喜欢也深爱这个姑娘。 总有一天,他会给她最盛大的婚礼,弥补当初成亲时的遗憾。 身边传来男人穿衣的声音,陆惜月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气神。 她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平平无奇的一天,不过,她很开心。 等水收拾好,隔着屏风,两个下人低头倒水,一直到出去,目光都盯着地上,丝毫不敢乱瞟。 等水放好了,萧云珩把被子掀开,打横将人抱起来。 他穿着亵衣,白色的布料上是少女凝脂般的肌肤,一片雪白上还有他方才种下的花海,看起来触目惊心,有种遭人凌虐的美。 欲,,望再次袭来,仅仅是床榻到浴桶边的这几步路,他额头上就已经渗出许多汗珠。 萧云珩将人放在浴桶中,才暗暗舒出口气。 水是温热的,尽管是夏日里,也没觉得烦躁烫人,陆惜月歪着脑袋,恢复了一点力气,才掀起眼皮看他。 第371章 颠覆的世界观 “天都黑了吧。” “嗯,我刚刚出去还遇见了娘,她问我们怎么不去吃饭。” 陆惜月一怔,问:“你怎么说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几分紧张,萧云珩揉了揉她脑袋:“我说我们吃了点心,不饿,还能怎么说。” 难不成要告诉娘他们在屋子里做什么么! “可是我饿了。”陆惜月迅速转移话题。 料到她会饿,萧云珩方才出去准备洗澡水的时候顺道带了饭回来,此刻就摆在屏风在正屋的桌子上。 洗漱完,萧云珩伺候着人擦身穿衣,连路都没给她走,径直给抱到了桌子边儿上。 俨然从堂堂宁王化身为贴身小侍。 陆惜月恍恍惚惚,等到晚上她要睡觉,萧云珩洗漱过,躺在他身侧,那只手又不老实起来。 她没好气一躲:“先睡觉吧。” 萧云珩搂着人,倒也没有其他作为,“嗯,睡觉。” 陆惜月半眯着眼抬头。 男人下巴还有意无意的蹭过她的头发。 好像越来越像大型毛茸茸了。 不过好在他这一夜还算老实,没做什么,她睡的十分安稳。 一夜过去,京城中有关于姬无痕夫妇的言论还在疯长。 顶着巨大的压力,顺天府尹终于查到了一丝线索。 这还要归功于淮安侯世子的那名手下,衙门里有专门给犯人绘肖像的,再根据那名下属的描述,很快一张半遮面的脸跃然纸上。 顺天府尹将画像分发给衙门里的下属,让他们看到相似之人尽快来报。 如此紧张令人不安的局面之下,他的笨法子似乎奏效了。 这一日,五皇子姬云堰刚下朝,正在回府的路上,穿过繁街,巷子口忽然扑出来一个狼狈的身影。 赶车的马夫一惊,当即勒紧了缰绳,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重见天日的妇人终于看到了人,面上大喜,忙喊救命。 路过的百姓这才注意到妇人。 发丝凌乱,身上还有伤口,衣服也破了好几处,最重要的是,妇人捧着肚子。 许是连日来受惊,妇人说完求救的话,就倒了下去。 马夫一是为难,马车里的姬云堰就已经跳了下来。 侍卫在他的命令下将人抬上了马车,随后驶向顺天府尹。 不多时,五皇子救了怀孕妇人的消息就传开了。 先前两名失踪的孕妇接连被害,谁也没想到,这最后一人竟能生还,还是自己逃出来的。 姬云堰将人送到顺天府尹,说明了遇到妇人时的情况,便立刻折返宫中,将事情告知惠帝。 此事关系到姬无痕,从他这里找到了突破口,难免会引人生疑。 惠帝似乎并没有其他想法,挥挥手,让人离开。 姬云堰离开皇宫不久,听到了顺天府尹进宫的消息。 顺天府尹此刻心都是提着的,他先前就觉得头顶玳瑁戴不长了,谁能想到老天爷这么快就给他一个大惊喜。 高座上,惠帝脸色紧绷,凝起的眸光寒意汇聚,一顺不顺看着眉眼低垂的顺天府尹,几乎无法平静内心的思绪, 顺天府尹弯着腰,头也不敢抬,脊背几乎被汗珠浸湿。 良久,威严的帝王才沉沉开口:“妇人的话,可信么?” 顺天府尹心里“咯噔”一声,心跳的更快了。 陛下这是要试探他啊。 妇人的话可不可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相信不相信。 毕竟,妇人口中关押他们的幕后真凶,可是婉妃娘娘! “回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有待查证。”他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妇人身在何处?” “此刻正在衙门,臣请了大夫来看,妇人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不过,妇人的家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赶到。” 惠帝沉吟片刻,道:“把人看好了,别再出什么差错。” 顺天府尹眼睑微颤,点头:“是,臣知道了。” 陛下这是要将那名妇人控制起来啊。 想想也是,这件事已经牵扯到后宫,婉妃娘娘是什么人,三皇子的生母,对皇家而言,诞下男丁乃是有功之臣,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是要给皇室蒙羞的。 顺天府尹离开之后,惠帝望着桌案上前不久婉妃送来的点心,心思百转。 周潍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三皇子母子俩这是什么运气。 从年初到现在,霉运就没断过。 这回要是说不清楚,恐怕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把东西端下去。” 无论惠帝信不信,终究是累上了婉妃的名声,想到最近京城的流言,惠帝脸色便如霜罩。 周潍悻悻点了点头,将点心撤了下去。 三皇子府,姚心语看着姬无痕差下人送来的道歉信,一封接着一封,几乎有两指厚。 琅笙端了热茶过来,奉上茶盏,轻声笑道:“殿下心里还是有姑娘的。” 放在寻常人家里,三妻四妾都是常态,何况他们姑娘嫁的是皇子呢。 如此尊贵,都能纡尊降贵的来求原谅,也是难得。 琅笙是知道姚心语的打算的,但还是希望有个人能陪她一起。 姚心语却看的明白。 “琅笙,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与陌生男子稍加靠近,就会被传出不贞不洁的名声。” 琅笙一时愣住了,她还从未想过这些。 “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为的什么,你也清楚,可女子想做成一件事,终究还是要靠男子。” 所以她才寻了姬无痕来。 琅笙点点头,“姑娘如今不是有别的打算了么。” 姚心语笑着叹口气:“不错,我原本以为这种事难如登天,后来想想,再难也要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成。” 这还要感谢陆惜月,是她给了自己启发。 她放下手中拿叠书信,指尖按在上面,灼灼视线中火花跳跃,野心浮动:“我要这天下,男女共治。” 琅笙只觉得过往所有都被颠覆,她想象不到男女共治的大夏是什么模样。 她嘴唇阖动,许久才艰涩开口:“姑娘,您的心思,相爷知道么?” 姚心语沉默听着,眼中冷意迸发:“他不知道。” 琅笙心道果然,即便疼爱姑娘如相爷,从来也只是将女子当做后宅中可做欣赏的物件罢了。 第372章 癫痫症 姚心语响起她早逝的娘亲。 从记事起,父母便相敬如宾,很少有红脸起争执的时候。 她曾说过,日后也要寻一个男子和父亲一样。 可母亲告诉她,父亲不爱她,他不爱任何人,爱的只有自己,娶她,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最好结果,让她寻一个真心爱自己的。 后来母亲死了,那个男人连一滴泪都没流过,她才彻底信了。 她不要什么情情爱爱,她要无上的尊贵和权力。 凭什么女子有野心,就被称之为不耻,什么三从四德,贤淑可人,不过是世人给女子附加的枷锁罢了。 无论是谁,想要拦她的路,即便是她的父亲,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女子眼里闪过寒光。 琅笙立在一旁,听到这些话明明是该心惊胆战的,不知为何,她却有些激动。 “姑娘,男女共治,是不是代表,女子也能当官做主了?” “只要是有才能的人,为何要分男女。” 将女子束缚在内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要不耻于她们争风吃醋。 这样的情景,那些勋贵子弟家中不知多少。 主仆二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皇子妃,大公子来看您了。” 琅笙看了眼天,正是他们姑娘与大公子约定好的时辰。 前几日姚心语一直在“休养”,对外也不见客,姬无痕有被关禁闭,皇子府上一时冷清无比。 姚心语立刻起身。 厅堂里,一袭月牙长衫的青年男子站在长廊门口,身后是堆的桌案几乎放不下的补品。 男子墨发高束,眉眼下是遮不住的担忧之色。 他与姚心语的容貌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女子,婉转柔和,一个是男子丰神俊朗,他又是个喜欢读各种游记,向往山河的自在之人,身上有几分书卷气,却并不多。 随着年纪的增长,如今的姚林戈更为洒脱,却并不显的肆意不羁。 直到姚心语过来,他忙迎上去,观察她的脸色,确定有所好转才松口气。 “我还担心这时候过来,会影响你休息,如今看来,是恢复了不少。” 二人进了厅堂坐下。 此刻没有外人,称呼上也就没有刻意从尊来。 “哥哥这时候怎么有空过来,没同你的好友们赏花喝茶?”姚心语随口扯问一句, 姚林戈也并不恼,这时候她还有心思说笑,说明她想得开。 他这个妹妹啊,打小志向就高。 “是啊,这不是担心你。”他应了她的揶揄,让人把补品拿过去:“给你带了些补身子的,你记得吃,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哥哥放心,我早就没事了。” 姚林戈看着她笑容真切,心下也不好确定。 女子没了孩子,是大事,怎么可能不伤心。 他将姚心语露出的笑容理所当然的视做强颜欢笑,这么想着,不免心疼。 不过他也没打算主动提她的伤心事。 “你在这里住的不好,不如随我回家住几天,你的院子都留着,每天都有人打扫的,正好过两日我带你出城玩儿。” “哥哥,我现在可是皇子妃。”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姚心语心里一暖。 从小到大哥哥总是护着自己的。 兴许是天意弄人,他野心勃勃的父亲唯一的儿子并不喜权势,反而是将野心传袭给了她。 姚林戈不以为意:“皇子妃又如何,你受了委屈,回娘家谁敢拦着。” 一想到妹妹因为姬无痕小产,元气大伤,姚林戈便想把姬无痕揪出来教训一顿。 他很少与人动手,身上的功夫虽不好,揍个皇子还是绰绰有余。 “哥哥的好心我知道了,不过我真的没事。” 有事的可是婉妃和姬无痕。 见她如此坚持,姚林戈也知道再劝无用,“也好,你做好打算就行,有什么,就来找大哥。” 兄妹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姚林戈才从皇子府离开。 小厮跟着他身边,见他不归家,又往街市上跑,忙拦着,“公子,该回府了,相爷要是知道你看完姑娘又跑出去闲逛,又要罚你了。” “无妨,我听说那些姑娘家都喜欢用香露,刚刚没想起来,现在去买一些送给心语,也好叫她心情好一些。” 小厮闻言没了话说。 然而,自家公子表面看起来儒雅稳重,实际上是个不靠谱的。 借着让他买香露的空档,转头就钻进了隔壁的书斋。 捧着几瓶香露出了铺子大门,看着门口没了人影,小厮想也不想就去书斋找人。 果然找到了正与书斋老板议论新出游记的姚林戈。 “公子,不是说好了买完香露就回去吗?”小厮怨气深深。 公子被罚不要紧啊,还连累他这个当小厮的没了月钱。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子。 没等姚林戈回话,铺子外面一阵骚动。 一名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惊恐的蹲在地上,试图凉倒地不起,浑身发抖,面容抽搐的妇人按住。 “娘,你快醒醒啊,娘……” 伴随着幼童的哭声,周遭汇聚的人也越来越多。 姚林戈拔腿往门口去,拨开人群,才看清状况。 “这妇人是犯癫疾了吧,瞧这娃娃哭的,这可怎么办哟。” “癫疾可是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的,有没有人去找个大夫来啊。” 话音刚落,姚林戈便指着小厮道:“松书,快去叫大夫来。” 人命关天,小厮眼下也不想银子的事儿了,把花露放在书斋里,拔腿就跑。 “小姑娘别哭,快别按着你娘。”她将小姑娘拽起来,随后疏散人群,让出空间来给病人呼吸。 地上侧着身子的妇人抽搐的越发厉害,嘴角都吐出几口白沫来。 “娘——” 一见这个状况,小姑娘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姚林戈扑过去。 “看来是不成了。” 围观的众人摇摇头,距离这儿最近的医馆也要走上一阵子呢。 就在众人发出一声惋惜时,一名高大的青年忽然拨开人群,给身后的女子让出一条路。 女子扶着妇人,以强硬的手段将妇人拉着平躺,随后用力,将其翻了个身。 第373章 说到底也是有经验的 “劳烦诸位避一避,我要为这位妇人急救。”陆惜月伸手去解妇人的衣领,转念想到古代的男女大防,只得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时候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解开了衣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就算是救了,只怕这女子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姚林戈忽的被这一声拉回了怔愣的思绪,忙道:“快让一让。” 围观的众人犹豫一瞬,往后退了几步。 陆惜月皱眉,正欲开口,身侧的青年便已经起身,将身后一直看戏的书斋老板叫出来:“劳烦取一块可遮挡的布来,另外,外面的人,帮个忙。” 书斋老板知道他的身份,当即答应下来,招招手,叫来几个伙计,很快将外面的人驱散。 有黑布的遮挡,伙计们背对着撑开布,陆惜月立刻将妇人的领口和腰带解开,从而保证妇人能够呼吸顺畅。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找准穴位扎了下去。 妇人的女儿被挡在外面,抽泣的声音隔着布料也依旧清晰。 姚林戈轻拍着小女孩的背部安抚着,却不禁好奇起女子的身份来。 尤其是,这名女子看着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般想着,他不由去看挡在黑布前冷着脸的男子,看衣衫姿态,应当是个侍卫。 不多时,黑布后的抽搐声渐渐小了。 陆惜月松口气,又等了一会儿,待妇人彻底平息,拔下银针,最后再将她的衣裳扣好。 黑色的布帘被掀开,她瞥了眼青年,随后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小姑娘放心,你娘没事了。” 小姑娘眼睛一眨,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陆惜月轻笑,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不信你自己看看。” 小姑娘心里欢喜,迫不及待的走进黑布里。 “娘,你醒啦!” 妇人悠悠转醒,睁眼就对上自家姑娘眼泪哗哗的脸。 她霎时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猛的将小姑娘抱进怀里:“乖囡囡,吓坏了吧,没事了,娘没事了。” 听着里面的动静,陆惜月放了心,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意思,悄默默离开了。 姚林戈注意力还在那对相拥而泣的母女身上,回过神时,已然不见了女子的踪迹。 “方才那名姑娘呢?”他转头问书斋店家。 店家有些懵:“我不知道啊。” 姚林戈还想再问,松书已经领着大夫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大夫探了妇人的脉,惊讶不已:“方才是哪位做的急救措施,还扎了针,若非如此,夫人此刻怕是危矣!” 姚林戈越发好奇,抬眼扫向早就散去的人群,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陆惜月回到薛记与萧云珩汇合,早就等在雅间里的除却他们还有卫宁。 那名替姚心语做事的属下怎么也找不到,陆惜月前前后后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找卫宁帮忙。 他毕竟替姚心语卖了七八年的命。 “你们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老穆,他就住在繁街上第二个巷子东边第五家。” “那个地方去过了,被他察觉,提前跑了,我想知道,除却这个常住的地方,他还有没有其他的藏身地。” 卫宁毕竟是原文里的重要男配,关于他的身份背景介绍的十分清楚,相对而言,这个老穆更像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出场率也不高,关于他的笔墨描绘自然也就少了。 卫宁看了陆惜月一眼,颇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这个?” 老穆的藏身之处,除却几个亲近的和姚心语之外,也就只有他清楚了。 陆惜月淡定喝口茶:“自然是查出来的。” 卫宁意味深长的睨她一眼,不知是信了没有,淡淡说起一个新地址。 “这个地方,是老穆和姚心语的一个联络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不过已经过去几年了,不知道换没换地方,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 卫宁最见不得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么明目张胆的“眉目传情”,出声打断二人的思绪。 “你们是为了查那两名妇人的死吧。” 陆惜月不置可否。 卫宁笑了笑,眼底勾出几分嘲弄:“她倒是一点儿没变,利用完的东西,没了价值,不论是谁都能一脚踹开。” 从前的他是如此,现在的姬无痕也是如此。 他还以为,这两人情深似海,不可分割呢。 “你知道了什么?”陆惜月皱眉。 这些事她可一句都没告诉他。 卫宁扬了扬眉梢,不以为意:“我好歹也与她同谋多年,若是这点儿了解都没有,岂不是废物。” 说到底,也是有经验的。 “她从前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后位,至于现在,想必是想将那位取而代之。” 他语态轻松,垂眸映着碧绿茶水的眼神却寒的像冰。 对付这样一个心狠手辣,颇具手段谋划的女子,还真是不容易。 “你小点声,让人听见了可别连累我。”陆惜月没好气。 事关高座上的帝王,轻易评论,可比不得外头传姬无痕的谣言能轻松躲过。 卫宁翻了个白眼,死丫头装什么无辜! “日后别再联系我了,省的连累我被怀疑。” 陆惜月:“……” 卫宁倒不是小心眼儿,实在是最近刑部事多,他本来想找个机会结实姬无痕,谁想到这厮时运不济,从萧云珩与陆惜月回京之后,就没再惠帝那儿讨过好脸。 本来想着找机会脱身,另寻别处下手,结果刑部尚书好似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平日里自己闲的没事出去同僚吃酒,有时兴起还能带些吃食回去给尚书夫人,把所有累活都甩给他一个下属。 他都四五日没睡过一个好觉了,真是比在杀手门当门主的时候还累。 察觉到对面投射来的嫌弃,他撇撇嘴,解释一句:“刑部事忙。” “你在刑部担什么职,累成这样?”陆惜月早发现他眼下的乌青,此刻他一提,才好意思问。 “要是有个正儿八经的官职也就罢了,偏生就是个都官郎。” 俸禄没多少,快把人累死了。 第374章 还是个傲娇 陆惜月听着想笑,触及卫宁森森的目光,生生止住了,“好歹也是有品级的,许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你这高度。” 卫宁难得露出几分疲态,往椅座上轻靠:“衙门最近事多,我的确抽不开身,我把玄丰送给你吧,我知道的,他也不差多少。” 萧云珩一听这个“送”字,不禁蹙眉。 陆惜月可不客气,“那也行,他人呢?” 从他回京之后,她就没见过玄丰。 “在一户人家藏着,午后我让他去找你。”卫宁懒散打了个哈欠,“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难得忙里偷闲,他准备回去歇息一阵。 陆惜月摆摆手,等人离开了,拿来笔墨写了个地址,让镜一偷偷送到顺天府尹桌案上。 天色尚早,上次约定好要给萧云珩买衣裳,今日正好有时间。 两人来到自家的成衣铺。 陆惜月挑了两件藏蓝色的袍子和一件青涩直坠的衣裳,拿给他试。 萧云珩一张脸长的极好,眉目清俊,又自带一股说不出的肃穆冷清,平日里一身黑袍,平白无故叫人看的沉闷。 待他换上陆惜月强烈推荐的青涩直坠,倒真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儒雅随和,当然,如果他没有对着伙计冷着张脸的话,就更好了。 虽说是自家的铺子,陆惜月还是给了银子,免得这账本对不上号。 挑了几件衣裳,他又给陆母买了一身,顺道裁了些新布料,让裁缝照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尺寸做新衣裳。 许久不曾逛街,买完衣裳她起了兴致,拉着萧云珩满大街的转悠。 萧云珩也乐得给她当随从,大包小包的拎着,最后实在放不下,就给了店家银子,让他们送到宁王府。 只是二人没想到,会在大街上遇见谢之洲和——严姝。 隔着一卖糖葫芦的小贩儿,四个人,八只眼睛,愣愣的眨了眨。 “见过王爷王妃。”谢之洲率先反应过来,问了好。 大庭广众的,自然不像私下里相处的自然。 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个碎嘴巴。 一想他们二人可能会误会,谢之洲便生出一股逃跑的冲动。 “见过王爷王妃。”严姝也学着他问好,末了,又添上一句自我介绍:“我是严姝,谢世子的……朋友。” 其实她是想说未婚妻子的,不过事情还未定下,说了有人又要生气。 小姑娘杏眼弯弯,笑起来像月牙,两边脸颊上酒窝浅浅,可爱的很。 萧云珩别有深意的瞥了谢之洲一眼,淡淡点头。 陆惜月抿唇,笑吟吟道:“严姑娘这是与谢世子出来逛街。” 真没想到,谢之洲这个木头还能有陪小姑娘的清闲劲儿。 “没有。” “是啊。” 二人异口同声的答了一句。 再然后,便是面面相觑。 谢之洲冷淡的别过脸,并不理会小姑娘控诉的目光。 严姝气鼓鼓,这人怎么还说话不算话呢。 “严姑娘,这是?”陆惜月有些想笑。 面对陆惜月,严姝眉眼更弯,“谢世子许是不好意思吧,昨日他和我打赌赌输了,所以今日才来陪我逛街的。” “原来如此。” 没看出来,他还是个傲娇。 “那我们就不打扰王爷王妃了,再见。”严姝轻推了谢之洲一把,同陆惜月招招手,转身就走。 谢之洲同萧云珩点点头,随后无奈跟上。 萧云珩回过头,发现陆惜月还在盯着两个人看,笑着提醒:“人都走远了。” “严姑娘长的可真好看,性子也活泼,我看着,谢之洲不像是对人家没兴趣的。” 真要是不想和她有牵扯,也不会和人家小姑娘打赌了。 闻言,萧云珩心中警铃大作。 严姑娘长的好看?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然而方才没在意严姝的样貌。 “好看也只能看着,回家了。” 萧云珩知道,她就是喜欢长的好的。 察觉到某人的不对劲,陆惜月很快反应过来,不免失笑。 “我就随口夸一下,人家还是个姑娘!” 她现在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大哥说萧云珩醋劲大了。 “那也少夸。” “那好吧,听你的。” 二人肩并着肩,趁着夕阳未落,往王府方向回了。 与二人相反,严姝逛完了脂粉铺子逛钗环铺子,买了好些首饰,最后还到四季春香露铺买了一瓶桃子味的香露送给谢之洲。 “我不要。” 提着大包小包,闻到香味,谢之洲皱眉后退一步。 严姝睁大眼:“”为什么,这个味道可好闻了,而且还贵,权当是辛苦世子你今日陪我逛街了。” “你见过哪个成年男子往自己身上撒香露的?”谢之洲气闷,他每天要是喷的香气缭绕去军营,指不定被那些将士们笑话死。 “那你可以不撒呀,留在家里收着也好。”眼看谢之洲还要拒绝,严姝话锋一转,垂眸道:“这还是我第一次送礼物给别人呢,除却你,就只有家里的父母兄长了,你若是不收,我……” “给我。” 话还没说完,青年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呐。” 小姑娘当即笑着将香露送过去,“你可要收好了。” 谢之洲没答话,而是万分嫌弃的将香露揣进了怀里。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可我们才出来不久。” “那你自己一个人回去。” “我觉得天却是不早了,你送我回去也挺好。” “……” 人群熙熙攘攘,很快二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丞相府,西院书房。 松书敲响房门:“公子,我回来了。” 姚林戈迅速将桌上墨迹才干的画像收起,温声道:“进来。” “如何,可打探到那位姑娘的身份了?” 松书望着自家俊秀无双的主子,面上闪过一丝古怪,“公子,其实小的觉得,也没必要去帮那对母女寻恩人吧。” 姚林戈顿时板起脸:“答应人家的事,岂能失信,是没打探到?” 他手心暗暗攥紧了几分。 松书很想点头说没有,奈何这事儿不好瞒,只得认命道:“打探到了,不过,这位姑娘她……其实。” 姚林戈不满他的吞吞吐吐,眼神扫了过去:“说。” 第375章 专门来膈应人的 书松着才抖落个胆子道:“那位姑娘是宁王妃,就是当初陆国公府的陆惜月。” 他还补了一句。 姚林戈直直坐在桌案前,听到这话时,愕然的睁大了眼,是少有的失态。 “陆惜月!” 他声调拔高,简直不敢相信。 书松点点头:“可不就是么。” 现在想想,还真是替公子心惊,着要是当时把人留下来道谢,知道人家身份,岂不是很尴尬。 姚林戈想的却不是这些。 他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在宴会上,被陆国公千金调戏的画面,实在羞愤,若非对方是女子,他少不得要动手的。 等这一幕过去了,今日在书斋门前,温雅娴静的女子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一切,替那位妇人做了急救措施,怎么看都与当初的陆惜月不是同一个人。 就连长相…… 被姑娘家调戏时,他左挡右挡,就没来得及看对方长什么样子。 至于现在,两个身影重叠,姚林戈往座椅上一靠,有种泄了力气的颓然感。 她怎么能是陆惜月呢,陆惜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姚林戈不理解,也没法儿理解。 看着自家主子陷入疑惑的表情,松书出声道:“公子,你没事儿吧?” 想来公子是想起了往事,正生气呢。 姚林戈睨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桌案下的抽屉,无奈道:“我没事,你去给我沏一杯凉茶过来,天有些热。” 松书了然,就说公子生气了吧。 房门关上,姚林戈打开抽屉,将画好不久的画像拿了出来,却没展开。 随意寻了一把裁纸刀,覆在卷轴上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舍得毁了,套上了个布袋,最后收进抽屉了。 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捂起眼,心情十分复杂。 这边陆惜月与萧云珩回到府里,玄丰也来到了王府。 看着与镜一并肩而立的玄丰,陆惜月想了想,让镜一给他弄个人皮面具来。 实话实说,玄丰长的挺好看的,不过以他真实的容貌出来晃悠,用不了多久,姚心语就会知道了。 人皮面具的制作需要时间,陆惜月便让他暂时先待在王府,不要出去。 坐在一旁的萧云珩听着她的安排,忽而道:“他可以去西院,母亲那边,缺一个侍卫。” 这也正是几天前陆惜月与他商议过的事。 陆惜月自然没什么异议。 听着两人对自己的安排,玄丰默默开口:“门主只让我跟着陆姑娘,保护陆姑娘的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陆惜月到哪儿,他到哪儿。 陆惜月皱眉:“他什么时候说的?” 玄丰一脸严肃:“门主对我说的。” 说自然是说过的,保护陆姑娘可能也是真的,但更多的,应该是想看萧云珩黑脸的样子。 玄丰不动声色觑了萧云珩一眼,果不其然,青年神情迅速冷了下来。 “王府侍卫众多,并不缺侍卫。” “属下只是听从门主的指示。”玄丰淡定回答道。 萧云珩唇瓣紧绷,俨然是不悦。 他现在知道了,卫宁此举,多半是为了膈应他的。 “好了,那你日后就与镜一一起吧,不过等人皮面具到手,你才可以出府。” “是,属下明白。” “出去吧。”陆惜月摆摆手,等两人走了,才转头哄人:“好了,别和卫宁计较,我们还需要他的帮忙呢。” 萧云珩抱着人亲了下,才道:“没计较。” 等下次见了刑部尚书,多夸夸他这个新手下吧。 免得他能力被埋没,毕竟,有才之人,就是需要多多的磨炼。 这边卫宁还不知道萧云珩的打算,埋头在一堆卷宗里寻找着重要的信息。 与此同时,顺天府里的那名妇人终于从惊吓中回了神,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顺天府中气氛沉沉,顺天府尹手中捧着一杯凉茶迟迟没有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的。 妇人竟坦白,说将他们掳走的那人是要出钱买他们腹中的孩子,他们答应了下来,便将他们带回去,偷偷养着,直到生产之日,将孩子留下就是。 然而,三皇子妃“小产”之后,她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那人就对他们痛下杀手。 她是假装昏迷,挠花了那人的脸,才逃出来的。 顺天府尹心情虽沉重,却没有听妇人的一面之词,再者,这件事事关婉妃娘娘,三皇子,他必须慎之又慎。 仔细梳理下来之后,便能发现许多漏洞。 既然三皇子让三皇子妃假孕,争得陛下青眼,又为何中途让三皇子妃滑胎,到头来还给自己整了一出被关禁闭的戏码。 如果说,是为了防止混淆皇室血脉,这才出此下策,那么前面假孕一事根本没有必要存在。 起来想去,顺天府尹陡然想到了什么。 兰坪出事的那段时间,与三皇子妃传出有身孕的消息的时间差不多。 倘若他们是为了救兰坪,所以铤而走险,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三皇子妃有孕,陛下兴许会看在皇室添丁的吉象之下,留兰坪一条性命,以此为未来的小皇孙祈福。 可谁也没想到,陛下这回,不按常理出牌。 想到这里,顺天府尹忍不住脊背生寒,头一次希望自己查案的敏锐度不要那么的强烈。 他要是这么报上去的话,陛下会直接赐他告老还乡吧。 就在他纠结要如何上报时,衙门里他派出去追查凶手的人回来了。 “禀大人,人已经缉拿归案。” 顺天府尹心头一震,忍不住问:“是在那座宅子里找到的?” “正是。” “他有没有说什么?” 那张写着凶手住址字条出现在桌案上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有人给他假的汛期,用来阻挠他查出真相的。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衙役回想了一下,“一开始他还在与我们周旋,不过我们要搜查屋子的时候,他试图阻拦,有个兄弟就恼了,便与他打起来了,那人身手实在厉害,见我们人多就想跑,好在我们有所准备。” 专门带上了一张网。 任他在厉害,被十多斤重的大网一盖,压根逃不掉。 顺天府尹嘴角抽搐,好容易才挤出出一句话:“干得不错。” 第376章 人心皆可谋算 幸亏动手了,不然被糊弄过去,岂不是错失良机。 顺天府尹没有多想,径直去寻了犯人审问。 被五花大绑的青年男子听到簇拥而来的脚步声,缓缓抬头看了过去, 顺天府尹也朝他看过来。 青年身形高大,哪怕被绑着丢在地上,也不难看出将近六尺的身高,尤其是那张脸,白白嫩嫩,眉目如画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会行凶杀人的。 单看这张脸,就像十六七岁没长开的小子。 顺天府尹查案多年,什么犯人没见过,愣了一瞬便恢复自如。 …… 三皇子府上,姚心语送走青鸟卫的长老,转头看向立在长廊下,面庞白皙,模样稚嫩的青年。 倘若顺天府尹在这儿,看到此人必然要惊的跳脚。 这人竟与他们衙门下刚刚被抓的疑凶长的一模一样。 “老穆,等到夜里,你就先离开京城避一避风头吧,等过几个月再回来。” 被称之为老穆的青年点点头:“属下知道,不过属下有件事不明白。” “你说。” “为何顺天府尹会知道联络点?” 他藏在联络点有三五日了,因为时间久的原因,原本在那里住的同伴不是出去做事,就是不在京中,要么就是已经身死,绝无出卖他的可能。 姚心语顿了顿,在老穆疑惑的目光下,勾唇笑了:“不是顺天府尹,是另有其人。” 老穆心头疑惑更甚,想开口问医用这人是谁,见她不曾挑明,也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姚心语没再同他说什么,而是让琅笙拿了些银子给老穆,让他准备准备。 换作以往,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杀了老穆,以此来确保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杀了卫宁,清剿了杀手门,也给她带来了许多的隐患。 她有时也会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姬无痕就放弃卫宁。 卫宁喜欢她并非是秘密。 她当时就该好好利用这份喜欢,将卫宁牢牢的把控在手中,而不是为了掩盖真相,选择灭口。 好在老穆与卫宁不同,他的悲惨是老天爷造就的,而她作为施恩之人,自然问心无愧。 待老穆走后,姚心语收拾了一番,在红唇的唇瓣上撒了些白色香粉,让琅笙搀扶着自己去见了姬无痕。 “语儿!” 许久未见,姬无痕的容貌并无什么变化,只是连日来的挣扎与愧疚折磨着他,让本就夏日里胃口不大的他无心吃食,脸颊凹下去不少,像是瘦了一圈。 见到姚心语,他心下激动,想冲上去把人抱住,将想了许久的话告诉她。 告诉她,他错了。 他不该背信诺言,不该与她争执,更不该…… “殿下瘦了。” 女子轻缓的声音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姬无痕下意识摸上了脸颊,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当即笑了:“最近没什么胃口,倒是害得你担心了。” 一旁的琅笙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他们姑娘才不担心呢。 自从知道了姚心语的打算,琅笙看着曾经怎么看怎么满意的姑爷,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嫌弃,万分嫌弃。 姚心语没说话,而是走到桌案边坐下。 姬无痕一愣,正要上前,少女微凉的眼风就扫了过来,他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初次见面时,明明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却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阅历学识。 姬无痕十分清楚,他其实一直是站在她的是线下仰望。 哪怕成亲之后,她温声细语,在情爱的滋润下也会拿他当皇子一般,存着几分敬重,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因为他清楚,他能从一个籍籍无名,不受重视的皇子走到今天,靠的是相府,靠的是她。 甚至于母妃能在宫里过的越发舒坦,也有相府的功劳。 姚心语深吸口气,许久才道:“殿下,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姬无痕犹豫着走近坐下,一颗心却躁动不安。 “婉妃娘娘买通了太医,伪造我假孕一事,殿下可知道?” 姬无痕瞳孔颤动,猛然起身:“你说什么?” 是他听茬了吧,什么买通太医,伪造假孕,这怎么可能? “前些日子,父亲给我寻了一名看妇症极好的大夫,他告诉我,我压根就没怀孕,所谓的滑胎,也不过是吃了大量药物,造成的假象罢了。” 她淡淡说着,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俨然是副失望透顶的状态。 姬无痕思绪混乱,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怎么可能呢,母妃怎么会做这种事?”惊疑之下,姬无痕对姚心语没有半分怀疑,只是好奇:“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那名大夫说挑明之后,我就告诉了父亲,他暗中找到了那两名太医,略施手段,他们便招了。” 姚心语对上姬无痕震惊的眸子,声线发冷:“殿下,你告诉我,你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姬无痕跌坐在凳子上,脑海里嗡声不断。 “母妃怎么会做这种事,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亦或者,有人想要污蔑母妃。” 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姚心语冷笑,挑破他想去猜测却不敢去猜的缘由:“当时兰坪入狱,想必婉妃娘娘是为了救他。” 姬无痕深吸口气,一颗心沉了下来。 姚心语很满意他的反应。 这世上,人心都能谋算,当初她决心要假孕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后面的一切。 姬无痕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一切和婉妃也没什么关系。 “语儿,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母妃会这么做,这是欺君大罪,我怎么可能会为了救舅舅,将你也拉入这泥潭之中。” 姚心语相信这话是真心的,毕竟姬无痕当时为了兰坪东奔西走,也没靠他们相府。 他试图去握她的手:“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她凄然一笑,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若是如此,那便最好,殿下应当不知道吧,娘娘为了假孕做足了准备,还掳了三名妇人以做准备……” 她把近来发生的事一字一句说与姬无痕听。 第377章 形象塑造的很成功 “第三名妇人,已经被顺天府尹找到了,恐怕,不日,陛下就要查到娘娘的头上了。” 姬无痕端坐在姚心语身前,此刻如坐针毡。 他当然知道母妃对舅舅的重视,也正是因此,对姚心语的话才是深信不疑。 如果真的被查了出来,不仅是母妃,连带着他这个三皇子,也再无翻身之日。 他站起身,眼眸里光影幽幽,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紧张局促。 要如何,才能破当下这个局? 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他重新坐下,死死攥住手心,声音里存着十足十的恼怒:“母妃怎么能这么做!” 他不明白,就算是为了就舅舅,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 铤而走险,风险过大不说,还要将他们夫妻都算计进去。 尤其是让姚心语吃那么多的汤药,极伤身体。 难不成,他这个儿子还比不上舅舅吗? 听到这话,姚心语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我与殿下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婉妃娘娘如此,实在是让我心寒。”她缓缓起身,垂下的睫羽轻颤,带起无尽的失望,“殿下,我曾以为我们能一起走到最后,相互扶持,成就大业,可到如今我才知道,是我天真了。” “什么,语儿,不是这样的。”看到这样的姚心语,姬无痕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了一下,几乎无法呼吸:“我会解决这件事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解决的。” “殿下要如何解决呢?”她反问。 姬无痕话音一堵。 姚心语轻轻一笑:“殿下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啊。” 见她要走,姬无痕急忙上前:“我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语儿,你在等一等。” “等,要等多久,婉妃娘娘是殿下生母,殿下会弃之不顾吗,殿下不会,可娘娘如此算计我,我没法儿当不知道。” 看着女子面上的决然,姬无痕心头愈发沉重。 相识多年,他是知道姚心语的性子的,母妃做下这种事,他不该要求她什么才对。 可如果就这么让她离开,姬无痕有种预感,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没法儿就这么放手。 婉妃是他的母亲,姚心语说的对,他没办法放弃自己的母亲。 是姬无痕陷入了纠结的境地,左右都是他无法轻易舍弃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选。 “殿下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落实,你,我,还有婉妃娘娘,甚至是我父亲,都会遭受牵连。” 姚心语再次抛下一颗重弹,“殿下是要等着婉妃娘娘,将我们都拖下水吗?” “殿下好好想一想吧。” 姚心语甩开他的手,在琅笙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房门被侍卫关上,姬无痕视线撞在门板上,许久,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回到房里,琅笙给姚心语沏了凉茶,不由叹道:“姑娘可真厉害,三殿下竟一点也没疑心。” “婉妃重子嗣,更重男丁,兰家又是几代单传,她就这么一个弟弟,平日里多纵容,姬无痕又何尝不知。”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深信不疑。 “是啊,姑娘高明,如此一来,三殿下自然要与婉妃娘娘离心的。” 亲生的儿子不如旁人,换做是谁,会高兴呢。 姚心语离开后不久,姬无痕便让手下的人进宫,传话想进宫。 消息到了外围,被姚心语的人拦下。 “三殿下未免太不理智,这个时候,合该在家里静静思过才对,这个时候求见陛下,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姚心语却不以为意:“放人出去吧。” “姑娘!”琅笙诧异,“你会被牵连的,还有相爷!” “陛下不会见他的。” “为何?” “至少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是不会见他的。” 见了不是添堵么。 琅笙眨巴眨巴眼,完全没明白。 …… …… 就这么过了一夜,清早起床时,屋外下起了连绵细雨。 陆惜月从萧云珩口中听到八卦。 姬无痕派人向惠帝递了四五道想进宫的折子,结果惠帝看完转头就给丢了。 兴许是进来朝堂中形势紧张,再加上两名妇人死亡,一名妇人口中攥着秘密,不少人即便得不到风声,也能察觉到高座上,帝王对三皇子冷漠的态度。 连带着向来信任的姚相爷也存了几分不满,这不,今早在朝堂上还暗戳戳训斥了他一番。 一时之间,先前早就站好队,决定扶持三皇子的大臣们逐渐不安起来。 之前被惠帝猜忌的五皇子忽然又跃入视线,成了一众大臣们争相攀附的选择。 陛下要是真的弃了三皇子,那就只剩个五皇子了啊,不选这位,就没得选了。 什么,还有七皇子和小皇子? 七皇子是烂泥扶不上墙,至于小皇子,年纪太小,如何能争的过五皇子。 尽管七皇子并无争储之心,可每每上朝,那些大臣们的窃窃私语,还有看向他时透着的几分鄙夷嫌弃,却是让他没法儿容忍的。 回到皇子府,七皇子一口气喝了三杯从冰饮铺子买来的凉茶才消了些气。 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身着仆装将茶杯端走,转而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怎么气成这样?” “还不是那些个老东西,平日里就拿本殿下当反面教材,这几天因为三哥的事情,就差没把老子是个废物的事儿摆在明面儿上了。” 少女闻言,掩唇笑了笑:“殿下怎么能因为这个生气。” 七皇子皱眉:“你什么意思?” 少女眉头轻挑,灵动双眸里视线微动,像个狡黠的狐狸:“这不是殿下对外制造的表象么,怪不得别人这么认为啊,这就说明,殿下塑造的很成功。” 七皇子撇了撇唇,一把将少女抱进怀里,嘟囔着道:“虽说本皇子塑造的很成功,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不是。” 这让他一个皇子的面儿往哪儿搁。 “那殿下还气么?”少女抬头问他。 七皇子耸耸肩,“气啊。” 少女一下从他怀里挣脱,“那殿下接着生气吧,奴婢要去忙了。” 说着,不等七皇子追上来,快步走了。 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七皇子无奈摇头:“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第378章 数钱数到手软 厅堂里,一众下人低着头,早就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谁也不知道,看似风流不羁,形如烂泥的七皇子实则并不像外界传的那般纵情肆意,他府上的规矩在京城勋贵里都算是严格的。 除却靠得住的,几乎没有人能近身伺候,哪怕是端茶倒水也不行。 而方才那名婢女,实际上是他两年前在外头捡回来的小丫头。 原本只是大发善心,谁知道最后把自己赔进去的。 有时候姬津瑜自己都会觉得惊奇,话本子上的桥段,最后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一场连绵细雨不断,将近日来的闷热烦躁一扫而空,临近中午,这场小雨忽而有了爆发之象豆大的雨滴越下越大,落在脸上都砸的人生疼。 天下商行,赵家。 陆惜月坐在靠椅上,书房里的窗是开着的,外头有长长的连廊,是以不用怕有雨水会打进来。 萧云珩坐在他身侧,手握着她手腕,轻重有度的揉捏着。 赵品谦则站在一旁,拿着个账本记录。 偶尔余光会瞥到身侧这温情的一幕,他就忍不住翻白眼。 “你俩要是累了,就回家,别在我这儿现眼!” “大哥,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能忍心让我们冒雨回家么。” 赵品谦嘴角一抽,“你们来的时候不是坐的马车,冒什么雨!” 陆惜月:“……” “大哥,实在不行,账就放那儿,明天在整理吧。” 实在不怪她偷个闲儿,这两天各个铺子的营收都送了回来,之前都是一个月一结,现如今改成两个月一结,再加上这几个月赵品谦一直在扩展各个铺子的分店。 她从今早到赵府一直到现在,才歇息半盏茶时间。 而身后的五个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银锭子和银票。 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她今天真是体会到了。 “明天不行,明天我还有事。”赵品谦手上墨笔迅疾如飞,落下的字体却十分清晰漂亮。 陆惜月也不好意思把所有事情都丢给他一个人干,把手从萧云珩那儿抽回来,揉了揉,就继续干活儿。 萧云珩不懂这些,账本却看的明白,跟着二人一起整理。 两人合作以来,除却进京之前开设的几家铺子,赵品谦在进京之后解决了赵天斳的问题,而后就将马不停蹄着手生意上的事。 短短几个月时间,点心铺子已经在各地开设了共有十六家,冰饮铺子二十七家,香露铺八家,成衣铺也有六家,共计营余六十五万两。 陆惜月粗略计算了一下,加上这次的结余,她手上光是现银就有五十多万两,还有不计其数珍贵的珠宝首饰。 其中一半是惠帝赏赐的,一小半是太后赏赐的,还有一些是赵品谦送的。 仅仅是这些,还不包括萧云珩母家的那些东西。 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傍晚。 看着堆积如山的账本,陆惜月拍了拍手,掸掸衣袖,深吸口气,“没想到,如今我也算是家财万贯的大财主了。” 这么多银子,就算她现在跑路的话,也够她生活几辈子了。 萧云珩牵过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按压她手腕,帮她减轻数银子带来的酸涨感。 “就算不做生意,你也能当大财主。” 他所有的身家,早就交到她手里了。 陆惜月任由她作为,甚至还歪头往他身上靠了靠。 “自己赚的,和你给的怎么能一样。” 一想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都是因为自己赚到的,陆惜月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自豪感。 想她前世也是个白手起家的小富婆,可和现在相比,那还是差远了。 赵品谦从二人身后窜出来:“你们俩真是可以了,赶紧带着银子回家吧。” 真是没眼看。 陆惜月坐正了身子,眼神直直看他:“大哥,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赵品谦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就是你雇来的劳工还差不多,银子咱两一起出的,累活苦活都我一个人干了,你就偷着乐吧。” 每次开新铺子,他都少不得要奔波两日。 这小丫头干啥去了,十有八九和萧云珩花前月下了。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弯唇笑了。 心虚是肯定的,不过对方是赵品谦,这份心虚就少了。 她抬头,看向青年的眼里有肯定也有讨好:“大哥,能者多劳。” “我谢谢你。” 这要不是自家妹子,还是个姑娘,他一准要胖揍一顿。 迎着赵品谦无言的目光,陆惜月愣是拉着萧云珩在赵家蹭了一顿饭才走。 如今赵家当家做主的是赵品谦,他又一人独住一个小院,因为之前被赵天斳算计的缘故,哪怕是面对家里的亲友,也是防备居多,平日里来往甚少。 赵家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之前赵品谦被陷害,他们多数人是落井下石过的,现如今人家没找上门算账,他们当然没有巴巴儿的过去找教训的道理。 一顿饭过后,雨也渐渐停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赖着住下,赵品谦也没客气,直接让阿水带人把银子装上马车,将两人赶走了。 马车宽大,为了能让陆惜月坐的舒服,萧云珩先前特意重新造了一辆新车,里面甚至能放下半张床。 此刻乘坐的正是那架堪称豪华的马车。 陆惜月半躺在马车上,劳累的一天的原因,此刻也没顾忌形象,一只腿搭着另一只腿,手边是一堆足以到膝盖处的十多本账本。 萧云珩坐在另一边,怕她从软榻上掉下来,思索片刻后走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陆惜月放下账本,露出一双眼睛看她,警惕道:“你干嘛?” 光天化日之下,还在马车上,这人不能兽性大发吧。 男人扬了扬眉梢,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的揶揄:“没怎么,怕你掉下来。” 陆惜月低头看了眼两人的位置,确实挺靠边儿上的。 好吧,是她想多了。 见她眼瞳转动不停,萧云珩轻笑,低头凑近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问:“光天化日的,你想什么呢?” 第379章 孤注一掷 知道某人心思,陆惜月眉眼一弯:“我在想,今天太累了,我打算一个人睡。” 说罢,她径直从某人身上侧过身,翻到软榻的另一边。 怀中空空,萧云珩怔了瞬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捞人。 两人在马车上闹了一阵,回到王府,五皇子早就在厅堂等着了。 看着偌大的马车,姬云堰吃了一惊。 大夏对于马车的规格是有着阶级要求的,寻常百姓的确也能乘坐马车,不过是最为朴素的那种。 像萧云珩这样的王爷,自然是可以打造这样足够空间的马车的,不过一般而言,勋贵人家不会随随便便就乘坐这种马车出门。 毕竟这太过招摇,除却赴宴之类的场合会乘坐之外,基本很少。 他抬眼看了下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雨才停。 姬云堰想说些什么,在看到萧云珩下了马车之后,帮着掸陆惜月身上风吹打到身上的水珠之后,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还不止,等二人下了马车,打了招呼,就见镜一指挥着几个小厮上去搬东西。 不多时,四五个箱子被搬下来,送到了库房里。 出于好奇,他随口问道:“今日下雨,你们这是出去逛集市了?” 他看着那些个箱子,小厮抬起来的时候十分费力,倒不像是寻常物件。 “不是,是去了赵府。” “天下商行的赵家。”姬云堰了然,他知道天下商行的家主与宁王妃是结拜过的兄妹,“原来是赵家主送的。” 萧云珩随口答道:“不是,去取了前几个月铺子的结余。” 姬云堰微愕,转头看向小厮们抬箱子离开的背影,感觉受到了冲击。 铺子的结余,那这么说,这四五个箱子里,都是银子了。 这么大个箱子,少说得装十多万两吧。 姬云堰并不是重财之人,但对于陆惜月做生意的能力,却是十分佩服。 “宁王妃果然厉害。” 他默默端起茶水轻啜一口,毫无波澜的心里浮起了一阵酸涩。 身为一个皇子,两相对比之下,他好像有点太一穷二白了。 陆惜月谦虚笑了笑。 镜一从马车上拿出最后一个匣子,并不大,正好能捧在手里。 他打开看了眼,随后问:“王妃,这二十万两银票放在何处?” 面额都是千两一张的银票,而银票向来都是由陆惜月自己保管的。 姬云堰一口温茶险些喷射出来。 他素来是个稳重的人,可在听到数额的瞬间,还是没法儿淡定。 如果没听错的话,那小匣子里装了二十万两。 他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万两银子,用于府上的各种开销,每个月连剩余都没有,好在有些产业铺子支撑。 陆惜月这边已经分配好了二十万两银子,暗卫们的开销也要算进去,再加上萧云珩打算培养新人,零零总总拨出去两万两,又添了三万两进去,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就由镜一存放在书房的暗格里。 遣退了周遭的下人,两名暗卫把守在厅堂外,防止有人偷听。 萧云珩淡声问:“殿下这时候来,是有何事?” 姬云堰回过神,想起正事,神色严肃起来:“三哥给父皇递了折子,你知道么?” “陛下不是没答应他的求见。” “是如此,不过我安插在三哥府上的人传来一则消息,姬无痕事在见了姚心语之后,才向父皇递的折子。” “殿下的意思是,事情有变?” 触及姬云堰冷凝的目光,萧云珩眉心微蹙。 姬云堰神色严肃点头,道:“我原本以为外头疯长的谣言会让父皇起疑心,如此一来,就可顺势挑破他们假孕一事,不过照目前来看,他们似乎早有准备。” 说的更清楚些,早有准备的不是姬无痕,而是姚相和姚心语。 心思缜密如姬云堰,如何看不出姬无痕多年来的青云直上靠的是姚家父母俩。 萧云珩也知道近来发生的事,即便顺天府尹对案子的近况守口如瓶,多方探查之下,消息断断续续拼接起来,也知道个大概。 “和姬无痕无关,应当是姚心语。” 说罢,他视线往后移了移,恰好与陆惜月轻抬的目光撞到一起。 姚心语的确是个极有野心的人,相比之下,姬无痕倒是好对付的多。 直到厅堂里点起了烛火,几人交谈许久,姬云堰深吸口气,俨然是对姚心语的心狠手辣感到震惊。 “你们……如何能确定姬无痕就会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 依照陆惜月对姚心语的了解,她既然下定决心,那便不会手下留情。 无论是对婉妃,还是姬无痕。 那妇人指证下令抓她们的人是婉妃,买他们腹中孩儿的也是婉妃,可动手杀人的却是姚心语的人。 不难推断出这些都是姚心语设下的计,既是为了解决婉妃这个麻烦,也能更好的摆脱姬无痕。 以他的手段,逼迫姬无痕承认这假孕的事,再把自己摘干净,实在太过简单。 在姬无痕看来,如今这局上,一边站的是姚心语,另一边站的是婉妃。 姬无痕只能二者选其一。 他想登大位,就绝不可能放弃姚家的支持。 孤注一掷和永远翻不了身,他总得选一个吧。 陆惜月猜的没错,两者之间,姬无痕选择了后者。 两日之后,在姬无痕坚持不懈的请求之下,惠帝终于召见了他。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三皇子竟然主动承认了假孕一事。 惠帝大怒,质问除了他之外有没有别人参与。 姬无痕不想舍弃姚心语,也不想自己女人做下的丑事让人揭露,咬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 惠帝见状,绷紧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倒是有胆识!” 听着这一句夸,姬无痕一颗心落到了谷底,他如何听不出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 更多的还是不解。 “传顺天府尹来见朕。” 内侍忙应了。 姬无痕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个时候父皇叫顺天府尹来,除了那几名孕妇的事,自然不会有别的。 再想想他方才那句话,姬无痕瞬间明白了。 父皇压根不信他! 第380章 赐和离 惠帝的确不信姬无痕。 他其实还有些没明白,案子还没查清楚,他怎的忽然冒出来请罪了。 不过,最近京城迷案颇多,好不容易结了一桩,还真是不容易。 这罪魁祸首要是其他人,惠帝大概会松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会和他的妃子儿子有关。 惠帝心里像是揣了一团火,随时会喷涌而出。 直到顺天府尹匆匆进了宫,还带上了妇人和那名杀害其他两名孕妇凶手的口供,婉妃的嫌疑是洗不掉了,何况还有婉妃贿赂太医的罪证。 再加上姬无痕忽然冒出来领罪,就算惠帝不愿牵连婉妃,也拦不住了。 两封口供到了自己面前,看清上面的内容,姬无痕只觉得头顶有盆冰撒了下来。 他浑身僵硬,一抬头便对上惠帝冷厉的目光,瞬间头皮发麻。 “父皇,儿臣……” “你闭嘴!” 惠帝寒声打断了他的话,“朕问你,三皇子妃可参与其中?” 姚心语乃是丞相之女,她若是也参与其中,那丞相必然也有份儿。 一想到自己被这么多人哄骗戏耍,惠帝的脸色更加阴沉。 姬无痕低下了头,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父皇既然不信任他,又何必还要问呢。 “回父皇,皇子妃她并不知情。” 惠帝眯起眸子,凌厉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落下的瞬间极具压迫:“是么,你们夫妻一体,没有她的同意,假孕一事岂能顺利?” 姬无痕逐渐冷静下来,一字字答道:“回父皇的话,皇子妃她至今还不知道她其实不曾怀孕的事。” 这是他临走之前,告诉姚心语,他所做的打算。 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全一人。 惠帝垂眸,看向姬无痕,眼里带着审视。 姬无痕继续道:“儿臣还有一事要禀明父皇。” “说。” 姬无痕双手交叠,落在额下,重重的磕了下去:“儿臣自知犯下欺君大罪,不敢奢求父皇原谅,儿臣也愧对三皇子妃,是以,愿与三皇子妃和离。” 经过今日之事,他只怕再也无法与老五相争。 若是把姚家也拖下去,他就真如外面传言,永无翻身的境地了。 此话一出,莫说顺天府尹与周潍,便是惠帝也顿住了瞬。 顺天府尹悄默默抬头看了三皇子一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太激动了,幸亏有广袖藏着,否则叫陛下注意到了,他可要倒霉的。 三皇子竟然要与三皇子妃和离! 自大夏建国以来,也没几个皇子与皇子妃和离的。 三皇子对三皇子妃还真是情深义重啊,这个时候还怕连累了他。 周潍想的就比顺天府尹要深的多。 作为打小就跟在惠帝身边伺候的,一直从小侍从混到如今,没点儿心思可早就死在这权利场上了。 略往深了想就知道,三皇子应当是想将三皇子摘干净,也好方便他日后翻身。 周潍能想到的是,惠帝自然也想到了。 他坐在金色的龙椅上,掌心的金龙散出一股凉意,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惠帝没有开口。 几人屏息凝声,大殿里气氛沉默良久。 久到几乎令人窒息,惠帝才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朕就赐你们和离。” 周潍:!! 顺天府尹:!! 唯有姬无痕一人松了口气,再次磕了个头,道:“儿臣谢过父皇。” 惠帝没有再看他一眼,语气冰冷:“周潍,传朕旨意,婉妃与三皇子合谋设计假孕,罪不可恕,即日起,婉妃打入冷宫,三皇子拘入府中,从此不得踏出皇子府一步。” 周潍怔怔点头,道了声是,心中无限唏嘘? 他迅速退了下去,路过姬无痕的时候,甚至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陛下到底还是顾念着父子之情啊。 不论是对哪个犯错的儿子,尽管寒心,也不曾下死手。 姬无痕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当初二皇子犯错时,条条都是死罪,最后还不是留了他一命,贬为庶人。 他不一样,他还有皇子这个身份,只要他还是父皇的儿子,谁是最后的赢家还不一定。 后宫中,婉妃接到了圣旨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周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陛下为何将她打入冷宫! 婉妃手中捧着圣旨,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身侧的嬷嬷丫鬟们也都傻了眼,若非传旨的人是周潍,他们铁定要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在戏耍他们。 周潍看着因为吃惊而奇怪的婉妃,暗暗叹口气:“娘娘,事已至此,您就不要挣扎了。” 婉妃睁大眼,哪里还顾得上仪态,声音都尖了许多:“周公公,您也说了,事已至此,何不说个明白。” 周潍眼里的耐心渐渐没了,婉妃与三皇子不同,三皇子是陛下的亲生血脉,或许日后能借着姚家的势爬上来,至于婉妃。 周潍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陛下是九五之尊,脾气再好,也绝不容许有人如此戏耍他。 何况,陛下的脾气也算不得多好。 “娘娘,莫要让奴才为难啊。”周潍笑了笑,没有理会婉妃的失智,给身侧的人使了个眼神。 一群太监瞬间围了上去。 “娘娘,请吧。” 婉妃睁大眼,怒不可遏。 “周潍,你什么意思?” “娘娘,您已被打入冷宫,这里自然不是您该待的地方。” “我要见陛下。”婉妃咬牙,没了往日里的温婉良善。 周潍也不例外,后宫里的女人,有哪个是不会演戏的。 他招招手,外头涌入一批侍卫。 如今婉妃已是废妃,也就不用顾忌男女尊卑了。 婉妃被逼的后退两步,她还想闹着去见惠帝,周潍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随着惠帝新下的旨意传出来,被赐和离的姚心语搬离了皇子府之后,第一件事就给陆惜月递上了帖子。 “姚心语要见我!” 看完拜帖,陆惜月面露疑惑。 先前姚心语要见她,从来都是在外头铺子上直接就迎上来了,什么时候给她递过帖子。 经历了前两次的谈话,陆惜月并不觉得有必要和她见面。 一见面,准没好事儿。 “难不成,是为了青鸟卫择主的事?”除了这个,他们没有别的好说。 第381章 跳梁小丑 没等到陆惜月的回帖,姚心语并不意外。 丞相府与宁王府离的并不远,总有机会会碰见的。 琅笙捧着两个锦盒进门,清秀的脸上蒙着一层怒意。 “怎么了?”姚心语好奇问。 琅笙将锦盒放下,才道:“奴婢不是去替小姐取字帖么,结果中途遇到了靖安侯府家的姑娘,她竟敢嘲笑姑娘,说姑娘你嫁错了人!” “秦知嫣啊。”姚心语淡然一笑,随口问道:“她说什么了?” 琅笙顿了顿,想到秦知嫣的冷言讥语,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些让人听不下去的的话,难听的很,姑娘你是没见到,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自己嫁的多好一样。” “你同一个蠢货计较什么?” 在姚心语看来,秦知嫣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奴婢就是气不过,她先前还到姑娘面前百般讨好,还对咱们公子心思不纯,怎么好意思的。” 姚心语轻扬眉梢:“不必理她,我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 被打入冷宫的婉妃至今不敢相信,自己什么都没做,竟成了废妃,连带着身边的心腹一个都没留下,尽数被拉下去乱棍打死了。 她试图联系姬无痕,却被看守冷宫的侍卫告知,三皇子被终身软禁皇子府,无令不得出。 随着些对母子俩被惩戒的消息散出,京城中谣言始终未散,反而愈演愈烈。 陆惜月与萧云珩到了薛记,从进门到楼上的雅间,耳边不断传来食客们的议论。 “三皇子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话说回来,三皇子妃,哦,不对,应该是姚大姑娘,真的不知情吗?” 这案子的细节未曾公开,百姓们只能凭借猜测来判断。 妇人家怀没怀孕,自己还能不知道? “兴许是用了药吧,街头姓万家的商户家的儿媳,不就是因为万家少爷没法儿生育,怕传出去丢脸,还找大夫配了药,后来被拆穿,两家也是和离的。” “那这么说,还真是三皇子和宫里的娘娘为了争宠设计的,这图啥啊?” “不是说宫里的娘娘为了救他弟弟么,就是先头那位出了好大事的兰大人。” “啧啧啧,要我说,这姓兰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么,婉妃这么忽悠着儿子蒙骗皇帝,这不是,我不是妖妃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说出这话的汉子也惊了惊,忙捂住嘴。 这话可不兴说啊。 沉默维持了不过两息,厅堂里便又恢复到先前的嘈杂。 陆惜月今日要与一位异邦的富商见面,谈一桩生意。 对方是西岭人,大夏与西岭一直有通商,只是不频繁,先前因为江影月的关系,许多西岭商人受到牵连,如今时局逐渐安稳,自然又重新开放。 她打听过了,这位富商姓殷,是一位年仅二十五的妇人。 只是这富商的家业原本还是他的丈夫着手打理,可惜她丈夫去年因病去世,家中又没有子嗣,未免家业被有心之人私吞,这才带着养子出来做生意,支撑门户。 也正是因为此次出面的人是一名妇人,原本约定好的合作商,在看到妇人之后都纷纷改变主意。 于她们而言,与一个从未做过生意的女子合作,风险太大。 妇人原本都打算放弃,路过花露铺时被里面的香味吸引,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花露铺的东家是宁王妃,也是女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了花露铺的掌柜帮忙,才有了这次见面的机会。 妇人本名殷璇,夫家在西岭的确是名声很大的商户。 西岭与大夏一样,重文贱商,当然,如果生意做到天下商行这么大的话,必然是不一样的。 距离约定好的时辰还有将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陆惜月将铺子里口味不同的香露拿出来,整齐放在桌上。 盛夏的缘故,铺子里缘由的几个香味的花露如今已经扩展到十二种。 几个制花露的厂现有的库存加起来也有七八千瓶,其中还不包括这几天刚制出来的。 一瓶花露的成本在一两银子,带闪晶的是一两多二钱,她不太确定殷璇是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 一般而言,像她这样的异邦行商,都是从他们大夏批量购买货品,拿回去卖。 其实她更想以代理的方式合作。 这样,四季春花露铺的名声就可以打到异邦去。 当然,这样一来,成本就会增高。 这般想着,她面前的桌面上忽然落下一杯温热的茶,萧云珩温声道:“你有没有发现,这流言散播的很快。” 才下旨多久,满京城都知道了。 知道婉妃与姬无痕被惩戒也就罢了,有些人甚至连内情都能摸到一些。 凭经验看,百姓们绝想到这么深。 陆惜月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窗外的天仍旧是雾蒙蒙的,手中的茶水温和,莫名的舒适。 楼下正是临河的街道,几个小贩儿的摊子一个挨着一个,兴许是因为天还着,只有三两个婶子聚在一起。 哪怕身处楼上,几人之间的谈话二人依旧能听个一清二楚。 “要我说啊,这姚家姑娘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婆母和丈夫。” “可不是么,幸好圣上英明,否则啊,姚姑娘这辈子都毁了。” 百姓们之间说来说去,最终可怜的也只有姚心语。虽说对外的事实如此,陆惜月还是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除了姚心语,应该没别人了。” 婉妃已是冷宫废妃,姬无痕想要翻身,难如登天,谁还会没事儿给自己找晦气。 而这流言传出,唯一有利的就是姚心语。 “她这是想干什么,巩固自己受害者的身份?”陆惜月不解。 “她的目标,可能是婉妃。” 陆惜月:!!! 说到兴起起,门外的玄丰忽然敲门:“陆姑娘,殷夫人到了。” “快请进来。” 一道藏蓝色的身影映入二人眼中。 “殷璇拜见宁王,宁王妃。” 女子恭敬行了礼,她面容清秀,连日来的奔波也烦闷令她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陆惜月莞尔:“殷老板多礼了,这里没有王爷王妃,只有花露铺的东家。” 第382章 夜晚的奖励 察觉到少女流露出的善意,殷璇顿时感觉一阵轻松。 来之前她就有些担忧,花露铺的东家身份到底不比寻常人家,是大夏的王爷王妃。 她还特意打听过,这二人。 一个是煞星,一个是——,反正不是好相处的,没想到传言有误。 二人要谈生意,萧云珩本意是想陪着他一起,奈何陆惜月嫌他坐在雅间里太碍事。 将近一米九的青年俊俏青年,绷着脸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任谁看了都会不自在。 是以,在殷璇进来时,萧云珩就被赶到了隔壁去, 待萧云珩离开,殷璇顺着陆惜月指的方向坐下,低头的瞬间看到了桌上的十几瓶香露,眼前一亮。 仔细数了数,一共十二瓶,上面还标注着不同香味的名称。 “原来竟有十二种香味吗,先前我在铺子里,只看到了七八种。” 陆惜月将其中几款卖的最好的分开,笑着解释:“着几种味道卖的最好,经常上架就被一扫而空,所以殷老板可能错过了。” 殷璇恍然:“原来如此,我听说花香味的称之为花露,果子香的称之为香露。” “其实都差不多,随意称呼就好。”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起来。 陆惜月介绍了花露的制作方法和加上闪晶的由来,另外还有天下商行做支撑。 谈生意就是如此,将家底亮出来,好让别人知道,你的东西不愁卖。 四季春的东西的确不愁卖。 殷璇也是见识过的,繁街上,卖胭脂水粉这样姑娘家常用的物件铺子里,就属四季春的生意最好,从早到晚就没歇下,大中午的都有人光顾。 他还打听了铺子里伙计的月钱,听说他们是卖多得多,赚的最少的伙计,一个月也有三两多的银子。 要知道,许多勋贵人家的一等下人,一个月也不过三两银子。 二人很快聊到正题上。 “殷老板是打算先进两千瓶花露,带回去自己卖是么。” 殷璇点点头,除却这个,还有别的法子么。 陆惜月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代理这么一说呢。 “大夏与西岭有几千里路程,来回也要一个多月了。” 若非如此,她就少进一些货,也能防止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纵然从前没接触过经商,殷璇出身商户人家,也看的出花露在西岭的商机有多大。 是以,她才愿意冒风险,一举拿下两千瓶。 陆惜月知晓殷璇的担忧,略一沉默,道:“不如这样,殷老板你来做花露铺的代理商,如何?” 殷璇蹙了下眉,不解道:“何为代理商?” “就是我将在西岭的花露生意全权委托给你,由你来促成旁人与我花露铺的开设交易,当然,如果你想要自己投钱开铺子,我这边可以给你折扣。” 殷璇眉头皱的更紧,仍不明白。 陆惜月耐心解释着:“好比现在,我是花露铺的东家,你是西岭花露的代理商,倘若有西岭的商人想要从我这儿买花露做生意,你作为中间的介绍人,可以拿一笔佣金。” 殷璇明白了:“若是同意了,那我就等同于是管理西岭花露铺的人。”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另外,若是有人想开设花露铺,也是有要求的,不得更改铺面的名字……” 她又陆续说了这边开花露铺的要求。 等同于在西岭开设连锁店。 殷璇有些心动。 犹豫了一阵,她并没有直接答应:“我可能要回去与同伴商量一下。” 她手里的余钱还有一万八千两,来大夏时带了三万两银子,之前采购了一些大夏的特产,那些都是常年在西岭卖的好的,带回去不会有人说什么。 如今家里的产业被亲族瓜分,她也就只剩下这点儿资金,少不得要慎重再慎重。 家里还有一双父母和养子要照料。 陆惜月没急着催促,笑道:“无妨,殷老板尽管考虑,考虑好了,就来找我。” “两日,两日之内,不论如何,我都会给王妃一个答复,只是到时候,若是不成,还是希望王妃能将花露卖给我。” “这是自然。” 两门生意不同,怎么能混淆到一处。 殷璇闻言放了心,与陆惜月告别之后,就带着侍从匆匆回到客栈。 傍晚,陆惜月在院子里继续练习飞针。 这几天起早趟黑,先前只能堪堪以针尖挂在树皮上的银针已经能有半个手指骨节的深度扎进树里,也算是不小的进步。 院外,镜一捧着个盒子送到萧云珩身前,随后脚下轻点,消失在眼前。 “先歇一歇吧,今日练习的够久了。”萧云珩拿着湿了水的布巾擦拭她的额头,随后将盒子打开:“看看这个,专门为你打造的飞针。” 陆惜月有些惊喜,不年不节的,没想到他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然而,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她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准备的!” 盒子里的飞针不下两百根,每一根都比她平常要用的粗一些。 俨然比现在用的银针趁手多了。 她随手捡起一根放在光影下,重量比她想象中轻不少。 仔细看了,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空心的。 萧云珩拿着布巾,擦干她脸上的汗珠,柔声道:“先前看你比较适合用暗器,原先想着搜集一些暗器给你练习,不过后来镜一与言一提议暗器目标太大,容易发现,就改了主意。” 陆惜月眸子晶亮,认真听着。 被这双澄澈的眼睛盯着,萧云珩眉眼弯弯,介绍的越发详细:“这些银针里通了孔,你可以在里面放一些迷药,或者毒药,这样,用起来更加方便。” 银针扎人不痛不痒的,除非准备的扎到穴位上,放进了药物可就不同了。 针尖没入皮肤,以陆惜月的医术,哪怕只是一些药末,效力也极强。 陆惜月捡起一根用来施针的银针,往粗银针的孔里一探,正好能戳进去。 她合上盖子,踮起了脚,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真是有心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的话,不如奖励我吧。”青年垂下卷长的睫羽,一双湛黑的眸子隐隐发亮。 第383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面对某人不加掩饰的暗示,陆惜月扬了扬眉,将盒子盖上,笑了:“光天化日的,你想什么呢。” 萧云珩:??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这么记仇啊。”他有些无奈。 他不过随口调侃一句,平常她调戏自己的还少么,怎么只许州官放过,不许百姓点灯么。 “这怎么能是记仇呢,难道眼下不是光天化日么。” “好,是光天化日。” 萧云珩决定不与她争辩。 “那今晚的奖励?”他目光灼灼。 陆惜月笑了笑,抬手捏了捏某人脸颊,笑吟吟道:“看在王爷的礼物上,就随你开心吧。” “那可说好了,不能反悔。” 陆惜月抬了抬眼,那双湛黑漂亮的瞳孔里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暗了下来,她本能的后退一步。 啧,有些后悔了。 青年却没给她后悔的权利,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低声笑道:“说好了不反悔的。” 反悔也没用。 陆惜月咽了咽口水。 完蛋,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百姓之间,流言越穿越勇。 甚至于已经出现了婉妃是妖妃的说法。 先头两名被害者的家属其中自家,不知怎的,安静了许多日,不知哪儿来的胆子,闹腾起来,到了三皇子府上,斥巨资买了一箩筐的鸡蛋砸在了三皇子府的大门上,吵着闹着要让三皇子给个说法。 很快门口便围聚起了不少人。 很快他们就发现,大门口还零零散散躺着几张被蛋液打湿的银票,有二百两之多。 姬无痕被终身幽静的缘故,原本守在外头的门人便改为在里面守着,清净了许多日,没想到忽然有不长眼的跑过来闹事。 可这门,他们是万万不敢开的。 从门缝里看,外头还不少人嘞,这要是出去,被臭鸡蛋给砸了,不是平白惹得一身腥么。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然而,自始至终在大门口丢鸡蛋的也只有一名六十多岁的老翁,身后还拖着一个板车,上面躺着一个半身不遂的汉子。 “我说朱大爷,这事儿还是算了吧,人家好歹也是个皇子,都已经受到惩戒了,你们再这么闹,吃亏的也是你们自己。” 圣上的亲儿子,可比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命贵重多了。 “就是啊,而且,你往人家门上砸鸡蛋有什么用啊,还平白无故亏欠,赶紧带着你儿子回家吧,给他留点医药费。” 眼看朱大爷劝不动,围观群众看向板车上的汉子。 没等他们开口,汉子便带着怄气率先开口:“我都已经是个废人了,好不容易有了后,还被他们母子俩害死了,我为何不能来闹,可怜我家婆娘,年纪轻轻,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儿,就这么没了,他们的命谁来赔!” “以为给了银子就能息事宁人么,难不成,银子就能换人性命,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汉子这么说着,落下泪来。 众人不免唏嘘。 有句话说的好,麻绳专挑细处断。 这老朱一家也是可怜,朱大爷六十多了,年纪轻轻死了婆娘,一手将朱标拉扯大,朱标是个猎户,与他的婆娘还是挺恩爱的。 就在不久前,朱家婆娘查出有身孕,朱标大喜,想着进山猎些野鸡野兔什么的给一家媳妇儿补一补身体,谁知这一去,险些没能回的来。 一场大雨下的突如其来,朱标一时不查,落入陷阱里,幸亏来人救的及时,保住了小命,可一双腿,从此却是废了。 亏得朱家婆娘是重情重义,还愿意跟着他们家过。 偏偏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儿,朱家的婆娘莫名失踪,等再找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俩孤家寡人,没个牵挂,来闹也就不稀奇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么。 “大家伙儿给评评理,自古以来,。皇子犯法与署名同罪,难道就因为婉妃是贵人,就能独善其身吗,今儿个我们老两口不为别的,就为争口气!” 朱大爷佝偻着背,早些年因为打猎,身子上也到处是伤,看起来比寻常的六旬老人还要老不少。 “我家儿媳妇乖的很嘞,老天爷心真是狠呐……” 父子二人泪珠不断,俨然是悲愤至极。 “不是说补偿了银子,怎么还闹呢?”有人不解。 “你没看见啊,银子都丢大门口了,也难怪这二人敢来闹,瞧着这是什么也不在乎了。” “可不是么?”一大婶儿接茬,只觉得可怜:“一个活不长了,一个废人,就这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可他们在这儿闹也不是办法啊,三皇子都被幽静了,也讨不到说法。” “瞧你说的,三皇子就是没幽静,也不见得能讨到说法。” 人群之中,有可怜,有惋惜,有些好心的出言劝俩人赶紧回家。 动静这么大,要是闹的那位贵人知道了,他们哪儿还有活路。 朱标苦笑一声:“若是能替我妻儿讨回公道,就是舍了我这条贱命又如何!” 二人就这么在皇子府门口待了半个时辰。 京兆府尹的人接到消息赶过来时,三皇子府上的漆红大门已经挂上了无数碎鸡蛋壳儿和蛋清蛋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腥臭味。 领头的侍卫要赶二人走。 谁知这父子俩非但不走,为首的老头儿还一屁股坐在了三皇子府的大门口,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老先生,你可知扰乱京中治安,乱生事端是要被抓走坐牢的。” 老者闻言冷笑:“我死都不怕,何况坐牢。” “老先生,莫要逼我们动手!” “你们就是打死我们父子俩,我们也不会走的。” “你!” 侍卫脸色发青。 周遭的百姓也跟着劝,却没有半点作用。 侍卫最后没办法,只得将人五花大绑,连带着板车上挣扎着想起身阻拦的汉子推走到城门口,丢了出去。 反正三皇子大概率是翻不了身,他们也不必把人弄的死伤,徒增骂名。 至于那二百两银子,自然是如数奉还到三皇子府上。 俩名受害者家属去三皇子府门口闹腾的事很快传开了。 本以为侍卫将人打发了,也就没事儿了。 第384章 君情薄 哪层想第二日,朱家的老大爷又费劲儿吧啦的推着双腿残疾的儿子到三皇子府门口。 这回用的不是鸡蛋了,大概是买鸡蛋用光了积蓄,二人不知哪儿来的烂菜叶子,一股脑儿全倒上去了。 京兆府尹的侍卫这回来的快,想着昨日的事,这次本想动手教训这二人,考虑到周遭围观的人太多,只好作罢 最后将俩人丢出了城门口,为防止俩人再过来,把推着朱标额板车给收走了。 本以为如此就能平息父子俩讨公道的心思,谁曾想,第二日大清早,二人就已经睡在皇子府大门口。 听知情人说,朱标是朱老爷子请了人送到城门口,随后连夜背着过来的。 从城门口到城内皇子府,三十多里路呢。 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们这下当真是对这父子俩服气了。 兴许是前两日未果,朱老爷子也是发了狠,在皇子府门口高喊:“妖妃还我儿媳妇,孙子命来,妖妃……”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瞬间就散开了。 这俩人是真不要命了,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唤贵人为妖妃。 哦,不对,已经是废妃了。 相比这俩父子,另外两家就显的安分多了。 持续了几日,动静由这么大,已经到了想瞒也瞒不住的地步。 惠帝听说这件事时,已经满城风雨。 婉妃,妖妃—— 想到已经完全失控的流言,再加上闹事不断的百姓,惠帝脸色阴沉,闭眼坐在龙椅上,感受着手心冰凉的温度,许久才道:“顺天府尹怎么还不来?” 周潍立刻答:“陛下,您传了话,才不过半盏茶时辰呢。” “才半盏茶么?”惠帝睁开了眼睛,神色光顾。 周潍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流言不知从何起,京城里的百姓真是疯了。 竟然敢说皇子的生母是妖妃。 殿内死寂,惠帝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沉黑的眼睛废覆上一层冰冷。 “让他不用来了。” 顺天府尹只有查案的任务,安抚受害者属实不是他的分内工作。 周潍道了声是,正要下去吩咐,就听惠帝道:“传朕旨意,婉妃谋害百姓,罪不容恕,赐毒酒一杯,以慰藉百姓。” 周潍愣了愣。 惠帝冰冷的眼锋扫了过来,他猛然回神,应了声是。 “另外,赏每户受害者亲属,白银五百两,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也只有如此,才能够平息民愤。 “是。” 走出大殿,周潍才发现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 门外是视野辽阔的庭院,一直到连接宫廊的大门,漆红的墙,冰冷的地砖,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这便是君王的薄情。 想到一会儿又要应付状似疯癫的婉妃,周潍叹了口气。 三皇子倒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从此之后就要生活在母妃是妖妃的谣言下,若说先前还有转圜之机,眼下,便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殿内,惠帝心情沉重,思量许久,往太后处去了。 冷宫里,萧瑟如常。 看清圣旨上的每一个字,婉妃再也绷不住,癫狂似的撕扯着明黄的圣旨。 “假的,都是假的,陛下怎么会赐死我,你们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假传圣旨!” 看着面前黑发散落,再没往日尊贵温婉的女子,周潍面无表情开口:“来人,请婉妃娘娘上路。” “你敢!” 这一句“婉妃”落在她耳里,说不出的刺耳。 她还没有向皇上问清缘由,还没有同痕儿见过面,甚至连为何会被打入冷宫都不知道,怎么会被赐死呢。 她不信,都是假的!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周遭几个太监的束缚,可力气终究是比不上这么多人,最后只能被迫张开嘴,任由毒酒被灌进喉咙里。 酒水是辛辣的,几乎尝不出里面毒药的滋味儿。 一切尘埃落定,婉妃被丢弃在空地上,神色空洞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怨毒与悲愤在这一刻疯长,没多久肚子便传来一阵绞痛。 周潍在外头等了一会,直到女子彻底没了生息,才回去交差。 惠帝在听到婉妃殁了的瞬间有些恍惚。 窗外传来一阵鸟叫声。 一如当年殿选的时候,那个穿淡粉色,姿容秀丽温婉的姑娘冲她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哪怕满堂春色也比不过。 “去告诉老三吧,他为人子,也该尽一尽孝道。” “是。” 周潍暗暗叹口气。 要不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人都没了,孝道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 婉妃殁了的消息与五百家白银一同送到了朱标父子俩的手中。 消息传出,流言果然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陛下英明的夸赞声。 听说朱标父子俩五百两银子只留了一百两,剩下的尽数分给了村子里上老老小小。 三皇子府上挂上了白绸。 姬无痕一连三日未曾进食,最终撑不住晕死过去。 陆惜月这时与殷璇说定了生意,让她开设一间花露铺,并且作为花露铺在西岭的代理商,让她将手下的人挑几个聪明的过来,放进四季春培训。 至于制花露的法子,人心隔肚皮,即便再看好殷璇,陆惜月也没有把这个教给她,而是签署了契约,每个月定时往西岭送花露。 虽说需要花费人力物力,不过只需等上半年,西岭的铺子稳定了,就可以在那边寻觅合适的地方盖一个厂子。 另外,花卉的种植也需要时间。 天下商行人才辈出,赵品谦很快选中了两个擅种植花卉的与殷璇的队伍一起前往西岭,等到那边,休整过后,就可以开始选地种花了。 殷璇作为掌舵人,倒是没什么架子,与几个手下一起投身到铺子里,开始了培训。 忙完这些,陆惜月偷闲休息,听到伙计在讨论婉妃被一杯毒酒给赐死了。 这一瞬间,她眼前浮出少女满目自信的笑容。 她深吸口气,将心头涌起的复杂情绪尽数压下。 这一刻,她才真是体会到了作者给女主的设定有多么的强大,极致的冷血无情,智多近妖,将事发的每一处都如套环一般扣了起来。 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了婉妃。 和这样的人对上,还真是有压力。 第385章 你在挑拨离间 连日来的阴雨天难得放晴,在屋子里沉郁了好几天的姬无痕在连日来的打击中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穿着一身素白的麻衣,在宫中内侍的接待下,进了宫,替婉妃守孝。 宽大的灵柩,只寥寥几个宫人守在一旁,姬无痕跪在瓦盆前,眼眶泛红,却怎么也哭不出了。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母妃要自寻死路。 害的他如今也落到这般田地。 可人已死,他也没了母亲,还能去怪谁呢? 这一刻,姬无痕真正感觉到了无助。 这种心头无边悲凉的感觉,已经十多年不曾有过了。 七日一过,婉妃的棺椁就下了葬,虽说是废妃之身,但惠帝还是在她死后恢复了位分,准许她以妃礼下葬,也算是保全了她死后的颜面。 姬无痕被内侍监督着送回三皇子府,途中遇到了去书房寻惠帝议事的姬云堰。 青年长身玉立,一袭藏蓝色的锦绣衣袍上四爪腾蛇乘雾的云纹从胸前至腰下,尊贵十足。 姬无痕愣了愣,与那双冷淡的眸子对视。 “三哥。”姬云堰语气平静打了招呼。 “是老五啊。” 姬无痕唇角扯出一丝笑。 他与老五幼年的境地相差无几,不过他比老五好一些,小时候还有母妃照看着,不像老五,从小没了娘,受尽了欺凌。 今时不同往日了,曾经比他还瘦小怯懦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到他都无法与之相较的存在了。 “五弟是去见父皇么,帮三哥给父皇带句话,儿臣问他的的安。” 姬无痕话语间不带一丝温度,甚至隐隐多了几分讥讽。 听的周遭内侍心下一惊。 三皇子这是要疯魔了啊? 姬云堰也察觉出姬无痕的状态不对,他对那几名内侍招招手,让他们退后,“本皇子有话与三哥说。” 几名内侍面面相觑,为难道:“奴才们奉命送三殿下回府,五殿下还是莫要为难奴才们了。” “只是说两句话,又不会如何,况且,我与三哥说的话是要密,你们——” 青年冷冽的目光扫了过去。 内侍们哪儿还敢有话说,忙应了,退到宫廊的拐角处。 “五弟还有什么话说,如今我已成你的手下败将,还有什么可说的。”姬无痕冷笑。 “三哥此言差矣。”姬云堰眉峰轻扬,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勾起唇,露出了几分畅快意味。 姬无痕皱了下眉。 “我如今大仇得报,自然也该将这份欢喜分享给三哥。” 青年眼底疼起几分恶意。 “你什么意思?”姬无痕越发迷糊。 姬云堰眸光陡然冷了下来,“婉妃没同三哥说过么,二十一年前,她指使宫人害的我母妃得了产后风而死。” 姬无痕愕然,失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母妃已经逝去,你这是欲加之罪。” “人死了就能还清欠下的债么,三哥,你也太可笑了。” “你母妃是你快两岁的时候去世的,怎么会是产后风!”姬无痕捕捉到了重点。 姬云堰笑的鄙夷:“产后风是导致我母妃身体虚弱的关键,不过好在,我终于为我母妃报了仇,三哥,失去母亲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你——” 姬无痕怒从心头起,愤然冲过去,扬手成拳就往他身上砸。 姬云堰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 他还想再动手,侍卫就已经上前挡在二人中间。 看着眼前人的愤怒,姬云堰又道:“三哥,你不好奇婉妃为何会设计姚心语假孕么?” “你给我闭嘴!” 姬无痕有种预感,他会从他口中听到让他追悔莫及的答案。 他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却偏偏在心里像扎了一根刺。 姬云堰拨开侍卫,缓缓道:“不妨去问问前三嫂吧,她比婉妃,比你,还要清楚呢。” “老五,你想离间?” “三哥多虑了,我只是怕你被蒙在鼓里,这才特意来告诉你,既然话都说完了,那弟弟,就告辞了。” 青年揖了揖手,转身离去。 姬无痕盯着对方的身影,沉黑的瞳孔渐渐凉了下去。 眼看着五皇子离开,内侍们才上前,低声催促着:“三殿下,时辰不早,该回府了。” 面对内侍的轻蔑,姬无痕偏过头,阴测测斜了说话的内侍一眼。 内侍被这一眼盯的脊背发凉,僵硬着低下头。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远远看过去,漆红的宫墙似乎与火红的天际连成了一条线。 陆惜月从赵品谦那儿订下了与殷璇约定合作的契约,双方签订好之后,陆惜月将代理商要做的事一一详细编纂成了一个小册子。 当然,她在一旁说,写字的是萧云珩。 她那一手字,用中性笔写还是很不错的,至于毛笔,简直像是鬼啃过一样,见不得人。 萧云珩就成了她的专属劳工。 半指厚的小册子,写了大半日,主要还是舍不得萧云珩接连不断的写的手疼,才拖的久了些。 殷璇拿到小册子时有些激动。 “如此,我回去,也总算对族人有个交代。” 殷家世代经商,在西岭也算个中低阶的贵族,丈夫死后她一个妇人只能接手这么些生意,至于其他的,早就被亲族瓜分殆尽。 即便如此,她若是做不好,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她一个寡妇不怕什么,可她还要照顾上头的双手和养子。 “殷璇,在此多谢王妃了。” 妇人以手贴在心口,郑重的向陆惜月行了礼。 陆惜月忙将人搀扶起来:“你我之间是合作关系,做生意嘛,互惠互利,何来什么谢不谢的。” 殷璇抹掉泪珠,难掩激动:“若没有王妃,此番回去,我与家人怕是没有交代,这世道啊,对女子总是苛刻的,王妃肯与我合作,还愿意让我做代理商,便是对我最大的施恩了。” 在与陆惜月合作之前,她也是打听过这二位的。 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四岁的小姑娘,与家人被流放到几千里外,还能如此坚强,把生意做大,属实不易。 “殷老板言重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陆惜月弯了弯唇,心里却涌起不小的波澜。 第386章 女子学堂一条龙 和殷璇分开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陆惜月的脑海中回荡。 坐在马车里,她一言不发,手里攥着扇风的扇子,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萧云珩顺手拿过她的扇子帮她扇风,“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从花露铺出来之后,她便一直心事重重。 陆惜月回了神,望着那张俊脸,幽幽道:“我在想殷璇的话,她说,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 萧云珩淡淡道:“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即便他是男子,身居高位,也不得不承认,这世道对男子总要比对女子苛刻些。 陆惜月神色凝重,思索了许久才开口:“我想……开设一个女子学堂,你觉得如何?” “女子学堂?”萧云珩微愕,“这女子学堂京中也不是没有,你开的学堂可有什么不同?” “现在的女子学堂都是勋贵人家的姑娘才有资格和能力去上,可那些穷苦人家的百姓却是没有这个银钱,所以我想,开设一个免费的女子学堂,专门教授那些小姑娘认字读书。” “若是这样的话,只怕这些姑娘的家里人不会同意,哪怕是免费,他们也依旧会认为读书写字无用,毕竟,在他们看来,男子读书写字,是为了科举入仕,女子学来有何用处?” 萧云珩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陆惜月很快给出答案:“那就教他们谋生的手段,鄙如看账本,算账,医术,亦或是制花露,做点心,写话本子。” 萧云珩笑了笑:“那你这到底是办学堂,还是做布施啊。” “这叫做女子学堂一条龙服务。” 心下有了决断,盘踞在心头的困顿心酸终于是散开了,陆惜月心情大好。 她喜欢乐意,萧云珩自然也没什么话说,总归听她安排就是。 “那这学堂要在哪里开办?” “得先买个大宅子,这学堂要有课桌椅,文房四宝,宿舍,还有饭厅厨房,还有专业课,宅子小了可不够。” 萧云珩听到专业课几个字,不禁笑意更深。 “你怎么总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主意来。”若非了解她的说话习惯,他还真就不明白“专业课”是个什么意思。 陆惜月舔了舔唇,指尖勾起他的下巴,一副轻挑模样:“那说明你娶了我是你赚了。” 青年眼里是宠溺的笑:“是是是,我赚了。” 可不就是赚了么,他的命都是她救下的。 “我家王妃心善,真是我所幸。” 陆惜月眸光微闪,诚然道:“我也不是心善的人,只是吧,同为女子,殷璇的话点醒了我,既然我有钱也有能力去改变现状,为何不试一试,再者,多做善事,权当是为你我积德了。” 从前她是唯物主义,不过穿到这儿之后,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就崩塌了。 回到王府,陆惜月立刻拉着萧云珩筹划女子学堂的事。 “镜一,你去城里看看,哪些宅子符合我说的要求,记住了,一定要大,越大越好,玄丰,你去找我大哥,把这封信交给他。” 做这些,必然少不了赵品谦的支持。 他手底下人才辈出,专业课的老师必然要从他手里挖的。 萧云珩提笔写着她的‘计划书’,不由问:“你现在就筹备,到时候若是那些人不愿意来怎么办?” “多数的姑娘家应当是愿意的,毕竟,比起在家里干活儿,去学堂学份手艺可轻松多了,而且,我还会给她们开银子,不让她们白学,等到可以结业了,可以选择到我们的铺子里去上工。” 这样一来,不仅教会了她们如何去谋生,而不是年纪轻轻就成为别家妇,还能顺带解决了铺子里缺人手的问题。 简直一举两得。 陆惜月划分了学堂的两个等级,一个是初学班,可以供给那些不识字儿或者识得几个字但不多的,另一个则是精进班,提供给那些已经认识不少字,能自己读书写字的姑娘家。 另外专业课有,有医术,账房,制香露花露,点心,雪糕等。 前两个顾名思义,第三向后就比较适合家里特别困难的,不需要认书写字,学个个把月就能直接上手了。 两人一直忙活到饭后,总算是将这计划书写好。 萧云珩不是擅长舞文弄墨的人,这一天又是写代理商小册子又是计划书的,就没停下过,好在他身体素质好,不至于哪里酸痛。 相比之下,分明没写几个字儿的陆惜月却没什么精神了。 洗漱完便往床榻上一躺。 虽说她没出力,可用脑子也挺费劲儿的呀。 她叹口气,伸出胳膊懒懒打了个哈欠。 青年宽大的身影覆了上来,一只手径直钻入雪色的亵衣下。 “别闹了,睡觉吧,我真的困了。”陆惜月试图去捉他的手,话音刚落,却被他拿住反剪。 萧云珩凑近,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很快,细密的吻一个个落下。 “睡觉,唔!” 后面的话尽数被男人堵在了双唇下,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抵在胸前去推他的胸膛。 可是很快,她就无力反抗。 窗外是皎洁的月,清凌凌的光影透过云层落在窗前,照亮了一张张的满是字迹的宣纸。 枝头鸣叫的蝉声很快散了,只剩下满屋的暧,,昧低语。 姬无痕辗转反侧,夜色深深却毫无睡意。 尽管他表面上认为今日姬云堰的话是挑拨离间,可他却可耻的对姚心语生出了几分怀疑。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的,偏偏那份心思在胸腔里翻涌任凭他如何压制也无可奈何。 终于,一声蝉鸣彻底激断了他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他骤然起身,将屏风上的外衣套上,随后唤来侍卫一道去了书房。 墨笔在纸上滴落下一团印记,很快晕开,他烦躁的扯开上面被弄脏的两页纸,随后一笔一笔写下心头的疑惑。 很快,墨渍干涸,他将纸张封在信封里,交给侍卫:“立刻送到语儿手中,不要让人发现。” 侍卫点点头,推开门便消失在原地。 作为被幽禁的皇子,手下的人出府的权利还是有的。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心腹,姬无痕坐在桌案前,手心撑着额头,重重呼出口气。 第387章 应聘话本先生 夜半,丞相府只有廊下几盏灯没灭。 守夜的琅笙看着忽然出现的暗卫,翻了个白眼儿:“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非要大半夜跑过来。” 她声音压的低,生怕吵醒了自家主子。 暗卫所不然。 “我家主子让我送到姑娘手上的信。”他将信掏出来。 琅笙伸手去拿,对方却忽然缩回了手。 “烦请你请姑娘起身。” 暗卫对眼前的小丫鬟没什么耐心,对屋子里一墙之隔的更是好感全无。 曾经姚姑娘是对主子很好,可主子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没有她的手笔,暗卫是不信的。 主子千好万好,只一点,对这个女人像是芝麻糊了心,说什么是什么。 琅笙皱眉:“我家姑娘在休息,要么你交给我,等姑娘起来再看,要不就拿回去吧。” 一个落魄子,竟然还这么多要求。 琅笙觉得自己没拿扫帚把他赶出去就不错了。 两名属下各有心思,互相看不顺眼。 对峙了两瞬后,暗卫咬了咬牙,将信奉上:“姑娘看完,请务必回信。” 琅笙不耐烦挥挥手:“知道了,快走吧,小心让人发现,我们姑娘对外都不好解释。” 暗卫嘴角一抽,狠狠瞪了她一眼,适才隐入黑夜中。 待侍卫离开,琅笙将信笺收入怀中,正准备蹲回去歇息,屋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琅笙,是谁来了?” “姑娘,你怎么被吵醒了?”琅笙有些懊恼的推门进去,“方才三殿下那边来了个人,说是要给姑娘一封信,让您看完务必要回信呢。” 姚心语将外衣穿上,看着不算薄的信笺,心头升起几分明悟。 将信递过去,琅笙很自觉将屋子里的烛火都点上。 昏暗的房间立刻恍起明黄色的烛光。 看完信的内容,姚心语神色了然,“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对我起疑,没想到他变聪明了。” 琅笙知道她说的是姬无痕,不由好奇凑近了。 “姑娘,三殿下怀疑你了?” “迟早的事。”姚心语把信纸递给她,“姬无痕也不是傻子,一时身在漩涡中心才被迷了眼,时间久了,心思沉淀下来,自然要追究的。” “那咱们怎么办,三殿下不会揭穿姑娘吧?”琅笙一脸担忧,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屋里腾起寥寥烟雾,顺着穿堂的风,很快被卷的一干二净。 姚心语淡定开口:“他现在只是怀疑不而已,没有证据的事,何来揭穿这么一说,你去拿笔墨纸砚来,我写一封信,明日你想法子送回去。” 只要她不承认,姬无痕又有什么办法。 何况身处悬崖下的人,最渴望的是悬崖巅边落下的藤蔓,她只要给他希望,这点儿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露水深重,很快晨光代替了皎月,驱散了一院的雾气。 镜一很快找到一处合适的大院,说来也巧,那地方是先头兰坪的宅子,后来兰坪被抄家,宅院被收走,后来就被挂出来卖。 那宅子快赶得上王府一半大,寻常人家买不起,勋贵人家考不上,也就搁置到现在。 陆惜月立刻去实地考察了一下。 偌大的院子从进门到后院就有两个荷塘,院前长廊下的围栏嘴上层都是红木制的,尽管已经许久没有人住,有些萧条,却仍旧能看得出从前的奢靡光景。 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五个院子,完全足够她用来开女子学堂。 “前后都挺好的,不过前面要改,最后面是宿舍,西边的是饭厅,两个偏厅可以再砌一堵墙,用来隔绝声音,给学生们上课。” 逛了一圈,陆惜月已经想好了如何规划。 “如果要砌墙的话,就需要不少时间。”萧云珩提醒她。 “这是自然的,而且这屋子里里外外都太奢靡了,能弄简单点就简单点,后面那些昂贵的桌椅板凳就卖了吧,换成普通的桌案。” 厅堂里的桌案,连摆件的架子都是紫檀木打造的,一整套下来就需要上万的银子。 即便是王公贵族家里,也没有这么豪华的。 可见这兰坪贪了多少银两进自己的荷包里。 确定好改造的方案,将宅子买下来之后,很快休憩房屋的匠人们便开始上工。 与此同时,她名下的各个铺子都张贴上了招聘信息。 因为是女子学堂,自然是女先生教书比较方便。 这件事很快在京城刮起了一阵风,短短两日,就有不少女子前来竞聘。 陆惜月开出的条件很好,教书先生一个月能有五两银子的月钱,除此之外,还有住房补贴钱,家里困难的,她甚至能在学堂里开设一个先生宿舍。 可惜来的人虽不少,多数也就是能读两本书,写起字来有些磕磕绊绊,还达不到能教授别人的程度。 一连三日,也只有赵品谦送来的一位女账房先生合她的要求。 会读书写字,还教出过两个小徒弟,还会算账做生意,一个人能担两个课。 能者多劳,这月钱自然也要涨。 陆惜月与萧云珩就在薛记的雅间等。 许是这几天拒了不少人,一上午下来,竟还没见到人。 眼看着时间不早,该吃午饭了,她叫来了铺子伙计,正要点菜,另一名伙计忽然跑了上来。 “启禀王妃,有一名姑娘来了,说是要应聘学堂先生。” “快请到隔壁间去。” 说罢,她起身先去了隔壁间等着。 很快,一名穿粉衣的少女推门走了进来,笑吟吟屈膝,对她行礼。 “姑娘请坐吧。” 小姑娘的年纪和她好像差不了多少,清秀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忽闪,平白多了几分娇憨。 “谢王妃。”少女也不扭捏,径直坐下了,随后按照看到的招聘榜上的要求开始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我叫纪晚,今年十七岁,是个孤儿,如今在七皇子府做工,会读书写字,还会写话本子。” 话落,她从身后掏出一册厚厚的包了书皮的书册。 陆惜月在听到“话本子”时,面上露出几分惊喜,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随后就见她将书册打开,露出里面的名字。 第388章 占便宜的毛病得改 正是当下最姑娘们之间最火的话本子《屏风绕》。 陆惜月虽然不看话本子,但花露铺对面就是书斋,有时去花露铺,就能看见那些姑娘小姐捧着新买的话本子窃窃私语。 这就相当于在现实生活里看到了隐藏在书页后面的作者大大。 “这书竟是姑娘写的!” “是,这里是书斋与我签订的契约,我每个月给书斋提供两册书,每卖出去一本,便能从中抽取五十文的抽成。” 怕她不信,纪晚特意将这些东西带来了。 一本《屏风绕》卖两钱五,五十文占五分之一,的确不少了。 陆惜月看了看书,又看了看眼前和自己同岁的小姑娘,又惊又奇。 “没想到姑娘就是晚阳先生,请姑娘在纸上写一首诗看看。” 晚阳先生便是《屏风绕》的作者名字。 纪晚很配合,很快默了一首诗。 陆惜月的字是狗啃泥,可欣赏好字的能力还是有的,纪晚这一手字娟秀漂亮又工整,要不是墨迹没干,甚至会有拓印下的错觉。 她又照例抛出两个问题:“姑娘可教过人写字读书,为何想来做教书先生。” “我倒是教过人写话本子。”纪晚诚然道,教完了的后果就是她差点儿把晚阳先生的名号弄丢了,“做教书先生是因为这是女子学堂,我小时候没人教,很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姑娘,所以,我不想别人也没人教。”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替别人撑一把伞。 看着杏眼圆圆的可爱姑娘,陆惜月满意笑了笑,“最后一个问题,姑娘你当下在七皇子府上做工,只怕无法兼顾教书先生的职业吧。” “这个不怕,我辞了就是。” “辞了?”陆惜月神色诧异。 这时候在勋贵人家府上做工可不像现代,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哪儿能说走就走。 纪晚拍着胸脯保证:“王妃放心,我自有我的门路。” 她就是整天躺在皇子府厅堂里,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陆惜月不疑有他,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能在一群写话本子的男子中杀出重围,写下好几本令无数闺阁娘子追崇的话本子,必然也不是寻常人。 “既如此,便欢迎纪先生的加入。” 纪晚一双圆眼笑成了月牙状,“多谢王妃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对了,不知什么时候上工啊?” “学堂正在修葺,最少要十五日,姑娘十五日后来此找我吧。” “好,那我就告辞啦。” 小姑娘起身,冲她摆摆手,提着裙摆一溜烟儿跑了。 陆惜月与她打完招呼,一低头,发现话本子还在桌上。 “纪姑娘——” 她追出门,小姑娘俨然没了影儿。 “怎么了?”萧云珩等在门口。 陆惜月把书拿给他看:“她把话本子落下了。” 萧云珩接过书,替她拿着,二人一起回了雅间,如何,这次可满意?” “还不错,这位纪姑娘还是个会写话本子的先生呢。” 总算是招到合适的,陆惜月心情都好了不少。 陆惜月与纪晚说话时,萧云珩就已经点好了菜式,二人进屋不久,伙计就端着四个菜进来了。 吃完饭,闲的没事儿,陆惜月就靠在萧云珩怀里翻开看。 “这说的是一位出身尊勋贵的姑娘与别国王爷的爱恨情仇,难怪能火起来。” 这书的目标人群是女子,当然,男子肯定也有看的,只是没那么多罢了。 自古以来,男子写话本子,上头的主角要么是落魄书生与世家小姐,要么就是穷小伙子和公主,再独特一些,那就是和天上的仙女。 姑娘家的身份必然无比高贵,到后头还要几个姑娘争夺一个男子,方才能彰显出这男子的优秀。 就很难评,也不怪姑娘家不爱看。 这样门当户对,又势均力敌的感情故事,拉拉扯扯,有弯有绕,才能磨的人抓心挠肝,百转千回,看的欲罢不能。 一册书只有两指后,又是用墨笔写的,陆惜月很快就看了十多页。 她仰着头在萧云珩怀里动了动,示意他看:“你看,这里的王爷和你像不像。” 都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立功无数,尤其是总绷着一张脸,看的人不敢轻易靠近。 书页上写——王爷眉目浅动,明眸如墨,轻扫而过,无端令人心慌。 萧云珩淡淡道:“不像。” 陆惜月不以为意:“我觉得挺像的。” 大概是古今中外的作者写书都比较喜欢写冰块男主,看起来比较高大上。 这一册书已经是《屏风绕》的第九册 了,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循序渐进,经历磨难之后,终于到了相知相许的阶段。 陆惜月又翻了一页,就被第一行字惊呆了。 王爷与晋三小姐双唇相接,似在这一刻心意相通,月影凉寒,落下一地清霜。 其实这也不算多出阁的,至少陆惜月自己就看过更刺激的,不过这种程度,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能写出来。还是挺令人惊讶的。 萧云珩自然也扫到了最上面的字,眸色瞬间黯了下去。 陆惜月还没察觉到危险,某人的手已经移到了她后腰上。 等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萧云珩只略微用力,便将她翻转过来,趴在自己身侧,手稳稳扣在她腰好维持平衡。 陆惜月的一声惊呼还没完,便已经被人堵住了唇。 半盏茶后。 青年舔了舔唇,纵然浅尝轧制并不能满足,却也还不错。 他捧着书点评起来:“这本书上的王爷与我一点也不像,竟要花这么多时间才与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而且,看起来不太行。” 只是亲了一下就结束,不是不行是什么? 陆惜月:“……” 她喝了一杯凉茶,才觉得嘴巴没那么火热,没好气道:“我说的是性格,你扯到哪里去了。” “是么?”萧云珩抿了抿唇,又道:“性格似乎,可能,又那么一丝像吧。” 大抵都是像傻子一样怀疑过对方的目的不纯。 陆惜月从他手里把书抽走,冷哼一声:“明天不带你来了。” 这动不动就占便宜的毛病,得改,要是让人看见…… 某人唇边溢出的笑霎时间凝结了。 第389章 怀念调戏少年郎的日子 教书的先生招到了两个,前来报名的学生倒是有不少。 与萧云珩事先预想的不错,多数姑娘的家里仍旧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处,家里蹲留一个人,还有个做事的。 直到看到启示单子上说,在女子学堂读书读的好不仅有补贴,结业之后还能在各个铺子里做工,都不用出去找。 还都是点心铺子,花露铺子这样待遇好的铺子,还有学医,写话本子这些,都是一门不错的手艺。 要知道,如今这世道,哪怕是男子出门求学,没有银子孝敬也很难学到真本事。 再者,这学堂背后的主人是宁王妃和天下商行,如此一来,便能和贵人拉近关系,说出去面上也有光。 这么一思索,不出三日,来报名的学生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人,并且还有上升的趋势。 这是个好兆头。 王府书房桌案上,厚厚一摞都是前来报名的姑娘家的身份信息,另外还有萧云珩让镜一去调查这些姑娘的家底。 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也有日子过的富足的,本着来攀关系的心思报名的。 让陆惜月意外的是,其中还有两名乞儿出身的十二岁的小姑娘。 任何繁华的地方都会有穷人,京城也不例外,只是相比其他地方,讨饭的乞儿要少一些罢了。 等她一个个看完,已经快晌午。 萧云珩端了点心过来,伸手遮住她的视线,温声道:“看久了对眼睛不好,吃些点心垫垫肚子,饭就快好了,今日娘亲自下厨做了炭烧鸭。” 他记得陆惜月比较喜欢吃鸭子肉。 陆惜月挨开他的手,忙的很:“我待会儿就好,你先别动。” 就剩两页纸。 萧云珩瞥了眼她手里的宣纸,捧着点心盘子等再一旁。 等陆惜月看完,就见青年眉眼微微耷着,透出几分郁闷气息,还有几分无奈。 她咧嘴一笑,带着讨好捡起一块点心塞进嘴巴里:“我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饭还没好。” “那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正好用眼睛时间长,有些酸。” 她推着人往外走。 青年将盘子放下,神色泰然牵起她的手:“都叫你歇息会儿了,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都能看。” “这不是没事儿吗,再说了,我得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都合适进女子学堂啊。” 学堂面向的是女子不错,可她也要筛一筛。 不是为别的,只是防止有心人混进来,做点什么。 这里是京城,十个人里就可能有一个是旁人的眼线,自然要小心为上。 “忙不过来,就交给镜一,玄丰不是也闲着。” “哪里忙不过来。” 二人闲说着,到了挺饭厅门口。 见二人过来,陆母忙道:“你们来的正好,菜刚摆上,尝尝娘新学的炭烧鸭。” 她给萧云珩与陆惜月的碗里各夹了一块肉。 烧鸭用的是竹子碳,肉皮上烤的油滋滋,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竹子香,就着饭吃别提多香了。 “好吃,娘的厨艺越来越好了。”陆惜月好不夸张的竖起大拇指。 萧云珩亦是矜持点头。 陆母笑的开怀:“就属你嘴甜。” 她坐了下来,从旁边掏出一个木匣子,递到陆惜月面前:“来,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陆惜月有些疑惑的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十多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娘,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陆母轻笑:“这不是你要办女子学堂,娘也想为那些姑娘家出一份力,这些都是你从前给我的,权当是捐善款了。” “娘,银子我有,还有大哥也出了一部分,根本不愁没钱,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不缺钱那是你的事,这是我的心意,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学堂的。”陆母坚持着,“再说我又不是没有了,放心吧,娘留着一部分呢。”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到底没再拒绝。 “那我就替那些姑娘谢谢娘了,等学堂开业,娘可一定要来看看。” 陆母点头,“这是自然。” 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倍感欣慰。 她的月儿果然是长大了,都晓得为百姓着想了。 换做两年多前,她压根不敢想能看到这一幕,每天只能听下人来报她今天调戏了哪个少年郎,明天戏耍了哪个小公子。 天晓得那些两眼一抹黑的日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陆惜月蹙了蹙眉。 不知为什么,好像陆母看自己的眼神与寻常时有些不一样。 “好了,都别愣着了,快吃饭吧。”陆母率先收回了视线。 匣子里的善款有一千两,陆惜月拿一半直接交给了镜一,让他用这笔银子去木匠处定六十个质量好的桌案来,剩下的一半拿去给了玄丰,去买笔墨纸砚书籍之类。 另外,她还画了学堂学生的制服,送去了成衣铺子让师傅打样。 京城里,勋贵人家有点儿什么事藏都藏不住,更不要说动静这样大的事情。 陆惜月霎时间成了人们私下里议论的对象。 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还是几年前那个只知道调戏俊俏小郎君的女纨绔。 流放两年归来的确是变了,又会医术又会做生意的,不过对俊俏小郎君的执念似乎没变,好多人都见过她身边的侍卫长的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嘞。 现如今还创办女子学堂,实在是出人意料。 多数人还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这位曾经名声在外的女纨绔那是大字不识一个,她创办的女子学堂,实在可疑。 说不准是打着开小倌馆的心思,女子学堂不过是个幌子呢。 陆惜月从玄丰口中听到这些传言时,险些打翻了茶杯。 “外面是这么说我的?” 她神色愕然看着面无表情的玄丰,完全想不明白传出这话的人是怎么想的。 她也猜过肯定会有等着看她笑话的,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离谱。 开小倌馆? 她暗戳戳瞥了眼一旁面如冷玉的俊美青年。 小倌馆肯定是不敢的,家里有这样一个大醋坛,哦不,醋海呢。 玄丰点头,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第390章 嗓子都叫哑了 陆惜月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异样情绪,立刻开口:“还说了什么?” 玄丰低头看了她一眼,最终道:“还说……王妃身边的侍卫私下里是你的面首。” 陆惜月:“……” 她身边的侍卫,不就是玄丰和镜一么。 这真是离大谱了。 再看一眼玄丰,她终于明白刚刚的异样情绪是什么了。 周遭弥漫着一阵尴尬,她无奈扶额:“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房门很快被关上,玄丰离开的速度比先前要快不知多少倍。 陆惜月深深叹口气,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 镜一和玄丰——面首? 这俩一个对她毕恭毕敬,走路都要离三尺远,另一个遮掩了容貌,尽管眉眼还是挺好看的,可做杀手出身的玄丰哪怕是伪装过后,周身也透着一股肃杀。 哪里像面首了? 不过她也不至于纠结这种事,觉得离谱也就是觉得,反正她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也不需费心去担忧什么。 “在想什么?” 萧云珩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高大的身躯就这么站在身侧,逆着光,在头顶罩下一片暗影。 分明是极具骇人的一副场面,陆惜月却恍若未察,因为,她从那双湛黑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浓的化不开的醋意。 她眨巴眨巴眼,笑吟吟解释:“都是谣言,不能信的。” 萧云珩俯下身。 两人视线相接,陡然靠近,并没有触碰到对方,可极近的距离,对方皮肤上的气息与温度在空中蔓延,仿佛凭空渡了过来。 …… …… 第二天中午,陆惜月才能勉强下床。 至于某人也是一脸餍足的起身,到桌边倒了水,唇角抑制不住的弧度显然彰示了他的高兴。 等他倒了水过来,陆惜月没好气的瞪过去:“今晚你睡书房。” 话一出口,青年挑了挑眉,笑意更深。 “喝口水吧,嗓子都喊哑了。” 陆惜月没来由红了耳尖,“还不是都怪你。” 美约其名最后一回,结果呢,快天亮了才停。 “是是是,怪我,王妃,快喝水吧。”他把水杯凑过去,轻声细语哄着。 陆惜月这才低头将一杯水喝完。 “还要不要?” “不要了。”她摇头,顺势往下一躺。 累…… “到吃饭时辰了,我去让人把饭送到屋里来,你先睡着。” 萧云珩走到床前,临走时还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陆惜月也的确饿了。 等人离开,她思绪放空,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一件事。 这混蛋好像压根没回答去书房睡的事! 她揉了揉腰,气的咬牙切齿。 算是看出来了,嘴上质问她是不是还喜欢俊俏小郎君,实际上就是给她下套。 不然她怎么会答应和他胡闹这么久。 想明白了,陆惜月揪起一把被角,决定今晚一定要让着混蛋睡书房。 然而,等热腾腾的饭菜送到嘴边,她转眼就将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端午将至,许是今年晦气事太多,惠帝准备大办,命人在宫中设下了家宴,萧云珩与陆惜月,自然也是要赴宴的。 距离端午还剩三日,街市上多了不少卖粽子的小摊,各式各样的口味都有。 点心铺子倒是也出了几个口味,也就是凑个节日热闹,作为各家铺子的东家,陆惜月给下面每个伙计掌柜的都发了粽子作为福利。 银子自然也没少,一人发了一个月的月银,好让他们过个好节。 她励志做个奸商不错,但也不能亏待了手底下的人,否则稳不住人心,对铺子生意也没有好处。 眼看着铺子修葺的快好了,陆惜月在大街上遇见了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拥有着强大大女主光环的姚心语。 没错,已经不是主角光环了,是大女主光环。 男主都给踹了,这是要一人独美的程度,怎么不算大女主。 看到对方正对着自己笑,陆惜月笑不出来。 第三次了。 女主这见不到人就想法子到街上偶遇的法子可真好用。 姚心语缓缓从马车上下来,“宁王妃,许久不见了。” 作为一个与皇子和离过的女子,她并没有像这个时代固封思想荼毒下的女子一样将自己锁在家里,也没有戴上个帏帽,遮挡面容,大大方方的站在了人前,毫不顾忌周遭人打量的眼光。 即便是陆惜月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大女主,是有原因的。 如果她没有那么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可以踩着任何人的尸骨往上走,陆惜月倒是很想交这个朋友。 可惜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姚姑娘有事?” 她已经和三皇子和离,按照规矩,她应该称一声姚大姑奶奶。 这是对已嫁女子的称呼。 对着这么一张漂亮脸蛋儿,陆惜月叫不出来。 姚心语也不在乎这么一个称谓,“不如进去说话。” 两人就这么站在大街上,姚心语身后还是马车,挡了一半的路。 陆惜月很想说“不,”奈何已经被撞上了。 “那你等等,我和萧云珩说一下。”她答应过,只要和他一起出来,不会离开他的视线内。 经历过之前两次的绑架失联,萧云珩是真的怕再护不住她。 陆惜月同样不想再让他恐慌。 “好,我在对面茶楼等你。” 说罢,姚心语带着琅笙,径直去了对面茶楼。 陆惜月和萧云珩说过后,他仍不放心,跟着她到了茶楼,大喇喇坐在了她身边。 姚心语看着跟过来的男子,不免失笑:“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倒真是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陆惜月没功夫和她客套。 这人害了她一次又一次,要不是怕生起大乱,上次她就不拦着萧云珩动手了。 琅笙在姚心语的示意下掏出一个木匣子。 陆惜月怔了怔,莫名有种预感。 “你不会是要给我钱吧?” 姚心语难得错愕:“你怎么知道。” 盒子打开,里面正安静摆放着一沓不算薄的银票,都是五十两面额的。 “听说你开设了女子学堂,我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这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是我捐给学堂的。” 陆惜月皱了下眉,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确定道:“你真眼给?” 第391章 赶紧跑路 “银钱都在这儿了,断没有骗你的道理。”姚心语淡淡笑着,倒是因为她的态度有些惊讶。 本以为,让她收下这些银子要多废一些口舌,不过她似乎忘了,这位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 有人主动送银子过来,陆惜月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哪怕这人是姚心语。 除非她在银票上抹了毒药。 这种实名制投毒的蠢事儿她干不出来。 “那我就替那些来女子学堂念书的人谢过姚姑娘了。”她大方收下了银子。 “王妃就不问问,我为何要送银子过来?” 陆惜月毫不在意:“有钱就行了,谁在乎来历,又不是偷摸抢来的。” 这个回答令姚心语着实有些措不及防。 “宁王妃还真是与众不同,难怪会想起来创办女子学堂,我年幼时若是能遇到王妃这样的人,就好了。” 陆惜月:??? 开始回忆往昔了,女主这是要干嘛? 姚心语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又道:“幼时父亲也给我请了教书先生,可在他看来,女子读书写字不过是为了学两分道理,将来好找个婆家,不让人看轻了,我在他眼里,不过是用来登高位的一枚棋子。” “这是姚姑娘的家事,你也不必说给我听。”陆惜月起身就要走。 姚心语没拦着,只说了一句:“我知道卫宁的事了。” 陆惜月回头瞥了她一眼,露出疑惑。 见她装傻充愣,姚心语眉眼含笑,开口即是笃定的语气:“是你救了卫宁。” 陆惜月神色淡定:“姚姑娘,我不认识你口中的什么卫宁。” 她拉着萧云珩,已然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女子轻盈嗓音:“他如今改头换面,在刑部任职。” 陆惜月脚步一顿,回头就见对方弯唇冲着自己微笑:“宁王妃,坐下说吧。” 陆惜月:“……” 这种被任人拿捏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她递了萧云珩一眼,二人双双坐了回来。 姚心语却不打算继续卫宁的话题,诉说着自己与姚相爷的关系。 “小时候,娘就告诉我,日后一定要找一个待自己好,能任自己自由的夫君,可我不那么认为,我要和爹一样,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凭什么女子就只能活在这一方宅院里头,看不到外面的天地。”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陆惜月默默听着,对上女子那双坦然的眸子,心绪颇为复杂。 女主小时候的事原文里可没花多少笔墨描写。 她厌恶姚心语,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只是羡慕她,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恍若猜到她心中所想,姚心语解释道:“你与寻常人不同,不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陆惜月心头一跳。 她这话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有些搞不懂女主的心思了。 每次都是有备而来,明明捏着卫宁这个把柄,竟然当着她的面儿捅出来,只为了和她说两句话。 总不能是对她有那个意思吧? 陆惜月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 “我想邀请你,与我合作。”姚心语表明来意。 “我想我的态度应该很明确了,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说这件事。” 她怎么可能和推动王府与国公府覆灭的幕后凶手合作。 “你还没有听我说完,何必急着拒绝,我的意思是,青鸟卫择主的时候,我们可以合作,先一致对外,不好么。” “大可不必。” 像她这样用完就踹的人,前有卫宁,后有姬无痕,她可不想做第三个冤大头。 “宁王妃,你最好想清楚了,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会把卫宁的身份暴出来。”且看看,她会不会顾念卫宁的性命。 陆陆惜月深吸口气,早有预料,不然女主怎么可能会找上门来。 她耸了耸肩,笑的轻松:“随便你,你把卫宁杀了也无所谓。” 姚心语眉头轻蹙:“卫宁的命是你救的,你们之间的来往密切,难道你当真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我只是救了他一命,难不成,救人的医者还要为了病患把自己也搭上去。”陆惜月冷笑:“姚姑娘,你太高看我了,善心,我可能是有一点,不过也不多。” 她这次没再逗留,拉着萧云珩起身,临走前还不忘举着手里锦盒道谢:“银子我收下了,姚姑娘以后还是别再来找了,免得我到时候忍不住,失了态就不好了。” 她不喜欢被人威胁。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姚心语微微扬的眉峰落下,眼底有了冷意。 琅笙推门进来,望着她的神情便了然:“姑娘,宁王妃再有本事,与咱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您何必如此执着与她?” 一次也就算了,两次,如今都第三次了。 她实在不明白。 姚心语端起茶水,杯盏已经凉透了。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她轻抿着唇,深黑瞳孔中是思虑过后的严肃:“你难道没发现,自从萧云珩与陆惜月回京之后,我便一路不顺。” “您的意思是,这些都与宁王妃有关,难道不是因为宁王?” 她没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自家主子就是个姑娘呢。 但是萧云珩和陆惜月,一个曾是肃清战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一个是声名远扬,形骸放浪的女纨绔,怎么看都是宁王厉害些。 “或许,宁王有今天,也少不得她呢。”她放下了杯盏,唇边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琅笙听的云里雾里,还想再问,姚心语已然起身要走。 今天要做的两件事,完成了一件,也还不错。 至少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于卫宁,她另有安排。 离开茶楼之后,陆惜月便让玄丰去寻卫宁。 “赶紧让你家主子跑路吧,姚心语已经知道他变换过身份了。” 玄丰来回了一趟,带回了卫宁的话。 “主子与姚心语见过面了。” 陆惜月:“……” 这话让她怎么接。 “什么时候?” “就在不久前。” 陆惜月深吸口气,心里有许多疑惑,不过玄丰显然不知道多少内情,她也只能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问。 第392章 按照这个频率她得三年抱俩 第二日,太后忽然宣召她与萧云珩进宫。 来领路的宫人是她所熟悉的,很快到了太后宫里。 进宫的时候已经晌午,太后已经在厅堂里摆好了一桌饭菜。 “好些日子没见了,你这丫头啊,当真是个坐不住的,听说你在宫外办了个女子学堂。” 一到殿中,面色红润,看起来修养得当的太后便走过来,一手拽着她,一手指着一旁的凳子,让萧云珩坐。 陆惜月闻言了然。 看来太后也是听说了女子学堂的事儿才召见她的。 “怎么连太后都知道了,不过是有这个想法,学堂还在建呢。” 太后拍着她的手坐下,眉目间满是慈爱:“你这个丫头啊,倒是真懂事儿了,哀家不止知道学堂的事儿,还知道你那学堂里不仅仅是教书的,还教人如何生计。” 教人一门手艺,对女子而言,实则比学学问还有用的多。 这世上能留给会读书写字的女子做的活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陆惜月这么做,相当于教会了她们生存的本事。 太后场面吃斋念佛,为的就是国泰民安,百姓顺遂,知道她的作为,心中自然高兴。 “难得你有这份心,哀家啊,有个东西给你。”太后不由分说,命身后的嬷嬷取来一个锦盒。 看到锦盒的瞬间,陆惜月脑海里跳出来一个字——钱。 她下意识看向萧云珩,青年薄唇微抿,带着几分笑意。 等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沓银票。 “哀家在宫里也用不到这些,就都给了你,用作修葺女子学堂吧。” 陆惜月觉得自己最近财运爆棚,怎么个个都上赶着给她送钱。 要是在现代,怎么说也要去彩票店买张彩票。 “太后心善,一心为民,臣妇就收下了。”她咧嘴一笑,毫不扭捏。 太后也笑了:“哀家就喜欢你这直爽的性子。” 这要是和她推拒,未免太不利落,况且这是善款,不是给她一个人的。 “行,都别傻坐着了,用膳吧。” 太后发了话,便有宫人上前伺候两人用饭。 席间,太后看着时不时给陆惜月夹菜的萧云珩,忽而道:“你这肚子,怎的这么久没动静?” “咳,什么?” 陆惜月险些被刚刚吞下去的一口米饭呛着。 身侧的青年赶在宫人之前递过来一杯温水,拍着她后背声音柔和又无奈:“慢一点。” 陆惜月就着他的手低头,悄默默瞪了他一眼。 萧云珩只觉无辜。 他可什么都没干。 太后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不由笑了。 年轻人啊,感情真好,她与先帝曾经也是如此。 “是哀家的错,你还年轻,孩子的事儿,不着急。”她只是想,二人感情这么好,成亲多年都比那些新婚夫妇还要黏腻,如胶似漆的。 宫人们之间偶尔都在传,宁王连宁王妃出门都要跟着,恨不得把人藏到被窝里不给出去见人呢。 宁王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每次太后站在一旁,都能感觉到他望着陆惜月几乎快溺死人的神情。 这么久没动静,真是奇怪了。 “回太后,阿月年纪还小,所以我们没打算过早要子嗣。”萧云珩替陆惜月回了这么一句。 他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猪肠子虽腥,洗干净也差不多了,可比羊肠好多了。 先头陆惜月还接受不了,后来发现萧云珩体力实在好的惊人,简直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不得不用起来。 按照他这个频率,要是不用,陆惜月怀疑自己三年得抱俩。 一旁的年轻宫女闻言,霎时间明白了,很快红了脸。 太后看着俊郎高大的青年说出这话,满意的点点头,现如今能替家里的妻子想的这般周全的男子当真是罕见了。 “这样也好,也好,哀家记得,你母亲也是二十岁了,才怀的你。” 父子俩都是情种,也就难怪了。 萧云珩点点头。 陆惜月听着一左一右的谈话,默默吃饭。 吃完饭,太后总算是没捏着他们俩的感情不放了,问起女子学堂的事宜。 陆惜月将其中细则耐心说了,来报名的姑娘还不少,不过目前教书先生比较稀缺。 太后听的入神,越发觉得眼前少女得她中意:“这么说,银子是够的。” “是够的。” “你和天下商行的家主一起合作,就没有旁人增援一些?”太后说着皱起眉头。 平日里那些大臣们跑到皇帝面前诉苦,不是哭穷就是哭累,不知道多少人打着给百姓某福祉的名头搜刮国库的银子。 真到了为百姓做事的时候,又不见有人出头了。 陆惜月一时愣怔。 完了,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坑她还得跳下去填。 萧云珩轻笑,面上的神情是爱莫能助。 不过此刻,夫妻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姚心语。 她向来心思缜密,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计划,捐善款是否也是其中之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惜月心头苦兮兮瞥了萧云珩一眼,道:“倒是不止天下商行的家主,还有我母亲和姚相爷家的姑娘。” “姚相家的?!”太后面露惊奇,“是姚心语那丫头?” “是。” 太后默了默,不知道在思着什么,许久后开口,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你母亲现在如何了,自从你们回京之后,哀家倒是从未见过她。” 从前国公府尚在时,陆母也是经常被传召进宫的。 “母亲很好,有时会同几位夫人出去踏青,每次我出宫时,她还会问太后安。” “她有心了。”太后语气淡淡,显然是听了姚心语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不出她所料,闲说了两句之后,太后便不再留人。 二人刚离了太后宫中,便遇到了来给太后请安的福寿与福春两位公主。 “堂嫂,许久不见你进宫了。”福春公主上来便想往她身边凑,走近了一步,忽然停了下来。 福寿公主没注意,乍然撞在了她背上。 “堂兄,堂兄怎么也来了?”福春公主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萧云珩。 福寿公主一听,脸色也僵住了,干巴巴问了他一声好。 第393章 饭前做点有意义的事 这位堂兄回京之后,她们姐妹二人一共就见过他一次。 俩人打小就怵这位。 这事儿还要从幼时十岁说起,届时萧云珩已然在军中任职,那时候朝局动荡不安,常有歹人作乱,宫里混进了刺客,企图埋伏在花园行凶,让萧云珩撞见了。 年仅十五六的他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几番纠缠之后愣是将那名刺客就地制服。 若是单纯的制服也就好了,偏偏那刺客大夫,竟然抓着路过的小宫人当垫背的,若非他及时出手,扯断了刺客的两只胳膊,小宫人只怕当场殒命。 他为了救人手段残忍些倒是也正常,没什么可说的。 可福春与福欢二人刚好经过,手臂被扯下来时温热的血飞溅,撒了二人满裙摆。 两个才十岁的小姑娘,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没吓疯,就已经很坚强了。 福春想到陈年往事,默默心疼自己与好姐妹。 萧云珩点了点头,态度冷淡,算是打过招呼。 按理来说,两人好歹是公主,尊贵的殿下,即便是有些亲缘关系,也不必对宁王如何客气。 谁叫这位特殊呢。 “堂哥现在是要回去了么?”福春大着胆子试探问。 “嗯。” 面对两个如花似玉的堂妹,萧云珩依旧冷淡。 二人早已习惯,对视了一眼后,犹豫道:“耽误堂嫂一些时间,有个东西给你。” 话音刚落,陆惜月便看到福春身后的宫人捧着一个锦盒。 陆惜月:“……” 这是什么好日子。 俩人听说了她在宫外办女子学堂的事,此刻是特意来给她送钱的。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陆惜月逐渐开始喜习惯。 她掏出太后给的锦盒,有无奈又好笑:“看来我办女子学堂真是天下皆知了,这两日遇见个人都要来送银子。” “是皇祖母给的么。”福春与福清一点也不例外。 “是啊。” “那我们的也请嫂嫂收下吧。” 说罢,宫人便很自觉的将锦盒往她手上一叠,随后恭敬退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替那些姑娘家,多谢二位公主。” “嫂嫂客气了。” 两人微笑,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碍于萧云珩在场,到底是没敢耽搁,忙让了路。 与她们道别之后,陆惜月便同萧云珩离开。 “我来拿吧。” 萧云珩伸手,将两个锦盒叠道自己手上。 即便是这样,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去牵她的手。 福春与福欢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读出了几分无言的意思来。 福春叹口气,率先往前走:“本来还想问问女子学堂的事儿呢,现在好了,只能等下回了。” “过两日不是端午家宴,嫂嫂定然会来的,到时候再与她详说不就成了。”福欢好心态的安慰着。 “可是到时候堂哥也会来,你敢去找她吗?” “我……”福欢眼前恍过一道血光,鼓起的勇气瞬间瘪了:“我不敢。” “算了,咱们回宫吧,到时候咱们再找机会,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找皇后娘娘,寻个出宫的机会,亲自去看看。” 福欢一听,当即点头:“这个法子可行,咱们都许久没出宫了。” 二人一拍即合。 与此同时,平白得了五千两银子的陆惜月心中有了个更大的计划。 既然有了女子学堂,不如再办个善堂。 “你主意倒是多,女子学堂还没办完,怎么又想起来办个善堂了。”萧云珩不想她太累,劝道:“世上无家无亲的人不知道多少,你能救济多少?” “能救济几个是几个,况且我也不是善心泛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只教他们手艺,还得有期限,不认真学的,亦或是结业之后还想赖在这儿的,乱棍打出去就行了。” 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善心也是有限的,这救世主不好当,她更没有那个心思。 要是触碰到她自己的利益,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她捧着青年的脸,义正言辞:“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行善积德,这样,老天爷会保佑咱们余生顺遂的。” 余生顺遂! 青年眉头微微上扬,显然有被这个词取悦道。 “你喜欢就办吧。”他也拗不过他,除了妥协又能怎么办呢,“不过你负责女子学堂就好,善堂的事,最好不是你出面。” 女子学堂的事情传的风风火火,纵然百姓对她的议论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件事的本质,已经这般招揽人心了,再来一个善堂,难免惹人非议。 这件事陆惜月也想过。 她仰头在人唇瓣上轻吻了下,道:“放心,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好人选。” “谁?” “方莹。” 萧云珩怔了怔,许久才想起来与这个名字对上的人,忽然悟了:“她要来京城?” 陆惜月是在岭南那边认识的方莹。 “是啊,前两日来了信,那信一开始送到了雁南,几经周折才到了这儿,看日子估计用不了几天了。” 信上说,她是一个多月前出发的。 “你想让她帮你管理这件事,她可愿意?” 陆惜月笑笑:“我自然要先询问她的意愿,若是不愿也没什么,我再找别人就是了。” 这种事你情我愿,愿意就帮忙,她自然也不是白嫖。 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她到京城来做什么?” 方莹家在岭南,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若只是游玩,这件事就不必说了。 陆惜月道:“她嫁人了,夫家祖籍在京城,这次回来,就是要在京城扎根了。” 方莹的信上有提过。 不过夫家的具体信息她还不知道,只等着她来细说了。 眼看着窗外的天越发昏黄,萧云珩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聊旁人身上,趁着她满心都在银子上,忽而俯身,一手搂着她腰肢,一手落在她膝弯下。 “你干嘛?” 陆惜月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青年眼神暗影攒动,满是危险,连嗓音都哑了:“趁着还未吃饭,做点有意义的事。” 陆惜月一惊,稳稳落在床上,她起身想跑,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经覆了上来。 “现在可是白天!” “又不是没做过。” “……” 第394章 破镜重圆 吃饭的时候,陆惜月是在床上吃的。 青年笑吟吟的,今日面对福春福欢时面无表情,活像个冰块附身的样子好像是从未出现过。 她甚至觉得,他身后像有条尾巴要摇,活像个偷到了肉骨头的毛绒绒。 揉着腰,陆惜月仰天叹息。 草率了,真的草率了,早知道让他多憋个半年好了。 萧云珩不知道她的心思,将粥饭吹冷了往她嘴边送。 陆惜月乖巧吃完饭,也不敢再提分房睡的事了,每次都会被这混蛋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到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难怪都说大反派是除了主角之外唯一拥有光环的。 意识到自己越想越歪,她陡然回了神,眸光一转,继续低头吃饭。 转眼便是端午家宴,傍晚之前,二人到达了宫宴处。 殿内觥筹交错,烛火明亮,周遭乐声清凌,尽管还没有开席,月师们已经开始调试自己的乐具。 萧云珩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第二排,除了皇子公主们之外,便属他的位置最近。 左边则是晋王父子,右边是广平王父子,一位是惠帝的同胞兄弟,平日里如闲云野鹤,两耳不闻窗外事,另一位,就比较特殊了,是前不久才从封地被传召回来的。 惠帝当年登基,也是一场腥风血雨,与他相争的兄弟就有三个,最后,一死一伤,还有一个自请出家,至今还在京城外不远的寺庙中修行。 萧云珩的父亲宁王是当年支持惠帝夺嫡的一派,也正是因此,惠帝登基后,才能有宁王一家的兴旺。 树大招风,宁王深谙这个道理,不久后便上书惠帝,将萧云珩的姓氏改为母姓,算做娘家子,至少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拿他们宁王府的功绩说事儿。 世子再厉害又如何,他已经姓萧,不姓姬了,于大夏的律法上,这是彻底断绝了对那个位置心存念想的可能。 惠帝的心是被安稳了,可有些人坐不住了。 想想士族大家的兴衰荣辱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陆惜月胸腔里就有些泛酸。 当初惠帝的一念之差,导致了先宁王与先王妃的死,而萧云珩为王府平冤,必然也是怨这位的。 只是帝王之尊,又岂能是他们这些臣子可以置喙的。 想到这里,她就不免有些心疼。 陆惜月坐在桌案前,放在身侧的手暗暗往下移动,握住了男人指尖。 手上覆起一层温热,萧云珩转过头,微微垂眸,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挺热闹,还有好多人都没见过。” 广平王他们身后那几位,就是生面孔。 萧云珩一一为她介绍起来:“坐在七皇子身侧的是尤国公之子和他的孙儿,尤国公最近身体抱恙,无法出席,便由这两人代替,他们是皇后的亲族。” 不过二皇子出事后,尤家受到牵连,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 “再后面便是长公主之女,长宁郡主与郡马,长宁公主早些年因病去世,长宁郡主与郡马久居京城也很少露面。” 他又陆续将另外几人的身份一一介绍,不多时,天也快黑了。 宫宴开始,惠帝身侧是皇后与太后,几人在宫人的簇拥下行至大殿。 陆惜月跟着众人请安行礼。 几句带着寒暄的开场白之后,宫宴就算是开始了。 她坐回软垫上,略一抬头,视线被太后身边的一道身影吸引。 女子静静站立,与周遭的宫女穿的并无区别,可那张过于出众的脸和非同寻常的气势却显的尤为突出。 更重要的是,那张脸,她认识。 ——姚心语。 !!! 她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站在了伺候太后的宫人之中! 有人前来搭话。 陆惜月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没个自在,还推不掉,眼下又因为姚心语的忽然出现,一整个脑子充满疑惑。 她笑着答了两句,那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也觉得无趣,自觉收了话题。 混在宫女中的姚心语也看到了她,目光微抬看了过来,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最后轻点下巴,露出一抹微笑。 她捏着杯盏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萧云珩察觉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面上错愕一闪而过。 “你说她怎么会在这儿,看样子,还是太后准许的。”陆惜月心头纷乱,理不出半点思绪。 连姚心语什么时候被太后传召进宫,她都没听说过。 萧云珩沉默片刻,沉声道:“不止我们发现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陆惜月转过头,果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周遭响起一阵低语。 “这不是从前的三皇子妃么,怎么成了太后身边的侍女?” “谁知道啊,莫不是三皇子的事情有变?” 此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不可能的,就算是与三皇子有关,事情也扯不到姚心语身上了。” 所有人都心存疑惑。 尽管声音不大,声音传到太后耳里她听不清说的什么,却能猜到个大概。 姚家的姑娘啊,心思多的很,她也不想将人带在身边,甚至当初是不看好她与三皇子这一对的。 谁叫惠帝一意孤行。 后来事情成了她的一语成谶,如今这孩子还被诊出了有孕,孩子两个月了,算时间,可不就是姬无痕的。 太后在心里沉沉叹口气,只觉得被陆惜月治好的头风病隐隐有发作的预兆。 太后睨了女子纤瘦的身影一眼,还有一团疑云未曾解惑。 婉妃先前给她服用了许多伤身子的药,先前太医还诊断过,都不曾查出有孕,昨日却查出了。 给姚心语诊脉的还是她的心腹,为了防止误诊,她还特意寻了民间的大夫和宫里其他的太医来瞧,连宫里确认女子有孕的老法子都试过了,确实是怀孕了不错,不是假孕。 如今姬无痕已经和姚心语和离,这孩子没个名分,若是破镜重圆…… 她和惠帝自然是想的,不过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决断的。 一旦二人又成了夫妻,就等于给了姬无痕东山再起的机会,太后知道,惠帝是不寄希望于他了。 第395章 逃婚 一场宫宴结束,众宾客都散去,陆惜月与萧云珩携手往外走。 这时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了。 “太后娘娘想请宁王与王妃过去叙叙话。” 所谓叙叙话,十有八九也是和姚心语有关。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上嬷嬷脚步。 殿中,不止太后,还有惠帝。 太后见人来,紧绷的眉头有了松缓的迹象,不过仍旧严肃:“宁王妃,你过来给姚家丫头看看。” “是。”陆惜月淡淡应下,心中却觉得古怪。 太后找她过来,只是为了给姚心语把脉。 姚心语自觉伸出手腕。 指尖落在她皮肤上,陆惜月怔了怔。 这个脉象! 她心中微动,再次探了探。 怀孕两月有余! 这一刻,所有的疑惑都霎然消散,她终于明白姚心语为什么会跟在太后身边了。 她怀了姬无痕的孩子,这次是真的! 陆惜月心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这和原文差的也太大了。 当然,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姚心语淡定收回手,漆黑的瞳孔无意与她对视,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如何,宁王妃?”太后凝眉问。 惠帝亦是沉着脸,等着她的诊断。 这二人显然是知晓姚心语有孕的事,否则不会把她留在太后身边,之所以叫她过来,十有八九只是为了让她再确认一遍。 “回太后,姚姑娘是喜脉。”她老实回答。 大殿中气氛一时凝窒。 太后与惠帝的面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太后拧了拧眉心,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二人也尽早回去吧。” 母子二人显然是还有话要商议。 陆惜月与萧云珩迅速离开。 太后声色沉沉:“皇帝,老三的孩子,你要做何打算?” 殿内的宫人被遣了个干净,只余下心腹嬷嬷与内侍周潍和姚心语。 这好歹也是皇家的第一个孙儿。 惠帝此刻也拿不准该如何处置。 老三已然被他放弃,姚相近来倒是老实,毕竟是他一直器重的臣子,姚心语还曾是她的儿媳,也因此,这个孩子他更要慎重处置。 看出惠帝的为难,太后深深叹口气:“不如这样,她暂时就跟着哀家,对外就不要公布缘由了,免得引起纷乱。” 要是让那些大臣知道老三有后,又要蠢蠢欲动的不安稳。 惠帝了然,“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姚心语便这么被安排在宫里。 宫宴上散去的众人与陆惜月之前一样,疑惑重重,不少人出了宫便让人暗查姚心语的事。 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京城里,只要与权贵挂上钩的,又有哪个是真的没有半点关系的。 何况姚心语曾与三皇子是夫妻。 回到王府,夜已经深了,陆惜月却睡意全无。 她知道姚心语要做什么了。 之前她还在想,她想要的是那个位置,可和姬无痕和离之后,她又该选谁来支撑自己有个正当的名声,现在她知道了。 姚心语这是玩儿的一手去父留子。 一个是由自己血脉孕育长大的孩子,自然要比一个成年人高控制的多。 “再有三个多月就是青鸟卫择主了,她到时要如何收场?” 不论姚心语用什么手段,还是吃了什么辅助有孕的药,在陆惜月看来,现在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青鸟卫择主,十三个人选里只有一个人能生。 姚心语这个时候查出有孕,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萧云珩轻拍她后背,安抚:“若是她死在青鸟卫择主的比试之中,你也算是少了一个对手,何必担心这个。” “我不是担心她,我只是觉得奇怪。” 她有时候都搞不明白女主的脑回路。 每次她都以为姚心语身前的路是断崖,可她总能另给自己铺出一条让人意想不到的路出来。 “既然想不出,就等等看。”萧云珩握住她的手,不经意把人往床边带。 陆惜月走到床榻处,余光瞥见对方眼中野狼一般的兴味,顿时停下了脚步。 她瞪了青年一眼,没好气道:“睡觉。” 后者歪了歪头,俊脸上扬起一抹笑:“现在还早。” “不早了,我要睡觉。”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某人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 唇齿厮磨,气息暧昧,不过萧云珩到底是没舍得做些什么。 前两日是太频繁了,顾念着她身体,最后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亲,然后盖着被子纯睡觉。 端午过后两日,便是宁安侯府大姑娘秦知嫣与国子监祭酒家大公子的大喜之日。 京城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大喜事了,是以,大清早,从宁安侯府到国子监祭酒家的路两旁早早的就等满了人。 这样的勋贵人家姑娘出门必然会撒喜糖喜钱,得了喜钱的百姓自然也就会说喜话,也算是添个彩头。 然而,等到太阳升起,等到迎亲的队伍过去半个时辰,都快过了吉时,也不见有迎亲队伍归来。 就在众人好奇着迎亲队伍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色喜服的俊秀新郎官领着队伍归来,众人正准备喊喜话,这才发现迎亲队伍里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喜色。 耷眉臊眼的,就差没把晦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仅如此,连吹啰打鼓的都不动了。 若不是这队伍里的人都穿着大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丧仪队。 “这怎么回事儿啊,接亲队伍怎么耷丧个脸。”看着像是死了人的。 人群里爆发出不小的疑惑,不多时,就有人惊呼:“听说了吗,新娘子逃婚啦。” “什么,逃婚了,是不是真的,难怪新郎官这模样。” “为什么逃婚啊,新郎官这么俊,秦大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 “咋的,你们难道忘了,秦大姑娘从前心心念念的,可是小宁王!” “宁王和宁王妃感情多好,宁王妃又心地善良,她怎么还不死心呢。” 自从陆惜月开设女子学堂的事情传扬出去之后,有猜测踏着女子学堂目的的,但只要她把这女子学堂创办出来,在百姓心中她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晓得成天在街上抓好看小郎君调戏的。 第396章 这简直是坑娘 宁安侯府上下气氛死寂一片,毫无半点家中嫁女的喜色。 宁安侯夫人坐在高座上,一身紫红色的锦绣华服,此刻正拿着帕子抹眼泪。 宁安侯沉着一张脸,听着她的哭声,越发烦躁:“别哭了,这丫头都是让你惯出来的,竟然能够做逃婚这种事来,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宁安侯夫人张口就反驳:“若不是侯爷给嫣儿定的亲事她不如意,她又怎么会做出逃婚这种事!” 宁安侯一怔,怒意瞬间被挑起:“你还好意思说,这个逆女先前做了多少丢人现眼的事?” “我……” “事情都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了,怎么,你还要进宫当着圣上的面儿反驳不成?” 宁安侯夫人反驳不成,最后又伏下头,接着哭起来。 很快,侍卫将伺候秦知嫣的近身侍女带了过来。 盯着侍女,宁安侯目光锐利,寒声质问:“说,姑娘在哪儿?” 侍女目光躲闪,忙低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去了哪儿?” “不知,来人,上刑?”宁安侯没有那么多耐心。 这门亲事可以说是在惠帝的意思下才订下的,眼下这个不知好歹的逆女跑了,不仅害的整个侯府成了笑话,连带着国子监祭酒家那边也过不去,甚至可能会被惠帝怪罪。 此时此刻,宁安侯就恨不得将秦知嫣捉回来活剐了一层皮。 她这是要害的整个侯府为之遭殃! 婢女一惊,没想到平日里最和善的侯爷竟然一言不合就要上刑,不由的慌了。 “侯爷,奴婢真的不知道,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奴婢怎么会知道大姑娘在哪儿呢?” 两名侍卫将她架起,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按在了长凳上。 看着身后小厮递过来足足有手腕厚的木板,侍女面露惊恐:“夫人,夫人你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大姑娘在哪儿啊,夫人——啊!” 板子重重的落在侍女身上,一下一下,伴随着侍女痛苦不堪的尖叫声。 一众下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要不说大姑娘真是胡闹,害的他们累死累活这么久赏钱拿不到也就算了,还要挨罚。 宁安侯夫人回头瞥了侍女一眼,心有不忍,想开口说情,视线触及宁安侯阴测测的目光到底是没有开口。 她捂着帕子,闭了闭眼。 侍女一颗心入坠冰窖,怎么也没想到宁安侯夫人会不管不顾。 这可和姑娘说好的不一样。 五个板子下去,她倒是感觉不到疼痛了,连带着下身都感觉不到了。 侍卫是宁安侯的人,下手极重,没有留半分情面。 宁安侯一双眸子冷的吓人。 “说,姑娘去哪儿了?” 侍女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许久过后,已经气若游丝:“奴婢,奴婢说……” 宁安侯夫人骤然抬头,一双手将帕子攥的紧紧,死死盯着侍女。 侍女显然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她恍若未察,堪堪抬头看向面若寒霜的宁安侯:“姑娘,姑娘在城东繁街东头买下了一处宅子,此刻正在那宅子里。” “第几户人家?”宁安侯没有丝毫惊讶。 “从东数起,第三户人家。” 宁安侯了然,对侍卫使了眼神。 侍卫领命,当即带着一队人往街头东去了。 宅子爱你不算大,侍卫带着人很快将门一脚踹开,然而,等他们闯进内屋时,只剩下破开的窗户还有一屋仓促收拾行李的狼藉。 “人呢?” 镜头的侍卫拧眉,走到窗口,院子里的草丛有人踩过的痕迹,可院子就这么大小,围墙又有好几丈高,哪怕是成年男子,也需得身手矫健的人才能在这瞬息之内迅速翻墙出去。 秦知嫣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到处找找吧,说不定还在院子里。” 几人分散开来,很快将这一方小宅院搜了个底朝天,偏偏就是没见到人。 等人走了,厨房里,堆放着满满大米的米缸里,秦知嫣猛然冒头出来,深吸口气,将收拾好的包袱和金银砸在桌上。 她就知道那个贱丫头靠不住,所以早早做足了准备。 她走到窗口,确认侍卫已经离开,这才敢从厨房出去。 院子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这个地方显然不等再待下去,侯府她也回不去了。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和国子监祭酒家的木头成亲的,哪怕做不回侯府的姑娘,她也绝不会妥协。 带着所有的行礼转到后院,她也顾不得身份尊贵,径直从狗洞中钻了进去。 没找到人的宁安侯府又爆发了一场争执。 宁安侯从宁安侯夫人心腹的口中得知,秦知嫣筹谋逃婚的事,宁安侯夫人竟然知情! 一怒之下,宁安侯狠狠甩开宁安侯夫人求情的手,望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妻子,许久才下定决心:“我回写一封休书给你,你我就这样吧。” “什,什么?”宁安侯夫人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 一屋下人更是屏息凝神。 天啊,侯爷竟然要休妻! “我与你夫妻二十多年,你竟然要休了我,你有没有心啊,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就这么待我?” 她发了疯似的对着宁安侯又打又踢,似乎这样就能发泄完心中的怨气。 宁安侯就这么任他打骂,直到她发了狂,往他脸上抓,才钳住她的双手。 即便如此,宁安侯脸上还是被抓出了两道血痕。 宁安侯终究还是和宁安侯夫人和离了。 这事儿压不住,很快闹到了惠帝面前。 很快,惠帝就判了宁安侯罚没三年俸禄,且誓必要找到秦知嫣。 宁安侯自觉对不住国子监祭酒,将给秦知嫣准备的嫁妆赔付了一半过去。 国子监祭酒家得了银子,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他们家本就对这婚事不算满意,秦知嫣闹出的事可以说家喻户晓,娶这样的儿媳妇进门,无外乎多添事端。 谁让对方是侯府,后头还有陛下的意思。 若是能得侯府的助力,和惠帝的一点愧疚同情,可比普通人二十年的努力还要有用。 陆惜月听说这件事时,宁安侯夫人已经坐上回娘家的马车了。 “秦家的姑娘啊,真是太不懂事了儿。”陆母在旁随口评议一句。 陆惜月笑笑。 扔家坑爹,她这简直是坑娘。 第397章 宁王妃她人美心善 因为秦知嫣逃婚的事,宁安侯府迅速成为了京城舆论的漩涡中心。 陆惜月估摸着,这件事至少得被百姓们说三四天了。 转眼又是一日,女子学堂终于修葺好了,陆惜月与萧云珩检查后给工匠付了银子,随后开始采买学堂里需要的东西。 笔墨纸砚是学生们必不可缺的东西,桌案什么的先前就已经开始去让人打造,过两日也该送来了。 剩下的,就是学生宿舍里的被褥床铺之类,还有她在后院开辟出的一道专门用来存放各种书籍的书阁。 除此之外,还有给学堂做菜的也需要人手。 现在她那边已经准许了大概三十多名姑娘入学,等到第一批姑娘结业之后,陆惜月相信,前来报名的人必然会越来越多。 一辆辆采办完的马车从学堂的后院驶了进去,镜一当起了指挥人员,有条不紊的开始给手下人指派任务。 学堂的名字她让萧云珩想了个听着就很有文化的字——云林书院。 乍一听上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略一琢磨就会明白其中的寓意。 她希望前来学堂念书的姑娘们不要被这世间的繁文缛节束缚,像这湛蓝天际下的云彩,自由随性,像茂密山林家高耸入云的林木,不必依靠别人,就能给自己撑起一片天。 简单却又不简单。 等到学堂收拾好,已经是两日之后了,许多来报名的姑娘已经接收到她分发出去前来入学的信笺,等在院子后头领取属于自己的衣裳和包袱 她给每个姑娘都订制了三套衣服,正适合这个时节穿,等到秋天,学堂还会分发秋衣,至于包袱里则是每个人需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籍。 这些日子她也没闲下来,连夜找人去弄了些教材来,多数是取自于别的学堂里,至于专业课就要她和旁人自己撰写了。 撰写完还要分开检查两次,免得有错漏的地方,到时候误人子弟就不好了。 等到一群小姑娘欢欢喜喜领了衣服包袱,在窦嬷嬷的安排下去到了属于自己的宿舍,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这位窦嬷嬷也不算闲人,乃是赵品谦娘亲的心腹,先前因为赵品谦的事一直在外头避难,几个月前才被找回来。 她和阿水都是难得对赵品谦忠心不二,不离不弃的人。 尤其是她年轻时候,还帮着赵品谦的母亲管理几家铺子,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学堂里先生不多,窦嬷嬷一边掌管了这些内务事,一边还兼了教那些小姑娘算账看账本的课程。 人才尽用吗。 赵品谦将人送过来也是这个目的。 除却窦嬷嬷,纪晚姑娘,还有一位姓简的女大夫前来任职,再有就是两位教读书写字的女先生,是赵品谦花了高价从别的私塾里挖过来的,而且还不是京城本地人。 好在学堂有专门给先生们开辟出的院子,也不愁没地方住。 学生们与先生们住的地方隔了一道墙,出了月门往东走是书阁,往西走是前厅,读书写字的地方,再往南边儿去就是上专业课的地方了。 三十多个姑娘里,只寥寥几个姑娘识得不少字,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若不是看着结业了有银子拿,他们的家里人也不会舍弃少了个劳动力把人往这儿送。 出于安全考虑,陆惜月还在院子围墙上糊上了新泥,把碎瓷片扎了上去,这样就能防止有图谋不轨的人到翻墙作乱。 从前在学校念书时不理解学校的行为,如今自己开设了学堂,才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学生们跑出去,还能更好的防止那些坏人。 当然了,真要遇上个高手,这个也拦不住,镜一手下的暗卫里不乏有闲着的,安排两个在东西两头,便能放心了。 学堂开课第一天,陆惜月乘车来此查看情况。 萧云珩自然是要跟来的。 可女子学堂里从教书先生到学生再到做到的师傅,都是妇人,他不方便进去,便留在了门口。 眼睁睁看着陆惜月一个人进去,萧云珩心有不安,叮嘱了好多话才放人。 等人进去了,他看向玄丰:“立刻去找一位身手不凡的女护卫过来。” 不论是他,还是镜一玄丰,都是男子,许多地方不便出入。 要是有歹人循着这个机会对她下手,他们防不住。 玄丰看了萧云珩一眼,不为所动,“我要在这里等王妃出来。” 他不是宁王的手下,主子让他来这儿,就是保护陆姑娘的。 也就是说,他只认陆惜月的安全。 萧云珩冷冷瞥了他一眼,“若是出事了,你不会比我快。” 玄丰愣了下,随即沉默。 他说的并无道理。 当初在去往雁南的路上,他就已经领教过萧云珩的身手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消失在原地。 找一个女护卫过来,的确能在更大程度上,保护陆姑娘的安全。 学堂里,陆惜月的到来给一群小姑娘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早就听说云林书院是宁王妃创办的,家里头的热度也三到四次叮嘱过了,见到贵人千万要小心,不能冲撞了,再加上从前在大人们口中听到的传言,对于这位从未见过的宁王妃,小姑娘们是存了满心的好奇的。 毕竟都是八九岁出头,大一些也才十二三,性子欢脱,又对世事充满好奇的年纪,一听说贵人来了,连教书先生让他们写自己的名字都给忘了,纷纷探出脑袋往窗口瞧。 穿着一身碧蓝衣裙的女子在窦嬷嬷的带领下来到了长廊下。 屋子里,小姑娘们眨巴着眼睛,齐齐惊呼出声。 “王妃娘娘可真好看!” 从前只听说过这位娘娘行事怎么怎么过分,现如今人们也直说她做生意如何厉害,人变化多大,却从未提过,这位几乎谣言中扎根的贵人竟然这么美貌。 “她好像画里的仙女啊,我听哥哥说,天上的仙女就是特别好看,还特别善心呢。” “我阿娘也说过呢。” 一群小姑娘捧着脸,眼睛里几乎要往外冒星星。 如此美貌出众的贵人,给出钱给她们制新衣服,又免费让她们念书学手艺,不是仙女是什么呀。 第398章 她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看到陆惜月,上课的杜先生没有理会,来此之前,陆惜月就已经同她们说过,在书院里,没有什么王妃,她只是书院的院长。 “咳咳,都在看什么呢,名字都会写了么?”杜先生请轻咳一声,将小姑娘们的思绪拉回了课堂上。 “你们要知道,你们能在这里读书,是几辈子挣来的福气,能赶上这个好时候,既然来了,就要珍惜,否则,等结业考试不合格,是没有办法留在院长的铺子里做活的。” 威胁不算是很好的手段,但是有用。 课下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姑娘,她们也很清楚,身为女子,能来这里念书的机会有宝贵。 “既然来了,就要珍惜机会,认真学,好好学,要让世人知道,我们姑娘家,也是有本事的。” 杜先生字字铿锵,落在小姑娘们的心里,仿佛烙印一般,令人久不能忘。 她们很快就将心思放回放回到书本上。 看着卯足了学习劲儿的姑娘们,陆惜月不由生出一种“欣慰”感。 这一节课结束,过了四分之一柱香时间后,便是纪晚的课。 有些这些姑娘们字都认不全,她也只能先教她们写字。 等一节课结束了,几个教书先生来到教书屋前头,重新开辟出接待宾客的地方。 陆惜月正等在这里。 “院长,如今姑娘们字都认不全,只怕两个月后,无法顺利结业。” 云林书院教书传授学问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让这些姑娘家门学一门手艺,可以更自由的生活,算是培养的职业生。 陆惜月观察了半天,也发现了这一情况。 “依照你们看,要多久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杜先生开口道:“随口将字认的差不多,还会自己写,少说要三个月。” 另外几人点头。 陆惜月抿了抿唇,这就有些难办了。 当初和这些小姑娘的家里人说好的,两个月时间,要是延长的话,只怕不好说。 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 “那就通知这些学生,延长到四个月结业,这样一来,还能有些富余,另外,学的手艺也能更精细一些。” 这也只是针对学习看账做生意,写话本子这类的专业,学医的专业,说好的是三年。 这还是满打满算精减过的。 也正是因为时间长,是以才没人来报这一行。 “可是这样的话,如何与学生的家里人解释?”纪晚不解。 这些人家里可是要靠着她们学手艺挣钱的。 陆惜月淡定一笑:“这个好说,到时候给姑娘们进行考试,考试合格的便有奖励可以拿,到时候,她们对家里人就可以有交代了。” 不过是要钱,给她们就是了。 事情说完,几人就散开了。 窦嬷嬷陪着陆惜月出门,一路上犹豫好几回,正要开口,伸手传来纪晚的声音。 “院长,院长。” “怎么?”陆惜月驻足等了她一会儿。 “窦嬷嬷好。”纪晚追上来,对着她打了个招呼,才道:“有个事儿,就是你方才说,要给考试合格的姑娘们奖励,我觉得,有些不妥。” 陆惜月扬了扬眉,笑道:“哪里不妥。” “你给这些孩子的奖励无非就是银子,对吗?”纪晚抬头问。 “是银子。”陆惜月点头。 “院长你也知道她们的家里人是什么态度,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不喜欢自家的姑娘,也有许多人家是在意的,可是在意,也不代表,她们会任由这些姑娘自己收着这些银子。” “最后她们奖励赚回去的银子,还是到了她们家里人的手里,久而久之,她们就会成为家里的赚钱工具。” 一旁的窦嬷嬷听她说完,跟着点点头。 她方才也是想说这个。 “等她们大了,只怕是无法摆脱这样的困境。”纪晚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掩藏着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事,她早就经历过了。 “你说的不错,这里的多数姑娘是被家人抱着可以为家里赚钱的心思来的,也正是因此,她们拿不到银子,就不会让这些姑娘继续念书了。” 她所做的,不过是用银子来换取姑娘们读书的机会。 纪晚知道她是善心,却也不免不忿:“可是长此以往下去,那些人势必会……”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姑娘们才多大,她们没有能力,甚至没有机会来摆脱家里的控制。” 其实说是控制,有些过了。 这里的不少姑娘家,还是挺受家里重视的。 “只有等她们成长起来,思想完全,明白什么是非,明白家长里短什么时候可断,有能力去解决这些事的时候,才能够摆脱这些。 我不过是施以援手,让她们有成长的机会,即便我是皇亲国戚,也没有办法干涉这些人的家事,真正能帮她们的,只有自己。” 真正能替女子平这世间不公的,也只有女子。 纪晚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她说的这些事,是她之前不曾想到的。 不可否认的是,她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许久,她才回了什,眼里的疑惑化为笑意:“受教了。” 此时此刻,纪晚好像有些明白她创造云林书院的目的了。 她想,宁王妃在布一个局,一个很大的局。 少女视线微动,眼底有光影浮动,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崇敬。 窦嬷嬷亦然被她的一番话震惊。 送二人到门口,陆惜月看到了一个认识却不算熟悉的人。 七皇子姬津瑜? 她有些疑惑的出了书院大门。 萧云珩与姬津瑜一人占了书院的东西两边,萧云珩身后的是豪华宽敞的马车,姬津瑜身边则是七八个护卫。 阵仗看着不小。 见她出来,萧云珩立刻迎上去。 姬津瑜也抬脚过来。 陆惜月正好奇着,就见对方越过了自己,越过了窦嬷嬷,停在了她书院新聘的教书先生,纪晚身前。 “如何,第一天做先生,有没有很累?”这么说着,姬津瑜顺手从护卫手里取来新买的点心递过去,“尝尝新出的点心,先垫垫肚子,我已经让府上人做好了菜,都是爱吃的。” 第399章 金屋藏的是纪晚 “也不知道你这小丫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好端端的在府里有福给你享着,非要出来受罪。”顺着,姬津瑜飞睨了陆惜月一眼,似乎深藏怨念。 纪晚有些尴尬。 再看看周围人投射来的惊疑目光,更尴尬了。 “胡说什么呢,这儿这么多人,你可别说了。”她脸皮薄,这么下来便红了脸,“不好意思啊,院长,七殿下就是心直口快,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惜月笑笑:“没事。” 萧云珩冷冷道:“七殿下最近风头正盛,最好不要再外停留太久,免得惹人非议。” 当着他的面儿瞪他媳妇儿,萧云珩自然没好气。 姬津瑜嘴角一抽,顿时明白了他口中说的什么。 先前那些大臣说他烂泥扶不上墙,现在看来,不免这小子的手笔。 说起啦,他们还是堂兄弟的关系。 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宁王……” “殿下。” 话才说两个字,纪晚便紧紧攥住他衣袖,捏着他手腕将他的话堵住。 “我们该回去了。” 姬津瑜皱眉。 纪晚使劲儿给他使眼色。 姬津瑜无奈:“那就先回去吧。” 纪晚松了口气,立刻向陆惜月招招手:“院长,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等姬津瑜一行人离开,陆惜月才转过头来,轻轻笑了:“真没想到,从前一直听说七皇子金屋藏娇,没想到,藏的竟然是纪晚。” 萧云珩随口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倒是半点儿不知晓。 姬津瑜将纪晚藏的很好。 想来连手眼通天的惠帝陛下都不曾知晓,他府上有这么一位在意的人。 这件事陆惜月并非是从原剧情里看到的,原剧情里,姬津瑜就是个不重要的配角,前期后期出现的很少,因为对皇权的不在意,保他自由潇洒活到了最后。 “是大哥告诉我的。” “赵品谦?”萧云珩扬了扬眉。 二人并肩坐上了马车。 “是啊,七皇子不名下不是有几家铺子么,会与大哥的天下商行合作,这一来二去的,就听了一耳朵吧。” 萧云珩了然。 七皇子的家事,他并不在意。 只要他别来讨嫌就成。 与此同时,回七皇子府的马车上,纪晚双手环胸,不理会身旁青年讨好的笑脸,脸对着窗口,独自生闷气。 “我的好姑娘,别生气了,我又没说什么,是宁王先动口在先,你不能让我受了委屈不能说,还要生我的气啊?” 马车并不隔音,这么一番话轻松就落入周围护卫的耳朵里。 几人面面相觑,并无惊讶,显然习以为常。 若是有外人在,简单这一幕,听到这些话必然要惊掉下巴。 堂堂七皇子,尊贵无比,就算不求上进,也是陛下的儿子,尊贵的殿下。 此时此刻竟坐在少女身旁,一句一句说着讨好的话,连看她的眼神都小心翼翼的。 “好姑娘,纪姑娘,你就别生气了吧。” 说了一路好话,少女神情总算有些松动。 “你刚刚怎么能那样对院长说话?”她转过头,脸颊鼓囊囊,是还生着气呢。 姬津瑜一脸无辜:“我也没什么啊?” 纪晚沉着脸:“我都看见了,你瞪了院长一眼,你凭什么瞪人家啊。” 姬津瑜还不知道,方才在书院的一场谈话,纪晚已经彻底被陆惜月给征服。 对于这个于自己年纪差不多,从小到大一直特立独行,令人无法不吃惊的少女,纪晚心里只剩下佩服。 从前她一个人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还是在流放的时候就开始的,纪晚就好奇过,宁王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如今见过了,了解了,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姑娘不像属于这里的人。 无论是她的想法,她的行为,还是她言谈举止间的形容气度。 无一不令人折服。 姬津瑜看到心上人眼底生出的异样情绪,是浓烈且炙热的崇敬之情。 他垮下了脸:“我就看了她一眼也不行吗,怎么就成了瞪了?” 顶多……就是有些怨念罢了。 每天白日里连未来媳妇儿都瞧见,还得等到晚上,他有点怨念怎么了? “你还狡辩,我分明看到了,我告诉你啊,你日后对院长尊敬一些,她是一个好人。” 特别特别好的人。 好人——陆惜月? 姬津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把俊美少年朗堵在巷子口不让出的画面。 他深吸口气,不明白自家姑娘好端端的,怎么被陆惜月迷了魂了。 不过他知道一个道理。 不能犟,犟了给人惹生气,还不得自己哄。 他服了软,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日后一定听你的,对你们院长尊敬有礼。” 大不了以后不去书院门口,离书院两步远好了。 纪晚这才满意了。 纪晚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上一瞬还绷着张清秀的脸,下一瞬已然笑弯了眉眼。 姬津瑜不解:“你不就见了她两回,怎么把她当神仙似的敬着。” 连瞪一眼都不行了。 “你不知道,院长这个人啊,看起来风流不羁,像个浪荡子,其实啊,这都是表象,不然的话,她是怎么做出如今的产业来的。” 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宁王妃的生意做的多好,连天下商行的赵家主都认她为义妹了呢。 听到这话,姬津瑜没再问。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小丫头现在真是被陆惜月迷了眼了。 那日去应聘回来之后,就一直夸陆惜月人长的好,待人也好。 觑了眼小姑娘几乎要冒星光的眼睛,姬津瑜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把她在书院任职的事儿给搅黄了。 和宁王府扯上关系,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转日,方莹带着他的夫君回到了京城。 萧云珩陪着陆惜月到城门口去迎了人,谁知竟在城门口遇到了赵品谦。 “大哥来此做什么?” 这时候,他不是正忙么。 赵品谦迎面过来,笑道:“我也正要问你呢,我是来接人的,你呢?” “我也是来接人的。” 二人沉默了一瞬,随即不约而同开口:“你接的是谁?” 赵品谦率先开口:“我家表兄与她的新婚妻子回京,我来接她们。” 第400章 表现不错,可以给个奖励 “大哥,你家表兄的新婚妻子是不是姓方,叫方莹啊。”陆惜月轻笑。 赵品谦诧异了瞬,反应过来。 “你们认识啊。” 这可真是赶巧了,兜兜转转,这是成了亲戚。 “我与方莹是朋友,她帮过我不少忙。” 在岭南,被纪家母子俩设计揽下所有做点心材料的时候,方莹可是不计代价,给她送了不少东西。 还有方莹的闺中密友。 话说着,前方一辆七八人的车队慢慢驶入了视线。 马车上下来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眉眼俊郎,身姿不凡,仔细看了对方的容貌是与赵品谦有两分相似的。 “二哥,许久不见了。”赵品谦上前与之打招呼。 “是很久不见了。”齐徽一边同他打招呼,一边伸手搀扶车里的人,“阿莹,慢一些。” 女子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相较一年多前,方莹无论是脸色还是神态都要好许多。 都说女子过的幸不幸福,只要看她婚后神态就知道了。 陆惜月见方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位齐徽表哥对她一定是很好的。 这样的时代里,他能不顾旁人目光毅然决然开取了她一个成过亲的女子,显然真的喜欢方莹。 陆惜月真心替她高兴。 这边赵品谦才与方莹打过招呼,她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陆惜月。 “陆姑娘!” 她松开齐徽的手,提起裙摆就走过去。 陆惜月伸手迎着她握过来的手,笑道:“许久不见了,现在不能叫你方姑娘了,得叫你齐夫人了。” “陆姑娘就知道打趣我,哦不对不对。”方莹看到她身边的萧云珩,立刻改口:“如今,得叫你宁王妃了。” “哪儿那么多规矩啊,你要是这么叫我,我可就走了。” 方莹想了想,温声道:“那我叫你惜月吧,显的亲切些。” 陆惜月还未开口应下,赵品谦便与齐徽走了过来。 他摇着折扇,笑意轻浅:“嫂嫂可以这么叫,不过她啊,该随我这个大哥,叫你一声嫂嫂才对,来,妹子,叫人。” “是,见过嫂嫂,齐……表哥。” 她本想叫齐公子,触及赵品谦的目光,还是随着他一起叫了。 “妹夫。”赵品谦扬了扬下巴。 “见过表嫂,见过表哥。”萧云珩倒是乐意的很。 让他随着阿月叫,无疑是承认了他与阿月的关系,萧云珩自然也巴不得更多人知道他与陆惜月是夫妻关系。 也好叫走非分之想的人断了那些心思。 陆惜月要是知道萧云珩的想法,必然要好好笑上两句。 她这个名声,哪儿有人能看上自己啊。 几人可没在城门口寒暄,径直去了赵家府上。 方莹还是快到京城的时候,才知道陆惜月与赵品谦是结拜的关系。 当时还与齐徽笑说,日后她与陆惜月就是一家人了。 齐徽的母亲是赵品谦母亲的妹妹,曾经也是京城人士,后来随着夫君去了别处住,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她身体又不好,在赵品谦母亲去世没多久之后,便也跟着去了。 齐徽幼年时曾在赵家住过一段日子,与赵品谦感情深厚。 他出事那段日子,齐徽还来亲自找过人。 不过由于齐家情况复杂,赵品谦怕连累他,就躲了起来。 齐家是北边儿开镖局生意的,家里还有两个庶弟争夺家产。 方莹喜欢安稳的生活,开镖局走镖太不安全。齐徽便想,家里的生意放手给两位弟弟去争,他带着自己的私产回到京城,这里是她母亲生长的地方。 他想在这里,与爱人白头偕老。 听他们闲聊,陆惜月才知道,齐徽看起来是个斯文清贵的公子,没想到竟是镖局里的一等镖师,许多老师傅与他动手都讨不到好处。 不过如今方莹与赵家的关系,善堂的事就不好请她帮忙了。 方莹喝了口热茶,才道:“这一路上啊,听说了你与王爷的不少事儿,真是心惊胆战的,原来京城勋贵人家的日子这样危险。” “还好吧,应付的来。” “王爷他待你还好吧,我见他眼睛都不舍得从你身上移开呢。”方莹眼神一抬,带着揶揄的语气示意他看另一个方向。 萧云珩并未参与到齐徽与赵品谦的话题中去,也没来打搅她和方莹的谈话。 静静坐在一旁,端着杯热茶也没喝,眼神时不时的往陆惜月身上落。 乍一看,像是人贩子生怕到手的货物给人偷去了。 陆惜月循着她视线转过头,正巧与青年淡然的目光对上。 那一瞬间,青年眼中深潭一般平静的迹象被打破,仿佛揉碎了春风,一点点铺上去,温柔的不行。 陆惜月心里莫名有种甜滋滋的感觉。 …… 回到王府,吃完晚膳,陆惜月洗漱过后,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件新的亵衣。 屏风后,萧云珩还在洗漱。 她拦下了镜一添水的活儿,自己提着水壶过去。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萧云珩从雾气缭绕中转过头:“怎么是你来添水,镜一呢。” “我让他去休息了呀,怎么,还怕我看啊。” 她走到浴桶边,尽管浴桶很深,水几乎快满出来,她还是能看清男人不着寸缕的身子。 烛火明黄的灯光不断的摇曳,透明的水珠不断从男人颈脖滴落,光影折射下,屋里的气氛逐渐变了味。 陆惜月提着水壶往下倒水,毫不害羞的从上到下把人看个遍。 萧云珩也不在意,就这么由着她看。 直到…… 水珠撩动,少女俯下身,嫣红唇瓣落在他耳边。 “今天表现的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竟然没有反驳大哥的话,乖乖叫了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话落,男人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少女唇瓣的温度落在脸上,那只手浸泡在水里,随着动作荡起了一阵涟漪。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深黑的眼眸染上几分赤色,张口咬住了那双红唇,随后抬手。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陆惜月就这么被他拉进了浴桶里。 夜色撩人,连清冷的月光在这气氛的渲染下似乎都多了几分暧昧绯意,很快躲进了连绵的暗色云层里。 第401章 你就是个女骗子 善堂的事情搁置了下来,陆惜月便将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学怎么飞针这件事上。 萧云珩打了将近三百根银针,请陆母帮她缝了个布包,裁成腰封的样式,就藏在里头,贴着两块不软不硬的布,也能防止扎到自己。 飞针里她都灌了不同效果的药,有迷药,致命的毒药,也有专门用来折磨人的毒药,至于解药,被她藏在了针头的另一边。 剩下没灌药的飞针,被她拿来练习。 院子里长了许多年,枝干粗壮的大柳树上已经被扎出不少的针眼儿来,有大有小,有深有浅。 陆惜月一早起来,挺着个老酸的腰,便开始练习。 先前只是隔着三米远能扎深了,如今隔着五米远,也能堪堪扎进去。 准度够了,还差点儿力道。 练了一个时辰,浑身汗水湿透,又去屋里洗了趟澡。 每天基本上都是这个流程。 几日后,言一回到了京城,待了一则消息回来,萧云珩思量许久,出府寻了五皇子议事。 他走的匆忙,又神色凝重,陆惜月猜测着可能是与他一4直想给国公府翻案的事情有关。 这件事她也想过了,到底是自己占了原主的身子,几年下来什么事儿也不干,未免太说不过去。 陆母还不知道他们夫妻俩的心思,大中午的得了淮安侯夫人的帖子,吃过午饭后便赴约去了。 与此同时,赵品谦派去南疆的商队也带着各种南疆特有菜式的种子回来了。 地早就开垦好了,只等着种子回来就开种。 陆惜月收拾收拾准备出门,看看从南疆带回来的种子。 镜一跟在身后,犹豫再三,开口提醒:“王妃,主子不在,您若是出门,多带两个人吧。” 陆惜月开口想说不用,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就不要让萧云珩操心了,便同意了镜一的提议。 知道她不想张扬,镜一指派了六个人乔装打扮,暗中跟随。 从王府到赵府需要经过繁街,再过两个路口。 天不算热,还吹着凉风,大街上人还是挺多的。 坐在轿子里,马车兜兜转转出了繁街街头,被围在一处的人群拦住了去路。 镜一站起来,略打量了一下前方的情况。 人群中间,一个模样端正的年轻姑娘家正与卖首饰的摊贩争执。 “这根簪子分明是从你这儿买的,你口口声声说是银制的,结果根本就不是银制的,就是裹了银水的铁,快点赔钱,否则我就报官了。” 摊主一脸无辜:“我说姑娘,看你穿的体面,也是个斯文人,怎么还讹人呢,你说这簪子是从我这儿买的,你有证据么,我这儿压根就没卖过这款式?” 他指着女子手中举起来断了两截的发簪道:“再说了,你这都是不时兴的样式了,我这开年都不卖这种的了。” 年轻女子被他说的红了脸:“我哪儿知道时兴不时兴啊,你这人怎么这样,今早我就是从你这儿买的,怎么不承认呢,又不要多少钱,你把我买簪子的钱退给我就成了。” “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胡搅蛮缠的,平白无故的我为啥退钱给你啊。” 小贩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儿。 女子听她这么说,忽然红了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大家伙儿来评评理,我一个平凡出身的姑娘家,攒钱买个首饰不容易,可这小贩儿他,他卖假货。” “你说谁卖假货呢,说话要讲证据。” “这就是证据。”女子将簪子往前拿给众人看。 小贩直接“呸”了她一口,“我还说这是你专门拿了假讹人呢,你就是个女骗子呢。” 周遭的人听她说一句,又听小贩儿说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女子又闹腾起来,发了疯似的往地上一坐,哭喊着要小贩儿赔钱。 小贩儿哪儿能承认啊。 镜一嘴角抽了抽,属实没想到出趟门会遇见这种情况。 陆惜月也听了个大概。 不过这种闲事她懒得管。 镜一跳下车,高声道:“诸位让一让,好叫我们家马车过去了。” 百姓一看这豪华大马车,就知道对方身份不凡,当即让出了一条路来。 然而,那女子却是眼睛一亮,直接往马车上扑。 镜一眼睛一眯,抬脚就要踹。 女子眼尖,到底是刹住了脚,与镜一保持着一段距离后,往地上一跪。 “贵人你给评评理,这小贩儿卖假货给我,这不是欺负我一个姑娘家没人撑腰吗?” 她抹着泪,看起来十分可怜。 小贩儿冷眼瞧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 “我家主人不管这些事,要告状,你该去顺天府。” 年轻女子神色一僵,很快回过神道:“可这样的小事如何去打搅顺天府的大人,我,我知道你是宁王妃,你不是最心善,还创办了云林书院,专供女子上学么,为何不能帮帮我?” 镜一:“……” 陆惜月:“……” 青天白日的,她好端端的坐在马车里,脸都没露呢,还能被道德绑架。 “难不成,王妃做的这些事都是假象,只是为了迎合世人不成?”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瞪大了眼。 小贩儿更是后退一步。 这人可和他没半分钱关系。 “放肆。”镜一沉下脸,“非议皇亲国戚,可是死罪。” “我这怎么能是非议,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怎么,难道是被我说中了,是以这位大人才如此愤怒?” 年轻女子却不依不饶。 镜一的手已然按在了腰间配剑上。 陆惜月算是听出来了,这女子十有八九是冲自己来的,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不会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这么呛当朝王妃,还这么咄咄逼人。 这是要干嘛? 她这人向来不怕事儿。 “既然你说这位店家卖你的东西是假货,你可有证据证明,东西是从他手里买的?” 隔着一层车帘布,少女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贩儿一听,瞬间挺直了腰板。 他就不信,这女骗子能有证据。 年轻女子低头拭泪,眼底闪过一道阴毒的光,“民女自然是有证据的,否则我也不会乱说。” 第402章 智商不高的倒霉蛋 “你不要瞎说啊,你怎么可能有证据呢?”小贩儿瞪大眼。 年轻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竟不带一丝温度。 小贩儿被她的眼神吓到了,想说的话霎时间被堵在了嗓子眼儿。 “我的证据,就在这簪子了,不信的话,请王妃一看就知。” “不可能。”回过神的小贩儿摇头,“你这个女骗子,王妃娘娘,你可千万不能信她的话,这人就是个骗子,来讹钱的。” 年轻女子却没理,径直往前去。 小贩儿迫切的想知道她口中说的证据是什么,清者自清不错,就怕别人手里有墨汁儿啊。 “哎,你就让她说是什么证据吗,这么着急,莫不是心虚了。” “就是,我看啊,这姑娘八成说的是真的,不然他先前那么嚣张,再看现在。” 议论声逐渐大了。 毕竟一个可怜兮兮还声称自己有证据的姑娘家与一个着急忙慌上前拦人的街头小贩儿,两相比较之下,就能看出个究竟了。 小贩儿张口想给说这话的人一人啐一口唾沫,转念一想贵人还在,到底是忍住了。 “行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女骗子能有什么证据?”他松开手,任由年轻女子往前去了。 镜一把人拦了下来,伸手:“给我吧。” 女子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只怕大人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呢。” 镜一眯了眯眸子,显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陆惜月听着凑近的女子发出的声音,忽而笑了笑:“镜一,让她过来。” 镜一不好违背她的话,往一旁撤了半步,眼神寸步不移的盯着年轻女子。 只要她有一点异常行为,他便能立刻冲上去。 等到打开车帘,她恭恭敬敬将手中的断簪呈上去,看到马车里的身影略微靠近,低垂的脸勾起一抹笑。 “这是什么证据?”陆惜月随意瞥了断簪一眼,不解问。 年轻女子将其握在一只手里,递过去:“王妃请看……” 见陆惜月真的探头过来,她面上飞快涌出恨意,眼神毒辣的像蛰伏在草丛里的蛇:“你去死吧。” 她飞快从袖口中抽出匕首,抬手就刺了下去。 镜一飞快上前,却不及陆惜月的动作快。 她翻身遏住年轻女子的喉咙,在此之前用早就藏在手心的银针飞进了她的手腕。 匕首“哐当”一声掉在车门槛上,随后又颠落在地。 等众人看清是什么的时候,骤然爆发出惊叫。 “啊,杀人了!” 藏在暗处,乔装过后的暗卫从暗处飞身而出,将四散的人群拦下。 这里面说不定有刺客的同伙。 陆惜月翻身,膝盖顺势抵在了年轻女子的腹部,一只手钳制着她的手,另一只掐住她脖子的手微微用力。 “王妃,你没事儿吧?”镜一掀开门帘,急声询问。 陆惜月微微点头,眼尾笑意轻扬:“陶锦霜,好久不见啊。” “你知道是我?”奋力挣扎不动的年轻女子猛的顿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既然知道,那她方才,就是在耍自己。 明白过来的陶锦霜霎时间气红了眼眶,“陆惜月,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你把我害到这种田地,转头自己风光了,凭什么,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陆惜月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搞搞清楚,现在,我可没害过你,另外,你从前从杀不了我,现在,也不行!” 脸颊上的疼痛似乎让她清醒了不少,陶锦霜停止了咒骂,反而恶狠狠盯着她。 那眼神,好像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就是你害的我,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国公府,我们家怎么会败?” 陆惜月无奈:“八百年前事儿了,还拿来说,就没意思了。” 他们两家算是一体,享受了与国公府当亲戚带来的好处与无尽尊贵,自然要承担代价。 有话说的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重要的是,陶家的覆灭是被牵连,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姬无痕与姚家。 这人怎么就拎不清呢。 “即便是我下了地狱,到了阎王爷那儿,也这么个说法。” 她眼睛猩红,看起来是真的恨极了她。 陆惜月懒得和她争辩,手在她脸上摸了两下,找到一处凸起,随后用力一撕。 “啊!” 尖叫声几乎要贯穿耳膜。 一张完整的脸皮完整落到了她手里。 “人皮面具,你哪儿来的这种东西?” 陶锦霜怎么会与制这种东西的人产生交集? “陆惜月,你的仇人太多了,他们知道我要找的是你,连银子都不要,就把这个东西送给我了。” 陆惜月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的嘲讽:“可惜啊,他们眼神不怎么样,竟然找你来杀我。” “你……” 又是一阵令人不堪入耳的谩骂。 陆惜月直接把人丢给镜一:“带回去,查清楚她都是和什么人接触的。” 镜一应声道是。 “王妃,这些人里,很有可能有同伙。” 陆惜月看向方才的围观群众和被一名暗卫吓的瘫坐在地上的小贩儿。 若说嫌疑,与陶锦霜起争执造成道路阻塞的这位最大。 一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小贩儿慌了:“贵人,我,我是无辜的啊,我都不认识这个女骗子,不,女刺客,贵人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边阻塞造成的动静不小。 陆惜月思来想去,让镜一放人。 “找个人暗中查一查就是。”这小贩儿的首饰摊很久之前就在这儿了,每次她去赵家和回来的路上,多数都能看见。 除非很久之前,陶锦霜就开始布局。 不过按照她的智商来看,可能性不大。 镜一听她的话把人放了,随后让人将陶锦霜五花大绑带回了府上牢房关着。 王府之前是没有牢房的,后来重新修葺时,萧云珩将废弃的柴房改成了牢房,陶锦霜是住进去的第一个倒霉蛋。 “王妃,还去赵府吗?”镜一问。 “去啊,大哥还等着我呢。”她坐回马车上,丝毫没有因为陶锦霜的事而分心。 镜一了然,继续赶车的同时,让手下的兄弟给还在五皇子府上的萧云珩传了话。 第403章 那就杀了吧 得知陆惜月当街遇刺的事,萧云珩撇下五皇子便赶了过来。 王府的马车还没到赵府,他人就已经追上了马车。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今日我不在,为何又要出门?”飞身进了马车,将少女扑了个满怀,萧云珩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伤,才略带责备的开口。 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陆惜月很快调整好心态,双手勾上他的脖子,笑吟吟道:“这不是有事儿才出门的嘛,而且我又没有受伤,今日还实践了一下飞针的技术,说明我这些天真的没有白练。” 盯着眼前漆黑漂亮的眼眸,萧云珩暗暗叹口气,沉声问:“她人在哪儿?” 陶锦霜,他有些印象。 整天对着陆惜月表姐长,表姐短,最后还挟持陆母朝她要银子的白眼儿狼。 “已经让镜一把人送回府上了,我有件事要查清楚。”陆惜月将从陶锦霜脸上撕下的人皮面具拿出来。 “她说,要杀我的人很多,会是谁呢?” 仔细想来,她得罪的人的确不少。 萧云珩深深凝了人皮面具一眼,将人往怀里一带,道:“不论是谁,有我在,都别想伤害你。” 很快到了赵府。 外头,宁王妃当街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眼下时局紧张,风声鹤唳的,这则消息很快传进了惠帝的耳朵里,不多时,倒霉催的负责京城治好的几位大人被传召进宫被训斥了一顿。 人心不安稳,连京城都不太平。 这事儿都出了不知道多少回,可见这些人吃着百姓俸禄,却不干正事儿。 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骂,几位大人出宫时,脸色仍旧差的厉害,几人在心里问候刺杀陆惜月的陶锦霜好几回。 真是天降大锅,这有人要杀宁王妃,他们想拦也拦不住啊。 当天晚上,京城便加强了巡逻戒备,连守城门的侍卫都增加了两倍。 陆惜月与萧云珩回到府上,原以为陆母会来询问陶锦霜的事,没成想她只是来看看她受伤没有,话里行间没有提陶锦霜一个字。 “娘这是彻底被她伤了心了。”望着陆母离开的方向,陆惜月抿了抿唇。 她都不明白,陶锦霜逃都逃走了,又何必要回来杀她一遭,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缘由。 陶锦霜狠心事狠心,却也受不住刑,很快就将她逃走后发生的事情交代了。 “从大牢逃离后,她原本与纪家大郎约定好等他回家拿了银子就离开,没想到纪家大郎竟然杀了纪老太太,她只能一个人逃了,中途她遇上一个年轻公司,本来想着可以骗取对方钱财,没想到年轻公子是人牙子,将她哄骗了,转手就卖给了山匪……” 镜一淡定说着陶锦霜的供词。 陆惜月了然。 陶锦霜即便再不堪,那张脸是真的生的不错。 到了山匪窝她竟被山匪头子给看上了,做了山匪头子的娘子,本来也能过一阵安稳日子,谁知山匪窝里的二当家早就不服气,趁着山匪头子与陶锦霜大婚当天,在酒水里下毒,将山匪头给杀了。 陶锦霜几经波折才跑了出来,没多久就听说她回京后被正了名分,成了宁王妃。 连日来的苦难与折磨令她心里生出强烈的不甘,将所有的不满与恨全部归咎于国公府。 所以她要回来,杀了陆惜月,再杀了陆母。 她要为陶家报仇,为父母报仇,也为自己报仇。 听镜一说完,陆惜月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淡淡的勾唇道:“这么想我死啊,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手的人,竟然还打着为她们报仇的名号来杀自己。 不是疯了是什么。 萧云珩抬手,捧着她脸颊亲了一下:“那就杀了吧。” 镜一识趣的低下头。 陆惜月仰着头,回亲了她一下,在男人微暗的目光下点点头:“那就杀了吧,不过,不能由我们动手。” 萧云珩笑了笑,手扣在她脖子上,加深了这个吻。 镜一还立在厅堂,好在还隔着一道屏风。 他觉得自己应该退出去。 正纠结着,里面的声音停了,男人毫无温度的话音响了起来:“送到顺天府尹府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镜一道了声是,随后脚步飞快,逃离了屋子,临走时,还顺手带了上了门。 屋子里陆惜月搂着萧云珩的脖子,弯唇笑了:“镜一是不是被吓到了。” 萧云珩低头吻她,模糊道:“不用管他。” 陆惜月躲开他凑上来的姿态,神情认真:“说起来,他们也正值好年华,不打算娶个媳妇儿的么?” “那要等他们遇到喜欢的人吧。” 陆惜月想到了镜一那个木头,又想到了另外一块木头言一,随即脑海中又浮现出玄丰那个烂木头。 她摇了摇头,决定不想了。 …… 陶锦霜死了,被顺天府尹执了死刑,在西头的集市上,当街斩首。 刺杀皇亲国戚,本就是死罪,何况她还是逃犯,又正撞上了伤口,顺天府尹这么做,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果然,陶锦霜死后,京城安稳了不少,不仅夜里偷吃寺庙贡品的小贼也没动静儿了,连带着大街小巷里常说闲话的几个汉子都老实许多。 惠帝听着下头的人来报,烦躁许久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京城难得有几天的平静日子。 没等惠帝欣慰多久,广平王忽然上奏,想见一见三皇子。 惠帝盯着奏折,一时无言。 广平王与婉妃,可是旧相识。 他依稀记得,当年婉妃能进宫选秀,还是广平王妃的母家举荐。 大齐选秀与别国不同,只要是身家清白,祖上三代无异的,在寻个有官职的人推荐,便可参与选秀。 广平王当年举荐了三人,他收了两个进宫,婉妃不受宠,冷落了许久,直到有了老三日子才好过一些。 前尘旧事本不该提,他只是没想到广平王这么大胆,毫不避嫌,就这么上了个折子提出来。 惠帝一时摸不透他是诚然还是放肆了。 思虑许久,惠帝将那折子丢在一旁,决定当没见过。 他倒要看看,广平王还会不会再提。 第404章 大白天的正经点 广平王到底是让惠帝失望了,眼看着三天过去,惠帝丝毫未提折子的事,广平王只好再次上书。 殿内,惠帝将折子丢在桌上。 “老五,你以为,你广平王叔要见老三,所为何事?” 姬云堰低头思索片刻,便道:“回父皇,广平王叔先前一直在封地,此番回来也是奉父皇之令,要见三哥,儿臣猜测,兴许是有婉妃娘娘的缘由。” 说出这番话,他攥紧了手心。 周潍亦是为他提起了心,这五皇子可真敢说啊,陛下这么问,明显有试探他的意思,他竟然就这么答了。 还真是……大胆。 惠帝听到姬云堰的回答,脑海里浮现的也是这两个字。 不错,大胆。 和广平王一样大胆。 高座上的帝王视线冷厉的扫了下来,看着与自己眉眼相似的青年,许久,唇边溢出了两声笑。 “不错,你与朕想到了一处去。” 姬云堰听到这话,微微低头,心下松了口气。 连周潍也跟着吐出口浊气。 他瞥了眼殿内高大挺拔的英俊男子,心想着日后得对五皇子再恭敬些。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储君,就是这位了吧。 “他既然这般执着,老五,你就陪他去见老三一趟吧。”惠帝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姬云堰点头称是。 出了御书房,姬云堰走下台阶,头顶碧蓝的天仿佛与他身上的锦袍相连,等走人走远了,视线模糊下,有种融为一体的错觉。 五皇子陪着广平王去见三皇子的消息犹如石子儿落入湖面,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众人都在猜测着惠帝的用意。 然而,帝心难测。 天气接连闷热了许久,夜里又飘荡起雨花。 惠帝当晚与太后促膝长谈许久后,冒着雨水回到寝殿,第二日的早朝便被免了。 惠帝感染了风寒,病倒了。 众臣的一颗心提起来,陛下病了,就得有人替君把持朝政。 二皇子早被贬为庶人,三皇子被幽静,七皇子不中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必然是五皇子无疑了。 惠帝早猜出了这些人的心思,不过他还没病到那个程度,奏折带着看,也耽搁不了多久。 迟迟没有传出五皇子代政的消息来,众臣又陷入了疑惑。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姬云堰也摸不准。 五皇子府上,宁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停了半个时辰。 “有时我是能感觉到父皇对我的信任,可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试探我。” 姬无痕的事情是,广平王的事情也是。 萧云珩端正坐着,广袖下的手捏着陆惜月的,指尖下微微用力,好玩儿似的,那张俊脸却一本正经:“殿下要知道,陛下先是这大齐的皇帝,坐拥江山万里的帝王,其次才是您的父亲。” 就像当初宁王府一案,他最先考虑的是帝王的尊严,而不是兄弟间的情意。 姬云堰默了默,许久没有说话。 萧云珩也不催促,就这么大庭广众的,将另外一只手也揣进了右手的广袖里,一下一下的,扫着她指尖,偶尔还拉着,轻轻擦过某处,撩起无言的难耐意味。 陆惜月看账本都看的不安心,不满瞪了他一眼。 后者旁若无人,有所收敛,却不多。 姬云堰将两人的这点动作看在眼里,本就烦闷的心情更不畅快了。 他抬眼看了看外面,问贴身侍卫:“外面还下吗?” 侍卫走出长廊,伸手探了探,回来答:“回殿下,已经不下了。” “雨都停了啊。”他怅然开口,眼神却看向了萧云珩。 事情也说完了,雨都停了,还不走么。 察觉到某人散发出的送客的意思,萧云珩也不恼,慢悠悠的牵着陆惜月的手起身:“话已经说开了,那本王与王妃就不打扰了。” 姬云堰微微一笑,起身送客:“慢走。” 快走。 等人消失在视线中,姬云堰收了笑,长叹口气。 宁王还是挺靠谱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宠宁王妃了,连与她议事都要把人带着。 看看人家出双入对,日子甜蜜,再想想自己孤家寡人,还要愁上头那位身为帝王的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姬云堰心里就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从前他也不是考虑这些的人,报仇之后,瞧着身边的信任人一个个都成了家,反倒是有些羡慕了。 可惜,即便是他成了家,母妃也看不到了。 萧云珩将手撑在陆惜月的头顶,挡住了屋檐上落下的水滴。 二人坐进马车里,那本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的账本一下子就拍在了他手背上。 “你以后一个人出去吧,我不和你一起了。” 先前在王府屋里还有人就那么肆无忌惮,好在还隔着屏风啊,镜一也不是头一回遇到了。 今天可是在皇子府。 虽说不是什么过分的举动,但她还是明显察觉到了皇子府那些下人看自己的目光。 陆惜月莫名的有些羞愤。 她这人是开放了点,但也没到那种能不顾世俗眼光,啥事儿都干的地步。 萧云珩挑了挑眉,听出这是生气了,当即服软:“我错了。” “错了,不改是吧。”她没好气:“别以为这次还能糊弄过去。” 萧云珩把手抽回来,又伸出去抱她的腰:“只是牵个手而已,怎么,你害羞?” 陆惜月气笑了:“这是牵个手的事么。” 明白她是真的生气了,萧云珩低头开始哄:“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真的。” 陆惜月别过头,反正她是不信。 反正每次和这种事有关,他就没遵守过约定。 萧云珩把她的脸轻轻掰过来,正色道:“我真的知错了,你别生气。”他凑过去,舌尖轻舔她唇瓣,神色无比认真:“下次一定不敢了。” 陆惜月头往后仰,被他这番动作臊得慌。 “行了,还是大白天呢,你正经点。” 这语气,是不气了。 萧云珩眉开眼笑,将人抱进怀里,低头捡起医术,和她一起翻看起来。 在外头扯着缰绳赶车的镜一深吸好几口气,心中做了个决定。 他要回去和言一换差事,主子这没羞没臊的,可真是一点儿我不在意他们这些没媳妇的单身下属的死活。 第405章 好运气都是为了遇见你 言一从外边带回来的消息并不简单,曾经与兰坪有关的那位军中法算被处死之前,留下一卷书简交给了侥幸逃脱的妻女。 那名法算甚至兰坪这样的人一旦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绝对不会只对他一个人下手,那封揭露兰坪的书简后半部分则是他按了血手印的认罪书。 书信很难保存长久,书简就不一样了。 这是他能为妻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名法算想的不错,他死后兰坪也没法算放过她的妻儿,一直派人追杀,妇人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至今存在世上的,只有他七岁的儿子。 时过境迁,曾经被追杀只知道哭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不少,目睹母亲的死,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死死的护着书简,这些年伪装成乞儿成功躲过了兰坪的追杀。 更是在得知兰坪被处死之后,踏上了进京的路,决定将这封书简大白于天下。 因为这书简上的罪人,可不止兰坪一个。 言一是在外调查时候,好几次察觉有人暗中跟踪自己,发现是个乞儿,便留意着他的行踪。 直到有一日,乞儿找上门,询问他的身份。 他这次回来,也带回了那名法算的儿子。 萧云珩来往五皇子府频繁,亦是为了这件事。 陆惜月一路帮她,甚至险些丢了命,他自然要帮他拿回应有的一切,也要将莫须有的罪名,从国公府的头顶去除。 姬云堰并不赞成他这时候揭露这件事。 当初错怪宁王府,后来改正,已然是当今陛下顾念兄弟亲情,这才舍弃帝王的脸面复立他为宁王。 国公府不一样。 再者,这种错一次也就算了,让他承认两次,谈何容易。 惠帝虽然是个仁善的皇帝,可他终究还是皇帝。 更别说,国公府的案子已经是在明面儿上牵扯到姬无痕,说不准,他会猜测是不是他们想治姬无痕于死地,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萧云珩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处,他筹谋了许久,花费这么多时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国公府沉冤昭雪。 如今终于有了人证物证,偏还要有所顾虑。 尽管是为了大局着想,面对陆惜月时,他还是心怀愧疚。 夜晚的月是圆的,吹在面颊上的风却是冷的。 两人肩靠着肩坐在一处,陆惜月能够察觉到他这两日的心事重重。 若是没事儿的话,这人可不会这么老实。 她知道是因为国公府的事。 “国公府的事情不着急,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你不用觉得对不住我亦或是什么,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耳畔传来女子温和的劝慰声,手背上亦是沁凉的温度,萧云珩转过头,对上她澄澈的目光,沉重的心思并未舒缓。 他低下头,靠在她肩膀,声音很低。 “若是我不顾五皇子,直接向陛下禀报……” “那便是过河拆桥,不仁不义。” 陆惜月打断了她的话。 “不仁不义。”萧云珩口中念着这个词,轻声笑了,他从来也不想当什么仁义的人。 但是她在意。 少女良善有度,该狠辣时也绝不会手软,但有一点,从来不迁怒无辜,也不会因为一己私欲伤害他人。 陆惜月微微垂眸,看他,口中的话有几分意味深长:“五皇子待我们也不错,你听我的,这件事再等等吧,我与母亲都不急呢。” 既然要为国公府正名,这件事就瞒不住陆母,是以,陆惜月一早便说了。 陆母的想法与她一样。 她已然看开了,权势再高,也挡不住外外头的狼子祸害,倒不如安稳过日子。 只要她的女儿女婿安好就成,其他别无所求。 萧云珩是什么样的人。 经历过一府落败,亲眼看着父母被杀,他早就已经与当初那位恣意冷面,一心守护百姓的少年将军了。 否则,原文后面他又如何成为大反派呢。 萧云珩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那双眼睛却紧紧黏在了她身上。 陆惜月:“……” 说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很快,青年就将人罩在了身下。 胸腔里跳动的频率加快,浑身的血液仿佛燃烧,沸腾,萧云珩温柔亲吻着怀里的人,唇齿相依,极尽缠绵。 他想,他这些年浴血沙场,无欲无求,守护了一方百姓积攒而来的好运都是为了遇见这个人。 这个让他爱意翻涌,骨血都为之颤动的人。 次日天晴,陆惜月见过了青鸟卫的长老后,在玄丰的带领下见到了卫宁。 她有太多的疑惑想问了。 卫宁乔装打扮,在约定时间内如期赶到。 一进门,便见到并肩而坐的两人。 他撇了撇嘴:“知道二位感情好,也不至于日日都要展现出来吧,生怕有人不知道么。” 这丫头每次出门萧云珩都要跟着,倒是不嫌烦。 害怕有人把他拐走了怎么的。 若是萧云珩知道他的想法,必然会冷笑答是。 毕竟拐陆惜月的事,卫宁就做过。 陆惜月一眼看清他双眼下的淡淡乌青,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忙什么了,火性这么大。” 卫宁翻了个白眼。 他当初就不应该选在刑部。 刑部尚书别的本事没有,躲懒躲事的本事一流,将所有的事情抛给他们这些下属,老泥鳅一般,他在刑部连等三日,都没见到这位上峰。 卫宁深吸口气,耐心不多:“你想问我与姚心语的事?” 陆惜月点点头。 “我与她做了个交易。” 陆惜月:“……” 这人还记不记得姚心语的父亲是杀害他们一家的凶手,姚心语还利用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 对上她明显嫌弃的眼神,卫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脑袋清醒的很,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女人做过的事。” “但愿如此吧,你给我透露一下,你俩做了什么交易?” 卫宁抬眼瞥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极为肆意的笑,缓缓张口:“无可奉告。” 陆惜月面无表情。 卫宁笑的更欢,抬手就去摸她脑袋,手到半空,一道冷厉的目光袭来。 他收了手,轻叹口气:“小丫头,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蠢,没事儿的话,先走了,刑部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做。” 第406章 是否值得信任 陆惜月了然,原来他这眼下乌青是累出来的,不由失笑:“你还当官当上瘾了。” “不然能怎么办,谁替你收集消息啊。”卫宁瞪她一眼,“没良心的。” 说罢,他将来时戴着的斗笠重新戴上,推门出去。 陆惜月白来一趟,什么也没问清楚,更加好奇卫宁与姚心语做的交易是什么。 能让卫宁暂时放下灭门恩怨,看来这场交易十分重要呢。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上。 暗中打扮成送菜的伙计,进了皇子府,中年男子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随后一个往厨房去,一个往书房去了。 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一见来人,立刻在门框上敲了两下,随后放人进去。 姬无痕放下手中的兵书,看着来人,震惊不已:“王叔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不是还有两日么。 男子拍了拍衣袖,脊背直直,浓眉紧促,粗布衣裳下透露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凌厉骇然。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连续上书两次也要见姬无痕一面的广平王。 “本王来告诉殿下一个消息。”广平王走到桌案底边坐下,看向一脸疑惑的姬无痕:“姚心语有孕了。” “什么!” 姬无痕瞪大眼,巨大的震惊之后,便是惊喜。 “语儿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可好,父皇知道么?” 听着他几句话里都是在关心姚心语,广平王面露冷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在殿下心里,姚心语是个什么样的人?” 姬无痕面露古怪:“王叔为何会问这个?” 广平王没有回答。 姬无痕只好实话实说:“谋略过人不输男子,骄傲尊贵,非常人能及。”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深爱着姚心语的原因。 广平王默了默,旋即在姬无痕的疑惑下笑了:“殿下对她的评价还真不低,看来,殿下十分钟爱他。” “自然如此。” 在他心里,纵然和离,姚心语也一直都是他的妻子。 广平王轻呵:“殿下怎么不问问,她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大了。” 此话一出,姬无痕神色骤然僵住了,反应过来面色极为难堪:“王叔不要开玩笑,这种话岂能乱说。” 先前查出姚心语怀孕,也就是假孕那一次,他们的确分房睡了,后来太医说她腹中胎儿稳固后,两人便搬回到一起住。 观察着他的反应,广平王对姚心语在姬无痕心中的分量有了估量。 他没有礼物再说姚心语怀孕的事,话锋一转,说了一句令姬无痕摸不着头脑的话。 “本王接下来的话,可能会令殿下十分不喜,还望殿下有所准备。” 姬无痕心里犯嘀咕,面上却不在意:“王叔直言就是。” “姚心语怀孕的事,陛下与太后封锁了消息,唯有几个近身伺候的宫人才知道,本王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得知的,甚至是我问姚相的时候,姚相也一句话不说。” 太后与惠帝想瞒天下人,广平王能理解,毕竟姬无痕已经不在他们立储考虑的范围之内,自然不希望他背后还有姚相这个强有力的岳家支撑。 他从来都是站在姬无痕这边的,姚相很清楚。 这个节骨眼儿上,姚相将消息瞒了下来,又是为何? 姬无痕蹙了蹙眉,说不出话,亦想不出缘由。 广平王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本王还查出一件事,殿下想必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事?” “殿下宠信的那名女子是兰芝荷。” “这个我知道。” “那殿下可知,她的人皮面具从何而来?” 姬无痕目光一滞,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姚心语小产,后来就又是假孕的事,接二连三打的他措手不及,如今又被幽禁,每天想的都是如何翻盘,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可他如今提起来,就说明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王叔知道?”他沉声问。 广平王点了点桌子,语气冷然:“那人皮面具,是殿下最在意之人,姚心语给的。” “不可能!”姬无痕几乎是瞬间就否认了他的话,“我与语儿情投意合,她素来无法容忍我与其他女子亲近,又极为厌恶兰芝荷,怎么会帮着兰芝荷爬上本王的床榻,王叔,定然是你消息有误。” 当初他大婚前夜被兰芝荷设计,她便险些要退婚,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兰芝荷。 广平王深知这件事太过离奇,他不会轻易相信,他并不着急,只是淡淡道:“殿下不信也没关系,我虽与证据,却有证人,这件事是兰芝荷亲口所说。” 姬无痕有些诧异:“她不是死了吗?” 父皇赐和离之后,姚心语就一杯毒酒送走了兰芝荷。 “是啊,本该是死的,人都送到了乱葬岗,可偏偏她身上受过的伤无数,竟成了排毒的最佳方式,是以,她在乱葬岗醒来,说来也巧,大半夜的撞上了替本王做事的人,就被带了回来,本王找人帮她解了毒。” 姬无痕更觉古怪:“王叔为何要派人去乱葬岗?” 广平王没有过多解释,“这你不必知道,我只问殿下,当真从未怀疑过姚心语?” 姬无痕张口想说是,脑子里却骤然浮现出姬云堰曾说过的话。 方才的斩钉截铁瞬间变的犹豫。 广平王见状,拍了拍他肩膀,“殿下,我告诉过你,这世上,能信的人只有自己。” 姬无痕有些恍惚。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十二岁时,初见广平王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他眉眼微抬,眼底是死一般的平静:“那王叔呢,值得我信吗?” 广平王胸腔颤动着笑出声来,“这就要看殿下了,若是殿下觉得我值得信,那便是可信的。” 姬无痕眉心紧拧,一时间无比烦躁,抬手便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才是舒服了些。 “殿下好好想想吧,两日后本王便不来了,有消息让下人传递就是。”广平王起身,大步向外走。 “王叔慢走,当心些。” 目送他出了房门,姬无痕坐在凳子上,盯着茶盏底部被浸泡舒展开的茶叶,眸色复杂。 第407章 吃了心急的亏 姬无痕很清楚,如果广平王说的都是真的,姚心语就是暗中给兰芝荷提供人皮面具的人。 也就意味着,这一切都是她在幕后操纵。 这话,姬云堰也说过。 不过他当时将这件事当做挑拨离间,在询问过姚心语之后,便没在意。 旧事重提,还是从广平王的口中听到的这件事。 纵然姬无痕觉得这件事荒谬无比,此刻却不得不认真对待。 仔细想来,从他与姚心语因为舅舅兰坪的事情意见不一起过一次小小的争执之后,他们二人之间似乎就已经有了裂痕。 广平王从三皇子府离开之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惠帝赐的宅子。 广平王一家常年在封地,时隔多年归来,这次是不打算再离开了。 即便是他们想,惠帝也不会允许。 是以才赐了宅子,明面上是不忍他们一家住在译馆不自在,实际上是要留人。 与广平王一样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广平王的儿子,广平王府世子。 “父王,三殿下如何说,他信了没有?”青年年岁不大,眉眼与广平王十分相似,却没有他的稳重肃穆,反而多了份急切。 广平王道:“信了两分。” 广平王世子面色沉沉,似有恼怒:“三殿下也是个拎不清的,被一个女人拿捏至此,从假孕这件事看,这个女人能全身而退,显然不是个好东西。” 青年说着,不轻不重捶了下桌子,发泄心中的愤然。 广平王一家的封地距离北地很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鸟不拉屎的极寒之地,相较其他几个亲王,就属他们的封地最差。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这个繁华的地方,大夏的权利中心,他又怎么甘愿回到那种鬼地方。 广平王递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儿子,淡声道:“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出去乱说。” 广平王世子点头,知道自己有些过分激动了,“儿子知道,儿子只是替三皇子着急。” 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敢去想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但至少,要做一人之下。 扶持三皇子,便是他们的选择。 五皇子如今深得惠帝信赖,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可当年婉妃暗害五皇子生母也有他们的份儿,先前从三皇子口中得知姬云堰知晓此事,广平王原本摇摆不定的天平就倾斜了过来。 况且,锦绣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倘若他们在三皇子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到时他坐上那个位置,广平王府就是第一大功臣。 丞相,宰辅是什么东西,怎可压在他们这些有皇室血脉的人头上。 “这件事急不来,还要等三皇子自己领悟。”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扶持三皇子上位,还要让姚家从三皇子心里最信任的名单上剔除。 父子二人在府中做着美梦。 殊不知,这一切都没逃过姚心语的监视。 模样普通的小太监站在她面前,将所听所见一一说了后低下头,静静等着她安排。 姚心语走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中绣了石榴花的团扇,纤细的指尖抚过堪比血色的嫣红石榴花,唇角有了笑意。 “广平王这是想挑拨我与姬无痕的关系啊。”这是存了打算扶持姬无痕上位的心思么。 “广平王也是蠢的,非捡着我们家姑娘不要的人。”琅笙端来茶水,嗤笑出声。 姚心语看了眼殿外。 园子里花团锦簇,景色很好,又十分清净,除却琅笙,还有两个洒扫的宫女和做粗活的小太监。 这是在太后宫里的偏殿,平常洒扫的宫人不会进到里头来,近身伺候的事一直由琅笙亲自来。 这也正好方便了姚心语安插自己的人手。 宫闱禁地,想多安排几个人肯定是做不到的,一个两个,也就不难了。 况且,太后是为了她腹中胎儿着想,平日里不许外人探访,这也就更方便了她的人行动。 “琅笙啊,你觉得,三殿下是信我,还是信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广平王。 琅笙思量许久,皱眉道:“恕奴婢直言,只怕有先前五皇子提醒在前,三殿下这次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姚心语不怒反笑,捧起了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鼻息间是茶叶的沁香味。 “我给过他机会,毕竟也是我珍爱过的人呢,如果他这次选择相信,那便很好,若是不信,也不能怪我不顾往日情分了。” 她低头看着茶杯,恍若自言自语,温婉秀丽的眉眼,在此燥热的天下,隐隐透出一股凉意。 琅笙与小太监对视了一眼,并不意外。 他们姑娘可不是会被情爱束缚之人。 姬无痕的府邸里,可不止有姚心语的人暗中监视。 萧云珩与姬云堰那边,很快收到了广平王暗中与他相见的消息。 至于两人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被内线记了下来。 听萧云珩与五皇子这边说着广平王意外挑拨姬无痕与姚心语的关系,陆惜月思绪忽的飞远了。 她从前便好奇,那些宫斗戏里,一家一个内线四处打探。 姚心语想,肯定不止他们的人在姬无痕府上。 就那么两个人说话,门口还有守卫看守,这些人是如何跑到屋子附近,探听这些消息的。 她脑海里浮出一间房,除却门口的守卫,东西南北各蹲守了一个暗线在偷听。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姚心语有了姬无痕的孩子,姬无痕对他而言便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不过广平王显然没意识到这一层。 他还这是想把姚心语从姬无痕身边踹开呢。 …… 京城中一派祥和,各家勋贵却明显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因为今早,惠帝身子才好些,就传旨见了广平王。 广平王的封地为何在北地附近,也并非惠帝刻意为难,实属当年的广平王自己倒霉,自作孽的下场。 惠帝初登基时,朝政还不稳,另几位王爷要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要不就是尽心尽力辅佐,以表忠心,只广平王一个人,吃了心急的亏,上书惠帝,点名了要去昌州。 第408章 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 昌州可是个好地方,不输雁南的繁华地带。 一个是冬暖夏凉,一个是背靠海域,极为富饶。 目的这么明显,任谁都看的出来。 惠帝心烦意乱,他又几次上书,仗着朝纲不稳惠帝不能拿他如何,就想着占好地方。 惠帝并非软柿子,几番思量之下,大笔一挥,让他去了靠近北地的不毛之地。 广平王气闷,没想到惠帝会如此,本想着联合几个大臣向惠帝施压。 谁曾想,惠帝转手就想先前几个叛徒杀之以儆效尤。 这样的阵仗,那几位大臣哪儿还敢说话。 广平王就这么自讨苦吃,只能收拾行李,带着一家老小前往封地。 想想如今变得稳重的广平王,众人心里轻啧,果真是吃一堑长一智。 王府里,陆惜月收拾妥当,与萧云珩坐上了马车前往花露铺。 今日该到了殷璇他们的商队离开之日,该学的经花露铺掌柜核验之后,已然是能完全上手了。 作为合作伙伴,陆惜月理当去送一送。 “陛下这是知道了吧?”窝在他怀里,陆惜月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萧云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下巴点了点:“应当是知道了。” 换做别人,惠帝不会盯的这么紧。 姬无痕与广平王就不一样了。 “看来,这京城是要乱了。”陆惜月感慨一句。 话一说完,她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萧云珩见她抿唇不说话,笑着问:“怎么了,想到什么事了?” “没,就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这么说。” 京城要乱了,就很像她从前看的古言文,类似某位霸总酷炫狂霸的开口:“天凉了,让某家破产吧。” 萧云珩没能理解她的话意,正要询问,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啊,救命啊!” 是一名少女的声音。 并且,这声音,有些耳熟。 不,是十分耳熟。 二人面面相觑,陆惜月眨眨眼:“是秦知嫣吧。”她应该没有听错。 萧云珩也听出来了,不过他没那么多心思浪费在别人身上,“不必理会。” 陆惜月同样没那么多同情心。 马车的车轱辘碾过巷子口,尖叫求救声越发清晰了。 与之一起传入耳朵里的,还有两名男子猥琐的笑声。 “嘿嘿嘿,小姑娘,今儿个遇上大爷算你三生有幸,别怕呀,到大爷这儿来,让大爷乐呵了,大爷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就是,看你孤苦无依的,不如跟了咱们兄弟两个,好歹有个温饱知足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个人都能听出来。 陆惜月内心挣扎了一下。 她确实没那么多善心,可偏偏是这种情况。 要是这两人的目的是打秦知嫣一顿,她还会觉得畅快,甚至死了她都无所谓。 偏偏是这种,任由谁听了都恶心的心思。 “言一,停车。”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萧云珩不解的看她。 陆惜月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径直下了车,走向昏暗的小巷。 这里是街市的尽头平常来人也不多,也就是勋贵人家的车马会经过,所以那两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萧云珩迅速跟了上去,言一也紧随其后。 陆惜月还没到巷子口,一道青色身影却比她更快。 欣长挺拔的身影宛若一道绿竹,却比竹叶更可靠,敏捷的身手三两下就将两名歹人制服,并脱下了外衣套在了肩头撕破的秦知嫣身上。 “姑娘,无事吧?” 陆惜月探头看了看,青年的相貌映入眼中。 长的很俊少的一位青年公子,青衣方正,身上有股书卷气,却并不重。 她见过这个人。 上次在书斋门口帮她救了一名妇人的年轻公子。 后来听镜一说,他是姚相家的公子。 哦,曾经也是被原主调戏过的。 眼前这幅英雄救美的场景还是很少见的,不过陆惜月没什么心思欣赏,抬腿就要走,目光所被躲在青年衣衫下,秦知嫣唇角闪过的笑意吸引了。 她笑什么? 正当她疑惑之时,躺在地上的两名汉子拍了拍对方,捂着被打的地方艰难爬起来,跑出了巷子。 两热度逃跑时,面上非但没有好事被破坏的沮丧懊恼,反而有种阴谋得逞的笑,走远了还互相击了个掌。 陆惜月看看两人走的方向,又看了看巷子,翻了个白眼。 她明白了。 这可不是正经的英雄救美,这是话本子里那种刻意设计好的英雄救美。 唯一的区别是,话本子里设计这个的多数是男子,为了哄骗姑娘欢心的,而眼前这一场,调换了性别。 她转头就上了马车。 萧云珩才跟过来,又跟回去,一脸的疑惑。 好一会儿沉默过后,陆惜月斟酌着开口,“这个秦知嫣,还真是……不同寻常,你看到刚刚两个男人走出去的情景了没?” 萧云珩点点头,那两个挨打的混混他看见了,巷子里面的他没看见,也懒得看。 “救人的是姚林戈。”陆惜月嗤笑着开口。 萧云珩目光轻抬了抬。 这个名字他记得,她曾经调戏过他。 过去的事没有必要提,萧云珩略想了想,就知道她这幅意味深长的神情从何而来。 秦知嫣精心设计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和姚林戈相识。 可不就是不同寻常。 萧云珩对他人的事情没什么兴许,转而问:“方才为何要下去,是准备救她?” 这可与他认识的陆惜月不一样。 “是啊,要是她被打死了我还不准备帮忙呢。” 无论是哪个时代,被人侮辱都是无法容忍的事情,对许多人来说,这甚至比死还难受,尽管她们是受害者。 更何况,是在这个视女子贞洁比性命还重的时代。 萧云珩明白了她的意思,牵起她的手,凑近了,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他的阿月啊,连报复心都是有底线的。 与此同时,巷子里,姚林戈脸色难看的看着被他救下的少女,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逃婚的那位。 “秦姑娘,你还是尽快回到府上吧,我得先走了。” 秦知嫣却攥着她衣袖,睁大了泪水蒙蒙的眼,楚楚可怜:“姚公子这是准备抛下我吗,可我回不去了啊。” 第409章 孩子还是不生的好 听到这话,姚林戈嘴角忍不住抽搐。 什么叫抛弃她,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何谈抛弃之说。 青年额头青筋跳了跳,用力拨开了少女纠缠的双手:“秦姑娘,话不能乱说。” 他抬眼看巷子口的方向,方才那抹纤细身影早就已经离去。 青年心里没来由的空了空。 秦知嫣毫不气馁,眨巴着一双水润氤氲的眼睛看她,“可是我无家可归,外头还如此乱,姚公子,求你救救我。” 她双手合起,小声抽泣,漂亮的双目微微泛红,可怜至极,是一副任谁看了都不忍心的神情。 姚林戈不一样。 他自小向往京城外的生活,对这些话本子里,大侠救了姑娘,被姑娘纠缠至以身相许的情节颇为熟悉,甚至少时还幻想过如何解决。 没曾想,到今天,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他眼底的同情很快化为冷漠,语气也冷硬起来:“秦姑娘,你我萍水相逢,我也不过是顺手相助,若你要赖到我身上,就别怪我把你送回侯府去。” 此话一出,果然有用。 少女面上的可怜僵住,瞪大了眼,似乎不可置信。 “姚公子,你怎么能……” 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她预想中的不大一样? 姚林戈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他很清楚,将随手救下的人留在身边十分不妥,更何况这个人是秦知嫣。 就更不可能了。 秦知嫣不死心,伸手颤颤巍巍就攥住了姚林戈的衣摆,“姚公子,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说着,她伸手去擦眼角块要落下的泪花。 姚林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下子将衣摆抽了回来。 力道有些大,秦知嫣身下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地上。 “秦姑娘怎么会走投无路,这里距离宁安侯府又不远。”事到如今,彦霖哥如何看不出她有刻意纠缠之心,厌恶说不上,反感倒是有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秦姑娘好自为之。” “不,姚公子,你不能这样,我……” 秦知嫣起身想追,奈何方才为了演的更加逼真一些,那两人下手并不轻,她跌坐在地上碰到了小腿,此刻哪追得上姚林戈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猎物从眼前跑掉。 好不容易出了巷子,秦知嫣立刻找出一块布巾将脸给蒙上。 这段路常有世家子弟路过,要是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她裹紧衣裳,一边走一边骂姚林戈是个榆木脑袋,她自认长得不错,怎么姚林戈却像是躲瘟神似的躲着她呢。 秦知嫣想不清楚缘由。 殊不知,姚林戈离开之后,唤来小厮,直接将秦知嫣还在京城的消息送到了宁安侯府上。 他的外衣还在秦知嫣那儿,自然是要实话实说,否则以后因为一件衣服闹起来未免可笑。 根据姚林戈提供的线索,宁安侯很快派人将秦知嫣带了回来。 陆惜月送走了殷璇等人,回府的路上就听街上的人在议论宁安侯府的事。 她扭头放下车帘,有些吃惊:“秦知嫣被送回家了!” 宁安侯府出来抓人的阵仗可不小,估计是碍于上面惠帝的原因,也没有刻意遮掩,这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萧云珩配合点头。 “可惜了宁安侯这么个好人,从小养到大的闺女这么不懂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坑这一家子,可不是不懂事儿么。 萧云珩揽住她肩膀,没来由的笑说一句:“日后我们俩的闺女,必然比她懂事。” 陆惜月:??? 她往后缩了缩,满眼惊疑不定。 青年唇角含着笑,声音柔和:“怎么了,你不喜欢女儿?” 陆惜月撇了撇嘴:“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吧。” 她自己原本也不是多大的年纪,原主这具身体就更不用说了,比她还小两岁呢。 明天春天才满十八。 “这是自然。”萧云珩微微颔首,伸出一只手捏她的指尖:“我更喜欢女儿,聪明漂亮,还像你,若是小子的话,皮糙肉厚,不讨喜。” 主要是儿子调皮捣蛋,不像闺女娇软可爱。 一想想,和陆惜月眉眼相似的小娃娃揪着他的衣服领子,要亲亲抱抱,叫他父亲,萧云珩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小子都像爹。 和他长的像的,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陆惜月:“……” “你倒是想的长远,感情不是你生。”她随口笑他一句。 然而,就是这随意的一句话,落在萧云珩耳里,犹如击鼓之声,敲响了他。 怎么给忘了,女子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遭。 撑得过去的便是阖家团圆,撑不过去那便是…… 思及此,他唇瓣紧抿,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眼底多了几分凝重,说了一句令陆惜月感到没头没脑的话:“那还是不生的好。” 他舍不得她疼,更舍不得她遭此大难。 陆惜月眨了眨眼:“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生孩子也不是说生就生的。” 萧云珩把人抱紧了,低声道:“反正这三五年内,咱们不要孩子。” 这回,陆惜月没理他了,就任他这么抱着,一路回了家。 目送两位主子进院,言一看着躲在树梢上乘凉的镜一,悠闲自在的捧着瓣西瓜吃的正香,他飞身上去,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话,低头哼哧一口。 “老大,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和我换差事,不怀好意。” 他一路上光听主子和王妃腻歪了,心里受到了无数冲击和伤害。 他都二十二了,媳妇儿都没着落呢,哪儿受得了这种刺激。 被抢了瓜,镜一也不恼,擦了擦嘴哼哼笑了:“换都换了,反正我是不会再换回来的,你小子,得了个好差事,还不赶紧谢谢我。” 言一呵呵:“我谢谢你的瓜。” 镜一轻啧,跳下来在他脑袋上一敲:“怎么说话的,我好歹是你上峰。” 言一维持着木头脸,心道没见过这样的上峰。 宫里,卧病在床的惠帝喝完汤药,由周潍搀扶着起身去书房批阅奏折? 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帝,周潍劝道:“陛下,这奏折什么时候都能看,您这龙体可得好好养着啊。” 第410章 王妃要谋杀亲夫 不过是场风寒,竟五六日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而且瞧着隐隐还有加重的势头。 “咳咳,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惠帝板着脸,明显不悦。 周潍见状,我不敢再说什么。 才出了宫门,陈太医就拎着药箱赶到。 周潍疑惑:“陈太医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日已经有太医来替陛下看过了。 陈太医诚然答道:“微臣奉太后的命令,来替陛下请脉。” 一听是太后派来的,惠帝也不好在说什么,一群人簇拥着回到殿内。 搭在惠帝脉上,陈太医神色凝重。 “陛下这几天未曾好好休息,忙于朝政,以致风寒加重,需得多加调理才行。” 这话一出口,周潍顿时就急了。 “既如此,太医您就快点开些药吧,陛下的龙体,可耽误不得。” “这……”陈太医顿时露出为难的脸色。 惠帝瞥了周潍一眼,随后压着咳嗽声,气喘道:“朕还有许多奏折要看,这身子慢慢养就是了。” 周潍无奈:“陛下。” 陈太医看了看内侍,又看看惠帝,最终低下头:“恕微臣直言,陛下还是当以龙体为重。” 人是太后派来的,这么说想必也少不了太后的意思。 惠帝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嗓子干涩,像是有火在烧。 周潍忙奉上一杯热茶。 惠帝喝完茶,清了清嗓子,也只好放弃了去批阅奏折的想法。 大概是天不遂人愿,当天晚上,又是一场瓢泼大雨。 惠帝望着窗外连绵不断,水滴砸在脸上都觉得疼的大雨,招招手,唤来内侍。 第二日,大臣们便听说惠帝病重的消息。 大齐皇室的子嗣不算多,相比先帝,惠帝的七八个儿女着实不算多,惠帝登基时已经三十,当时已经有两位皇子出世,这么多年过去,惠帝自然也不在年轻。 先帝因病早逝,如今惠帝也病了。 众人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陛下也不在年轻了,是不是该立太子了。 实则,立太子一事多年前曾提过一次,当时惠帝正值壮年,不了了之后便没人在去触霉头。 如今不同了,陛下也老了。 几日后,惠帝于早朝上听了一众大臣的话,大病初愈的脸色算不上多红润,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内的大臣,许久不语。 带头提及立太子的首辅与礼部尚书低下头,暗戳戳的眼神对视,拿不准惠帝的心思。 几位皇子并未在朝堂上。 也正是因此,礼部尚书才敢带头提这件事。 他并没有支持哪位皇子,不过经过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他自然更倾向五皇子。 令人心怵的安静不知持续了多久,众人才听到头顶帝王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那依众爱卿看,可有合适的人选啊?” 又是一阵安静。 带头的礼部尚书看看另一个带头的首辅,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想先开这个口。 立太子可以提,太子的人选他们可不敢提。 到最后众人支支吾吾,谁也没有开口,早朝就这么散了,惠帝带着一腔烦闷回到宫里,去了皇后处。 皇后膝下并无皇子,这件事与她商议一番,也算得上公正。 尽管很不想承认,经历过一场本不算什么的风寒,惠帝也不得不承认,他老了,是时候该将年轻人培养起来了。 深知立太子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自家人头上,皇后内心自嘲笑笑,面上却不显。 她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惠帝就已经堵了她一句。 “皇后啊,莫要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话来糊弄朕。” 皇后微怔,笑吟吟给惠帝倒了杯茶:“陛下心里应当有人选了吧,如今这朝堂上,哪位皇子最令陛下属意呢。” 除却五皇子,可没有旁人了。 “朕心里也是中意老五的,老三吧心思愈发重了,老七呢,又没这个心思,若是这个时候立老五为太子,只怕丞相一党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嫣然一笑,没有接这句话。 …… 银色的飞针在阳光下下闪烁出灼人的光,萧云珩略微侧身,轻松躲过。 等他在转头,近在咫尺的事十多很比寻常银针还粗一些的飞针。 他衣袍轻挥,轻而易举将所有飞针揽入其中。 陆惜月眯了眯眸子,干脆抓起腰封上的所有飞针,一指缝七八根,加起来几十根银针,尽数飞向青年。 一旁观战的镜一和言一瞪大眼。 这这这,得有七八十根飞针吧,还都是藏了毒的,王妃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玄丰双手环胸,莫名的有几分期待。 萧云珩低笑了笑,隔空望着她,眼里是无尽缱绻的柔和,随后在陆惜月的目光下,身影灵活如蛇,就这么躲了过去。 愣是一根针都没能落在他身上。 待那些飞针都落了地,萧云珩抬脚走向她,还不忘避开地上的针,笑道:“阿月,你这是不准备让我活了。” 没记错的话,最后一把飞针里,闪烁有一半是藏有剧毒的。 陆惜月眨巴着眼笑的无辜:“你不是都避开了嘛,我知道你一定能避开的。” 萧云珩却把她给看透了,“扯谎。” 分明是因为她有解药,所以才肆无忌惮。 被戳穿心思,陆惜月心虚的往旁边走了两步,看到蹲下身去捡飞针的镜一言一和玄丰三人,她叹口气。 “这么多针,怎么一根都没扎到你。”她练了这么久,却派不上用场。 萧云珩:?? 镜一:?? 言一?? 玄丰:?? 青年坐在凉亭里,宠溺的把人抱过来,压在自己腿上,凑上去咬了下她嘴唇。 “你现在扎吧,我保证不躲。” 陆惜月手抵在他胸前,蹙眉道:“干什么呢,还有人在,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萧云珩耸耸肩:“哪儿有人?” 陆惜月一指方才飞针的地方。 周遭空落落,镜一和言一拖着玄丰跑的飞快,哪儿还有什么人。 陆惜月睁大眼睛看他,挣扎着要下去:“我还要练飞针呢,你别闹,让我下去。” 抱着她后背的双手忽然收紧了。 陆惜月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眸光一顿,耳边又传来低哑的喟叹声:“阿月,别动。” 第411章 生死才能定输赢 陆惜月的耳尖迅速爬上滚烫的绯色,羞恼道:“你能不能克制一点。” 萧云珩埋头在她颈窝处,深吸了口气,鼻息间尽是药草对的苦涩清香,他忍不住张口咬在了白皙的颈间皮肤上,却也忍着没有下重口。 陆惜月惊了,忙后退,“你干什么呢!” 不说青天白日的,现在还在院子里,凉亭下,镜一他们说不准就在哪个角落里看着呢。 因为过于吃惊,再加上脖子上的凉意明显,齿间锋利带起一片热意,陆惜月这一声,尾音都在发颤。 萧云珩眼眸骤然暗了下去,深黑的瞳孔更是闪过一抹猩红赤色。 “萧……唔。”见某人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陆惜月正准备骂人,嘴巴却被堵住了。 一个不算温柔的吻,强势且满是侵气息。。 陆惜月几乎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 树梢上藏着的三人默默转过身。 也算不上藏,毕竟一个树杈就这么大,三个肩宽腿长的大男人坐在一块,就算是有柳枝挡着,也能一眼看见。 即便是这样,他们主子还一点不避讳。 镜一在心里叹口气,决定将找媳妇的事提上日程。 盛夏的阳光热烈,穿过斑驳的树影斜落在墨色交缠的长发上,微风轻扫而过,怎么也压不住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喘,息。 靠近鹅卵石小路边的凉亭黑影逐渐倾泻,萧云珩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屋内。 屋檐上雀鸟声不断,仿佛专程为了遮掩廊下的声音而来。 转日早朝,众大臣们又因为立太子的事情争执不休。 惠帝骤然开口:“朕觉得老五不错。” 大殿里静了静,众臣呆呆的看着高座上的帝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陛下说五殿下不错! 五殿下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朝堂上除了中立那几位,至少有一半是支持姬云堰的。 至于剩下的一小半,自然是先前站错队的一群人。 “陛下英明。” 震惊过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敬畏声。 站错队的一群人内心只剩下苦涩,又不得不随大流跟着开口。 太子之位就这么定了下来,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议。 纵观历朝历代的储君之位,哪个不是大臣们争的头破血流,皇子们斗的你来我往,甚至有的刀剑相向才定下的。 到了他们,竟不用多费两天口舌,就定了下来,实在是让人有些适应不来。 毕竟,他们都准备好唇枪舌战一番了。 下了朝,大臣们各回各家的路上心头升起明悟。 其实咱们陛下也没有那么多人选可以纠结了,能坐储君之位的,必得是有贤良方正,心怀宽广之人。 三皇子与其母妃设计假孕,肯定是不成的。 七皇子,估计压根就没进入过陛下考虑的范围之内。 可不就只剩下一位五皇子了。 随着立封储君的旨意传了下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三皇子与七皇子封王的消息。 七皇子府上的旨意是最先送到的。 内侍高亢的嗓音几乎要穿透厅堂内的墙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姬津瑜睿质夙成,颖才具备,兹特封尔为端王……钦此。” 姬津瑜额头贴在手背上,听到这话不由扯了扯嘴角。 睿质夙成,颖才具备,这说的是他么,端王,是端方的意思么? 这个封号,看来父皇是想让他老实些。 “儿臣谢父皇。”他恭敬接过圣旨。 内侍笑道:“奴才在此恭喜端王殿下了。” “公公客气。” “兹特封尔为逸王……钦此。” 轰隆!!! 姬无痕脑子里只剩惊雷一道道劈过,震的他浑身沉重,眼光迷乱。 逸王,是让他守好放下安逸舒适的日子,不准胡乱生事的意思吗?老五封了太子,老七封了端王,到了他这儿,连封号都是警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纵然已经说服自己逐渐接受从一个受皇帝宠信的皇子落魄到如今境地,姬无痕心里无法接受这道旨意。 逸王,偏偏选了这个字做封号。 眼看着眼前的青年神色怔松,久久没有反应,内侍忍不住出声提醒:“逸王殿下,接旨吧。” 姬无痕这才反应过来,浑浑噩噩接下了圣旨。 待宣纸的内侍被侍卫护送着离开,姬无痕立刻打开了手中明黄的圣旨,冷厉的目光盯着那个“逸”字,许久之后,扬起手将圣旨摔在了桌子上。 “殿下!” 侍卫惊了,摔圣旨可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他忙上前将圣旨收好,给了同伴一个眼神,另一名侍卫会意,当即将围在外头的下人遣退。 “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姬无痕跌坐在椅子上,强烈的不甘席卷而来,温和俊美的脸上浮出几分被侵袭的狰狞神色,低头望着地面,黑洞洞的眸子覆上了一层戾气寒潮。 十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他很清楚眼下不是该怨天尤人的时候,可那一个“逸”字生生将他抱走的期望打了个稀碎。 他甚至不明白,父皇为何在这个时候立储。 不甘归不甘,他脑海中尚存一丝理智。 立储又如何,登上了皇位又如何。 只有生死才能定输赢。 早在被禁于府里的那一天,他便想通了。 “殿下,如今还不到最后,您不必……”侍卫有些担忧,话音未说完,却被他打副本。 “本王知道。”姬无痕眉眼轻抬,怒色占据了整个瞳孔。 他还没死,就代表他还没输。 他望着虚空,面上浮出一抹冷然的笑。 侍卫皱眉,觉得他这样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方才他说,祭天大典设在什么时候?”姬无痕抬头问侍卫。 侍卫回想了一下,道:“半个月之后。” “倒是不着急啊,这样也好。” 他慢悠悠坐直了身子,淡色的唇微微抿起,勾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然父皇这么着急立储,他这么干等着似乎抬没意思了。 储君之位让也就让了,不过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 宫里,姚心语很快从琅笙口中听到了诸皇子封王,五皇子被册立为储君的消息。 第412章 她又不是变态 “这么快!” 饶是先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眼下就定侧下来,姚心语还是不免吃惊。 琅笙点头:“是呀,不仅五皇子成了储君,七皇子都封了端王,三皇子也封了逸王。” 姚心语眉梢轻扬。 惠帝给这二人的封号,似乎都别有深意。 她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轻笑了笑。 这个孩子,应该算是逸王世子吧,她如今已经和姬无痕和离,这孩子合该跟着母家的, 不过跟着谁都没关系。 无论是太子还是逸王,都是她的绊脚石。 想得天下,就得把这些绊脚石给除了。 晨光耀眼是连上好的丝制床帐都遮掩不了的程度。 “醒了。” 青年立在窗边,穿着洁白亵衣推开窗,眉眼处笑容灿烂,像只吃到了肉骨头的大型犬。 萧云珩的确吃到肉骨头了。 屋子里还残存着欢爱后的靡靡气味,陆惜月从薄被里探出一个脑袋,半眯着眼睛看向精气神十足的青年,艰难开口:“什么时候了。” 她嗓子都是哑的。 萧云珩端着杯温水凑过去,笑道:“才出太阳,还是累的话喝杯水润润嗓子再睡。” 陆惜月掀动眼皮看他,连转头的力气都懒得费,“起不来。”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无比后悔。 后悔为什么会意志不坚,被眼前的美色迷了眼,一番闹腾下来,最后累的爬不起来的只有自己。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俩人就没出过房门。 连饭菜都是镜一送到屋里的。 想到这段时间里,自己经历了什么,陆惜月便觉得可怕。按照人类身体构造来讲,他的体力实在是不符合常理,哪儿有人不眠不休的做这种事,最后还一点儿也不累的。 看着某人唇角荡漾的笑,她就觉得不公平。 难道说,大反派的光环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 萧云珩连哄带骗的,裹在被子里的人就是不愿意动弹,他端着茶杯,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真不起来?” 陆惜月摇摇头,话音有些气鼓鼓的:“没力气。” 青年眸光闪动,没在说什么,反而将茶盏里的温水一饮而尽,而后在陆惜月颤动的目光下,低下头扣着她的后脑勺,将茶水渡了过去。 干涩的嘴唇和嗓子终于得到了缓解,陆惜月又羞又臊,明显察觉到某人变的危险的目光。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十分警惕。 萧云珩只觉得好笑,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又在额上落下一吻:“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收拾一下,待会儿你泡个澡再睡。” 陆惜月闻言骤然松口气,点点下巴应了声好。 男人很快出了屋子。 她安稳躺着,心里冒出几分甜滋滋的意味。 累是真的累,但某人每次事后的服务还是很周到的。 很快,陆惜月泡了个温水澡,由萧云珩抱着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又给放进了被窝里,等帮她收拾妥当了,他则又去洗了一遍冷水澡。 两人在屋里腻歪了一天,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梳理一遍后,拥着对方进入了梦乡。 次日,陆惜月才醒,就听人来报,书院出事儿了。 她与萧云珩洗漱穿戴好赶到书院时,书院外头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一名妇人正跪在书院门口,哭的肝肠寸断。她身后还有一群人忍着眼泪对着书院门口叫骂,嚷嚷。 剩下的,便是周遭赶过来看戏的,甚至还有位婶子,端着早饭没吃完的粥,边看边吃。 “可怜我女儿今年才十二岁啊,竟然被书院的先生鞭笞的体无完肤,身上没一块儿好肉啊,诸位大哥大嫂,你们快来评评理啊,难不成是达官贵人就能如此目无王法吗?” 马车在前门停留了一会儿,镜一就赶着车到了后门。 陆惜月在来时路上已经听说了缘由。 跪在门口的妇人姓崔,是个男人才去世没多久的寡妇崔氏,她口中的女儿是书院的第一批学生,叫艳艳。 书院每七日放一回假,昨天正好是第二个假日。 艳艳从书院回到家,身上不知道哪儿来的被鞭笞的痕迹,从手臂,到后背,还有腿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崔氏爱女心切,立刻追问了这一身伤的缘由。 艳艳竟然说这一身伤是书院的先生打的,便去衙门告状,可衙门以她没有证据为由,驳了她呈上的状纸,她这才带着几个亲戚来撑腰闹事,索要赔偿。 下了马车进书院,陆惜月询问窦嬷嬷:“纪先生呢?” “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崔氏口中殴打她家女儿的先生,就是纪晚。 陆惜月是不信纪晚会做这种事的,平白无故殴打一个女学生,纪晚又不是变态。 “到底什么情况,那小姑娘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院长还是先听听几个孩子的话,再做定夺吧。” 三人进了厅堂,窦嬷嬷叫来了平日里和艳艳相处的不错的小姑娘。 穿着书院订制衣裳的小姑娘眨巴着眼,怯生生看着眼前矜贵无比的俩人。 “别害怕,把今早你们对我说的话在对院长说一遍就是了。”窦嬷嬷安抚着两名小姑娘。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大一些的那个深吸口气,鼓足了勇气开口:“艳艳和我住在对床,她睡觉从来不脱衣裳,有一回我撞见她洗澡,手上有好多伤口。” 小姑娘一边说,还比划了一下手臂上的伤。 另一名小姑娘似乎被她鼓舞到,紧跟着道:“艳艳姐姐的伤不是纪先生打的,纪先生人可好啦,她不会打人的。” 陆惜月看向先开口的小姑娘,温声询问:“你说艳艳身上有伤,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小姑娘伸出两只手数了数,最后答道:“就是我们住到书院的第四天,艳艳晚上还哭了,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说话。” “是啊,艳艳姐姐每天都不开心呢。” 陆惜月心里有了计较,让两名小姑娘离开了。 “艳艳身上的伤十之八九是在她家里造成的,可这孩子偏偏咬定是咱们书院的先生所做。”窦嬷嬷蹙眉,“这崔氏还不依不饶,带了一群人来闹,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413章 心甘情愿被连累 崔氏身为艳艳的母亲,不可能不知道艳艳身上的伤。 她这番举动,分明是讹人的意思。 只是最令几人想不通的是,她一个平头百姓,是怎么敢将主意打到宁王府身上来的。 陆惜月也有同样的疑问。。 像这样的情况,要么是这家人走投无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了银钱搏一搏,要么,就是有人暗中筹划,试图搞臭他们书院的名声。 她更倾向于第二种。 “得查一查崔氏这一大家子。” 萧云珩了然,随即唤来了镜一。 书院门口,吵嚷声就没断过。 围观群众看着崔氏如此可怜,难免生出几分同情来。 “可怜啊,是真的可怜,我听说那孩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这到底是谁啊,竟然能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闲汉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推了他一把,噓声道:“你不要命了,这云林书院背后的东家可是宁王妃,你起什么哄,看看热闹得了。” 闲汉一噎,仔细一想似乎是觉得很有道理,忙闭上了嘴巴。 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大抵也是有所顾忌,只敢小声的窃窃私语,生怕自己说的话传了出去。 跪在大门口的崔氏暗骂这些人没胆子,说两句嘴起个哄的事情罢了,还畏头畏尾的。 思及此,她心一横,跪着往前走了两步,张口就要大哭起来。 忽然面前刮过一道风,书院的大门开了。 众人看到一身藏蓝色衣袍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对着崔氏道:“这位夫人,快快请起,我们有话屋里说。” 片刻的愣怔过后,崔氏猛的清醒了。 “不,不进去,有话就在这里说,你们对我家艳艳下那么重的手,谁知道我进去了,还有没有活路。” 跟在她身后的亲族们纷纷点头。 “你们书院有权有势,岂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置喙的,我们要求也不高,就把那个伤了我家侄女儿的先生交出来,把还赔的赔了,一切都好说。” “就是啊,快点把人交出来,我们虽不是大户人家,却也不是随便可欺的。” 四五个人群情激奋,当真是有风骨。 窦嬷嬷早就打听过这几个人的身份,有两个是崔是丈夫的弟弟,还有两个是艳艳的伯伯。 几人穿着粗布衣裳,皮肤黝黑,看得出是会幸勤劳作的实在人,她先前在天下商行做事时,还跟着家主夫人四处巡视铺子,阅人无数,眼前几个人的这份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窦嬷嬷看了眼哭啼啼的妇人,心下有个猜测。 这几个汉子是不是被这妇人蒙在了鼓里。 她耐着脾性道:“夫人说笑了,我们书院是正经地方,又岂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若是夫人执意要在这儿,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崔氏冷哼:“这才不是什么笑话,你们书院居心叵测,打着免费教姑娘家读书写字的名声暗地里害人家清白姑娘,你们才是笑话,今日,不把事情解决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守在这儿,替我女儿讨个公道。” 她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一副不为强权所迫,看的众人不禁眼酸。 为了女儿不畏强权,实在叫人感动。 窦嬷嬷闻言,眼神冷了几分。 王妃说的果然不错,这些人是为了搞垮云林书院的名声来的。 若非如此,做什么非要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儿。 “夫人当真不随我进去?”窦嬷嬷又问一遍。 崔氏摇头:“不进。” “那好,既然这样,那您自便吧。” 说罢,窦嬷嬷撂下这句话,转头就把门关上了。 崔氏面上又被扫了一阵风,她抬手抹了把脸,有些凌乱。 众人也呆了呆。 人走了,还把门也关上了。 就,就这样? 隔着一道门,书院里,纪晚已经从后门进来。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前两日刚被封端王的姬津瑜。 他跟在纪晚身后,一张俊脸板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一进门,纪晚便竖起大拇指保证:“院长,我当真不曾伤过这个小姑娘。” 陆惜月颔首:“我知道你不会,这个崔氏一家,应当是冲着书院来的。” 纪晚内心拧了起来,一脸的不解:“冲着书院来的,为何,女子学堂又不触犯那些私塾的利益,难不成这个还有同行竞争?” “不是这个,暂时还无法确定。” 还要等镜一查过了崔氏一家子,如果有线索就很好。 没有的话,就只能从艳艳身上下手了。 “我就说,晚晚你迟早被连累。”紧挨着纪晚身侧的姬津瑜闷声说了一句。 两道幽幽冷芒朝他投射过来。 纪晚忙往姬津瑜身前一站,挡住了那道视线,瞪着他小声道:“你别说话。” 姬津瑜撇撇嘴:“我说的是事实。” “那也别说话,就算是被连累,我也心甘情愿。” 姬津瑜气怼,怕她生气,只好作罢, 纪晚这才转头瞥了眼萧云珩,青年没说话,冷着张脸,生人勿近。 她拉着姬津瑜坐定,气氛沉默之间,犹豫许久后她开口道:“其实,这个叫艳艳的小姑娘,我早觉得有些奇怪了。” 陆惜月面露疑惑。 纪晚接着道:“也是书院开门没多久吧,那日我回去的迟了些,就在我那屋里歇了会,路上就看到艳艳去了浴堂,我没仔细看,只瞥见她腿上有不少疤,应该是有些日子了。” 她当时没看到新伤,便以为这孩子小时候受了什么伤,也就没在意。 “还有她上课的时候,写字的姿势也很奇怪,我经常会手把手教姑娘们写字,防止他们握笔的姿势不对,每到艳艳的时候,她的反应都很奇怪,现在想想,就是因为受伤所致,碰到了就疼。” 她没亲眼看到艳艳身上的伤什么样,从窦嬷嬷形容的来看,必然十分严重。 纪晚是个心宽的人,也从来不计较,之前还在好奇为何艳艳指她是伤害她的人,现在这么一回想,她大概是知道了缘由。 “艳艳入学堂的第一天,我曾与她母亲崔氏吵过一架。” “为何吵架?” 一屋子的人盯着她,满目好奇。 纪晚哼哼两声,想起当时的情景便气不打一处来。 第414章 这个女人有些神叨 “崔氏送艳艳来学堂,结果进了住宿的地方,瞧见这个也好,那个也好,竟然直接上手拿,准备偷摸着揣回家,被我发现了,我想着这件事当众揭露开,艳艳必定会难堪,所以就私下里找到了崔氏,就在那边的长廊。” 纪晚指着不远处的廊角,想到崔氏当时的嘴脸,便翻白眼:“谁知崔氏还理直气壮,说我们学堂这么有钱,不在乎这些东西,真是给我气笑了,咱们学堂有钱,就活该被她偷东西么。” 她便和崔氏起了争执,后来艳艳来了,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便哀求崔氏将东西还回来。 崔氏又指着艳艳骂了好些难听的话,直说她白眼儿狼,虽然不想还,又怕学堂把艳艳赶回家,崔氏才不得已将东西都交还。 “艳艳身上的伤,指不定就是这个女人打出来的。”纪晚说这话时,话音都在发颤。 一个品行不端,对自己女儿又不好的人,做出这种事来并不奇怪。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母。” 她面上愤然,语气更是冷厉。 姬津瑜走上前,双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带着安抚意味。 陆惜月觉得纪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过她没有深究别人隐私过往的爱好,现下重要的是,将崔氏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镜一已经去查崔氏了,那么接下来,她要从艳艳那儿找到其他的突破口。 “窦嬷嬷,麻烦你去刑部,请一个人来。” 一个为了银钱能耍任何手段,连亲生女儿都不在乎的人,势必要用特殊的方法来对待。 窦嬷嬷没问原因,很快往刑部的方向去了。 姬津瑜看着她不急不躁的模样,不由疑惑:“你有办法了?” “算是吧,不过还是要等镜一回来。” 让卫宁过来,不过是起到震慑的作用。 她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崔氏,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污蔑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太阳都爬到了头顶,崔氏跪坐在书院门口,两只腿早就麻了。 周遭看热闹的热度一开始还觉得稀奇,后来逐渐觉得无趣,再加上一直没人来,早就散开了。 崔氏身后只剩几个同她一道过来的亲族。 “嫂嫂,这,书院到底管不管,要不咱们还是去报官吧,在这儿守着也不能解决问题啊?”年轻的汉子挠了挠头发,为难道:“我这,地里的庄稼还等着我浇水嘞。” “不成。” 崔氏尖声拒绝了他的提议。 其余几人怔了怔,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崔氏也立刻反应过来,忙讨笑道:“他们这些公主王爷的,位高权重,那些大官肯定护着他们,咱们报官,肯定也报不成的。” “那你在这儿堵着大门,也没用啊。”汉子诚然道,“你要说这官官相护,那他们这些贵人弄死咱们跟弄死蚂蚁一样简单,咱们不还是来了,他嫂子,咱们大家伙都有事儿,跟你过来撑腰也够时辰了,家里还有活儿要干,真得走了。” 谁也不是不怕死的。 一时群情激奋的到这儿来,反应过来就有些后悔了,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当缩头乌龟让人瞧不起不是。 好在没生出什么事儿,这会儿子回家也还来得及。 几个汉子对视子眼,心领神会。 “不成,小叔,大伯,你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俺们艳艳都被打成那样了,你们不能不管啊。”崔氏拧巴着一张脸卖惨,“可怜我家那口子走的早,留下我和艳艳两个人相依为命,你们要是不帮着我,我真就没活路了。” 眼看她扯着衣袖又哭起来,几个大老爷们儿嘴角直抽。 为首的年纪大些的男子看看四下无人,才道:“别哭了他嫂子,咱们家都知道你对艳丫头也没那么上心,无非是想要银子罢了,方才你就应该直接跟那位老妇人进去,说不定银子就到手了。” 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崔氏对艳艳这个女儿,比高门贵府里的下人还不如。 他们几个也是想来讨个银子,让艳艳那孩子能有钱治伤。 艳艳这孩子真是命苦,从小到大,就那个早死的父亲待他好,本来以为上书院能好过些,没想到又是个虎狼窝。 但是崔氏这么没脸没皮,他们也不能耽搁自己的工夫夫不是。 崔氏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是,大伯,艳艳是我女儿,我不是……” “好了,你别说了,咱们也没时间听你瞎扯,走了啊。” 大伯对几人挥挥手,头也不回就走了。 崔氏盯着几人迅速消失的方向,气的直拍大腿,这些没眼力见儿的,再待一会儿说不准这书院的人就妥协了,给了银子了事。 到时候,她两头拿银子,发达了自然少不了这些人的。 一个个蠢东西。 她在心里骂了许久,想起来腿上又没劲儿。 藏在屋檐上的暗卫看到这情况,很快进去将消息汇报给萧云珩一行人。 “窦嬷嬷也快回来了吧。”陆惜月计算着时辰。 萧云珩应着她的话:“刑部离书院,坐马车要半个时辰,不远了。” “端王殿下,还要麻烦你的侍卫出去一趟,请崔氏进来。” 姬津瑜皱了下眉:“她不是说了不来。” 陆惜月笑笑:“此一时彼一时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崔氏,但她很清楚,崔氏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大笔的银子打动的,之前不来,不过是有围观的百姓在,有亲族撑腰。 现在没人了,底气不足,就不一样了。 陆惜月并不是支持身份的等级制度,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先前她还在想,京城的百姓胆子都挺大,不怕和王公贵族对上,眼下来看,还是一样的。 这样才正常嘛。 谁也不想得罪手握权势的人。 啧啧,即便是她来自现代,也不得不承认,等级制度带来的便利真是令人无法想象。 她不想臣服其中,但改变一个世界,绝不是两三句话就能实现的。 这需要数代人的共同努力。 咳咳,想远了。 姬津瑜深深看了陆惜月一眼,心下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神叨,什么此一时彼一时,说话不能说清楚点。 第415章 他有自己的媳妇 大概是他这一眼看的略微有那么一些久,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忽然闯进视线,挡住了他的目光。 是宁王。 醋劲儿够大的。 姬津瑜:“……” 好像他乐意看是的,他有自己的媳妇。 “去吧,”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卫照着陆惜月的意思做。 不出陆惜月所料,片刻的功夫,崔氏被侍卫带了进来。 她到的同时,卫宁也到了。 一见满屋子人,崔氏心里有些发怵,宁王与宁王妃她是见过的,在大街上,那回宁安侯府的大姑娘在找宁王妃的茬儿,不过没成,被宁王给吓走了。 这俩人,可不是好惹的。 崔氏心里有些虚,先前毕竟是没见到人,还有一群老百姓给她说话,到了屋子里就不一样了。 她不禁想起他大伯的话,这些人弄死自己就很弄死蚂蚁一样简单。 崔氏打了个颤,强装镇定,又瞄向旁边的一男一女,女的她见过,是先前与她吵架的那个。 至于他身边的俊美男子,衣着不凡,相貌英俊,看起来也不是寻常人。 还有之前出去叫她进来的老妇人与她一同出现在厅堂里的另一名俊美男子。 这是要做什么? 崔氏不由害怕起来。 不对,她不能表现出害怕来,她后头也不是没人。 这般想着,她大着胆子道:“贵人终于肯见小人了,还请贵人给小人做主,书院的先生虐待我儿,我儿现在还躺在床上……” 她将在书院门口哭喊的说辞又来上了一遍。 姬津瑜搂着翻白眼的纪晚往旁边坐,他有些好奇,宁王妃要如何处置这个市井泼妇。 若是处理不当,他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亲自弄死这个污蔑晚晚的贱人。 陆惜月笑着看她,十分耐心道:“夫人说的先生是这位吗?” 她指着纪晚。 循着她指的方向,崔氏毫不犹豫点头:“就是她。” “这么说来,是有证据了?” 崔氏点头:“我儿说的话就是证据!” 她轻啧,一脸为难道:“光凭你女儿的几句话,就断定纪先生是下手之人,只怕不够有说服力啊。” 崔氏急了:“难不成我家艳艳还会撒谎不成,贵人,王妃,您可不能因为纪晚是书院的先生,就如此偏向她。” “若我就是要偏向她呢,你又能如何。”她眨了眨眼,眉眼弯出漂亮的弧度,分明是美的惊心动魄的一张脸,此刻笑起来,寒意直击心底。 崔氏脚底板都生出一股凉意,只听貌美的女子又道:“你如今在我的地盘儿,我要是杀了你,估计也没人知道吧。” “你……” 崔氏大惊,一双眼瞪直了。 “我说笑的,本王妃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陆惜月微微一笑。 崔氏只觉头皮发麻,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偏偏她还得配合着笑,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看着崔氏惊魂未定的样子,陆惜月眼神冷了几分,面上笑意不减:“这是刑部的宁大人,专门查各种伤人害命的案子,本王妃特意把人请来了,具体的事,你同他讲吧。” “刑,刑部的大人!”崔氏嘴唇有些哆嗦。 事情发展的怎么和那位大人预期说的不一样呢。 他不是说宁王妃会拿钱了事么,怎么还请了查案的大人来。 她没什么文化,刑部的名头却是知道的,这都是专门掌管各种刑罚和审查的。 落在这些人手里,少不了要过十几道重刑,一遭下来能不能活命都另说。 崔氏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都白了些,“这,这是不是不必了,我儿的事怎么能拖累大人专门跑一趟。” 耳边传来的少女的讥笑声。 “你们家的事当然不配,事关王妃的名声,自然要查清楚的,崔夫人放心,这位大人不仅查案了得,审问人也是有一套法子的,先前就有个嘴硬的犯人,被这位大人拿着烙的火红的匕首,一寸寸把皮肤割下来,还没等行刑结束,就把事情都招了。” 纪晚此刻已经猜出陆惜月的用意。 崔氏这种人,看似胆大,可要是动手真格儿来,估计早被吓的尿裤子。 啧,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人在背后耍阴招,不知道宁王妃不是寻常人,哪儿会老老实实吃下这个闷亏。 赔银子坏名声,做梦去吧。 纪晚心里,陆惜月的形象又暗戳戳高升了一节。 崔氏惊恐后退半步,瞪了一眼说话的少女。 明知道对方是有意吓她,可她就是忍不住害怕。 卫宁也开口了:“除却你女儿的口证,还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是纪先生伤害了你女儿吗?” 他也不容易,刑部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结果还要跑到这儿来配合这个臭丫头吓人。 要不是看在这个臭丫头救了他一命的份儿上,他才不来。 崔氏搞半天才反应过来,几乎不敢看卫宁的眼睛,“有,有的。” 几人目光闪了闪。 之前崔氏似乎没提过还有人证。 崔氏也不想说的,那位大人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提这事儿。 眼下她是真怕了。 “是谁?”卫宁问。 几番思索后,崔氏镇定了许多,她道:“就是伙房烧菜的老妇,珍婆子。” 陆惜月看了眼窦嬷嬷。 窦嬷嬷当即去厨房叫珍婆子过来。 纪晚越品越觉得不对,悄默默凑到陆惜月身边,附耳低声道:“院长,这个珍婆子,和我有些过节。” 陆惜月皱眉抬头,眼里带着询问。 你怎么和谁都有些过节? 纪晚心虚吐了吐舌头,诚然道:“这真不能怪我,珍婆子做菜偷工减料,而且还暗地里嘲笑书院里的学生读书没用,都是混银子来的,我看不过去就说了她两句,她不服气,后来每天给我的饭菜里,肉都没几块,全是青菜。” 陆惜月:“……” 她想静静。 不过这的确不能怪纪晚。 开书院的时候仓促了些,珍婆子是在外头招的,当时厨房人手不够,恰好珍婆子来应聘,她做的菜味道不错,窦嬷嬷就把人给留下了。 因为着急,所以只查了珍婆子的家境,不曾打探过珍婆子品性如何。 现在看来,是太草率了。 第416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珍婆子很快被带了过来。 崔氏见人来了,不等珍婆子开口,便抢在她前头指着纪晚问:“珍婆子,你说,那天有没有看到这个女人虐待我家艳艳。” 纪晚翻了个白眼。 珍婆子面色局促的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有犹豫。 “你别怕得罪人啊,珍婆子,实话实说就是,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没看见就没看见。”崔氏催促着。 珍婆子双手交叠,绞着手指,抬眼扫过众人,好一会儿才道:“老婆子我有一天的确是瞧见了纪先生将艳丫头带走了。” 崔氏听完直插腰:“你看,我说了吧,就是这个女人,打着教书先生的癖好,背地里……” “闭嘴。”纪晚冷声呵了一句。 崔氏不服,张口便要反驳。 纪晚身后的年轻男子冷然的目光骤然投射过来,崔氏嘴唇阖动了两下,到底是没敢吱声儿。 纪晚瞪了崔氏一眼,看向珍婆子:“你说,看到我把艳艳带走了,然后呢,你看到我打她了吗,看到我骂她了吗?” 珍婆子深吸口气,不甘示弱:“当然看到了,我还看到你偷偷摸摸把打人的鞭子藏在你的床铺底下。” “你还真能扯啊,我怎么没把你藏床铺底下呢。”纪晚气笑了,“哦,我知道了,你脸太大,藏不住。” 珍婆子瞪大眼,没想到纪晚这么不客气。 “你这个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她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小姑娘仗着有人撑腰,就目中无人,她非得要她知道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怎么还生气了,心虚也不带羞辱我这个老婆子的。” 珍婆子只知道纪晚是在有钱人家做工的,却不知道,人家是端王殿下捧在心尖尖上的。 纪晚从前的父母与珍婆子,崔氏这样的人无异,深知和他们吵讨不到什么好,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道理,她掐着嗓子阴阳怪气起来,“我心虚什么啊,谁说谎谁不得好死,活不过五十岁,你多大了,四十五六了吧,说谎的话,也就几年活头了,啧,便宜你了。” “好了,别吵了。” 陆惜月拦住了将要开口反驳的珍婆子,问:“你说吗鞭子藏在纪晚床底下,你确定?” 珍婆子挺起胸膛点头:“老婆子确定,王妃不信,带人搜就是了。” 她如此笃定的态度给了在场几人一个讯号。 只怕纪晚床底下原本是没有东西的,那鞭子,十有八九是让人塞进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不搜肯定不行的。 就在她准备下令的时候,镜一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 看到男子的瞬间,崔氏面上的得意绷不住了,心里更是一塌,陷入无尽的慌乱。 他怎么会来? 男子看到崔氏的瞬间,张口朝着她啐了一口吐沫。 站在中间的珍婆子无端被吐了一脸口水,望着男子就骂:“你不长眼啊,往哪儿吐呢?” 男子耸耸肩,全然无所谓。 “主子,王妃,人带到了。” 听着镜一的话,男子了然,忙跟着行礼:“小人见过王爷王妃。” 男子笑的一脸谄媚。 镜一踢了男人一脚,道:“将你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男子连声应是。 崔氏看着男子,手心直冒冷汗。 说什么,他要说什么,是不是要说那个贱丫头的事,不,不行,他要是说了,一切就都毁了。 崔氏心里无比慌乱,绞尽脑汁的想要阻拦男子,终于在男子开口前,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忽然冲了上去,“啪啪”给了男子两个大耳刮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还敢到这里来,是不是非要我们母子俩死了,你才能安心啊?” 男子被甩了两个大耳瓜子,有些懵。 反应过来,直接攥住崔氏即将落下的第三巴掌,一脚给人踹开了。 崔氏惊叫一声,痛的摔倒在地。 “臭娘儿们,你他么找死呢?”男子气不过,还要动手,被镜一给拦了下来。 “说事。” 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男子不敢造次,怒意瞬间消了下去。 纪晚看着这混乱场景,默默后退两步。 嘶,这一脚踹的,她看着都疼,真是活该!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惜月也没想到崔氏和这个男人竟然会动起手来,吃惊是吃惊的,不过她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要不是镜一拦着,她还想看看,崔氏想干点什么来阻挠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惜了。 “是这样,小人名叫关三,先头呢与崔氏有些瓜葛,不过现下已经没了啊。”关三说着,急忙与崔氏撇清关系。 也不知道这女人什么脑子,竟然蠢到来讹王公贵族的银子,就不怕拿了银钱没命花吗? 触及到关三回头看的眼神,崔氏好容易站起身,捂着肚子,恶狠狠盯着他。 这狗东西什么眼神,以为她傻不成,要是没有高人指点,她会干这不要命的事儿? 关三收回眼神,继续道:“崔氏啊就是个神经病,她那个闺女每天被她打来骂去的,都是家常便饭,那小丫头也可怜,谁也不敢告诉,一身伤,嘿呦,我瞧着她下手都可怕!” “你胡说八道,关三,我哪点儿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污蔑我!” “我污蔑你,就你做的那点事,也就藏的好,左邻右舍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别忘了,从前你可是巴不得往我身上贴,说我身子好,力气大,就喜欢我一手的粗糙劲儿,怎么,你都忘了?” 关三话音刚落,两道寒光不约而同落在了他身上。 萧云珩与姬津瑜视线凌厉,鲜少有这般同步的神情,抿着唇又皱起眉,想把关三丢出去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珍婆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眼崔氏。 看不出来啊,崔氏竟是这么个水性杨花的,真不要脸! 纪晚低下头,只觉得尴尬。 陆惜月眨了眨眼,决定当做没听见。 厅堂里气氛骤然凝固了几分,关三看着几人脸色,这才反应过来说的话多有不妥,立刻轻扇自己的嘴巴,“是小人说混话了,还请各位贵人莫在意。” 第417章 各执一词 崔氏一张脸涨红,不知道是气红的,还是羞的。 关三嘴上没停:“之前崔氏和小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打骂她闺女艳艳,什么用鞭子抽,用开水烫都是家常便饭,也正是因此,小人才和这个神经病分开的。” 纪晚听着,不自觉揪紧了衣袖。 “关三,你胡扯!” 崔氏红着眼上前,就要去抓关三的脸。 这个混账玩意儿,竟然敢跑出来坏她的好事,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好在关三反应及时,捂住了脸。 “住手。”卫宁沉声呵斥,“要动手就随本官回刑部。” 这话果然有用,崔氏当即就停下了手,改打为骂:“关三,你这个杀千刀的,跑到贵人面前瞎说什么,非要我们娘儿两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是不是?” 这事承认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有一股脑全部都推到关三身上,咬死了他污蔑就是。 这么想着,崔氏镇定了许多。 紧接着,“噗通”一声,她跪倒在陆惜月面前,声泪俱下。 “王爷,王妃娘娘,这个关三的确与民妇有过纠葛,民妇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被他哄了去,这个关三,关三他才是图谋不轨。” “你放屁,你说说,我怎么图谋不轨了?” 崔氏冷哼:“你看我家艳艳长大了,觊觎我家艳艳,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说的可有错?” 关三睁大眼,怒气再也止不住:“你这个臭婆娘,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能看上艳艳,那就是个娃娃,你以为我是你啊?” “若不是你心思不正,我一个寡妇,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依靠,岂能与你分开?” “呸,还不是因为你嫌我挣不到银子没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村里的刘二私下往来,我告诉你,我这双眼睛,可不瞎。” 他再如何好色不正经,也不至于对一个娃娃下手。 此时此刻,关三当真是认清了崔氏。 虽然不知道她为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不择手段到连亲生女儿的清白都不顾了,实在是令人发指。 听到崔氏的话,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随后看向镜一。 崔氏的话,她不太信。 一个对女儿动辄打骂,施以刑罚,完全不把其当人看的母亲,会为了自己女儿,与好不容易找到的男人撕破脸? 关三的话,也不能全信。 人是镜一找来的。 镜一再找到关三之前便已经探听过关三的品性。 此人好吃懒做,且经常勾搭村里的寡妇,除却崔氏之外,还与另一名女子有些瓜葛。 不过对女童下手,倒是没听过。 但即便如此,关三的话也不可尽信。 见镜一蹙眉摇了摇头,陆惜月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卫宁显然有他的法子。 “你二人既然都各执一词,可否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崔氏愣住了,这话要如何验证真假? 让艳艳那个死丫头来指证关三,那丫头近来认得了几个字,便自以为了不得了,昨日还同她犟嘴谈了条件。 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容易说动她? 崔氏沉默着,眼睛盯着关三。 她就不信关三有证据。 然而,下一瞬,关三便气定神闲开口了:“我当然有证据,崔氏之前用烧的火红的锅铲烫过艳丫头,那锅铲现在还在她家呢,大人,是不是只要看伙计们艳艳身上的烫伤和锅铲符合,就能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了。” 卫宁点头:“这是仵作最擅长的事。” 崔氏一惊,有些慌神:“大人,艳丫头可是活人啊,还是姑娘,如何能让仵作来验伤,这不是毁她的清白吗?” 这话一出口,就遭到关三的无情嘲讽, “现在知道维护你姑娘的清白了,方才不还口口声声说,我对你家姑娘图谋不轨吗?” 关三这话,听着的确有理。 纪晚扯了扯姬津瑜衣袖,“这个崔氏也配做母亲?” 姬津瑜轻拍了拍他后背,低声安抚着:“世上多的是没心没肺的恶人,放心吧,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善了,我定然想办法替你出气。” 纪晚脸颊气的鼓囊囊,冲他笑了笑。 崔氏着几句话说的确实站不住脚,哪怕是和她一条船上的珍婆子听着都嗤之以鼻。 倘若崔氏真的在意艳艳的清白,方才又怎么会为了推翻关三的话,将这件事说出来。 换做任何一个外呼女儿的母亲,都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将这种事说出来,一旦传扬出去,艳艳这辈子就毁了。 崔氏面对关三的质问,嘴唇阖动着,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可,可是我家艳艳身上受着伤,此刻不能挪动啊。” “无妨,本官可以派人去。”卫宁淡定开口。 “不成,不成的大人。”崔氏急了,她不是傻子,仵作是干什么的,她当然清楚。 陆惜月冷声道:“崔氏,你拦着宁大人做什么,莫不是心虚?” “自然不是。” 陆惜月看向卫宁,笑道:“卫大人,麻烦你走一遭吧,最好是能将艳艳姑娘带过来,可以用书院里的马车。” “王妃,为何要带艳艳过来?”崔氏只觉的手心黏腻,连脊背都汗湿了。 “自然是要问话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清楚最好,不是吗?” 崔氏想说不是,奈何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镜一跟着卫宁离开。 陆惜月看向了纪晚,眼里光影闪烁:“纪先生,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纪晚心思微动,点头道:“能洗刷冤屈,自然是好的。” 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为什么冲她使眼色? 见她不动,陆惜月无奈。 好在姬津瑜读懂了她的意思,手揽在她肩头,“我有些不舒服,你随我去后面一趟。” 纪晚皱眉:“你不舒服自己去就好了,干嘛拉上我?” 姬津瑜:“……” 陆惜月:“……” “你陪我。”姬津瑜低头,对她眨眨眼。 纪晚恍然,直接拉上他的手:“那快走吧。” 二人很快从厅堂离开,穿过长廊,在崔氏与珍婆子看不到的地方拐了弯,从后门离开。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尤其是对崔氏与珍婆子而言。 第418章 一本正经的干坏事 崔氏站在原地,心中十分不安。 艳艳那个死丫头,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做的这些事岂不都是无用功。 思来想去,她对着高座上的人道:“王妃娘娘,要不然民妇也回去一趟吧,艳艳那个丫头身子不好,还受了惊,见到外人只怕是……” “你放心。”陆惜月笑吟吟打断她的话,“镜一与宁大人性子都很好的,不会与一个小姑娘为难。” “可是。” “怎么,对本王妃手下的人还不放心?” 崔氏心口一堵,违心的摇了摇头。 陆惜月看在眼里,默默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想必关三,她更不信这个崔氏。 不多时,偏厅传来脚步声。 崔氏与珍婆子的心提了起来,关三也忍不住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个与方才那名侍卫穿着一样的年轻人。 言一走到萧云珩身边,附耳说了两句。 萧云珩眉峰轻挑,“确定是他?” 言一点头:“属下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 “去把消息告诉太子。” “是。” 言一很快下去了。 陆惜月听的一头雾水。 崔氏几人亦是伸长了脖子,奈何什么也没听见。 见眼前的人一脸好奇,萧云珩握住了她的手,“你与我过来。” 两人到了偏厅。 崔氏与珍婆子对视一眼,二人目光交汇之间,眼神交换,暗戳戳靠近偏厅。 “你们干什么?”窦嬷嬷往珠帘前一站,板着脸盯着崔氏与珍婆子。 两人面色一惊,不约而同摇头。 “没,没干什么?” 窦嬷嬷没个好脸色:“王爷与王妃议事,岂是你们能听的,还不后退。” “是是,我们知道了。”二人心虚后退。 偏厅里,陆惜月不由吃惊,“你说,这件事与广平王府有关?” “不错,那崔氏与关三口中的刘二有纠葛不错,可除却刘二,还有一个姓王的秀才,那名秀才近来多与广平王手下多握着接触,言一还发现王秀才家里最近多置了二十亩田地和一处大宅院。” 一个有秀才功名的男子,忽然之间多出这么多的银钱和家产,自然令人腹诽。 这些事,几乎不用言一多打听,问了两个乡亲就知道了大概。 王秀才家在村子里算不上多穷,可普通庄户人家和有房有田地的财主还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来,崔氏与珍婆子都是受广平王指使。”陆惜月舔了舔唇瓣,眼神冷下来,“他这是想要替逸王铲除异己。” “你我皆为太子部下,广平王想要扶持姬无痕上位,必然要将我们拖下去,这书院的名声一旦受损,对你也是有影响的,你如今是我的王妃,是皇室中人,所作所为皆会影响皇室颜面,之前我又被罚,陛下态度不明朗,他这是想借陛下的手。” 一旦这件事传到宫里,注重皇室颜面的惠帝不会坐视不管。 “啧,可惜了,他和姬无痕一样,有些自负,也不想想,他离开京城多年,这京城四处都有各方势力盘踞。” 先前就听说了广平王当年向惠帝索要封地的事情,如今这一朝回归,很多人都说广平王性子变了,没以前那么急了。 她不知道广平王从前如何,单就性子这方面,肯定是没变的。 就这样的,还想帮姬无痕。 陆惜月只想笑笑。 没了姚心语的帮助,姬无痕这算是走投无路了,连广平王都招到了麾下。 原文里,女主姚心语帮助姬无痕打败萧云珩登基后,广平王也回京了,大有要依仗当年送婉妃进宫的恩情,让姬无痕将他们调回到京城这个富贵窝。 不过姬无痕没同意,甚至连广平王接二连三的求见都没答应。 她想,这应该是姚心语的功劳。 如今姚心语舍弃了姬无痕,他就算不得男主,不是男主,气运光环通通都不做数了,自然是做什么都不成,事事都倒霉。 “解决了崔氏的事,只怕广平王那边早就做好了撇清关系的准备,你将这件事告诉太子,是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谈不上,不过,若是姚心语知道了这件事,应当不会置之不理。” 广平王心胸狭隘,绝不会任由姚相一家在姬无痕心中占据比他还重要的地位。 况且,就最近的情况而言,姬无痕似乎已经对姚心语起疑。 倘若这两个人斗起来,则不需要他们动手了。 陆惜月眉梢微挑,弯唇笑了:“这是挑拨离间啊,我喜欢,不过我觉得,姬无痕肯定斗不过姚心语。” 不论是心智谋略,还是待人对物,那必然是姚心语更胜一筹,何况姬无痕眼下还是被惠帝舍弃的情况。 “我也这么认为。” 他牵起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陆惜月拧起眉心看他:“说好的,在外面要注意。” 总是这样,正事说着说着就歪了。 萧云珩不以为意,把人抱怀里,“姬津瑜与纪晚在外面都牵手,我们是圣上御赐的亲事,只是牵个手而已,又没干坏事。” 而已? 陆惜月斜了他一眼。 后者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半点儿心虚。 陆惜月正无奈,某人的手又不老实起来。 …… 这边宁遗到了刑部。 也是巧,怎么找都碰不到面的刑部尚书今日倒是碰着了。 “小宁啊,你终于回来了。”看到宁遗过来,刑部尚书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了,可还没等他问话,就看到了宁遗身后的年轻男子。 有些眼熟。 这打扮,这俊俏的面相。 他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是宁王的侍卫。” 镜一点头称是。 刑部尚书默了默,他知道外头的事,据说宁王妃开设的书院出了个害人的女先生,对书院的学生动手了,还挺严重的,宁遗是被请去查案了。 “大人,此番回来是要调一名女仵作过去,协助查案。”宁遗解释着。 刑部尚书虽然尝尝躲懒,为人却不古板,因为查案时常会遇到女性受害者,故而培养了不少女仵作。 刑部尚书看了镜一一眼,没拒绝,“你看着办就是。”他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轻咳一声,正色道:“正好本官也在,同本官说说案子的进程吧。” 第419章 丧心病狂的崔氏 卫宁嘴角抽了抽,看刑部尚书的眼神隐隐带着几分嫌弃。 偏偏这位还是他的上峰,尽管如今是为了复仇不得已潜伏在这儿,也不好拆穿他想要八卦的心思。 面对刑部尚书一本正经的查问,卫宁淡淡将事情大概说与他听。 刑部尚书听完,一双眉紧巴巴的皱了起来。 “这崔氏,是不是想讹人啊?” 镜一深深看了卫宁一眼。 虽说刑部尚书这话不错,可是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儿说出来,尤其他还是刑部尚书,是不是显的有些……不正经? 卫宁深吸口气,略点了点头。 这是上峰,不能打。 周遭几个来凑热闹的部下听到刑部尚书这话,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转头离开。 刑部尚书浑然未察,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啧啧道:“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的都有,现在的百姓啊,胆子可真大。” 讹人都讹到王爷王妃头上了,看来日后他这个刑部尚书也要老实些,万一要是让自己碰到这些人,再让御史知道了,真是够他喝一盅的了。 宁王宁王妃? 这二人不同啊,一个活阎王,一个,一个非常人,自然不一样。 光看着刑部尚书这般神态,卫宁就知道他想远了,轻咳一声,提醒道:“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去调派仵作了。” “哦,好,你去吧,本官也要上衙了,一大堆事儿没做呢。” 卫宁:“……” 一大堆事儿没分派下去还差不多。 两人带走了一个年轻的女仵作,便赶往崔氏家。 二人进了南屋,周遭的摆设有些朴素,不过倒也整洁。 不过屋子里没人,两人转头去了北屋。 一进家门,扑面而来的腥臭气便令人受不了,哪怕是卫宁创立了一个杀手门派,看过无数生死的人,也不免皱眉。 并不是场面多血腥,实在是屋子里脏的厉害,不说屋外,屋子里头都没有下脚的地方,遍地是不知名动物的粪便,门板后还窜出来好几只老母鸡。 角落里有个笼子,应该是关那群老母鸡的,不过此刻门开着,老母鸡才出来放风。 一个院子里,面对面的两间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非是这北房屋有个顶棚,误入进来的人少不得要以为这间房是鸡窝。 “谁啊?” 一道虚弱的少女声透过木门传了出来。 卫宁忍着恶心,推开门。 屋子并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床个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却很干净,衣物整洁的堆叠在床头,桌子上也没什么灰尘,但再干净,动物粪便的臭味却抹不掉。 床榻上,仅盖了一张无数补丁薄被的少女面色苍白,睁大了一双眼,无辜又警惕的盯着忽然闯入的卫宁与镜一。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对崔氏的话有了计较。 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女儿有多重视,便是这样重视的,让她与家禽共住一个屋,哪怕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为了讹钱,都不愿意做做样子。 实在是可恶! “我好像认得你,你是院长身边的大人。”艳艳认出了镜一的身份,无意识攥紧了被角。 陆惜月常去书院,镜一领命保护她,自然寸步不离。 “艳艳姑娘,本官是刑部来查案的,你作为受害者,本官需要问你一些话。” “……好。” “不过不是在这儿。” 艳艳抬起头,唇色苍白:“什么意思。” “你要随本官去云林书院一趟。”卫宁面无表情。 这个小姑娘是受害者不错,可从她开口污蔑纪晚是伤害她的人时,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可不可以不去。”艳艳扣着手指,看起来十分无措,“就不能再这里说么?” “不可以。” 没等卫宁回答,房门被推开。 “纪,纪先生!”艳艳睁大眼,不可置信看着对方。 纪晚看着床榻上显然心虚的少女,心头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她承认艳艳很可怜,摊上崔氏这么一个娘,还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 可这不代表这些事可以成为她伤害自己的理由,何况她自问待艳艳不错,她念书写字跟不上的时候亦会私下里耐心教她。 姬津瑜站在纪晚身后,上下打量着艳艳,神色冰冷。 “宁大人,镜一,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有话想问艳艳。” 卫宁和镜一没有拒绝。 纪晚和姬津瑜出现在这儿,显然是经过陆惜月授意的。 女仵作等在外面,手里已经拿到了从厨房找到的锅铲,大概是被烧制了许多次,锅铲已经黑的不像话,不是寻常那种废弃的模样。 …… 当艳艳在学院厅堂指认崔氏时,崔氏的脑袋是懵的。 小姑娘被女仵作抱坐在椅子上,掀起了袖子,露出了纵横交错,新旧不一的伤口。 从记事起,艳艳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她的爹早死,崔氏便认为是她命硬,不仅让她和家禽住在一起,还要供崔氏一日三餐,将她当做主子伺候着。 崔氏是会做样子的,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让艳艳做这些。 “院长,艳艳做错了事,无话可说,可崔娇,她不配做我的母亲。”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擦拭面上落下的泪水,雾气迷蒙的双眼覆上一层令人心怵的恨意。 “她生我,若是不想我活,大可以杀了我,即便是如此折磨我,我亦是无话可说,偏偏,她要将我扭送到她相好的床上去!” 这才是她最恨的地方,在此之前,她怨过,气过,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巴不得这个生她的人去死。 此话一出,周遭响起一片抽气声。 即便是陆惜月,也被艳艳的话惊到。 纪晚拳头攥紧,身形更是微微一颤。 崔氏简直不配为人,这是当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你娘!”崔氏震惊不已,这死丫头先前可是和她说好的,一口咬死这些伤是书院先生所为,现在竟敢改口。 “王妃,诸位大人,你们莫要听她胡说八道,这小丫头就是疼昏头了,我可是她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你是我娘,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艳艳转过头,看她的眼神深恶痛绝。 第420章 那就以身相许吧 崔氏似乎还想说什么,对上艳艳的眼神,忽然窒住了。 良久,她才暴起道:“死丫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供你吃,供你穿的,结果到头来养出了一个白眼儿狼,反过来污蔑你娘,你说,关三许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要这么待我,啊?” 众人听着,不禁冷笑。 事到如今,崔氏还在狡辩。 关三双手环胸看着崔氏,冷笑,幸亏他当时与这个疯婆娘分开了,否则今儿个指不定怎么倒霉呢。 一想到这个女人方才如何污蔑的自己,他就气的不行,催促一旁的卫宁:“大人,这人都来了,就赶紧验伤吧,小的这还有事儿呢?” 今儿个早上他手气好,赢了二两银子呢。 卫宁递了女仵作一眼,随后艳艳配合的露出左边手臂的伤,与那病焦黑的锅铲痕如出一辙。 听着女仵作的验出的结果,珍婆子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心道完了。 崔氏却还沉浸在咬死不认的念头里,指着艳艳劈头盖脸一顿骂。 艳艳别过头去,这一刻,心里竟有种解脱之感。 这案子本就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如今又有艳艳这个受害者的指证加上证据,刑部很快带人来把珍婆子还有崔氏带走了。 按理来说这些人轮不到刑部来管,可毕竟事关宁王府,自然要重视些,再加上之前京城乱糟糟,京兆府尹等人被传进宫敲打过好几回,刑部尚书吸取了教训,直接把人关到大牢,珍婆子判了五年,崔氏判了终身监禁,死也得死在里头。 关三与这件事无关,得了话就往赌场跑。 卫宁离开后,厅堂里只剩下萧云珩,陆惜月与纪晚,姬津瑜几人。 窦嬷嬷将纪晚带去了学生宿舍。 陆惜月原本是不打算留艳艳的。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不论是出于什么缘由。 只是,纪晚替她求了情。 陆惜月不解其意,在她看来,纪晚并非是一个善心泛滥之人。 “不瞒你说,其实艳艳与我很像。”纪晚轻笑了笑。 陆惜月挑了挑眉,心知纪晚这是要同她说知心话了,倒也是怪,纪晚和她差不了几岁,也确实是容易成为朋友的年纪,可两人见面不算多,纪晚对她,不仅没有什么戒备心,反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就好像特别亲昵。 纪晚看了姬津瑜一眼。 后者撇了撇嘴,似有无奈,转身迈出了厅堂。 陆惜月只敢看向萧云珩,下巴轻挑,示意他也出去一下。 等厅堂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纪晚才说起她的过往。 “可能我比纪晚幸运一些,自小父母双全,还有个哥哥,不过我父亲母亲很讨厌我,因为我出生后不久,她们的生意就落败了,从大财主沦落到耕田种地为生,他们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我身上,他们也打我,但不像崔氏这么狠。” 纪晚陷入了回忆。 一年四季没饭吃的日子是常有的,有时候冬天太冷,连厚一点的衣裳都没有,有一次,差点儿冻死在河边。 好在还有哥哥疼她,常给她送东西吃,给她衣服穿,从学堂回来,还会教她每天上过的课。 她认识的所有字都是她的兄长教的。 “我父亲一心期盼哥哥能好重,重振我纪家门楣,可我们家实在太穷了,所以,他们把我给卖了,所以我到了七皇子府,可这还是不够,我只能想办法赚钱,偶然间听到书斋的老板与人商讨话本子,我便想着,我说不准也能写。” 可是她写的不够好,每次都需要兄长帮她修改。 但就是这样,她的一本话本面世了。 本以为这是好日子的开端,可没成想,父亲染上了赌瘾,要债的人跑到了家里,她被骗回家,因为她的父母要拿她抵债。 她兄长赶了回来,两相争执下,父亲惹怒了要债的人,她的哥哥,被生生打死了。 要债的人见状,跑了。 她的父母说她是丧门星,哭天抢地的骂了好久。 “那个时候,我已经麻木了,可是兄长死后,他们为了省钱,竟然连棺椁,不,是草席都舍不得买一张,我才知道,其实他们也不疼我的兄长,只是将他当做一步登天的阶梯罢了,人死了,自然没价值了。” 说到这里,纪晚眼里含着泪。 陆惜月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晚忽然笑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善人,我杀了他们。” 陆惜月:!!! 不是,这是能告诉我的吗? “我看着他们一点点没了呼吸,才带着兄长下葬,而后,我就躲了起来,更名换姓,以纪晚的名字活着,好在写话本子收入可观,足够支撑我的生活,可我没忘记给兄长报仇。” 面容秀丽,杏眼圆溜可爱的少女面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她口中被杀的人不是亲生父母。 陆惜月稍稍震惊后,暗暗叹口气。 有句话说的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然后我遇见了姬津瑜,说来也好笑,堂堂七皇子殿下,竟然是个话本迷,我为了报仇,几个月不曾写书,他便找了过来,一来二去的,我这个农女,竟也攀附上了这样的大人物。” “两厢情愿的感情,何来攀附之说。”陆惜月淡声道。 纪晚盯着她,眼里有笑意,“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姬津瑜和宁王妃会这么说。” 所以她喜欢陆惜月。 也可以换种说法,陆惜月,是她想成为的那种人。 肆意自在,自身强大,不用依靠任何人,有自己的想法。 就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大夏如今律法与规矩下生长出来的。 陆惜月猜测着:“所以,是端王替你报了仇。” 纪晚点点头:“是啊,如此大恩,我想,就以身相许吧,反正我也不吃亏。” 陆惜月笑了。 这个小姑娘和这个时代的人很不一样。 不吃亏这种话,不像是这里的人能说出来的。 “纪姑娘,日后这些话,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的好,容易吓到人。” 纪晚蹙眉:“王妃你被吓到了?” 她不太信。 陆惜月敛眉,诚然道:“有一些。” 第421章 被打脸,讹人不成反被讹 这边屋里纪晚与陆惜月吐露往事,屋门口姬津瑜与萧云珩相对无言。 厅堂外头有一棵长了十多年的梧桐,灰白斑驳的枝干十分粗壮,姬津瑜就这么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等了一会,抬眸看向一旁耐心十足的萧云珩:“有人指使崔氏吧。” 他语气平和,带着十分的笃定。 萧云珩目光平静的看他一眼。 姬津瑜双手环胸,换了个姿势背靠着树干,又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否则崔氏一个普通百姓,怎么敢来讹书院。” “让我猜猜,是三哥?” 他观察者萧云珩的神色,却并未见到有任何变化。 姬津瑜嗤笑出声:“说来也怪,你这样的性子是怎么讨得宁王妃欢心的。” 萧云珩面无表情道:“与你无关。” 终于听见他说话,姬津瑜笑的更放肆,视线在他那张脸上来回扫量,无情道:“我忘了,宁王妃喜欢的是你这张脸。”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仿佛冷凝了起来。 萧云珩目光锐利的盯着他,眼中含着警告:“闭嘴。” “让我闭嘴也行,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指使崔氏。” 对方的目标是宁王府如何,是云林书院又如何,都与他无关,偏偏波及到他家的晚晚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别的不行,难不成连自己未来的媳妇也护不住么,那还算什么男人! 萧云珩默了默,道:“广平王。” 姬津瑜微怔,有些诧异,“广平王叔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他心头顿时明悟。 “看来是为了三哥啊。”他轻笑,心头盘踞的疑惑被驱散。 当年婉妃是广平王推荐入宫的,前不久广平王又两次上书要见姬无痕,仔细一想,就知道其中的关联了。 姬津瑜只是语音争权夺利,并不代表他就是真的傻。 “广平王手里没什么实权,但对付起来也不容易。”萧云珩淡声提醒他。 姬津瑜勾了勾唇,心中已经想好对策:“你们手掌大权的人才要小心斟酌,我不一样。”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受了委屈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找爹啊。 不多时,陆惜月与纪晚从屋里出来。 “那我们就告辞了。”纪晚向她道别。 陆惜月送人到月门口,转过手,神色自然牵过萧云珩的手到屋里,叹道:“你猜纪晚是如何说动艳艳来作证的。” “如何?” “纪晚承诺艳艳,一定会让崔氏死,艳艳才心动了。” “她活该。” 陆惜月点点头,“是活该,不过艳艳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在屋里那么久,说了什么?”萧云珩反手握她的手腕,轻轻用力,两人带到自己怀里。 “秘密。” 她答应替纪晚保密的。 萧云珩挑了挑眉:“对我也保密?” “嗯。” 萧云珩无奈,也没继续问,将姬津瑜方才问的话说了。 陆惜月心头一动,正视着他:“这么说来,广平王要倒霉了。” 姬津瑜她不了解,书中也没详细说过,只描绘了他是个闲散王爷,从不争权夺势。 但这不代表,他如表面上一般,心无城府。 “听他的意思,是准备向陛下告状。” 陆惜月不免失笑,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不过,按当下情况来看,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端王从来都无心皇位,这一点,众大臣知道,惠帝也知道。 他出面揭露广平王的心思,惠帝必然不会对旁人疑心,正是最好的选择。 陆惜月搂着他的脖子,凑在萧云珩唇上亲了下,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广平王一定想不到,对咱们动手没成,还连带着得罪了端王。” 萧云珩收紧了落在她腰上的手,低头,覆在了那双唇上。 院子里梧桐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很快隔壁屋传来的读书声就盖了过来。 十几名青葱郁郁的少女捧着书本,认认真真的跟着窦嬷嬷念诗。 镜一的身影悄然而至。 他立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没进去。 两人面上绯色晕开,萧云珩松开人,帮着她整理衣裳,许久后才道:“进来。” 镜一推门进去,也没敢抬头。 一般主子与王妃都在屋里,还关着门,那都不是他能睁眼看的情景。 “人抓到了。” 从关三那里得知了王秀才的存在后,萧云珩便立刻派人下去。 这几人似乎没料到事情解决的这么快,暗卫到的时候,王秀才正与那人在商议如何将视频闹大。 正好,被暗卫一锅端了。 “那正好,带着人随我去一趟广平王府吧。”陆惜月漫不经心提起了衣摆,起身往外走。 萧云珩默默跟在她身侧。 镜一一头雾水的跟上,不太明白陆惜月为何要去广平王府。 难不成是要威胁广平王? 到了广平王府,看着陆惜月笑吟吟同广平王和广平王说了几句话,两人的脸色霎时间白了,镜一才恍然。 王妃这是讹人来了啊。 “宁王妃,话可不能乱说,我广平王府与你宁王府无冤无仇,怎么会找人讹你们。” 广平王淡定捧起茶杯轻啜一口,心里却没来由的有些慌。 他不由看向屋外,时辰不早了,手底下的人竟然还没回来。 “是啊,咱们无冤无仇,你怎么能讹人呢。”陆惜月眨巴着眼,委屈的很,“要不是有刑部的大人替我书院洗刷冤屈,我这书院开张两天就得关门了,王叔啊,我要的也不多,五千两银子罢了,就当赔偿我书院的名誉损失,其他的,我可以既往不咎。” 广平王一句“胡说”才到了嗓子眼儿,镜一和言一各自拎着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丢在厅堂的地上。 二人口中都被塞了布条,又用绳子捆着,说不出话,脸也憋的通红。 其中一人看到广平王,忙低下头,蠕动着想翻身。 看到二人的瞬间,广平王手心一抖,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广平王强装镇定,将茶盏放下,不去看陆惜月,转而问萧云珩:“宁王,我好歹也是你王叔,你就如此纵容王妃,如此为难本王手下的人,居心何在?” 这次回京,他可是听说了这个侄子不少的事。 第422章 讨债,夫妻搭配 鄙如得了惠帝如何如何重视,如何的离经叛道,又是如何宠爱他的王妃。 陆惜月? 广平王眯了眯眸子,颇为不屑。 一个形骸放浪的女子,也就是容貌过得去,才迷的着小子不知东西南北,到底是年轻人。 广平王自持恃为萧云珩的王叔,从前他待自己也算客气,此刻冷下脸,想必这小子不会这么不知趣儿。 听着广平王的话,一旁的广平王妃闭了闭眼,直叹气。 她是瞎了眼嫁了个只有野心没有脑子的。 宁王既然与宁王妃到了王府,自然是和宁王妃一心的,怎么会因为他三两句话就退怯,那他就不是萧云珩了。 左右这件事是没法儿糊弄过去了,广平王妃深深看了广平王一眼,眼睑微颤,遮住了几分嫌弃,抢在萧云珩前头道:“王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去吧。”广平王不耐烦的点头。 广平王妃又对陆惜月点点头,这才离开。 在广平王的凝视下,萧云珩眼帘动了动,唇角勾出一抹笑来:“怎么,王叔是没钱吗?” 广平王一窒,愕然睁大了眼。 萧云珩头没轻蹙,转过了头,语气含着几分讥笑:“王妃,这下可难办了。” “王爷莫急,王叔家大业大,不至于连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是不是,王叔。” 她眉眼精致,笑的明媚又张扬,简直比头顶的娇养还要热烈几分。 广平王看着她这张笑脸,手指头攥的咯咯作响。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五千两银子啊,这不是要他的命令啊。 他的封地靠着北境,那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一年也收不得多少银子。 她张口要五千两,怎么好意思的。 在二人明明戏谑却还要装的一本正经的目光下,广平王咬牙切齿道:“你们二人莫不是失心疯了,有何证据证明这件事与王府有关?” “这不是证据吗。” 陆惜月指了指地上的黑衣青年。 广平王神色自若:“这人是本王的手下,本王刚还想问,你绑了我的人做什么。” 陆惜月抿了抿唇。 看来广平王是打算和崔氏走一样的路子,打死不承认了。 “王叔当真不知道?” “本王为何会知道。”广平王将皮球踢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这夫妻俩能和他耗到几时。 陆惜月撇了撇退,露出为难的表情:“啧,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便只能麻烦刑部,哦不对,这件事关乎到王府的名声,说不得要三法司一起查呢。” 听到“三法司”,广平王心头一紧。 陆惜月悄然打量着广平王的脸色,眉梢微微上扬。 这件事本该上报的,不过有姬津瑜在先,也就不需要他们了。 之所以来威胁一把,不过是想趁着广平王府还撑着的时候讹他一回,也让他体验体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估算过了,五千两,足够广平王府在封地一年的花销了。 多了,估计他们也拿不出来。 “哎,王爷这件事要不由我来说,我去进宫求一求太后,让她老人家替我做主。”她扶着萧云珩手臂,似乎在征求意见。 萧云珩神色温和点头:“都行,你想如何就如何。”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似是在商量,实际上每句话都是说给广平王听。 广平王死死盯着陆惜月,只觉得这张笑脸扎眼的很。 让太后替她做主? 满京城的谁不知道,宁王妃医好了太后的头风,如今可是太后眼里的红人。 今天这件事,哪怕证据不足,传到惠帝耳朵里,再由太后替陆惜月说话,说不准真能惊动三法司。 到时候,王府的处境就艰难了。 想到此处,广平王额角冷汗直流。 这夫妻俩,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够了,你们到底想如何?”忍无可忍,广平王爆发出一声低呵。 陆惜月弯唇,摊手道:“侄媳不是说了,五千两了事,其他的,我可以既往不咎。” 广平王几乎要气的呕血。 五千两了事,还有别的事既往不咎。 哪儿来的别的事? 可再气也要忍着,能拿钱平息的事,闹大了,对王府绝没有半点好处。 “若是我给了你五千两,你出尔反尔又该如何?” 陆惜月笑了:“不如何,王叔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相信我。” 广平王:“……” 这个死丫头。 奈何她说的不无道理,他就算不相信也没办法。 他唤来了管事,忍着肉痛道:“去取五千两银子来。” 管事一愣,随即接收到广平王冷冰冰的眼神,忙下去了。 等五千两银子拿到手,陆惜月数了数,确认没少,放心了。 “王叔放心,我说到做到,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王爷也不会。” 别人要是上报,就和她没关系了。 她把钱匣子递给了萧云珩。 广平王冷哼一声,没说话,直到二人肩并肩离开王府,才一脚揣在下属身上。 “你看你干的好事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下属蠕动了两下,像是求饶。 五千两银子啊,在封地,足够王府花一年了,即便是在京城,也是一笔不菲的数额,就这么被这个贱人讹走了。 这一刻,广平王真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他望了眼二人离开的防线,更气了,又踹了下属一脚。 但愿这二人信守诺言,不会将此事上报。 离开广平王府,萧云珩留下了镜一在王府附近,静静等着广平王如何处理王秀才。 银票的面额都是百两银子,厚厚的一沓叠在匣子里。 这么多银子,都足够支撑书院几年的花销了。 她撩开车帘,外面天都被云霞染上了橙色。 “这个时候,端王也见着陛下了。” 再不久,就该传广平王进宫了。 萧云珩悄悄揽住她肩膀,眼里含着温情笑意:“经此一事,估计满京城的勋贵都知道你去广平王府讨债的事了。” 广平王不说,惠帝也会查问。 这事儿,瞒不住。 “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俩。”陆惜月纠正道。 “是,是我们夫妻俩。” 第423章 这个儿子不想要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惠帝的御书房。 姬津瑜跪在殿上,长眉拧起,做出一副委屈模样:“父皇,你是知道儿臣府里的事的,那纪晚是儿臣喜欢的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广平王叔,竟然使这样的手段,父皇,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他衣袖摆动,肩膀一抽一抽,有些激动。 从背后看,倒像是在哭。 惠帝听的一头雾水,“你等等,说清楚,怎么回事,怎么和广平王扯上关系了。” 姬津瑜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只不过,他没点破广平王的意图,只说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得罪的人,惹来了报复。 惠帝听完,深吸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殿内可怜拭泪的傻儿子。 姬津瑜从小就是一副纨绔逍遥的姿态,像这种告状的事也不是头一回。 幼年时因看不惯还是宁王世子的萧云珩,找了几个平日里和他一伙儿的宗族子弟打算暗算人家,麻袋都找来了,结果四五个人让人家一个给打了。 结果挨完打,还跑到他这儿来告状。 也正是因此,姬津瑜不论是在惠帝,还是在大臣们心里,都是和心无城府,只会享受的主儿。 姬津瑜出身皇家,他可以不去算计,但不能真的像表面这般。 他悄默默瞥了眼惠帝,那双沉黑的眸子扫了过来,他立刻低下头。 惠帝双唇绷紧,看着他一副委屈样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挥手不耐烦道:“成了,堂堂七皇子,如今大小也是个王爷了,成天受了点委屈就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一个两个的净不让人省心。 这小子还是傻,真以为是自己得罪了广平王。 那云林书院是宁王妃开的,人家冲的是宁王,他府里藏的也不过是被殃及池鱼罢了。 “儿臣没哭。”姬津瑜撇撇嘴,听着惠帝的话,就知道他信了自己。 也不枉费他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 惠帝一瞪眼,姬津瑜当即不吱声儿了。 “成天和一个平民女子在一处厮混,实在不像话,等过一阵子,皇后会在宫中设宴,到时候,给你择一个身份合适的贵女当王妃,也该好好管管你。” 姬津瑜眸光一变,再抬头,泪汪汪开口:“父皇,说这个干什么呀,你不给儿臣做主啦?” 惠帝:“你是朕的儿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还说不得不成。” “说得说得,当然说得,可是父皇,儿臣年纪小呢,不急。” “二十二了,该急了,你看看你那些个堂兄弟,哪个不是早早成亲的。” “那他们是他们,儿臣是儿臣,儿臣又没什么追求,姑娘吗,自己觉得逞心就行了,儿臣又不像五哥,难不成,父皇还指望儿臣成就大业吗。” “你……” 惠帝气急,抄起手边的奏折丢了下去。 姬津瑜眼尖,略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你还敢躲!”惠帝沉声一呵。 姬津瑜顿时老实了,“父皇你打吧,儿臣不躲了。” 惠帝心口一窒,说不出话。 逆子! “周潍。”他对外唤了声。 周潍忙推门进来:“奴才在呢,皇上。” “传广平王进宫,还有刑部尚书。” “是。” 等周潍出去,姬津瑜一脸的高兴:“儿臣多谢父皇。” 惠帝没眼看,“往旁边站点,挡着朕看折子的光了。” “好嘞。” 一盏茶后,广平王迈进宫门口的瞬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刑部尚书。 他心头一紧,停下脚步等了等,试探问:“尚书大人,你也来了。” 看到广平王,刑部尚书一点儿也不意外,他面上不显,露出意外神色:“是啊,怎么陛下也召王爷进宫了,王爷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广平王心道一声老油条。 “本王也不知道啊,还以为尚书大人知道呢。” “那咱们快些走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走吧。” 到了御书房,看到姬津瑜,二人愣住了。 怎么端王也在? 疑惑归疑惑,还是要等陛下开口的。 惠帝目光落在了广平王身上,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不热络:“六弟啊,你好歹是个长辈,到底为着什么事,和小辈们过不去。” 话是询问,其中的心思惠帝实则很明镜似的。 老六年轻时候就不老实,如今年长了,还想着替他的儿子们争一争。 广平王心里“咯噔”一声,忙低头:“臣弟不明白皇兄的意思。” 惠帝轻声哼了哼,点了刑部尚书的名:“你们刑部不是接了个案子,说说吧。” 刑部尚书老老实实说了。 广平王听完,身子都僵住了。 宁王夫妇个杀千刀的,前脚收了他五千两银子,后脚就来告状,真是忒没信用了。 广平王在心里把陆惜月夫妇骂了个半死,面对惠帝凌厉的目光,冷汗直流:“皇,皇兄,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刑部尚书默默低头,不说话。 姬津瑜从旁边跳了出来:“王叔真是好气魄,敢做不敢当啊,这件事真真切切的,人都送到你们王府了,你还不承认。” 广平王怔了怔,一时有些来火,全然搞不明白姬津瑜跑出来什么热闹,这事儿和他又没有关系。 “端王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宁王托你来给他……” “我呸。”姬津瑜嫌弃扭头,真真是将纨绔子弟的形象演的淋漓尽致,“谁和宁王一伙儿的,你别在这儿瞎说。” 惠帝听着,只觉得眼前一黑。 大殿上这个对着长辈使的一身市井姿态的人真是他儿子? 广平王:“那端王又为何这般维护宁王。” “什么维护,王叔,你莫不是心虚了,所以才在这儿转移重点,当着父皇额面儿,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看中了云林书院的先生,她是我的人,今儿个你做的这件事,危及到我的人了,我还不能说么。” 惠帝:“……” 这儿子谁要谁拿去吧,刑部尚书还在呢,就如此肆无忌惮。 惠帝狠狠吸了口气,才压下当着大臣的面儿打死这个逆子的冲动。 只是好色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他竭力安慰自己。 第424章 稀罕宁王妃 广平王听的一愣一愣的,连说话都忘了,盯着姬津瑜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你看中了云林书院的先生!” 姬津瑜坦荡荡的应下了:“是又如何?” “皇兄,这。”广平王看向惠帝,一脸的诧异。 京城已经这么开放了么,堂堂皇子如此行事,都不管了吗? 惠帝尽力忽略广平王的目光,轻咳一声,提醒姬津瑜收敛些。 姬津瑜哼哼两声才没再开口。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六弟,你只说,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广平王嘴角抽搐,怎么也没想到惠帝是这么个反应。 “臣弟,臣弟也没想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广平王吐了口浊气,揖手跪下了,“是臣弟管教部下不当,请皇兄责罚。” 惠帝眯起了眸子,帝王威仪迸发:“这么说来,确有其事了。” 广平王低头,心头沉沉。 “六弟是如何责罚你那位部下的? 广平王脊背一凉,额头贴在了冰冷的地砖上,“臣弟已经打了他二十个板子,逐出了王府,日后不得回京。” 殿内气氛静了静,惠帝道:“你倒是说说,你那名部下,怎么想不开去得罪宁王的。” 提到萧云珩,惠帝不由觉得奇怪。 这夫妻俩向来不是个省心的,今儿个竟然没有拿这件事做文章,真是怪了。 广平王脑袋飞转,瞬间想到了一个理由。 “臣弟查问过了,是他在外头欠下了不少赌债,没钱还债,不得已之下,想出了这个冒险的法子。” 没办法,不论惠帝信不信,今日这件事他绝不能安在自己头上,只能委屈自己的手下了。 届时赏他一些银子,让他永远离开京城,就是了。 “这样啊。”惠帝深深睨了他一眼,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宁王夫妇就没找你。” 此话一出,姬津瑜,刑部尚书和广平王不约而同仰头看了眼高座上的帝王。 不知怎的,陛下这句话有种想听八卦的意思。 惠帝神色自若。 广平王知道瞒不住,认命点头:“找了。” 几人看着惠帝眉头扬了扬,带起几分兴趣问:“怎么说的?” 广平王闭了闭眼,这辈子从未觉得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丢脸过,奈何这事儿还是陛下问的,又不能随意瞎扯。 “回皇兄,宁王夫妇来府上,找臣弟,要了五千两银子就走了。” 五千两! 刑部尚书心里迅速塑造起五千两白银的场面,那得装几大箱吧。 姬津瑜眨了眨眼,乐了。 这夫妻俩,还真是没让他失望啊。 五千两银子对他这个皇子来说可不算多,对广平王府可不算少。 封地分在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落多少油水。 惠帝顿了顿,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茬了:“他们问你要的银子?” 广平王点头。 惠帝嘴唇阖动了两下,头一回生出不知该说什么的无措感。 听说那找事的妇人就是冲着讹人钱财去的,宁王夫妇此举,是存了以牙还牙的报复心啊。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明媚的笑脸来。 嗯,一定是宁王妃想的法子,萧云珩虽不是善茬儿,却绝想不出这么恶心人的法子来。 又盘问了两句,惠帝想着姬津瑜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收缴了广平王半年的俸禄才打发人离开。 事情了解了,刑部尚书也跟着离开。 二人一道来一道走,只是广平王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脚步明显有些虚浮。 想来是前脚被讹走五千两,后脚又被罚了半年俸禄,撑不住了吧。 “行了,这下你该满意了。”惠帝没好气瞪了眼丢人的儿子。 姬津瑜眉眼弯弯,简直把“满意”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满意了,儿子多谢父皇,那没什么事儿,儿子就先告退了。” 说着,他转身就准备溜。 “你给我站住。”惠帝叫住人,“五日后的赏花宴必须参加,听见没。” “父皇——” 惠帝冷脸。 姬津瑜心知躲不过去了,只好应下:“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去的。” “行了,那你去吧,赶紧走。” 惠帝不耐烦的挥挥手。 姬津瑜满心欢喜走了。 出了书房,与等在外头的周潍道别,一脚卖出了漆红的大门,他眸光骤然变了几分。 七月的天正热,走在红墙下,还能听到一片片蝉鸣声。 他出宫后不久,惠帝召见了萧云珩和陆惜月。 二人双双进宫。 惠帝见到人,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夫妻二人讹了你王叔五千两银子。” “是。” “宁王妃,是你出的主意?” 陆惜月老实承认:“是。” 惠帝眸色深深,看不出喜怒。 陆惜月低着头,静静等着前头人开口。 惠帝视线扫过萧云珩,又扫过陆惜月,良久后才笑道:“成了,都起来吧,成过婚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萧云珩这才搀扶着陆惜月起来。 惠帝把他那份儿稀罕劲儿看在眼里,只觉得没眼看,在想想自家的儿子,又说不出斥责的话了,只好转憋闷为好奇:“为何不将这件事上报给朕?” 陆惜月答:“回陛下,此事证据不足,又怕惊动陛下,扰了您清闲,这才出此下策。” “啧,你这是下策,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是广平王府的人行事在先,臣妇也不过是还回去而已。” 反正惠帝这个样子不像是兴师问罪的,她何不大大方方的承认,反正都是事实。 “你们夫妻俩啊,一个德行。”惠帝嘴上怪罪着,心里却隐隐有些高兴。 不为别的,能给广平王一个教训也是好的。 …… 出了御书房,天已经黑了。 “陛下把我们唤进宫里,就是为了查问一下细则?”陆惜月皱眉,心中不解。 之前刑部尚书他们都在宫里,还问不清楚。 萧云珩旁若无人把手搭在她肩头,姿态亲昵的道:“兴许是想多了解一下吧。” 他垂眸,落下一个眼神。 陆惜月了然,看看四周跟着的宫人,没再问。 宫人们面面相觑,看着萧云珩紧挨着陆惜月,一只手揽着人,一只手还要牵着,黏黏糊糊半点儿不舍的分开,实在是羞人。 第425章 倒霉的广平王 出了御书房没多久,太后宫里的嬷嬷来了。 “正巧赶上了,太后知道王爷与王妃进宫,特意差奴婢过来唤二位,太后宫里备了晚膳,等着王爷王妃一起呢。” 太后的话,不能驳了。 两人到了太后宫里,果然,厅堂里,已经摆好了十多样精美的菜肴。 “既然来了,就快做吧,不必行那些虚礼了。”太后开口,拦住了想要行礼的二人。 陆惜月与萧云珩对视一眼,老老实实上前坐着。 太后姿态穷的拉过陆惜月,坐到自己身侧,笑着问:“同哀家说说吧,书院的事,怎么回事。” “竟然已经传到太后娘娘这里了吗。”陆惜月面露惊讶,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一字一句将事情说了。 太后给她夹了一块子菜,和蔼的眉目微微凝起,看不出情绪波动来,只淡淡道:“怎么老七也牵扯其中么?” 陆惜月哑炮然,不知该怎么说。 萧云珩及时的接过了话茬儿,答道:“是这样,端王殿下看中了书院的一个教书先生,这件事,陛下也知道。” 太后怔了怔,素来平静的声调不由拔高了几分:“看中了书院的先生!” 皇帝还知道! 萧云珩点点头。 太后表情变化莫测,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端王,太不像话。” 陆惜月抿了抿唇。 端王对外,好像就从来没“像话”过。 她低头吃菜,视线自大殿轻扫而过,心思浮动。 她本来以为,姚心语也会在。 也不知道惠帝和太后要怎么处理姚心语和她腹中的孩子,怎么说,也是皇子后嗣。 与此同时,偏殿中,看着正殿方向灯火通明,姚心语拨弄了两下窗台上的烛火,唤来琅笙。 “宁王他们到了?” 琅笙看了眼正殿的方向,点头:“到了有一会儿了,估摸着是为了广平王的事。” 听到广平王的名号,姚心语不由勾起一抹嗤笑:“久在京城之外,一回来就要对宁王下手,这个广平王,还真是个蠢的。” 蠢到她亲自动手,都觉得麻烦。 偏偏这份麻烦还躲避不得。 琅笙撇撇嘴:“可不是蠢的嘛,三皇子都那样了,他竟然还想着帮人东山再起,有这份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给自己挣两分权益。” 广平王与陛下的陈年旧事,谁不知道啊。 “他正是因为挣不到,才指望着姬无痕,你去告诉父亲,让他动手吧,这人,留不得。” 再蠢的东西,挡了自己的路,终究还是要弄走的。 琅笙应了话,麻溜下去了。 夜幕四合,陆惜月与萧云珩在宫人的护送下出了宫门。 马车平稳,窗外有蝉鸣声,陆惜月靠在萧云珩肩头,淡声道:“广平王这下是要倒霉了吧,太后和皇上,看起来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还有一个姚心语。 “嗯,他逃不掉。” …… 次日一早,就有御史上书,弹劾广平王。 除却昨日发生的事之外,还有一桩陈年旧事,关系到广平王世子的陈年旧事。 广平王的封地靠近北境,在庆北地带,地方本就荒凉,然而广平王世子却暗地家中庆北的税收,导致百姓们饱受饥苦多年,深受其害。 大殿上的大臣们闻言哗然。 广平王更是怒不可遏,指着那名御史大骂:“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 御史冷笑,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个账本呈了上去。 “到底有没有,等陛下看完这本账本,就知道了。” 御史的笃定自信令广平王心头生出几分不安来,家中税收这件事,他只在几年前做过,后来出了国公府的事之后,他便害怕步国公府的后尘,当即收敛,改回了原来的税收价目。 莫不是,这老东西真的留存了证据。 这般想着,广平王手心不禁沁出了一层汗珠,完全忽略了方才御史说的话。 他说的是广平王世子,而非是他。 不过是谁,结果都是一样的,总之这样的罪,是要牵连宗族的。 惠帝沉着脸看完了奏折,阴测测的目光一扫广平王,骤然将奏折拍在了冰凉的桌案上,厉声道:“广平王,你做何解释?” 这话一处,众大臣了然,看向广平王的神色骤然变了。 广平王慌神不已,当即跪了下来:“皇兄,臣弟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这账本,这账本必然是假的!” 御史冷笑:“账本是假的,上面的大印总不能是假的吧,这账本上清楚的记载了税收减去了应上缴的部分,剩下的全部流入了王府的口袋里。” 说到义愤填膺处,御史抬手对着惠帝道:“陛下,广平王如此行径,欺压穷苦百姓,实在可恶,若陛下不信,大可派人去庆北一带,稍作查问,就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了。” “是啊,罗御史说的不错,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当年广平王赐封地时便野心勃勃,被分到庆北,他自然不甘心,那地方穷苦荒凉,也就难怪,他会做这种事了。” 听着周遭的议论纷纷,广平王一颗心如坠冰窖。 惠帝审视着埋头不语的广平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不过凡事讲究个证据。 “来人啊,将广平王一府上下打入天牢,听候审问,大理寺卿,与都察院的人何在!” 大理寺卿与都察院御史立刻站了出来,“微臣在。” “你们亲自去一趟庆北,务必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是。”二人惊命。 广平王听着,双腿软了软,险些一头栽下去。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 随着内侍高喊“退朝,”广平王很快被羽林军押了下去,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也浩浩荡荡的往广平王府去了。 一切仿佛都只发生在了一瞬间。 散朝后的众人遥遥望着被带走的广平王,心头无限唏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广平王是得罪了陛下,这才落的这般下场。 换做旁人,顶多软禁在自家府里,等调查的结果再发落。 至于是谁揭举的这件事,大臣们心里猜测不断。 左右就是那么两个人,宁王,太子,亦或是陛下自己的人。 第426章 依你依你都依你 昨日的事,在京城誓必瞒不住,如今就连过路的百姓都知道,广平王不知怎么脑子抽了,让属下的人去找宁王,宁王妃的麻烦。 大臣们心知肚明,宁王可是太子殿下的助力,广平王此举,无非是想断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很快,御史带着大批人马到了广平王府。 一身锦绣华府,美丽高贵的广平王妃被侍卫还算客气的请了出来,不过对于广平王府世子,就没那么客气了。 已经是晨时末,都察院的人闯入府中的时候,广平王世子还在和她怀里的美人温存,被带出来时,衣衫不整,连腰带都松松垮垮,半挂在腰间,十分不雅。 被拽出了院子,看到七八个挤在广平王妃身边哭哭啼啼的姨娘们,广平王世子怔了怔,又惊又怒问:“这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到王府来撒野的。” 御史看着衣冠不整的广平王世子,并无好脸色:“陛下有令,广平王世子在封地欺压百姓,私自提高税收,即刻押入大牢,待查清真相后,再做发落,世子殿下,您还是安分些吧,都察院的人,下手可部分轻重。” 广平王世子闻言,脑袋嗡嗡。 耳边只有那一句话,“欺压百姓,私自提高税收。” 怎么会这样,这件事怎么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那一瞬间,他恍了神,一双眼睛空洞,恐惧与心虚浮上心头,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只是勉强维持着脸色,“胡说八道,本世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定然是有人诬陷。” 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的广平王妃在看到儿子的表现后,胸腔里被寒意笼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唇上没了血色,盯着那张与丈夫相似的脸,冷冷骂了一句:“逆子!” 广平王世子吞了口口水,慌道:“母妃,我没有。” 广平王妃宽袖一甩,没再理会。 自从知晓广平王的心思以后,她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好了,都带走。”御史没功夫看广平王世子忏悔,不耐烦的挥挥手。 广平王府门口,围了上百的百姓。 看着为首的广平王妃被客气对待,再看胸膛还敞露在外头的广平王世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推搡着上前,实在是令人发笑。 不过很快,他们便笑不出了。 广平王世子后,除却广平王的侍妾有七八个,再往后,便都是广平王世子的通房妾室,足足有二十多人。 “啧啧啧,广平王世子还未成婚吧,没成婚,就纳妾,有外室,难怪广平王世子这般年纪了还未成亲。” 但凡是疼姑娘家的人家都不会选择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何况与王府门当户对的人家门第必然也不差,即便是为了权势,也瞧不上广平王这样的。 陛下都不亲近的兄弟,攀附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呸,纳这么多妾,难怪要气私自提高税收了,真不要脸,拿老百姓的辛苦钱来养女人。” “可不是么,听说庆北穷的厉害呢,哎你们知道么,昨儿个广平王府赔付了宁王妃五千两银子呢,这么有钱,他们指不定压榨了百姓多少银子,真是该杀。” 话音刚落,就有胆子大的婶子们抄起菜篮子里的菜叶子砸了过去,还有丢烂果子和臭鸡蛋的。 御史走在前头,偏头多活迎面飞来的烂菜叶子,不由皱眉,高声劝道:“你们看准了丢啊,可不要扔到无辜者的身上。” 广平王世子:“……” 这话一出口,还真有效,烂菜叶子,臭鸡蛋等东西,全部集中到了广平王世子身上。 陆惜月与萧云珩就立在不远处的茶楼上,将广平王府的境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场景,像极了当天,宁王府与陆国公府被抄家的一幕。 那天,也是都察院的人,带了几百人,浩浩荡荡。 “姚心语的动作够快的。”陆惜月不禁感慨。 昨日才事发,今天广平王府就被收拾了,真不愧是女主。 萧云珩:“陛下正在气头上,她挑好了时辰,自然有奇效。” 二人看了一会儿,就将目光收回。 私自收税,此等大罪足够广平王世子死好几回了,也不知道姬无痕听到这则消息时,是怎样的脸色。 “再有十天就是太子册封的祭祀仪式了,我和太子商量了,等祭祀仪式一过,就提国公府的事。” “这么快!”陆惜月微愕,算着日子,只觉得不妥:“会不会太着急了,太子的位置还没有坐稳,陛下……” “不用理会,这件事是迟早的,我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只等着那一天了。” 萧云珩目光深深,垂下的眼眸泛着的情绪浓烈。 他说过,要将属于她的东西,全部都归还。 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亦或是国公府的清白。 他微微抬手,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抚过她的脸,“这些东西是你的,就该属于你,我不想你背负着骂名。” 灼热的视线落下,紧紧是目光对视,仿佛都能燃起周遭的温度,陆惜月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下意识的别过脸,却被他用手给掰正了。 她无奈:“现在哪儿还有人骂我啊,我开了书院,现在人家都说我是大善人呢。” 萧云珩执拗道:“那不一样。” 他很清楚,哪怕那些官眷表面客气奉承,背地里还是会嘲笑她,嘲笑她没有母族撑腰,嘲笑她是用脸俘获的人心。 尽管他并不觉得如此,尽管陆惜月自己也不在意。 萧云珩还是想她能站的更高,让她能肆意些,更肆意些。 “好吧好吧,依你依你都依你。”陆惜月妥协了,“不过有一点,你不能因为我,什么都不顾忌,太子那边。” “我知道。” 萧云珩指尖拨动着,落到了那双潋滟的唇瓣上。 他呼吸瞬间有些重,眼神也跟着暗了下来。 陆惜月下意识的后退,她太清楚这个眼神了。 然而,她只挪动了一下脚步,腰就被他箍住了,一个“萧”字才说了一半,剩下的就没了声儿,对方的气息侵袭了过来,完全没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第427章 开窍开一半 等到二人气喘呼呼分开,陆惜月推开萧云珩,小心查看四周,没好气道:“被人看见怎么办?” 她可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过分亲密的举动。 萧云珩舔了舔唇,心情颇好,“这里是茶楼二楼,对面的窗户又是关着的,怎么会有人看见。” 他特意选了个好地方看戏。 事实证明,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见某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陆惜月撇了撇嘴,走到窗口处,带走广平王府一干人等的队伍只能看到末尾几个侍卫的身影。 她正要说什么,茶楼下头,两道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天之后就是皇后娘娘设下的赏花宴了,到时候,我说不定也会去呢。” 少女一身浅粉色的海棠对襟长裙,面容清丽,一双杏眼圆睁,透着几分娇俏。 是她见过的,严姝。 而她对面的的,则是谢之洲。 “想去就去。”谢之洲神色不变,一脸的不在意,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严姝拦住人,扯着他衣袖,眉眼间腾起几分怒意:“你当真一点儿都不在意,若是我被选中了呢?” 谢之洲扬了扬眉梢,“那不是正好,你可以嫁入皇宫了。” “你……” 严姝一双柳眉蹙起,眼尾不禁泛红。 被气的。 “谢之洲,你就是个木头。”撂下这句话,小姑娘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眼熟离开的方向,谢之洲蹙了蹙眉,转身欲走。 就在这是,头顶仿佛有什么一恍而过。 等他抬头看过去,只有一扇窗开着,轻轻摇晃,像是被风打的。 陆惜月深知偷听别人说话实在不好,可方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话说回来,谢之洲应当是对严家姑娘有意吧,先前还看到他陪着严家姑娘逛街呢,若是不喜欢的姑娘,只怕是连谢之洲的三步之内都近不了。 想想严姝姑娘评价她是个木头,陆惜月只觉得万分准确。 “怎么了?” 见她陡然缩了脖子,萧云珩好奇问。 “我刚刚看见了谢之洲,和严家的姑娘在一起。”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在吗?” 听着这个声音,是谢之洲。 萧云珩看了陆惜月一眼,后者撇撇嘴,道:“进来吧。” 推开门,看见屋子里的人,谢之洲愣住了,“大哥,嫂嫂,怎么是你们!” 四下无人,自然也不必顾忌那些场面上的称呼。 萧云珩笑道:“带着你嫂嫂来看热闹。” 谢之洲恍然,看了眼陆惜月,心中有了猜测,“方才,嫂嫂都听到了。” 若是大哥的话,他十有八九发现不了有人偷听。 “听到了一些。”陆惜月诚然应下,随着萧云珩坐定,视线落在了谢之洲那张淡然的脸上,“世子,你讨厌严姑娘吗?” 这二人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从前谢之洲还是个性子活泼的少年郎,这才几年过去,就和萧云珩不相上下了。 “嫂嫂怎么问这个?” 陆惜月淡定喝着茶,笑问:“只是方才听你们说话,你的态度好像很冷淡,难道不是讨厌吗?” “不是。” “也是,我瞧着,你若是讨厌哪个姑娘,绝对不会让她近身的,想来你对严姑娘定然是存了几分喜欢的。” 谢之洲蹙眉,想开口否认,一旁的萧云珩就接过了话茬儿,语重心长的劝道:“既然喜欢,就要待人好些,不要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容易吓到人。” 嘴上这么说,萧云珩不禁瞥了眼陆惜月。 她先前说过,如今的谢之洲和他从前很像,难不成,他之前也是这般对待他的? 那这确实不太好。 “是呀,姑娘家吗,总喜欢贴心温柔的小郎君,你这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的。” 夫妻俩一人一句,谢之洲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我,我没有喜欢她。” 陆惜月眉梢轻扬,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呢。 “真不喜欢?” 谢之洲张了张口,想点头,心头忽然有什么东西火烧一般刺了他一下。 脑海里不自觉浮出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不喜欢”三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喜欢严姝吗? 活了十九年,谢之洲头一回对自己的判断力生出了疑惑。 “我且问你,倘若严姑娘真的被选中成为皇子妃,你待如何?” “不可能。” 谢之洲想也没想就否定了。 “为何不可能?” “她家世并不高,皇后与陛下,不会选一个四品官家的女儿当皇子妃。” 陆惜月凝着眸子,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若非他知道谢之洲是个什么人,她就要把眼前的茶杯扣在他脸上了。 这话,分明是在贬低严姑娘家吗。 萧云珩也听出几分不对,皱眉问:“你嫌她们家家世不好?” 谢之洲道:“为何要嫌,四品京官如何,一品宰辅又如何,与人相交,又不看这个。” 陆惜月默了默,又问:“你是觉得陛下会嫌,可七皇子不是太子,不需要母家扶持,严姑娘品性好,又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更重要的是,长的好看,万一七皇子看中了呢。” 谢之洲怔了怔,他没想过这个可能。 看着他这个样子,陆惜月就知道这人其实是开窍的,就是没开全。 她轻啜了口茶,幽幽道:“三日之后就是赏花宴了啊,说不准严姑娘真能成为王妃,即便不是正妃,但做侧妃,却是绰绰有余。” “是啊,端王侧妃,也不错。”萧云珩十分配合的开口。 谢之洲脸色瞬间不好了。 砰! 他大力拍着桌子起身,目光一扫二人,急道:“大哥,嫂嫂,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推门走了。 待出了茶楼,几乎是飞奔着往严府去了。 “啧啧啧。”陆惜月立在窗口,看着拿到迅疾的身影,不禁发笑,“还说谢之洲不像你,分明就很像嘛。” 这要不是他们点破,严姝真被选中,谢之洲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萧云珩摇摇头:“像,也不像。” 陆惜月扬了扬下巴:“怎么说?” 第428章 想娶你的那种喜欢 萧云珩放下茶杯,深邃的眼眸直直的望进那双明澈的眸子,声色坚定道:“我比他开窍早。” 陆惜月眨眨眼,噗嗤笑出声。 “你别说,还真是。” 当初可是萧云珩先向她告的白。 “走吧,热闹也看完了。”萧云珩起身,迎着她笑吟吟的目光伸手,“我们回家。” “好,回家。” 天色青灰,赤橙的晚霞被一片乌蒙蒙遮盖,燥热的天,骤然间凉快了许多。 屋檐下,凉粉习习,吹的人衣摆飘动。 严府大门口,谢之洲没等来严姝,等来了她贴身侍女冷冰冰的话:“世子,我们姑娘累了,今日不见客,你请回吧。” 谢之洲心里一紧:“你没告诉她,我有话对她说吗?” 侍女上下扫量他一眼,青年面容俊秀,身姿挺拔,即便在众多勋贵子弟中这份气魄也是少有,难怪她们姑娘喜欢。 可惜了,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 想到自家姑娘回府时气的红了眼,侍女对谢之洲就没了好感,不咸不淡重复姑娘交代的话:“我们姑娘说了,她不想听。” 不想听! 谢之洲后退一步,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 “没什么别的事,奴婢就回去了,世子也回去吧。” 说话这话,侍女头也不回的让看门小厮把门关上,径直走了。 谢之洲怔怔立在大门口,脑袋里只有那一句话——她不想听。 方才听完陆惜月与萧云珩说的话,谢之洲便幡然醒悟,他想,他是喜欢严姝的。 每日不经意间的偶遇,那张总是洋溢着不退缩笑意的面孔整天出现在眼前,尽管一开始还会觉得厌烦,可后来,逐渐从默许变成期待。 原来,这就是喜欢。 也正是因为喜欢,听到她可能会被嫁给别人,心里才会接受不了,听到她不愿意见自己,不愿意听她说话,胸口便像是有细密的针尖划过,酥酥麻麻的疼。 不像大哥个嫂嫂那般风雨同舟,经历过无数次锤炼分别的喜欢,是每日的相见相处,久而久之暗暗生根发芽的喜欢。 没有那么强烈,却没有勇气接受失去。 他抬眸望了一眼严府的大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深黑的瞳孔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但也很快消失。 夜幕四合,几个时辰前还风和日丽的天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裹在被子里,接着烛火的光影看着话本子,严姝津津有味的翻到了下一页,看到里头觊觎女主人公的坏蛋被人踹金茅坑里,肩膀一阵颤动,偷摸摸的笑着。 轰隆! 窗外的雨陡然大了,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响动,一道刺眼的白色闪电划破天际,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聚精会神看着话本子的严姝察觉到几分不对。 刚刚,闪电出现的时候,话本子上,好像倒映着一个……人影! 想到此处,她愕然睁大眼,呼吸都急促起来,捧着书页的手都不敢动,竖起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果然有人的呼吸声凑近了。 她屏息凝声,深吸口气,抄起话本子陡然跳了起来,一把往后头砸。 “啊,来人!” 话本子没落在地上,被眼前的黑影精准的抓在了手里。她想尖叫,嘴巴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 清冷带着雨水青草的气息传来,耳边落下的声音更是熟悉。 “别喊,是我。” !!! 谢之洲? 她侧首,果然看到了白天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脸。 很快,捂着她嘴巴的那只手松开了。 门外,贴身侍女听到动静敲响了房门:“姑娘,您没事儿吧?” 严姝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快跳出来了,按理来说,擅闯女子闺房的都是好色之徒,都该拖出去乱棍打死,可这个人是谢之洲啊。 她该不该喊人呢。 严姝内心纠结着,偏偏嘴巴比脑子快:“我没事,你下去吧。” “好,那姑娘有事叫我。”侍女没怀疑,撑着伞下去了。 等外头的人离开,严姝立刻后退两步,扯下床榻上的薄被裹在身上,盯着眼前的人问:“你大半夜闯进我房里,是想干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么。 听出她话里的怒意,谢之洲自觉扭过头,不去看她。 “我来向你道歉。” “道歉?”严姝怔了怔,“道什么歉。” “我……” “等等。”严姝打断他的话,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四五,“你先把书给我。” “哦,好。”谢之洲乖巧递了过去。 窗外电闪雷鸣,他恰好看到书皮上的名字——《屏风绕》 严姝转手就把话本子藏了起来,往床榻上一坐,等着他开口。 她倒要看看,这个木头还想干什么? 夜色漆黑,屋子里唯有一盏灯摇曳着,谢之洲不敢转身,背对着她,一字一句诚恳道:“我想请你,别去赏花宴。” 严姝目光闪动,盯着那道僵直的背影,神色疑惑:“我去不去,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完全没将谢之洲说这话的缘由往他开窍了方面想。 毕竟,她死乞白赖追着这人许多天,他总是对她十分冷淡,什么都不在意。 “有关系的,我不想你去。” 严姝心头一跳,想到了什么。 她抿了下唇,声音绷紧了:“为什么不想我去?” 这木头是开窍了? “因为我,我喜欢你。” 伴随着一道雷鸣声,青年字字清晰的告白声被压住了,可严姝还听见了。 裹在身上的被子蓦然松了松,她不确定的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去赏花宴,不想你被别人挑挑拣拣。”他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既然知道自己的心意,就不能像从前那般,他深吸口气,郑重道:“我想娶你,对你的喜欢,也是想共度一生的喜欢,所以,你可以不去赏花宴吗?” 严姝眨了眨眼,被这巨大的惊喜砸的有些头眼发昏。 这木头说喜欢她,想娶她,她真的没听错吗? 严姝连裹紧被子都忘了,直愣愣站起身,朝他走过去。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今日下午来找你,就想告诉你,可是你不想见我,也不想听我说话。”谢之洲揪了揪衣带,神色黯淡下去。 第429章 爬墙 明明是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低垂着头,嗓音温沉,竟无端端有种落寞感。 严姝有些傻眼,怎么听他的话,好像特别委屈呢。 “你还委屈上了,那我白日里告诉你,赏花宴的事,为何你毫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谢之洲诚然道:“是以为你不会入选。” 一听这话,严姝火气上来了。 “什么叫我不会入选,难不成我长的很丑吗?” “当然不是,是我想的太理所当然,是我的错。” 严姝凝着眸子,还是想不明白这木头怎么突然间开窍了,不止开窍了,简直像变了个人。 平日里冷言冷语,有句关心话就是难得了,像现在这样,低声细语向她表明心意,还老老实实道歉,莫不是天上要下红雨了? 重新裹紧了被子,她疑惑问:“你是谢之洲吗?” 谢之洲:??? “你转过来。” 谢之洲身子一僵,连嗓音都绷紧了,“我就这么站着吧。” 男女授受不亲,他夜闯女子闺房,虽是出于无奈,却依旧改变不了无耻之径的事实, 他是想娶严姝,但未曾成亲,还是该避嫌。 严姝轻啧,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刚刚你抱着我捂我嘴巴的时候,可没。” 话音未落,面前那人已经转过身来,只是仍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严姝什么时候见过谢之洲这副模样,纵然心里有些欢喜,面上还是不显,淡淡道:“你是怎么找到我院子的。” 他可从未来过自家府上。 “你和我说过,你院子里有一棵槐花树。” 严姝诧异了许久才道:“这个是我好久之前告诉你的了吧,你还记着呢。” 她以为从前说过的那些话,他都没在意呢。 “嗯。” 谢之洲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烫,哪怕身处黑夜中,那双带着戏谑神色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严姝笑了,一脸欢快道:“这么说来,你许久之前就喜欢我了。” 谢之洲没有犹豫,径直点头。 或许是第一次陪着她逛街,又或者是默许她每天可以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严姝笑的更加欢快:“真没想到啊,谢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明明心里早就属意于我,还要装作没事人,竟然还爬墙。” 谢之洲被她说的脸热,不自觉舔了舔唇瓣。 来的时候外头就下了雨,身上淋了不少水,本该是阴凉的,此刻却莫名的燥热。 “你……还生气吗?”他悄默默抬了抬眼,看到裹在被子里,仅仅露出一个脑袋的女孩子,心下有些紧张。 严姝撇了撇嘴,“不知道。” “啊?” “啊什么啊,我要睡觉了,怎么,谢世子还打算继续留在我房里?”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谢之洲心头蒙上一层失落,深深看了他一眼,叹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我明日再来。” 严姝眨了眨眼,惊道:“明日还来这儿?” “不是。”见她误会,谢之洲整张脸都红了,好在夜色昏暗,烛火也不甚明亮,瞧不真切,他暗自庆幸着,解释道:“我会在门口等你。” “那你下午再来吧,我起的比较迟。” 严姝想,今夜她该睡不着了。 “好。”谢之洲乖巧应下后,纵身一跃,翻出窗户,还不忘将窗户关好,随后隐进了雨夜里。 “啊啊啊啊!” 严姝一下子倒在床榻上,大被蒙过头,忽如其来的喜事砸的她心神激荡,睡意全无。 她在床榻上滚了几圈,脑海里尽是谢之洲垂头,明明耳尖都红了,却愣是强壮镇定的样子。 还以为她看不见,外头雷声阵阵的,怎么会看不见。 从严府离开,谢之洲回到淮安侯府,换下了一身衣裳,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帐幔,胸腔里心脏迅速跳动,怎么也睡不着。 …… 三日后的赏花宴,端王一个姑娘也没看中,惠帝指了礼部侍郎家的千金给她,谁曾想,他转日就奉上一封退婚书。 那退婚书正是礼部侍郎家下的,原来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是有婚约的,进宫赴宴,本以为是个过场,没想到被惠帝选中,大喜之下,回到府里就把原定的婚事给毁了。 姬津瑜跑到宫里,左一个无耻,右一个无德的,愣是点起了惠帝心里的火气,将礼部侍郎唤进宫里训斥了一番,随后解除了这桩婚事。 端王妃的位置又空了出来,原以为入选无望的各家姑娘开始蠢蠢欲动,以为机会来了,哪曾想,一点儿动静也无。 惠帝是被姬津瑜折腾的烦了,再过些日子就是太子的祭祀大典,腾不出时间来挑端王妃,这件事便搁置下去。 不过,太子妃的人选经过惠帝,皇后与太后的多番商量,有了心仪的人选。 梁太傅家嫡出的二姑娘,温柔娴静,知书达理,尤其良善待人温厚,正是不二人选。 梁太傅从未在朝堂上站队,哪怕姬云堰成为太子之后也未曾谄媚讨好,正是结亲的好人选,何况,有他的扶持,也算是给太子助力。 不过还是要等太子祭拜过天地,才好安排下去。 陆惜月是从福春公主耳中,听到的消息。 两人得了皇后口谕,出宫溜达,想也没想,就来寻她了。 “嫂嫂,我听说,这个梁家姑娘不是好相处的啊。”福寿公主捧着从七品香新买的点心,好奇道:“先前她不是还在淮安侯府老夫人的生辰宴上,为难过你嘛。” 陆惜月蹙了下眉,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于梁家姑娘的信息。 “那是梁家大姑娘,而且,她不曾为难过我。”顶多就是和秦知嫣私下里议论过她。 福春道:“我好像很少见这个梁二,她都不怎么出府的。” 福寿点点头,附和着:“不错不错,不过这个梁二是个大美人呢。” “是么,那太子殿下可有福气了。”陆惜月笑道。 几人正说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迈入厅堂,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有什么福气?” “堂哥!” 福春和福寿顿时坐直了身子。 陆惜月看着靠过来的人,不由好奇:“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第430章 择主比试开始 萧云珩最近在忙着祭祀大典的事,大概是惠帝考不过去他整日闲着,就让他去礼部帮忙。 这几天都是天黑了才到家,今日这还没到傍晚。 “今日不忙,提早回来了。”萧云珩凑近,也不管旁边还有人,大喇喇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干什么?”陆惜月干瞪眼。 福寿和福春两双眼睛圆睁,不约而同红了脸,吓的收回视线。 天啊,堂哥可真不害臊! 亲到了人,萧云珩可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温声道:“顺路买了薛记的烧鸭,薛朗说,最近卖的挺好,就给你带回来尝尝。” “还没到饭点呢。”陆惜月给他使眼色。 萧云珩将油纸包好的烧鸭丢在桌上,神色淡淡扫向了二人。 福春和福寿脸色骤变,陡然起身,齐齐道:“嫂嫂,堂哥,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宫了,以后再来叨扰。” 知道两人这是怕萧云珩,陆惜月也没拦着,送人到门口:“那我就不留二位公主了,路上小心。” 福春与福寿逃也似的上了马车。 回到厅堂,陆惜月就瞧见那双湛黑漂亮的眸子闪烁着盈盈光点,正聚精会神盯着自己。 她无奈:“你看看两人给你吓得,脸都白了。” 萧云珩一把抱着人,下巴搭在她肩头,懒懒道:“你没被吓着不就好了。” “太子的祭祀大典准备的如何了?” “都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京兆府尹他们的事儿了,用不上我。”他说着,探下脑袋,张口咬在了她脸上。 不轻不重的,齿尖微微摩挲。 陆惜月扭了扭头,只觉得痒,她不禁笑骂道:“我发现了,你总喜欢咬我脸,这是什么毛病?” “我不仅喜欢咬你的脸,我还喜欢咬别的。” 他手臂微微用力,把人往怀里按。 陆惜月明显察觉到他的变化,双手去推他肩膀:“待会儿吃饭了,你别闹。” “没闹,这几天好累,可不可以……” “不行,你先松开。”陆惜月挣扎着,余光瞥见桌子上的烧鸭,忙道:“不是买了烧鸭,拿来,我尝尝先。” “不急,你不是说不饿。” “现在饿了。” 陆惜月有些慌,青天白日的做这种事,可真是…… 然而,萧云珩这几天真是忙的没有时间想,每天回到府里,她已经睡下,萧云珩又不忍心把她闹醒,已经憋了许久,这次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偏厅去了。 偏厅里有张软榻,平日里,陆惜月闲来无事会在那儿看账本。 偏厅的窗户还开着,外头正对着院子,一支海棠花束从灌木后延伸过来,就这么搭在窗口,雨夜过后,上面还残留着露珠,此刻阳光倾斜下来,折射出异常明亮的光。 软榻微微晃动着,连带着窗口处的海棠枝头都摇曳起来。 直到傍晚,天边染上了赤橙色,花瓣里露珠滚落了个干净。 陆惜月身上裹着薄被,就着萧云珩的手,小口小口吞咽着茶水,直到两杯茶下了肚,才觉得嗓子恢复了些。 “是不是该吃饭了。”她有气无力问一句。 身侧萧云珩已经穿戴整齐,一脸餍足的坐着,不厌其烦的替她整理头发。 “嗯,不过娘在淮安侯府,想必是在商量两家的婚事。” 陆惜月与萧云珩点名谢之洲心思的第三天,他便带着家里人去了严家提亲。 亲事定下,过两日就要下聘,淮安侯夫人与陆母素来交好,就请了她过去帮忙。 毕竟聘礼繁多,一时茬漏了也有可能。 陆惜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所以你是知道娘不回来,是吗?” 萧云珩笑了笑,没否认。 陆惜月翻了个白眼,指挥他去给自己端饭。 她现在是累的手都不想抬。 十日后,太子祭祀大典。 从出发到宫外,斋戒,点燃天坛,到迎帝神,一切都十分顺利。 祭祀的这三天里,连天都格外的好,不热也不冷,哪怕是在太阳底下站了几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热,仿佛连老天爷都承认了如今的太子会成为明君。 祭祀大典过后,萧云珩便筹备着要将一个多月之前查到的证明陆国公府清白的证据呈交上去。 然而,就在前一天,出了意外。 陆惜月见到了先前的那位青鸟卫长老。 “择主比试不是还有两个月,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比试提前了。”青北冷声道。 “提前了,为什么,你们青鸟卫的规矩不是五个月么,现在才三个月。” 青鸟卫的规矩百年不变,怎么到了她这儿,就给改了。 “已经有三位候选人遇害,根据我们的调查,是有人刻意针对我们青鸟卫主的候选人,试图将青鸟卫的存在公之于众,然而青鸟卫一日无主,就没法儿调动青鸟卫,所以只能提前。” “你的意思是,需要选出青鸟卫的主人,来对抗幕后那些人。” 青北点头:“不错,所以,你现在收拾收拾,与我一道走吧。” 陆惜月冷下脸,“若我拒绝呢,毕竟说五个月的是你们,改规矩的也是你们,言而无信,好像不是青鸟卫该做的事吧。” 青年嘴唇动了动,面具下一双眼睛沉沉,似乎早就预料这一趟不会轻松。 “你若不去,我就只能……” “杀了我吗?”陆惜月打断他的话,“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青鸟卫的规矩,是五个月限期一到,才能对不愿意参加的人动手,可现在是三个月,怎么,这个规矩也改了?” 百年传承的青鸟卫,动一条规矩已经是迫不得已,陆惜月不相信,她们会会一动再动。 青北额头跳了跳,在心里大骂。 他当初就不该主动提议负责大夏这一带的候选人。 “不如这样,你们可以改规矩,但是,我也要为自己争一个权益。” 青北深吸一口气,许久才道:“我没法儿做主。” 陆惜月莞尔:“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去和另外几位商量。” “你先说你的条件。” “我想要另外几个候选人的准确信息,另外,你得告诉我,比试在什么地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之前说的,都是些基本信息,她要全部的。 第431章 恶人盘踞的山头 “其他候选人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至于后面的条件,我得回去和另外几位长老商量一下。” 陆惜月露出不意外的神色,“需要多久?” “两天。” “好,我可以等。” 夜风习习,青北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屋内。 窗户被风拍的吱丫作响,屋子里气氛凝窒,陆惜月上前将窗户关上,转头就对上萧云珩拿钱湛黑深沉的眸子。 “好啦,不要板着脸,该来的总会来的。”她走上前,笑吟吟的安抚,“我不是都照你说的问了嘛,放心,我能带上你,就一定带上。” 萧云珩目光抬了抬,寒潭般墨色涌动着,是怎么都化不开的浓情愁绪。 他伸手,抱住了陆惜月的腰,一张脸埋头垂下,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下了心里几乎要炸开的不安和怒意。 陆惜月顿了顿,手落在他背上,一下一下顺着。 “会没事的,放心吧。” 萧云珩不知道抱了她多久,久到陆惜月站着的双腿有些微微发麻,怀里的人忽然抬起了头。 陆惜月怔住了。 目光所及的那双眼红了眼眶,是竭尽全力都藏不住的不安和忧心。 “我去杀了姚心语,毁了青鸟卫,到时候我们远走天涯,再也不管这些,好不好?” 他嗓音晦涩,漂浮着雾气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面孔,那份强烈的珍惜仿佛眼前的她是这世间举世无双的珍宝。 陆惜月眼眶微热,鼻子也有些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青鸟卫有多强。 别看现在的候选人,各种条件参差不齐,等到脱颖而出的那一天,青鸟卫有的是各种秘术提升青鸟卫主的能力。 青鸟卫遍布天下,或许身边哪个不起眼的小厮就可能是青鸟卫的一员,候选人的比试,她躲不掉。 她俯下身,捧起那张脸,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碰,“我们走不了的,你知道,这里有很多人,是我们舍弃不了的。” “我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他凄然一笑。 陆惜月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嘴唇阖动着,好几次想说什么,对上那双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烛台上的蜡烛闪烧到了底,房间忽明忽暗,摇曳着的光影映在两人脸上,屋内一度沉默。 “我不可以啊。” 她缓缓开口,“尤其是你,我舍弃不了。” 萧云珩猛的起身,整个人压了上来,低头覆上她的唇,炙热的吻一寸一寸的进攻,剥夺她对自我所有的控制权。 窗外,月影下,云雾缥缈,漫天昏暗,看不到几点星光。 一夜浮沉。 两日后,青北带来了答案,将剩下九个,除却她在内的所有候选人信息全部罗列了出来,其中甚至包括对方习惯用哪只手挥刀,习惯吃什么菜式,经常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 看着厚厚一沓,赶得上两本书的信息,陆惜月笑了笑。 这些人可是早早就被青鸟卫盯上了,想记录这些,并不难。 “青鸟卫择主比试,在苗疆乌鸣山。” 苗疆! 纵然陆惜月已经做好了准备,猜到比试一定会在很远很偏僻的地方,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苗疆。 至于乌鸣山,她没听过。 “你的条件我我们已经做到了,现在,该走了吧。”青北冷眼看着她。 “当然。” 她站起身,去屋里拿准备好的行囊。 青北还站在不远处,似乎要盯着她。 陆惜月:“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我们家王爷说。” 青北看了她一眼,余光瞥见一旁沉着脸,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男子,转身走了。 陆惜月拉着萧云珩的手,笑吟吟的哄道:“好啦,别绷着脸,咱们那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吗,而且,你现在也知道比试的地方在哪儿了,随时都能来找我呀。” “我知道。”他面无表情应一声,伸手扣住她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陆惜月也不动,就这么任由他施为。 唇齿相依的密切感卷起两人平静心湖下刻意不去提及的危险离别,明明是只有几个瞬息的时间,却仿佛连绵不断的被延长。 两人心头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想法,倘若时间能再这一刻凝结,该有多好。 两人气喘着分开,陆惜月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不舍道:“我该走了,你送我吗。” “嗯。”萧云珩抚着她的脸,眼眸深刻的像是要将她的脸刻在视线里。 头顶的天是碧蓝的,院子里微风吹风枝叶,摇曳的花朵沁出淡淡的香气,分明是最和谐秀丽的场景,迈出院子的萧云珩与青北面对面,气氛瞬间僵住,在空中爆出剑拔弩张的气息。 ……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门,看着逐渐远去的城楼,陆惜月放下了车帘,将腰封里的银针稳了稳。 马车出城后半个时辰,萧云珩从淮安侯离开。 如今姬云堰入主东宫,宫外的府邸已经空置,他有事只能先和谢之洲交代,让他代为转达。 紧接着,镜一和言一迅速召集了所有的暗卫,抄近道走,快马加鞭,在陆惜月到达苗疆前,赶到了乌鸣山附近。 一群人乔装打扮,先后进了城。 陆惜月到达苗疆,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 乌鸣山在苗疆的最北端,与乌凉国界相邻,常有贼寇作乱,总青北的话来说,就是个是非窝,哪怕是官府也不愿意伸手去管的地方。 毕竟是两国交界处,哪一方先动用武力,都会引来另一方的警惕猜疑。 久而久之的,这里就成了亡命之徒的栖身地,盘踞着无数大奸大恶之人。 只是这些人从不拉帮结派,多数独来独往。 不仅如此,乌鸣山的地势复杂,无数小路错综难辨,倘若不是熟知这里地形的人,只怕三天三夜也走不出来。 青北进山前,在马车前挂上了一枚金乌鸣叫的木牌。 “这是干什么?”陆惜月不解。 坐在对面的青北睨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说了,若是不说的话,着丫头鬼精的,指不定会如何纠缠。 “金乌开道,这里的恶人就不会把我们当做肥羊。” 第432章 体验了一把坐牢的感觉 陆惜月了然,等于是通关令牌呗。 马车一路颠簸,不多时,抵达了半山腰,她跟着青北下了马车,来到一处崖口。 只见青北上前,拨开覆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草藤,又扣下一块完全看不出一场的石片,往里按了一下。 轰隆! 巨大的石块竟缓慢移动起来,连带着脚下的碎石都颠簸着,腾起一地的灰尘。 原本看不出丝毫缝隙的山体打开,露出了供人进出的大门。 陆惜月抿了抿唇,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震惊。 从前在那些武侠小说里看到的各帮各派弄出的机关,她一度以为是虚构的,毕竟这个时候不像现代,有各种机械科技的帮忙,这么高的石门,还是用山体凿刻出来的,足足有三米高,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青北用余光瞥了眼她的反应,面具下唇角勾了勾。 这小丫头一路上一声不吭的,镇定有些过分了。 一脚迈入黑暗之中,身后的师门轰然关上,随着这声响起,山洞里,的烛火骤然亮了起来,一直往里蔓延,仿佛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你们的总部?” “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总算是能摆脱陆惜月,青北也懒得搭理他,总归是到了这儿,她再无出去的可能了。 陆惜月莞尔:“这不是青鸟卫择主的比试么,说不准,我就是下一任卫主,不得关心一下。” “你倒是会做梦。”青北冷笑。 陆惜月哼哼,没理会他话里的讽刺,又问:“其他候选人呢,不在这里?” “他们住在别的地方。”青北不耐烦回了一句,转头看她,“就你这小身板,如果和他们住一块儿,不用等到比试开始,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陆惜月:“……” 青北带着她到了住处。 是一处有烛火照亮的山东,床榻被褥,桌椅板凳,连衣柜都有,头顶还开了窗,只不过距离窗口很深,光影也微弱,只能支撑的起空气的流动,用来呼吸,估摸着得有七八米远,上面覆着层绿草。 想来这里是靠近山崖边,否则的话,根本见不到阳光。 只是一路上,她一个人也没遇见。 “不要随意出来走动,这里的路错综复杂,你要是迷路了,可没人管你。” “那我吃饭怎么办,比试什么时候开始,不能把我放这儿不管了吧。” “饿不死你,一日三餐会有人来送,比试开始之前,自然会通知你。” “好。” 陆惜月将行礼放在床上,转头把门给关上。 青北被扑了一脸的灰,气冲冲举着拐杖走了。 陆惜月躺在床榻上,摸着手腕束带上绑着的银针,一个都没少,一路上紧跳的心安稳了不少。 头顶的天窗打下来一道微弱的光柱,她伸出手,在那边飞舞的尘埃里挥了挥。 也不知道萧云珩现在到哪儿了? 乌鸣山下,天杞城,萧云珩一身苗疆人的打扮,草绿色的长袍上银色饰品挂在了胸前,银色的护腕上镌刻着各色的花纹,长发编了几个细鞭,散落在披发下,俨然就是个标准的苗疆纨绔人装扮。 身侧的镜一同样穿着草绿长袍,和他差不多的打扮,腰间别着把匕首,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两人在茶楼里喝茶,过往的人时不时的往这边看,十分惊讶,这种鬼地方竟然会冒出来几个细皮嫩肉的富家子弟。 天杞城内,连貌美适龄的小姑娘都少见,毕竟离乌鸣山太近了,那些恶人虽说不会跑到城中作乱,名声可是吓人。 不过多数人也只是看一眼,觉得惊奇,毕竟最近来此的外地人还不少呢。 言一很快回来。 几人去了楼上的雅间。 “查问过了,最近有不少外来人到这儿来,青鸟卫的马车没见到,不过我在乌鸣山下的茶棚里,打听到另一条消息。” 萧云珩:“说。” “乌鸣山的恶人多数独来独往,所以很少有人结伴同行,只有昨日,有三辆马车进山,不过人很多,想来,应该是他们中途换了马车。” “三辆车,是去了同一个地方?” 言一摇了摇头:“这个,没查出来,茶棚的老者嘴巴很紧,给多少都不愿意开口。” 镜一一脸严肃:“看来我们只有亲自上山一趟了。” 萧云珩神色沉沉,指尖摩挲着杯盏,满眼复杂:“今日夜里,看看有没有机会上山,分开行动,我上去探路,你们殿后。” “不可。”镜一皱眉,“还是让我去吧,我之前打探过乌鸣山的地形,比较熟悉。” “是啊主子。”言一附和着。 身为暗卫,他们怎么能让主子涉险,替他们探路。 “我另有办法。” 说着,他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两块木牌,上面雕刻着金乌的图案。 二人捡起木牌,疑惑道:“这是何物?” “用来开路的。”萧云珩道,这是临走前,卫宁交给他的。 杀手门毕竟也是与这些恶人一路行径,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 “我自留了一块,等夜深……” 一天过去,陆惜月抬头看了眼逐渐黑下去的天窗,无聊的扣起了身下的石床。 从昨天到现在,她没有出这个房间半步,饭菜是有人送不错,可她总觉得自己像个犯人,来这儿做牢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饭菜不错,三菜一汤,还有点心。 吃完饭不久,就有人来收餐盘。 陆惜月:“……” 坐牢的感觉又来了。 来人脸上带着面具,没什么花纹,遮住了一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连嘴巴也没露,在昏暗的房间内看着,莫名吓人。 等对方收拾完离开,她将腰封和护腕整理了一下,小心打开门,悄默跟了上去。 她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五米远,来的时候,也特意做了一双鞋底缝了棉花的鞋,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完美的隐藏脚步声。 七拐八拐的走了许久,她用银针在每个墙角低处划出轻微的痕迹,以防待会回来找不到路。 青北说的没错,这里面的路相较外面,更加复杂。 又拐过一道弯,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 她立刻撇过身,屏息凝神藏在拐角,直到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人继续往前走。 第433章 圣女 又拐了两个弯之后,那人打开了一道门。 木门打开又关上的那一瞬间,陆惜月听到了里面嘈杂的声音。 她悄默默上前,打开一个缝隙,屋子挺大,里面来来往往十几个人,正在做饭。 是个厨房。 她关上门,继续往另一边去。 很快,不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她侧身躲在了拐角处。 索性这缝了棉花的鞋垫是好东西,哪怕用力走路,也发不出什么声响来。 等那群人过去,越往里走,人便越多。 她顺手捻起腰封上的一枚银针,精准射向了一个落单的倒霉蛋,细细的针管里藏了迷药,男人摸了下后颈脖,脑袋晃了晃,没反应过来,就“咚”的一声倒下了。 陆惜月迅速上前将人往里面脱,随后扒了他身上的外袍,头发束成男子模样,随后摘下他的面具戴上。 这迷药量虽少,却是浓缩的,中了这一针,少说要昏迷上五六个时辰,她又是特意寻的犄角旮旯的地方,拐角还有一堆堆干草,估计是用来烧火的。 陆惜月直接把人埋进干草里,厚厚的一堆埋上,还很贴心的留了一丢小孔,防止他窒息。 等她再出来,已然是一身青鸟卫的装扮。 山洞里烛光忽明忽暗,不多时,连房室都没有了,直到她走近一个死路,尽头是一道铁铸的门,门是虚掩着的,门口并无人把守。 陆惜月凑近了些,忽然听到一声低哑的嘶吼,伴随着铁链发出的叮当声响,鼻息间隐隐传来一股腥臭气息。 她分辨的出其中的味道,也正是因此,手臂上一阵汗毛竖立,心里有些发毛。 是血腥味,这还不止,还有各种带着致命毒素的药草味。 她一步步靠近,站在了虚掩的门口,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室内最中间,一个联通顶部的石柱上缠绕着铁链,往下是一个巨大的石盘,石盘上还有几路水渠,却不是用来盛水的,而是用来接引石柱下北绑着的青年的鲜血。 与屋外不同,里面灯火通明,石壁上都嵌满了夜明珠,堪比白日,也因此,那骇人的景象看的更加清楚了。 屋子里有四五个黑袍人,带着墨色的面具,与青北不同,他们只掩了下半张脸,而墙角处,还有几个笼子,里面匍匐着已经毫无意识的男女。 被绑着的男人向来是被放了许久的血,原本精壮的身躯,此刻惨白,脸上更是没什么血色,纵然浑身肌肉分布均匀,此刻看着也无比的羸弱。 每一道血水渠下,都有一个青玉碗接着,等接满了半碗,就有人去将血水渠关上。 看似领头之人对其中一人使了眼色,另一人点点头,拿着一碗褐色的药水上前,捏住了被绑之人的下巴,将药水强行灌了进去。 六碗血水随后被灌进一个透明容器里,陆惜月微微侧过头,想看的更清楚。 那领头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骤然回过头。 一双阴鹜凌厉的眸子猛然扫了过来。 她心下一惊,猛的后退,手臂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猛的往后拽。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等领头人走到门口,推开铁门,幽深的一条通道上,没有半个人影。 他蹙了下眉,确认无人,这才退回到屋子里,将门紧紧关上。 “你是谁?”陆惜月警惕看着将自己圈外怀里,与自己同样装扮的人,惊声问道。 “啧,这么快就将我忘了,宁王妃的心,当真是好狠啊。”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传来,那双透过面具足以窥见的眼瞳盈起别样的光彩。 这个声音! “戎玉!”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戎玉满意了:“不错,还能认得出我,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狠心?” 陆惜月:“……” 她拍拍衣袖,推开人站直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戎玉挑了挑下巴,同样问:“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吧。”她警惕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确认没人,开始往回走。 陆惜月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堆放干草的地方,将那昏迷不醒的人拖出来。 戎玉好整以暇看着她,笑问:“这是要干嘛?” “换衣服。”陆惜月脱掉外衣,先前走的时候,她将这人的衣服套在了外面,此刻也就省了事,防止这人醒来后发现什么,她又把衣服给他重新套上,随后将他颈脖处的银针拔了下来。 “你倒是够谨慎的啊,这银针,看起来是个好东西。”戎玉打量着他手里的东西。 针尖,不,应该说是针管,十分细小,中间竟镂出了缝隙,想必是用来藏药的。 陆惜月没理她,继续往回走。 戎玉见她不说话,也不觉尴尬,大喇喇跟着陆惜月回到她的屋子里。 一进她的房间,戎玉就明白了。 “你也是这次青鸟卫择主的候选人啊。” 陆惜月听出他的意思,挑了挑眉:“你也是?” “当然了,否则,我怎么进的来?” “不对,你不是候选人,你是怎么进来的?”她有所有候选人的名单,可上面,没有他戎玉的名字。 戴着面具的青年笑了笑,修长好看的组指摸到了面具边缘,随后缓缓摘下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但却不是男子模样。 陆惜月嘴唇阖动了两下,心头生出一股明悟。 又是女扮男装。 苗疆这次的确有一位女子入选候选人之列,那就是苗疆圣女甘雅。 她心里生出一个令人的念头,想到如今的境况,也没管合适不合适,直接就问:“你是甘雅,还是你代替了甘雅?” 苗疆圣女天赋异禀,据说在六岁之时,就因为过人的练蛊天赋被选中成为圣女。 历届圣女,被选中时,最年轻的也不过十四岁。 青鸟卫给的信息上有写,圣女甘雅,无父无母,一心练蛊,很少外出,有时能三五个月不出门。 这是所有候选人里,信息最少的一个。 “你就是甘雅。”她眯了眯眸子,语气笃定道。 戎玉撇了撇唇,撩动着墨色长发,一双媚眼风情万种。 第434章 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除却这异于寻常女子的身高之外,他这张脸,真是比任何女子还要漂亮。 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上挑着,桃花般潋滟的形状,漂亮极了。 戎玉舔了舔嫣红唇瓣,浅浅笑了:“果真是我看中的人,就是这般聪明。” 陆惜月:“……” “所以你从小就女扮男装?”这是什么爱好。 戎玉闻言,展了展身上宽大精致的衣袖,不以为然:“怎么,我扮女子不好看么,我可是苗疆第一美人啊。” 陆惜月呵呵笑了,随口敷衍一句:“好看好看。” “不过这地方这么危险,宁王舍得你过来,也真是奇怪啊。”戎玉眸光闪了闪,盯着眼前那张明艳的脸,意味深长:“还是说,你们吵架了,决定分开了,这是不是代表,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嗯?” 这么说着,他伸手去牵陆惜月的手。 陆惜月无情的拍开他不安分的手,翻了个白眼:“你闪一边去,少瞎说,我们感情好的很。” 戎玉摸了摸手,露出委屈的神色:“好就好,打人做什么?” “比起你对我做过的,我打这一下算什么。” 当初他派人蹲守在城里,重伤了镜一,将她掳走,要不是她反应快,此刻估计还在苗疆当阶下囚呢。 戎玉轻叹口气,并不觉得理亏,反而往她床榻上一躺,漂亮的白色裙摆铺开在床榻上,他侧着身,手撑着下巴,是一个极懒散却又很好看的姿势。 他目光灼灼,一顺不顺落在陆惜月身上,眼里闪烁的,是野兽看到猎物时势在必得的光芒。 “让我想想,我似乎并不曾对你做过什么啊。”倒也不是不想,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陆惜月没接他的话茬儿,见他躺在自己床上,脸色沉了沉,“起来。” 戎玉眨了眨眼,“怎么,床榻躺一下,也躺不得?” “你高低也是个王子,别整日里表现的像个地痞闲汉。”陆惜月没好气的道。 尤其是他顶着这样一张堪称绝色尤物的脸,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可惜。 哪个漂亮姑娘,一身的流氓样。 “地痞闲汉?” 戎玉一直维持的笑脸有些崩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般动作会被评为地痞闲汉。 这要是换做他们苗疆的姑娘,早就扑过来了,不对,不只是姑娘。 “你见过这般英俊的地痞闲汉吗?” 话是这么说着,他还是默默坐直接了身子,将衣服整理好。 陆惜月淡淡扫了他一眼,“说正事,你知道那间屋子里是在做什么吗?”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在那个房间里,她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东西。 领头人将血水灌进去的容器旁边,摆放了一个缩小版的蒸馏器,和她制花露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鼻子向来很灵,再者,被榨血液的男子她看的真真切切,这样来回反复少说有一个月,按照这些人的取血量来看,这个男子本该活不到这个时候,而支撑他活到现在的,就是被取血之后,被灌的那碗褐色药水。 应当是是大补的汤药。 她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就今日的发现,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她们被带来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比试出最后的获胜者吗,她怎么觉得,其中有蹊跷? “知道啊,不是在取血嘛。” “我看得见,我是问,他们取血做什么?” 墙角的笼子里,还有被关押的人,看样子,等那个男子死后,就轮到那几个了。 戎玉仔细注视着她的脸孔,问道:“怎么,怕了?” 陆惜月睨了他一眼,这人就不能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吗。 感受到他的视线,戎玉抿了下唇,指尖把玩着散落下的碎发,一字一句道:“他们是在制作,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陆惜月诧异看着他,“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个样的药。” 哪怕是几千年后,科技与医学的发展有了质的飞跃,也没有说早就出长生不老药这个东西。 “怎么没有,你不是见过齐国的国师吗,你可知,他已有三百二十多岁,却和我们的容貌相差无几,只有那头白发,看得出岁月蹉跎的痕迹。” 陆惜月彻底惊了。 原文里可没说过这些。 看着她微微睁大眼,戎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又道:“陆姑娘,我们这次可不是来比试的,是来送死的。” 陆惜月愕然:“你什么意思?” 戎玉也不卖关子,和她逐字逐句解释起来:“我从六岁起,就开始调查青鸟卫的事,他们所谓的择主比试,其实,就是为了选择上等的药引,当然,也的确每次都会有人活下来,不过,多数是成为青鸟卫的傀儡,当然,也有个别例外。” 他深深看了陆惜月一眼,笑意遮掩下,深邃的瞳孔里寒光流转,冷意自袭来。 “是谁?” “我不知道。”戎玉摊手,“不过,我倒是知道这青鸟卫的主人是谁?” 陆惜月心头沉沉,无数念头略过,留下一个名字。 “丰国师。” 他刚刚说了,那些人是在炼制长生不老药,而齐国的国师,已活了三百多年。 “聪明。” 陆惜月冷眼看着他:“既然知道是来送死,你为什么会来此,还有,你刚刚说的从六岁起就开始调查青鸟卫,是为何?” 青鸟卫很奇怪,戎玉也很奇怪。 戎玉靠在床头,笑吟吟开口:“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总得给点儿报酬吧?” 陆惜月皱眉:“你想要什么?” 戎玉轻笑,扬起脸,在右边脸颊点了点。 “……不要脸。” “是你问我要什么,怎么还生气了?”戎玉一脸的无辜,“这很划算呀,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多好。” 陆惜月忍无可忍,指着房门的方向,“出去。” “真生气了!”戎玉收敛了几分,直直望着她,好似妥协了,“别生气呀,你当我开玩笑好了。” 陆惜月双手环胸,冷哼了声。 她可一点看不出这位有开玩笑的样子。 见她眉眼不动,戎玉起身,往他身边一凑,露出个笑脸:“不过,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435章 炸山 见她不为所动,戎玉自觉无趣,也收了笑脸,正色道:“趁着夜深,我送你出去吧。” 陆惜月一怔,有些意外:“你能出去?” 戎玉勾了勾唇:“何止,我自小调查青鸟卫,自然早就知道这里的存在,来去自如,不算什么问题,怎么样,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这次,不要什么回报。” “这天底下,哪儿有什么安全的地方,青鸟卫遍布天下,除非陆惜月死了,否则,我绝没有安生日子过。” 听到这话,戎玉眉梢扬起,却没几分笑意,眼神深刻看着她:“你不走,你就不怕,等过两日,变成阶下囚,日日被取血吗?” 他方才明明在她脸上看到了惊惧。 陆惜月诚然道:“怕,当然怕,但出去也没好日子过,倒不如,把这个地方给毁了,从此以绝后患。” 戎玉闻言,满心诧异。 从此以绝后患! “好大的口气,陆姑娘,我这十多年来都没能办成的事,怎么你一个人就可以?” “我没说我一个人啊。” 戎玉:“……” 陆惜月弯唇:“这不是你在吗,你多年蛰伏,对这里了如指掌,想必,也是为了摧毁这里吧。” 戎玉笑的无奈,却觉得她的想法也是正常,不由轻笑:“想捡漏啊,陆姑娘不厚道。” 陆惜月可没功夫和他讨论厚道不厚道的问题,转而问起青鸟卫的事宜。 戎玉对她没什么戒心,反正二人如今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既然有些共同的目的,那么他们此刻就是朋友。 三百多年前的青鸟卫,的确是阻止了各国之间的纷争,可谓是人人传唱的英雄组织。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当初的老人一个个死去,成了枯骨黄土,就有一位在青年卫中任职属中上的副手暗地里寻人研究起长生不老药。 这个人,便是齐国的国师,戎玉只知道他姓丰,其余的一概不知。 丰国师也是五十多年前出现在齐过,后来被册封国师,一直到如今,在齐国同样有些大批的追随者。 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长生不老药终于有了进展,可惜要以人血为药引。 且,越是优秀出色之人,身上流淌的血液药效维持的就更强。 听到此处,陆惜月不禁好奇,“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戎玉递了她一眼:“因为我吃过。” !!! 她上下看了模样美艳的男子,震惊无比:“所以你现在是多少岁?” “你看着我有多大就多大,当时我快病死了,就剩半口气,得了那药才活了下来,是以并没有在我身上起到长生不老的作用。” “你多大的时候服用的?” “六岁。” 陆惜月了然,所以他从六岁开始调查青鸟卫的玄机,也是因为这颗药丸。 看着她静默的神色,戎玉猜到她心中所想,嗤声道:“我调查青鸟卫,不是因为这长生不老药。” 话说着,那双溢彩流光的眸色沉了下来。 陆惜月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缘由不对劲,识趣的没有多问。 戎玉已经做好了被她询问的准备,哪曾想,对面的少女只是伸出手,拖着下巴,静静等着他开口。 戎玉内心默默无语了一瞬,又接着说起来。 这长生不老药的功效如何他领教过了,后来才得知,就是这样的一颗药,需要一个成年人,被放七次血,每四天一次,放过的血会被放进特殊的容器,再加上各种各样的辅药,再出来时,里面的红色会更加纯粹。 放完血之后,被放血之人便没了用处,要么埋在地里做肥,要么丢出去喂狼。 而那些淬炼好的血液,还要加入各种奇珍异宝,放进炼丹炉里炼制三个时辰。 这样的一颗药,便能维持五年容貌,身体不变,年老者,甚至可有返老还童之效,且看丰国师一头白发,却面容年轻,就知道效果如何了。 “一颗药维持五年,如果他是六十岁研究出的药,他活了三百二十年,便得服用五十二颗药丸,那就是五十多条人命!” 这还不算他一开始研究时,祸害的那些人命。 一想到当初她还觉得丰国师长相不错,陆惜月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转,令人恶心。 见她脸色不好,戎玉自觉倒了杯茶,“不止,你以为青北他们那些人是多大年纪,他们自小服侍在丰国师身边,忠心耿耿,丰国师会眼看着自己最忠心的部下老死吗。” 自己养大的狗,才是真正忠心的,外头捡来的,怎么也不如家里的不是。 “你的意思是,青北他们也吃了。” “不然呢,负责甘雅,也就是我的人,叫青南,别看他整天戴着面具,实际上容貌不过二十出头,仔细算算,得有八十多岁了。” “真够恶心的。” 强忍下胃里的翻腾,陆惜月喝完水,正要放回去,某人殷勤的手就伸了出来。 陆惜月斜了他一眼,自己放了回去。 戎玉撇撇嘴,倒也不甚在意这点小事。 陆惜月沉默片刻,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计划?” 戎玉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说我要杀了国师,在炸平这座山,你信吗?” “信啊。”陆惜月毫不质疑点头。 戎玉疑惑,视线又落在她脸上,却找不出一丝敷衍的态度来,他抬起手,落在唇上掩饰着轻咳,矜持问:“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怀疑?” “为何要怀疑,着乌鸣山不仅存在青鸟卫,还有无数恶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对苗疆王的位置,也是谋划许久,倘若你荡平了这里,想必在苗疆王那里,也会更得重视。”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 虽说她至今为止还不明白戎玉为什么非要丰国师死,非要捣毁这里,但是,十多年的执念下,想必是藏着鲜为人知的仇恨。 尤其是他刚刚说自己吃过长生不老药时,那双眸子里涌动的冷然杀意,令人心惊。 听着她分析的头头是道,戎玉坐着,止不住肆无忌惮的笑起来:“你还真是了解我啊,看来,我在你心里,也并非一点斤两都没有。” 第436章 机关 夜露深重,茂密的林子里树叶繁茂,枝干高耸,几乎遮挡了所有月光。 萧云珩一袭黑衣,身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银色饰品,比起白日里翩翩公子的矜贵冷清,此刻他冷着脸,手中握着一把长刀,一张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疤,看起来十分骇人。 一入林子,错综复杂的地形便让人有种晕头转向之感,索性这里的地形图卫宁已经画给了他,先前来时也早就看过,是以他此刻才能认得路。 往里面走了一会儿,迎面而来两个有说有笑,手里还各自拖着一具尸体的男子。 二人俨然也看到了萧云珩,轻瞥了一眼,并没在意,径直走到了一处停下,把尸体丢进了不远处的深坑里。 “不错,这次可是个大肥羊,我从他们身上搜刮到了五十两银子呢。” 另一人笑了,“我比你多一两,先走了,下山喝酒去。” 两人说着,分道扬镳。 萧云珩继续走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各个身上血腥气都重的很,还有人正围在篝火旁,烤着新猎来的狼肉,吃的正香。 乌鸣山里每日都有新面孔,毕竟这世上恶人实在太多。 那些人看到他腰间挂着的木牌,更加没心思理会了。 乌鸣山有规矩,只要挂上木牌,就不能对其下手,当然了,若是对方主动寻衅挑事,就是另说了。 这条规矩不是别人定下的,正是几百年前盘踞在此的青鸟卫定下的。 头顶夜色幽幽,偶尔有鸟雀飞过,已然是半夜了。 他继续往里走,正眼跨过一道小溪,身后忽然传来了男子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你干什么呢?” 萧云珩脚步一顿,面色沉沉转过头来。 看清他容貌的瞬间,男人愣了下。 这世上好容貌的人不知凡几,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上,划拉了这么一大道疤痕,还真是怪可惜嘞。 意识到自己相岔了,黑脸黄牙的男人气冲冲上前一把扯出他衣袖,“我在这儿蹲守几日了,终于给我逮到你了,你这个偷东西的贼,偷猎物偷到老子头上来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他举起手就要打。 萧云珩后退一步,嫌恶弹了弹衣袖。 男人却在此刻看到他腰间挂着的木牌,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不耐烦的狠声质问:“你还是有牌子的,想来是有人照应,怎么还偷人猎物呢。” 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他淡淡道:“我不过是要往那里去。” 他指向了不远处,那里是一处悬崖口,卫宁曾经同他说过,那一处悬崖口,最为古怪,经常有人在那有去无回。 萧云珩想,说不准会有什么蹊跷。 这乌鸣山上到处都是恶人,却不见青鸟卫的踪迹,或许,青鸟卫会藏在山里,也未可知。 男人听他这么说,却皱起了眉,“你要去那儿,咋的,不想活了。” 每年到乌鸣山上寻死的人也不在少数,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身肃杀气息,看着也不像个好人,怎么就沦落到寻死这一步了呢。 萧云珩在听到他这话时,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他淡定道:“不是送死。” 果然,男人下一瞬就接过了话茬儿:“不是送死你去干什么,那儿机关重重的,一不小心就被刺成了马蜂窝,那儿都不知道埋了多少寻死的了,大兄弟,老哥劝你,要是寻死呢,我能帮你,给你个痛快,只要你啊,把身上的银钱都给我,保管你不受罪。” 萧云珩:“……” “不用。” 他冷着脸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男人看着他离开,只觉得手痒痒。 这人看着就很有钱,那衣裳上的布料可不便宜,银饰吗,各家各户都有,也不稀罕,不过也能卖两个钱用用,就是可惜了,身上有木牌,不能动。 正惋惜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奇的转过头,就见两人正站在他设下的陷阱旁边,偷摸着提他打下的猎物。 “你们俩,干什么呢,敢偷老子东西,妈的,老子弄死你们。” 他很快提刀冲了上去,和两人打作一团。 萧云珩很快到了悬崖口不远处,脑海中浮现出男人的话,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周遭很空旷,地上的青草是顺着一个方向被踩平,只有向前去,却没有后退的。 而且,崖口处的青草明显比外围的要茁壮许多,看起来像是特意埋了肥料饲养出来的。 萧云珩仔细观察着,夜里风凉,迎面送来的青草香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抿了下唇。 看来那人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有机关,这些草应当是吸收了人血里的养分,是以才长的如此粗壮结实。 那么,机关在哪儿? 他捡起地上的石子儿,试着往崖口处一丢。 石子儿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就没了动静。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随手折下了一条长长的树枝,往崖口处丢了过去,稳稳当当掉在了石壁前。 “嗖!” 一支短箭矢破空而来,穿过树枝,猛的飞向半空。 紧接着,无数箭矢从石壁前冒了出来,宛若雨水一般,将树枝都扎烂飞了出去,机关才停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萧云珩眯了眯眸子,心中却有了决断。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一个没用的地方设下这样的机关,这个地方,一定藏着进山的入口。 不过想要踏入石壁前,就必须要避开这个机关。 他又折下一条树枝丢了过去,这次和上次一样,箭矢如雨一般,直到将树枝扎烂,才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只有目标掉落悬崖,或者离开正对面的时候,这些机关就会停下。 那么这机关又是如何来确定的。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石壁前,铺满了一地青草的地。 机关有眼睛,这大概不可能,问题应该就在于这石地,只要有重量,机关才会有所察觉。 但这草地有有人踩过,想来,是有规律的行走,才能避开。 略一思索,萧云珩握着长刀,缓步上前踩在了脚印最为其中的那条路上。 几步到了石璧前,这一次,那些箭矢果然再没了动静。 他赌对了。 第437章 闯入者 既然这些机关是为了保护这面石壁,防止有人靠近,想必这石壁上,必然也藏有秘密。 他掏出腰间的刀,在铺满了藤蔓的时候壁上略过,一直到石壁左边,一块凸起的地方,停了下来。 头顶的月光被一片乌云遮盖,石壁上有什么东西看不真切,萧云珩从腰间掏出火折子打开,站在那凸起处。 本该是一体的石壁,却有一片仿佛被刀削过的痕迹,底下像是藏了什么。 略一疑惑,他用刀锋去挑。 这一挑,果然挑开了。 下面竟有一个看似是按钮的凸起,他没有犹豫,径直按了上去。 轰隆! 周遭震动起来,巨大的石壁竟移动起来,藤蔓垂落着,遮不住漆黑的洞口。 萧云珩收了刀,将那石片盖好,转身入了洞口。 不过才进去,身后的石门便关上,漆黑的通道两旁,烛火骤然亮了起来,直通深处。 与此同时,陆惜月终于是忍无可忍将戎玉赶出了自己的住宿处。 来此之前,她想过青鸟卫里的古怪,毕竟这青鸟卫择主的规矩百年不变,怎么就突然更改了,如今听完戎玉的话,她大概能想到了。 或许是那药丸的功效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是以,他迫切的想要拿到新药,毕竟,什么药吃了几百年,身体多多少少有些撑不住。 是药三分毒,何况,以人血加各种珍贵草药炼制而成的药丸,简直是超级大补。 吃了几百年,能不出事儿么。 就是不知道,这药的功效打了什么样的折扣,青鸟卫主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躺在床榻上,她摸到了另外一侧的银针,这是用来扎针用的。 等明日,她要见青北一回。 然而,次日一早,没等她通过送饭的青鸟卫传话,青北就主动找了过来。 “你做了什么?” 一进门,青北便面带怒意的质问出声。 陆惜月心下“咯噔”一声,只当是昨天跑出去窥见那个房间秘密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不过,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什么我做了什么?”她一脸的无辜。 青北视线紧紧盯着她,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青鸟卫择主比试的地方,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而昨天晚上,在另一头发现被打晕的青鸟卫,并且东边有人闯入的痕迹,难道不是因为你?” 青北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卫主和使者会答应将这里的位置透露出去。 陆惜月的丈夫,也就是大夏的宁王,看起来不是寻常货色。 “为什么是我?” 她嘴上反驳着,心下安心了不少,青北既然这么问,那就是没有证据,顶多就是猜测,她淡定反问:“你不是说现在有人针对青鸟卫么,说不准是他们呢。” “你……” 青北被她这话怼的无言,怒道:“牙尖嘴利,最好不是你。” 陆惜月面色没什么变化:“我都三天没出过这房门了,连路都不认识,我能上哪儿去,正好你来了,我还有事想问你,这比试,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不知道,等着吧。” 青北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 “你等等。”她叫住人。 “又如何?”青北一脸不耐烦的回头。 她抬了抬眼皮,神色自如问:“姚心语在何处?” 这话一问出口,青北明显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先前的怒意。 陆惜月却没有错漏他眼底划过的神色。 她想的没错,姚心语和这些青鸟卫有关联。 如若不然,她一个世家女,哪怕是参与进这所谓的“青鸟卫择主比试”中,怎么会有权利推选其他的候选人进来。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姚心语也是青鸟卫。 甚至,在青鸟卫中的地位不低。 这样的话,许多事情也就说的通了。 “其他候选人的事,与你无关,这几天最好不要出来,放心,有的是你等死的时候。” 青北目光闪烁着,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意。 这话放在之前,陆惜月必然会觉得这是青北认为她绝对敌不过其他候选人,是以嘲讽她的。 但是现在,知晓了其中的内情,这话听着,自然就不一样了。 她没回话,看着青北出了屋子,关上门,她立刻翻身下床,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一个小蛊盅。 这蛊盅只有胭脂盒大小,很方便携带,她带了七八个。 黄色的枯草屑里,一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肉虫正缓缓挪动着,不多时靠近了盅壁,明明前方已经没有了路,却没有点头,甚至试图爬出来。 陆惜月将蛊盅对准了门口,白色肉虫立刻调转了方向,缓缓蠕动到了西边。 这是丰前辈送给她的蛊虫,当初与他分别的时候,留了不少东西下来,蛊虫就有十多只,还有一本养蛊手册。 这蛊盅里的虫,名为千里虫,共有母虫和子虫两只,这子虫到哪儿,母虫就跟到哪儿,哪怕相隔数十里,只要子虫不死,母虫就能感应到子虫,一直往子虫的方向去。 方才与青北对话时,她便悄无声息的将子虫丢在了他身上。 子虫不比母虫这么大,只有蚂蚁大小,还在生长,也正是因此,母虫的感应就能更强,而且,还不容易被发现。 毕竟这么小的虫子也不咬人,丢到哪儿,基本上就黏在哪儿,放水里洗都洗不掉的,除非用药毒死。 青北是青鸟卫中的长老,资历深厚,想来,跟着他走,就能找到青鸟卫主在哪儿。 只是,这白日里不是好行动的时候,眼下青北与一众青鸟卫又因为昨晚的行动十分警惕,只能等晚上行动。 倒不是又夜色遮掩,毕竟山洞里乌漆嘛黑的,原本光线也不强,但人总是要休息的。 她放下了蛊盅,不多时有人来送早饭,她安安静静吃完,随后躺在床榻上等待夜晚的降临。 与此同时,已经换上青鸟卫服饰的萧云珩悄无声息的潜入其中,跟着一队巡逻的卫队四处转悠。 等换了班次,他与这些人一道回去休息,一道深巷般的甬道吸引了他的注意,在甬道的尽头,尽头是一座宽大的木门。 第438章 未卜先知的异界人 里面传来的痛苦叫声像是被禁锢的野兽,正在被主人剥皮抽筋。 “看什么呢,还不走?”前面的人发现了他停着不动,低声的呵斥。 萧云珩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到了巡逻卫队住宿的地方,看着前头几人各自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角落里一张凌乱的床铺无人问津,显然就是他的了。 他刚坐下,就听临床的人道:“阿金,你是不是也想吃长生不老药啊。” 萧云珩心下一惊,那人又继续笑道:“哎呀,我也想要,可惜了,咱们还得再升两级,才有资格去竞争长生不老的资格。” 他看着几人宽衣上床,脸上的面具却没动。 看来这也是青鸟卫的规矩。 不过,长生不老药,这世上,真有这样神奇的药物! 另一人也道:“想什么呢,咱们青鸟卫这么多人,除却卫主,四位长老还有使者,加上一级的副使之外可以享用,你想升到二级,去上擂台,莫不是想死了。” “去你的,我要是能争到资格,就是只剩一口气也值了。” 长生不老啊,这样的诱惑,谁能挡得住。 青鸟卫百年传接下来,与其他任何的组织一样,都有阶级,除却主事的青鸟卫主,另外四位长老和使者一人之下,再往下就是一级青鸟卫,共九人,二级青鸟卫,则有两百人之多。 剩下的四级也是巡逻卫队,五级则是做杂事的,而二级便是在外头的青鸟卫。 “每年分发给二级的药,只二十颗,两百多个人,每个人要打败十个人才能能争到这药,反正我是不行。” 这里的规则十分残酷,二级的青鸟卫不论何时都只平衡再两百一十人。 青鸟卫等级考核五年一次,分药也是五年一次。 想拿到药,就必须打擂台,接连不倒,在两百人一十人里脱颖而出的二十人,才有资格获取长生不老药。 而输掉的人,只有一个结果——死。 每次擂台输掉的人死了以后,都会有新晋的一批顶上,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阿金,你刚刚是不是听到惨叫声了。”最先开口那人问萧云珩。 萧云珩点点头,“听到了。” 另外几人对视一眼,声音小了下来。 “其实我每次路过也能听到,听长老们说,里面都是叛出青鸟卫的人,被抓回来的。” “可是你们发现没有,每次快要分药的时候,这些叛徒就越来越多。” “那肯定的呀,你想想,长生不老的诱惑,想必那些人,估计是冲着药去的。” 几人闲聊着。 萧云珩将几人的话暗暗记下,再次刷新了对青鸟卫的认知。 倘若有长生不老药的存在,青鸟卫又何必对外寻找卫主的候选人来参加比试。 而且,他们方才提到了卫主。 青鸟卫的卫主没有死! 白日的乌鸣山景色不错,镜一与言一转悠了一夜都不曾找到什么线索,便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回到了山脚下。 看着空空如也的客栈房间,二人对视一眼,立刻下去问了店家,昨日他们的主子有没有回来。 店家诚然摇头:“没见到人。” 两人回到了楼上的房间,他们知道萧云珩的能力,必然不会出什么危险。 想必这个时候,已经找到了青鸟卫的所在。 “他们人呢,都到了多少?”镜一看向言一。 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召集所有暗卫的信就已经送了出去,这几日陆陆续续有人来此集合,当然,多数人不曾现身,藏在暗中。 言一道:“已经有大半了,不过还是有两百多人隔得远,还在路上。” “如果主子已经找到了青年卫的所在地,想必离对上的那天也不远了,我们得加快些了。” “嗯。” 转眼便是傍晚,晚霞的红铺满了半边天,看起来十分绚烂瑰丽。 深入地下的密室之中,一袭银白色长发的年轻男子半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连睫羽都是不寻常的白色,远远的看过去,必然会以为是个满头花白的老者,可凑近了看,那张脸却十分年轻俊秀,唯一令人疑惑的就是皮肤白的吓人,仿佛刚烧制好的瓷器,没什么血色。 他正在床榻上小憩,房门忽然被推开,“卫主,那塔的进程如何?” 穿着一身墨色长袍的年轻女子直接推门而入,进门便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丽漂亮的脸。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夏丞相的女儿,曾经的三皇子妃,姚心语。 卫主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本墨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隐隐带起几分赤红色。 他缓缓的坐起身,并没有因为姚心语的忽然闯入而生气,随口答着:“再有两日便好了。” 姚心语脸色却不大好:“得加快了,最近乌鸣山附近不太平,估计是他们追来了。” 卫主看了她一眼,绯色的唇瓣轻扬:“已经尽力了,只是这东西太耗工程,一时半会也急不来,怎么,陆惜月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安?” “只要她在,我就永远不会安心。”姚心语面无表情的道,“难道卫主不怕?” 她声色凌厉,是少有的迫人姿态。 卫主不怒反笑:“怕啊,否则,也不会和你合作了。” 来自异界,总有未卜先知能力的人,如何不怕。 “不过有件事,我还有一事想问。” “卫主请说。” “当初我问过你,为何不直接动手杀了她,你没有回答我,如今,该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了吧。” 姚心语微微抬眸,并不意外。 “告诉你也无妨。” 卫主挑了挑眉,静候答案。 姚心语自觉给自己倒杯凉茶,轻啜一口,才平静道:“我杀不了她。” “杀不了?”卫主有些诧异,唇角的笑意凝固几分,“这个答案,当真是出乎意料。” “不错,我每次想对她下手,都不曾成功,哪怕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辰。” 或许这就是异界之人的能力。 当初她在姚相与姬无痕极力反对之下,也要对国公府动手,就是有这么个缘由在。 她九岁时,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世界,恍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与这里完全不同。 陆惜月,就是来自那里。 第439章 死人才需要超度 姚心语永远也忘不了那场梦。 在京城时,她一次次的试探,哪怕不惜丢弃姬无痕这个最重要的棋子,哪怕将自己的全盘部署都打乱。 她所求是那至尊之位,求天下女子与男子的平等,惠帝是个多疑的皇帝,大夏的几位皇子,哪怕的姬云堰她都没有放再也眼里,为何上天不能让她如愿。 青鸟卫主嗤笑一声,语气里有几分恍然:“我原先以为你要将陆惜月祭塔,不过是为了折磨,不想是你怕了她?” “是人都会怕。”姚心语勾唇,望着那张不似寻常人的面孔,眼底护国一抹讥笑:“就像你怕死,研究出长生不老药不药一样。” 说是长生不老实际上不过是用他人的血肉来滋养自己罢了。 简直恶心。 卫主也不恼,只笑道:“你尚且年轻,自然体会不到年迈无助的感觉。” 姚心语不置可否。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他这么做与吃人又有什么不同,姚心语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和他是一丘之貉。 哪怕是为了共同的目的暂时联手,姚心语也从来没有服用过这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良善的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可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天下,她要颠覆这大夏对女子的不公。 而他不过是为了自己。 “尽快把祭塔修建好吧,我们没有多少时辰了,最近乌鸣山脚下来了不少人,萧云珩估计也到了。” “放心,我青鸟卫屹立百年不倒,区区一个宁王,能奈我何。”他神色倨傲,言语间尽是不屑。 姚心语破有深意的看他一眼,“但愿如此吧。”撂下这句话,她重新戴上面具,离开了昏暗的房间。 与此同时,萧云珩也得知了祭塔的存在。 又到了几人巡逻的时辰,这次与上次的地点不同,在山洞里七拐八拐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他隐隐听到了鸟兽叫声。 幽暗的山洞里传出一丝刺眼的光,最前头的领路人忽然停了下来,在一处石壁前摸索着,不多时,石壁打开了。 光芒越发耀眼,入目的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地。 萧云珩眉心微蹙,心中讶然。 这并不是他来时的入口。 出了洞口,周遭的景象令人吃惊。 周遭尽是各种凶兽猛禽,每一只都被栅栏隔离,相对于山野间的野兽,这些则十分温顺,仿佛被训化过。 不远处的石壁层层叠叠,这里的一片想来是被休整过,十分平整,不远处还有几十青鸟卫在塔外镌刻不知名的神秘图纹 这是一座巨大的高塔,占地几乎堪比一个大酒楼。 高塔砌了九层,此时需得仰头才能看的真切。 几人惊叹出声,俨然没想到这里竟然多出了一座塔。 领头人停了下来,将正在塔顶雕刻图纹的主事叫了下来,对众人道:“卫主有令,七日之内,必须将塔建好,接下来,你们各自领一册图纸,按照顺序,进入塔内雕刻图纹。” 很快,画着各式图纹的小册子到了萧云珩手中,他被分派到塔内。 塔内有灯火,中间还设建了一个火笼,直同塔顶,最顶端还有一个铁架,四周被铁链缠绕,看起来,像是为了献祭。 他翻开图册看了看,上面的图纹他前所未见。 “阿金,你的给我看看。”与他分派到同一处的青鸟卫凑了过来,此人正是住宿处与他对床的那人。 萧云珩没拒绝。 两份图纸并不一样,看样式,是衔接在一起的。 那人摸了摸下巴,眼里带上狐疑:“怪了,这些东西不是道家的符文么,我刚刚瞧着就像,这么一拼起来,还真是。” “道家符文?”萧云珩不明其意问:“是用来做什么的?” 青鸟卫挠了挠头发,仔细一想才道:“我是记不大清了,不过好像和超度有关吧,我六岁时就从道观里头被接到这儿训练成为青鸟卫了,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大清了。” “超度。” 只有死人才会被超度。 青鸟卫建造这么大个高塔,里面还装了焚烧的笼子和铁柱,是用来做什么的。 “是啊。”对方拉着他解释起来,手指点在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火堆燃烧的符文:“这个呢就代表焚烧,正好对应了这焚笼,大概是用来处置接下来分药的擂台吧。” 两百一十个人里只能活二十人,这么多的尸体,从前都是丢在悬崖下的,不出几天,就会被山里的豺狼虎豹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只是如今上乌鸣山的恶人越来越多了,那些凶兽猛禽多数成为他们的腹中食,自然需要别的法子来处理尸体。 青鸟卫理所当然的想着。 然而,萧云珩不这么认为。 世上哪儿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几队人马一直到夜深了,才回到山洞。 与此同时,暗处的陆惜月悄无声息说顺着昨夜的路来到了那处取血的房间。 仅仅是站在深巷口,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门口没有上锁,里头也没什么动静,想来是已经回去休息了。 青鸟卫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没有上级的命令,他们绝对不会逾距半步,毕竟是从小就是开始接受训练,是以,他们并不担心有人会强行闯入不该来的地方。 哪怕是青北那日气冲冲的找来,说有人闯入这里,也不曾做什么措施。 大抵是觉得,就算进来了,也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 房间里,被关在笼子里的几人沉沉睡去,呼吸深重,仿佛只有这一刻不会担心下一瞬被绑到柱子上取血的人会是自己。 柱子上的青年还活着,相较那日的苍白,今日脸色有所好转,但也不多。 她脚步极轻,走到放置蒸馏器的台子上,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东西和制造花露的蒸馏器不大一样。 旁边还零零散散放置着一些配好的药材,同等剂量的放在了一个碗里,一共二十多份。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厚厚的,画着各种她认不得的符文的小册子。 看起来像是祭祀用的符文,不过中间有几页画着十分诡异的图案。 第440章 被禁止的秘术 图案上一个小人,被绑在一个铁柱上,浑身缠绕着铁链,四周是肆意汹涌的大火。 下一页,小人被大火吞噬,化为一团尘埃,上空飘荡着一抹气息,再翻开到下一页,那抹气息逐渐汇聚,凝聚成一个人形,逐渐飘远,消失不见。 陆惜月看的一脸疑惑。 这是生生把活人烧死了,直到灵魂出窍? 书的最后两页还有一个高塔,四周镌刻着少年每一页的符文,仿佛是某种仪式。 陆惜月看的心里发毛,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看着桌上的二十多个碗,她随手捡起一旁丢弃不用的草药末子,每个里面都撒上一点。 药力是良久平衡的,多一两一份都可能导致药性过猛,或是产生其他的副作用。 这些分开的药显然是要加进那“长生不老药”里的,如此惨无人道,不该存于世间的药,就该毁了。 弄完这些,她拍拍手,出了房间思来想去,往里深入。 走了有一会儿了,周遭都没什么异常之处,她便准备回去。 转身之际,耳后忽然飘来一阵风。 她下意识将指尖按在了银针上,耳畔传来的低语让她下意识收回了手。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不由吃惊:“玄丰,你怎么在这儿?” 纵然他脸上带着面具,那双露在昏暗烛火下的深黑眼眸却能让人一眼认出。 她记忆力向来好,何况这人还是跟在她身边几个月的侍卫。 “主子让我来的,今日早上在山下遇见了镜一与言一,他们说,宁王大概是入山了,我便也来了。”玄丰诚然道。 陆惜月出发来苗疆时,就把玄丰还给了卫宁。 陆惜月有些吃惊:“他也来了,在这里?” 玄丰点点头,“十有八九是的,只是不知道在何处,里面的地形太复杂,我还没有摸清楚各处的位置。” 陆惜月闻言,想到青北早上怒气冲冲找来的事,顿时悟了。 或许,他说的闯入者并非是自己,而是萧云珩。 很显然,青北误以为是自己,压根儿没将其往别人身上想,那么这就说明,萧云珩现在是安全的。 她松了口气,接着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入口的。” “主子告诉了我大概的位置,路上我挟持了一名乌鸣山的恶人,才带我到此处。” “镜一他们呢?” “他们在山下集结暗卫,想来,不日准备攻山。” 陆惜月一惊,当即道:“不成。” 玄丰惊讶的看着她。 陆惜月思索片刻后,眉头蹙了起来:“你还能出去吗?” “需要一点时间。” “若是能出去的话,你告诉镜一他们,只需将人安排在乌鸣山周围即可,不需要攻山,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戎玉要炸掉整座乌鸣山,那就不需要暗卫在出手,倘若他们打了起来,戎玉又把山头给炸了,岂不是白白丧命。 玄丰动了动眉梢,眼里的惊讶更甚。 他跟在卫宁身边多年,青鸟卫虽说没接触过什么,威名却是听说过的。 陆惜月竟想到办法对付青鸟卫了! 屹立百年不败的青鸟卫,可不是好对付的。 只是她神色坚定,不见半分说笑的气度,乌湛湛的眸子更是如寒冬里霜雪打不折的松枝般冷凝,无端端叫人生出几分信赖。 想想她从前的所做所为,已经将无数的不可能做到了可能,或许这一次,也是如此。 “好,属下知道了。”他应了下来。 陆惜月与玄丰分别后,回到房间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萧云珩也在这里! 她得想办法联系上他,可他会在何处? 听玄丰的话音,萧云珩来了至少有两日,青鸟卫都是戴面具的,不同等级戴不一样的面具,将整张脸都覆盖起来,更难找了。 转日,已经是她抵达这里的第四日。 照常用过早饭之后,戎玉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她的房间。 “怎么了,有什么新的发现?”他自觉反锁房门,往凳子上一坐。 两人的房间离的有两道路,中间有一个拐角,他们约定好一个暗号,有事商量的时候就在拐角处划一道痕。 陆惜月坐过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她没喝,而是将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下昨日夜里在取血房间看到的符文。 “你可见过这些东西?” 从上到下,她画出了十多个符文。 屋子里阴暗,没什么光,桌子又是石头制的,并不吸水,因而能看的很清楚。 戎玉在看到她绘制的第一个符文,瞳孔便骤然一缩。 他几乎抑制不住震惊之色,愕然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从哪儿看来的?” 见他这个样子,陆惜月就知道他必然认识了。 老老实实说了这些符文的来处,戎玉的脸色越发阴沉,甚至溢出了一起森冷寒意。 陆惜月越发觉得可疑,“这到底是什么?” 戎玉的变态程度,基本上可以和前期的卫宁相比了,这世上竟然还能有东西让他如此失态。 陆惜月更加坚信,这东西只怕不是什么好用途。 戎玉深吸口气,才缓缓转头看她,黑着脸道:“这符文,是我苗疆一种被禁的秘术,你还看到了什么?” “高塔,被绑在柱子上的人,还有焚烧的炉子。” 戎玉眸色深了许多,眼尾勾出几分危险的光,手中的茶杯更是拧紧了。 “果然如此,他们这是准备拿人祭塔。” 陆惜月扫量他的神色,思绪混乱,“你说清楚点。” “这禁术名为送魂,是我苗疆几百年前就被禁秘术,据传,按照那本书上的方法和仪式将人烧死,就能将人送回到原本的世界。” 听到“原本的世界”陆惜月心下一紧,声音涩然:“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本的世界?” 戎玉漠然思虑片刻,轻呵出口气,“苗疆百年前,曾出过一位可以未卜先知的大祭司,她直言来自于异世,三岁便能识文断字,甚至六岁是预言出苗疆将有大难,并且还道出了苗疆未来几十年的国运,后来都一一应验了。” 陆惜月听着,面上还算平静,心中已然是风浪翻涌,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第441章 你要的机会我给不了 怎么感觉这位大祭司像是同乡呢。 异界,未卜先知,难不成这个世界穿书的还不止她这一个? 陆惜月抿起唇,神色紧绷,完全没注意到戎玉没再继续说下去,视线怔怔看着她,十分怪异。 “你怎么了?” 青年疑惑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勉强支撑起笑脸摇了摇头:“没事,你接着说。” 戎玉心下古怪瞥她一眼,“这位大祭司一度被奉为神明的使者,当时的苗疆王更是心生爱慕,若非百官极力阻拦,这位大祭司险些要破格成为苗疆王后,她风头过盛,难免令人生妒,最终竟被污蔑为妖孽,各方势力打压下连苗疆王都受到牵连,当时的羌王野心勃勃,便利用这一点将苗疆王拉了下来,后来,这位大祭司就是被羌王用这种祭塔烧死,美曰其名可以净化妖物灵魂,将她送回到原有的世界。” 想起这段历史,戎玉不禁冷笑,说到底是先民愚蠢,什么妖物,不过的苗疆风调雨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贡献给苗疆的了,而百姓们也不再需要这位神明的使者,是以才纵容流言四起,眼睁睁看着这位大祭司被当成妖物抹杀。 后来,苗疆王为其殉情而死,羌王暴政被推翻,后嗣认为这段历史过于纷乱,加上对这位大祭司的可惜,将这件事彻底从史书中抹去了,而戎玉之所以能知晓这件秘辛则是因为最亲爱王室的藏书阁中翻看到的,那时他年纪正小,觉得这本书十分有趣,便待会到自己宫室内看。 结果被他的父王撞见,讲故事似的将这件事说与他听。 再后来,回去还书时,在这本书旁看见了一本绘制符文的小册子。 “这位大祭司有没有说她来自何处?” “这个我哪里知道,毕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陆惜月一想也是,没有再追问。 戎玉直直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好像对这个大祭司很感兴趣。” “是啊。”她毫不避讳的承认,“这个大祭司生在你们苗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得替苗疆百姓免除多少麻烦,最后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听到她的话,戎玉也只是笑笑,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青鸟卫为什么会有这个,难不成他们也准备将什么人祭塔?”说回到正事,陆惜月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深刻。 这东西不会是给她准备的吧,毕竟,她可是真真切切来自于异世的人。 戎玉蹙着眉,仔细回想来此之前,手下人查到的有关于青鸟卫的信息,然而竟没有一条是提到过有关于这祭塔的事情。 他调查青鸟卫多年,自然有人潜伏在青鸟卫中,戎玉并不认为手下人会粗心到错漏掉这样重要的消息。 要么,这个东西不过是对方随手拿来看的。 只是这个可能性太小,谁会闲来无事拿这样的东西出来看,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这祭塔对青鸟卫主十分重要,只有够级别的人才能知晓。 这也就不奇怪了。 见他面色严肃,陆惜月略一思索,同他说起自己的猜测:“你知道姚心语吗?” 他来京城时,姚心语和姬无痕感情正好,在宫中宴会上,应该是见过的。 “你是说,三皇子妃。” “从前是,不过如今他们已经和离了。” 戎玉轻笑:“你们大夏真是奇怪,明明最注重礼仪教法,皇室尊贵,却允许皇子和离。” “其中发生了不少事。”这些事眼下自是不必说,“若我没猜错的话,她与青鸟卫关系匪浅。” 她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这祭塔的出现,必然与姚心语脱不了关系。 戎玉猜到了她想说的话,道:“你是想说,这个或许和姚心语有关?” 陆惜月淡淡道:“不要小看她,如果没有他,三皇子不会风光这么久,就连当初宁王府与国公府的败落,都是她的手笔。” “这么说来,这位三皇子妃还真是个人物。”戎玉目光湛湛,起了几分兴味,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你们大夏的女子,都这般聪慧吗。” 陆惜月嘴角抽了抽,这人怎么总能够把正经事扯到不正经上头去。 “纠结这个倒没什么必要,炸山的火药三日后就能部署好,到时候,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出去。” 苗疆禁术被外传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所幸,等炸完了山,这禁术也会随着山体崩裂而消失。 “你就不能告诉我出口在哪儿?” “告诉你你也找不到,何况到时候真起了乱子,你能在那么多人里逃出去?”戎玉挑眉。 陆惜月:“……” “要我说,你就跟了我算了,宁王有什么好的,他有的我也有,我还会是未来的苗疆王。” 戎玉循循善诱,抛出一个又一个的诱惑,“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许你苗疆王后之位。” 陆惜月呵呵笑了笑,就知道每次和他说事,戎玉都免不了说一次。 “你喜欢我?” 戎玉耸了耸肩,眸光潋滟:“当然,我若不喜欢你,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陆惜月无奈,“我们一共没见过几次面,你确定是喜欢我,而不是我这张脸。” 平心而论,她这张脸,确实好看。 第一次见面时,戎玉女扮男装,不就是因为她的容貌,才大方送的她郁金香。 戎玉眉梢轻扬,微微靠后,露出个灿烂的笑脸:“脸也喜欢,人也喜欢。”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见色起意,甚至后来想将她带回苗疆,也是觉得有趣。 可是他没成功。 回到苗疆的日子越发无趣了,苗疆的姑娘们有风情万种,也有温婉可人,美貌的也不知多少,可他就觉得无趣。 戎玉原先都打算放弃了,可是没想到,进入乌鸣山不久,他们又相遇了。 他微微抬眸,深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光影闪动,真诚不已:“陆姑娘,何不给我个机会。” “我已经嫁人了。”陆惜月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你要的机会我给不了。” 尽管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可心里还是会感到失落。 第442章 都听你的 “还真是无情啊。”他捂了捂心口,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陆惜月简直没眼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装什么,说正事,三日后什么时辰离开。” 戎玉看着她道:“夜晚子时,夜黑风高对的比较方便动手。” 大晚上的本来就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山洞里就更是了。 陆惜月默了默,道:“我还得再带上一个人。” 萧云珩还在这里,她必须找到人,将他也带出去,陆惜月可不想等把人带到他面前的时候再起争端,倘若他不园艺场的的话,也无可厚非,他们另寻出路就是。 戎玉眯着眼睛看他,不知怎的,脑海里跳出来一个名字——“萧云珩。” 没想到他猜了出来,陆惜月直截了当的开口:“他的确在这儿,我想带他一起走。” 戎玉面上的笑容不减,只是眼底徒增了几分凉意:“倘若我只带你一个呢。” “那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听到这个答案,戎玉的目光在一瞬间凝结,声音微冷:“陆姑娘,你这是威胁我。” 很少见到他这般脸色,陆惜月也不打算为难他,只道:“没事,你不愿意也无妨。” 等今晚,随便抓一个青鸟卫用银针扎晕了,问一问,总能找到出去的路的。 然而,她的这份气定神闲落在戎玉眼里反而是另外一番意思,他端起茶水轻啜一口,轻哼出声:“原本想制造点单独相处的回忆,而你要让我带上情敌,陆姑娘,你瞧着我像大善人吗?” “……” 这两日听他左一个喜欢,有一个喜欢,哪怕戎玉强调数次,她也从不觉得这厮是认真的。 在乌鸣山见面之前,京城之中,他们一共也没见过几次,说过的话更是没多少。 顺着他说的话点点头,陆惜月淡定烟头:“不像,所以我不强求。” “也罢,带着吧。”戎玉忽然改了口。 陆惜月面露诧异,只见戎玉平静解释道:“就是想看看,他待你比我好多少。” “……多谢。” 虽说这个解释有些怪,不过他竟然愿意连萧云珩一起带出去,着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他愿意一起,可以省下不少麻烦事,这声谢,亦是出自真心。 …… 等到夜深,陆惜月开始在山洞里转悠,让她没想到的是,才走出去不远,便看到了不远处那抹熟悉修长的身影。 萧云珩显然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之间,情绪翻腾着,在黑夜里汹涌,石壁上烛光晃动,明黄色的烛芯映在瞳孔中,却怎么也压不住多日未见,极致的思念和担忧。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陆惜月把人带回到房间里,木门反锁着,满心的好奇。 才转过身,扑面而来的是青年身上冷肃的气息。 那双手臂紧紧拥着她,哪怕衣衫相隔也阻断不了两人胸腔里澎湃的跳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确认怀里人的存在。 陆惜月被他勒的几乎喘不过气。 想到他这些天来兜兜转转,又耗费心神,她到底没把人推开。 直到蜡烛中的芯火有了明显下降的距离,他才缓缓将人松开。 对上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眸,陆惜月弯了弯唇,踮起脚尖就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笑吟吟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卫宁告诉我这里的地形,我就顺势摸过来了。”他低头,紧紧盯着她,似乎害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 “这样啊,我见到玄丰了。” “玄丰?”萧云珩有些意外,“我不是让他回到卫宁身边了。” “卫宁又把她派过来了,我是听他说你也在这儿,刚刚正好在找你呢,有件事,想告诉你。” 陆惜月拉着他到床榻边坐下,继续道:“三天后子时之前,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出去,戎玉要炸山。” “戎玉。”听到这个名字,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去,眼尾都透出几分寒意,“苗疆王子,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不过他也没说,只知道他和青鸟卫之间有仇。” 萧云珩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你们见过面了,他有没有对你不利!” 他声色绷起,杀意腾起。 “没有,放心吧。”知道他顾忌之前的事,陆惜月将戎玉的计划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就行。” 青鸟卫一除,她的危机也就跟着解除了。 萧云珩静静看着他,私心里想要拒绝她的提议。 戎玉此人,对她心怀不轨并非一两日,一想到他这两天可能和陆惜月有接触,萧云珩就想冲出去扭断他的四肢。 只是,少女仰头看她,明澈的眼睛里含着期待,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都听你的。” 陆惜月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她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萧云珩哪怕心中不忿也会顺着她的意思来。 萧云珩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埋进她的指缝下滑,捏着指尖,幽幽开口:“你知道祭塔吗?” 陆惜月陡然坐直了身子,“你从哪儿听到的?” 萧云珩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一字字答道:“我装扮成青鸟卫,潜伏其中,被派去给祭塔雕刻符文,怎么,这祭塔有什么蹊跷?” 陆惜月:“你知道这所谓的青鸟卫择主比试就是个噱头吧……” 她将从戎玉口中听来的加上所见所闻,全部说与他听。 “另外,还有姚心语,她肯定也在这儿。” 萧云珩语气冰冷,决然道:“那正好,在这里解决了她,以绝后患。” 陆惜月这次没有拦着,有一点倒是让她觉得好奇。 姚心语是书中的女主,倘若他们真能杀了她,那这个世界会如何,她们又会如何? 亦或者,她们根本杀不了她。 她更希望是前者。 夜色正浓,隔着厚厚一层石壁,被藤蔓笼住的天窗外传来蝉鸣声,两人十分珍惜相见的短暂时光,直到天窗外蒙上一层淡淡的晨光,萧云珩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本以为这两日也会像前几日一般安静,陆惜月静静等待着炸山这日的到来,青北却忽然出现。 第443章 差点儿被薅秃头 山洞昏暗,木门框下青北一身黑色袍子,青色的面具上盘旋着诡异的纹路,在此刻的静谧下显的尤为渗人。 “走吧,到时间了。” 陆惜月觑他一眼,莫名觉得这话的意思是要送自己上路。 虽然,应该也差不多。 她暗暗摸上了袖口处的银针束带,默默跟上去。 “比试开始了?其他人也和我一起吗?”她佯装不知,试探着开口问。 青北兀自往前走,面具遮挡下,唇角勾出一个残酷的笑,“其他人可没有你这么好运。” 她垂下眸子,暗暗嘲讽,其他人能不倒霉么,这会子估计已经成为你们卫主口中亡魂了。 青北带着她穿过那间用来取血的发房间,一直往里深入,途中遇到不少正在巡视的青鸟卫队伍,只是拐了三个弯,就有三个队伍路过,陆惜月暗自庆幸之前没有往里面来,否则,以她现在的身手,只怕还没到这里,就会被人发现。 见青北还在往里面走,她稳了稳心神,问道:“其实根本不是比试吧,你要带我去见谁?” 青北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面具下一双阴鹜般的眼睛透出凌厉,半晌才嗤笑着出声:“倒是小瞧你了,那日在这里四处乱窜的人,就是你吧。” 陆惜月:“……”什么叫四处乱窜。 “倘若真像你说的,择主比试提前两个月这般着急,为何我到了这儿你们不慌不忙的,很显然,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青北听了并不意外,他仔细观察过这个少女,相较其他人,她的确更加聪明,也更加敏锐。 “那又如何,你想跑也来不及了。” 说这话时,青北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然而,少女只是轻轻一笑,纤细的肩膀微微一耸,“谁说我要跑,你们这里这么多人,我跑得了么。” 青北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显然有些意外。 “算你识相,接下来还是闭嘴吧。”他不耐烦的冷嗤,来时的路上他就受够了陆惜月的聒噪,总能时不时抛出两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来,他若不答,这死丫头还会想方设法的让他回答。 思及此,青北加快了脚步。 到了一前偏僻处,周围没什么人,她捻起一根银针,飞向青北衣衫下露出的颈部皮肤。 “嗡!” 拐杖轻轻一抬,将那根银针弹射到石壁上,又可怜兮兮的落在地上。 陆惜月眸色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青北犹如一道风般袭来,身影快的几乎看不清。 那双藏在长袍里,修长漂亮的手指,骤然扼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上提,后背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陆惜月闷哼一声,颈上巨大的力道掐的她喘不过气,不多时,便涨红了一张脸。 “小丫头,想偷袭我,你还得再练十年。”他话音里带着笑意,一双眼睛从地上的银针转移到她脸上,满是狰狞之意,“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我不介意再这里先折断你的四肢。” 卫主的意思,只要她活着就行。 使者说她怎么也杀不了陆惜月,依他来看,不过是实力不济。 他活了八十年,还未曾见过青鸟卫想杀杀不了的人。 陆惜月大口的喘着气,可脖子上那只手越发用力,极度缺氧之下,头昏脑涨的感觉瞬间侵袭而来。 “怎么,这银针里藏了毒,想用这个杀我?” “是啊。”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艰难道:“不过,你不会,不会以为我就只用了这一根吧。” 青北半眯起眸子,手腕上忽然一疼。 一根银针重重的扎了下去,没有用任何技巧,直接抹入血肉,甚至已经擦过手腕上的骨头。 他眉头轻蹙,下意识将人松开。 陆惜月重重的摔在地上,捂着被掐出五指痕迹的喉咙猛烈的咳嗽着。 没等她缓过神,头皮上忽然疼的发麻,青北抓住她的头发,声音森然的可怕:“我活了八十年,吃过的药无数,受卫主封赏,对药物的抗早就高于常人,小丫头,你这点儿玩意,对我无用。” 他眼神阴狠,神色清明,果然没有任何被迷药影响的迹象。 陆惜月只想骂人。 看来都是那长生不老药的功劳。 “那你……”她深吸口气,后面的话声小到几乎听不见。 青北没了耐心,反手将她往墙上砸去,可还未等他下好手,眼下忽然闪过一道银光。 一把银针,约莫有四五十根,毫不留情的扎在他手臂上,一瞬间,袖口被染上嫣红的颜色,鲜血淋漓。 “呃!” 他闷哼一声,这次的疼痛比上次强了数倍。 陆惜月趁此机会脱手而落,一脚揣在了愣神的青北胸口。 “贱,贱……” 青北被她一脚踹的踉跄,举起拐杖想要动手,药劲陡然上来,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伸手去撑墙壁。 陆惜月拍了拍手,又给了他一脚,“一根银针你能扛下,四五十根,扛不住了吧。” 她摸了摸脑袋,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妈的,差点儿被这狗东西薅成秃子! 青北想说什么,甩了甩脑袋,眼前一黑,径直倒了下去。 陆惜月警惕看了看四周,眼下还没人,不过依照这里白日巡逻队的频繁,估计不出多久,就会来人。 时不待人,她立刻把青北往里面拖了拖。 她选在这里动手,正是因为旁边是一个死角,还不得光,哪怕离近了看,都察觉不到什么异常,是个好地方。 把人拖进去之后,她直接把青北的面具掀开。 与她想象的不同,面具下的一张脸并不是多么可怕,也不是多俊郎的一个人,十分清秀,且白皙异常,只看容貌,压根不像是刚刚掐着她脖子,神色狠辣威胁她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刚刚说他活了八十年,这张脸竟还是这么年轻,连手也是,一点儿看不出老态,难怪这些人甘愿为了药放弃人性,喝食同类的血肉。 “老东西。”她抬手,毫不留情抽了她两巴掌,才算解气。 将青北手腕上的银针拔了下来,里面的药已经差不多没了,银针还可以重复利用,谁知道待会儿还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第444章 开挂的人生 说来也怪,服用过药物的身体十分年轻健康,这老东西还要拄着拐杖,要不是他这双手和声音,乍一看,还真和八十岁没什么差别。 收拾好银针,她找出临走时藏在身上的蛊盅,掰开青北的嘴,直接让连虫带草叶子倒了下去。 青北显然被伤呛到了,低声咳嗽起来。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立刻捂住了青北的嘴巴,好在没引起什么动静,等人走了,她才松手。 一堆枯草叶子被他吞了下去,陆惜月又在他身上找到了之前丢在他身上的蛊虫,放回到蛊盅里。 她找出来了迷药的解药,在他鼻息下转了转,很快,他睁开了眼睛。 陆惜月将面具递给他,沉声道:“待会儿是谁要见我。” 青北眼里有一丝挣扎,但也只是片刻,瞳孔里的混沌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与先前无异的沉然。 “是卫主,和使者。” “这个使者是谁?”陆惜月心有不解,猜测道:“姚心语?” 青北摇头:“使者的身份,只有卫主知道。” 她又问:“他们见我做什么?” “卫主和使者想知道,有关于异界的事。” !!! 陆惜月呼吸一窒,纵然之前有所预料,眼下亲耳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 陆惜月沉默许久,显然,青北这个长老与那个什么使者相比,知道的太少了,现在应该是问不出别的什么了。 至于那个使者,她有预感,必定是姚心语无疑。 连萧云珩都不知道,兴许他怀疑过,但是他绝想不到自己的来历,毕竟这太匪夷所思,偏偏就让这个什么使者知道了。 除了这个世界被光环笼罩的女主,还有谁有这个实力。 她正色道:“待会儿,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你都要保护我,明白么。” 青北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明白。” “带路吧,没有我的提醒,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是。” 青北重新戴上面具,手里撑着拐杖,仿佛还是之前那个青鸟卫的北长老。 陆惜月给他服用的蛊虫,是她用自己的血喂养出来的,效果和卫宁手里之前,能令人听话的药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蛊虫在人的肚子里多少天,他就会听从自己多少日。 这种虫子不需要母子蛊,吸食谁的血,就会听谁的话。 虽然很反人类,陆惜月也曾一度怀疑过这玩意儿的效果,如今看来,是她狭隘了。 丰前辈的这些蛊虫,据说是从苗疆圣殿里偷出来的,许多品种在当时都快绝迹,他还因此被通缉过二十年,丰前辈几十年如一日的带在身上,精心照顾着,繁衍出了不少,这才慷慨送给了她一些。 在京城时,她都没怎么去照看过,每日喂养都是交给镜一去做,本以为派不上用场,没想到来了这儿,没闲下来。 七拐八拐之后,陆惜月手里记路的银针都磨的没剩多长。 两人到了一处石门前,青年在门口扣了三下,很快,里面的人让她们进去。 一踏进石门,周遭的明亮程度让她忍不住闭上眼。 四周摆满了蜡烛,一排一排,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 她忍不住皱眉。 摆这么多蜡烛,就不怕窒息而死么。 偏偏这房间的设计过于不合理,明明没有一点儿通风的地方,空气却很充足。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躺在石塌上,一张脸比青北还白,白的吓人,眼睛赤红。 远远看上去,像吸血鬼。 想必这人就是青鸟卫主,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精。 这脸还有这双眼睛,俨然就是那药吃多了,留下的后遗症。那药怎么说都是同类的血,就这么服用了三百多年,同类血液制造出的药,不变异才怪呢。 当初他以齐国国师的身份去大夏的时候,倒不是这幅面孔。 陆惜月没怎么纠结,他是青鸟卫主,想变幻下容貌,还不是易如反掌。 至于另外一个人,端坐在青鸟卫主的不远处,烛火将她的脸映成了晚霞的颜色,正是她猜测的姚心语。 她心道果然。 真不愧是女主,这青鸟卫的使者如果不是她,她兴许会失望呢。 几人面面相觑,一瞬间,谁也没有说话。 静默了许久,还是躺在石榻上的青鸟卫主先开的口:“都愣着干什么,陆姑娘,坐吧。” 陆惜月也不客气,寻了个就近的位置一坐。 姚心语面色微变,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早就知道了。” 又是因为那个预知未来的能力么。 “不能说早吧,之前一直有猜测,见到你,就确定了。” 姚心语抿了抿唇,神色复杂:“你不怕,我杀了你?”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陆惜月到底依仗的是什么,好像任何事都无法撼动她的情绪半分,在流放之地是,在京城是,在这里也是。 只因为她来自异界! 姚心语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影响的人,否则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然而每次对上陆惜月,都让她有种操控棋盘,却无法论定输赢的无力感。 “你要杀我,就不会等到今天。”陆惜月笑了笑,淡定给自己倒了杯茶。 要说不慌,是假的。 姚心语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陆姑娘,你到底,来自于何处。” 终于来了。 陆惜月拢了拢手,转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要问什么呢。” 姚心语颔首,心头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了然。 倘若她在这个时候否认,倒不像她认识的那个陆惜月了。 陆惜月之间摩挲着茶杯口,深色不断变幻:“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你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就是在琢磨二十年,也琢磨不出,姚心语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 “灵魂出窍,借尸还魂。”姚心语喃喃开口,幽幽道:“我六岁时,做了一场关于你的梦……” 陆惜月听完,张了张口,最终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女主着开挂的人生啊,竟然六岁的时候,就预见过她未来会到这儿来。 第445章 爱而不得 所以,是因为她的出现,姚心语才会想要想方设法的铲除陆国公府。 那么,她没有来这里之前,原文里女主想要铲除的国公府的动机,有没有这层原因呢? 姚心语好像看穿了她的思绪,不紧不慢道:“你以为你回京之后,我几次三番的对你抛出橄榄枝是为什么,如果是原来的陆惜月,我甚至不会对国公府下手。” 那场梦,她连续梦几年,她不是没听说过国公府的名声,可那个年纪的国公府千金深居简出,从未传出过任何有违规矩的事,她也就将其当做梦魇一般,直到她十二岁,卫宁的出现,梦里的场景惊现,再后来,父亲因为卫家的事情高升成为丞相,迁居到锦巷附近,她见到了陆惜月。 那张脸,与梦中的少女差别不大,有的不过是年岁未到的稚嫩青涩。 一切的一切犹如话本中被安排好的戏,从梦里搬回现实,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是预兆。 陆惜月兀自心惊,俨然没有想到是因为自己,才酿就了国公府的悲剧。 这贼老天,还真是坑人。 那她那天找到的神秘符文,还有萧云珩口中的祭塔,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了。 “我有个事情不明白。” 姚心语抬了抬手,示意她直说。 陆惜月直勾勾看过去,笑问:“祭塔,是我准备的吧。” 姚心语和青鸟卫主闻言皆是一愣,随后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惊讶。 半晌,姚心语摇摇头,似笑非笑望着她:“你连这个都知道,果然啊,异界之人都像你这般吗?” 话音刚落,身后的青鸟卫主忽然开口。 “陆姑娘,从前我见你便觉得眼熟,这两天,我终于是想明白了。”他盯着那张明艳宛若朝阳一般的脸,泛着红血丝的瞳孔里飘荡起令人费解的深意,仿佛在透过她的脸,看另外一个人。 陆惜月扬了扬眉梢,姚心语亦回头看他,面上不解。 “你既然知道祭塔,想必也知道百年前,苗疆曾有一位,被奉为神明使者的大祭司吧。” 陆惜月面不改色,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青鸟卫主仿佛陷入了回忆,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声色幽然:“你很像他。” 大概是时间太过久远,当年的事距离如今一百多年,他已然有些记不大清了。 不过有关于大祭司的事,他十分清楚。 陆惜月心道不好,看他这个样子,莫不是和那个什么大祭司有仇? 她暗暗猜测着,背在身手的手微微攥紧了。 姚心语凝起目光,俨然不知道青鸟卫主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尘封的往事在见到陆惜月那一瞬间,便犹如高楼崩塌,将所有的秘密从石堆里扒出。 他缓缓坐起了身子,身上轻纱布料的衣裳被堆积在一处,已经三百多岁的青鸟卫主此刻像个孩童一般乱扯,直到扯坏了衣摆,将被石榻床角勾住的衣裳解救下来。 陆惜月默默看着,总觉得他这个状态不大正常。 不过,这书里好像就没几个是正常人。 “我记得,大祭司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她会看相,卜卦,会告知世人千年后的世界。” 那时候的他活了两百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女子。 他便乔装成了一名寻常的苗疆少年,混入了苗疆的圣殿,几经波折下,成为这位大祭司的随行侍从。 “大祭司人很好,就像百姓说的,她是神明的使者,一心为民,哪怕是牺牲自己……” 他缓缓顺着,提及故人,那双猩红眼眸里掺杂了太多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陆惜月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一般按照这种流程,不是仇人,就是情人。 看他这幅样子,仇人不大可能,那就是情人了。 不对,如果是情人,那与大祭司两情相悦的苗疆王又是怎么回事?思及此,陆惜月陡然悟了。 这是爱而不得。 “我跟着她走过好多地方,救过无数人,看过这世界的许多角落,她告诉我,这世间的女子被限制的太深,她想解开束缚她们的枷锁,让她们可以出来看看世界。” 听到这里,陆惜月更加确定,这位大祭司,十有八九和自己是同乡,还是个前辈啊。 姚心语本想打断青鸟卫主的话,现下也没了这个打算。 她想知道,这位大祭司是如何做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纵然知道这位大祭司的结局,可她还不曾知晓中间发生过的事,再者,苗疆女子的地位,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改变。 显而易见,她失败了。 “那六年里,我甚至放弃服用这长生不老药,甘愿做她身边的侍从,陪着她一同老去,可偏偏,半路跳出来一个苗疆王。” 他嗓音骤然沉了下去,眼中的万千思绪在这一刻化为戾气,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苗疆王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何曾将他放进过眼里,偏偏她十分在意,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杀他……” 后来,他青鸟卫主的身份暴露,本以为再也无法和她做朋友,维持表面的平和,她却一反常态,告诉他,只要愿意解散青鸟卫,放弃服用着人血做成的药丸,她可以当不知道。 他信了。 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出发回乌鸣山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来找麻烦的,前来接应他的青鸟卫按照惯例将人杀了个干净,连带他落脚处的十几户村名。 青鸟卫的存在,不能让世上寻常人知晓。 因为这件事,他们彻底决裂。 原以为,这件事一出,等同于成全了她和苗疆王,没想到她连苗疆王也拒绝了。 她心怀天下,每一个无辜百姓都是她放在心上之人。 可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她心里。 他不甘心。 所以暗中与羌王勾结,制造了后面的变故。 他唇角含笑,讽刺道:“万人敬仰的大祭司啊,再厉害又如何,死在祭塔里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如何引导这些百姓向善。” 他掀起了眼帘,迎上了两道讥讽的目光,不怒反笑。 第446章 死在了自己手上 姚心语神色复杂:“那这祭塔,也是你……” “当然不是,这是一个老道士弄的,据说,是真的可以将异界之人送回。”顺着,青鸟卫主的视线落到了陆惜月身上。 那双阴鹜漆黑的眼睛,让陆惜月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浑身发毛。 姚心语看着他想说什么,嘴唇阖动着,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在想,如果那位大祭司没有死,现在的苗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察觉到她盯着自己的时间有些久,青鸟卫主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笑声传出:“怎么,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我是做错了又如何,这世上,我若得不到,宁肯毁了,反正,世人皆负她,我不过是帮她解脱罢了。” 他神色变的癫狂起来,“你看看她为苗疆百姓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呢,不过一句话的脏水,神明的使者就变成了妖怪,被人喊打喊杀,这有什么值得的。” 陆惜月与姚心语皆沉默着。 不值得是一回事,但你这样爱而不得,仅仅因为这个,就把自己喜欢的人给烧死了,还连带了许多无辜之人,简直是变态里的变态。 难得的,陆惜月与姚心语的想法一样。 当然,姚心语一直信奉的是,只要结果是对的,那么过程如何,就不重要了,只有赢家,最后才能定性整件事的利弊。 可他分明是损人利己。 “够了。”姚心语终究是打断了他的思绪,冷冷道:“今日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你若是在这么疯下去,你我之间的合作,就此作罢。” 她眼里蒙上一层厌恶。 青鸟卫主淡淡一笑,十分轻蔑:“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看在有两分作用,所以才容许你来到这里,如今人已经带来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用处?” 他连自己的挚爱都能下手,何况一个已经被利用完的人。 “怎么,你要杀我?”姚心语微微蹙眉。 陆惜月站在旁边,听到这话,有些懵。 从进门开始,她好像只说了两句话吧,不过是提到了祭塔,这青鸟卫主就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眼下,怎么就把冒头指向姚心语了。 就,不理解。 但这种莫名其妙窝里斗的情况,她还是很期待的。 这般想着,她悄默默往旁边挪了两下,静静看戏。 “杀了你,太便宜了。”青鸟卫主舔了舔唇,笑的邪肆:“我要把你做成药丸,想必功效一定不错。” 姚心语:“……” 过河拆桥。 “是吗,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姚心语勾了勾唇,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十分镇定从袖口掏出一个白玉的小瓷瓶,遥遥看过去,不疾不徐道,“你活了三百多年,也够本儿了。” 白玉的小瓷瓶上绘着太阳花的图像,青鸟卫主一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脸色骤然变了。 “你知道!” “你别忘了,我当初既然能找上你,那就说明,我一直知道青鸟卫的存在,知道你,也知道你的死穴是这个。” 瓷瓶里的东西并不多金贵,不过是青鸟卫主自己的血制成的药丸。 她在今早下在他的茶杯里的,这会儿,也还毒发了。 他这几百年来一直服用人血制成的药,身体早就百毒不侵,甚至他的血液都拥有解百毒的功效。 然而,这血对别人而言是世间难得的珍贵良药,对他自己,是致命的。 这一点,她知道,青鸟卫主自己也很清楚。 所以他从来不会让自己流血,百年间,除却必要时刻绝不会出这山洞,所以他的皮肤白会白的异于常人。 而她提出合作的条件,就是要他的血,当时她寻了个救人的借口,青鸟卫主也并未完全相信,最终,还是异界之人的诱惑让他倒戈,才有了今日。 若说有什么原理,姚心语不懂。 但是梦里,她确实看到青鸟卫主,是服用自己的血之后,毒发身亡的。 那场梦是她十二岁时生辰做的,也是最后一场梦。 只不过,梦里,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自杀身亡。 青鸟卫主微微睁大眸子,很快,眼底的震惊被痛苦之色取代。 不过眨眼之间,烛火通明下,那张容貌俊郎的脸已经浮出了几许沟壑,很快,眼角下颚都长出了皱纹。 这是临死前的征兆。 他活了三百年,这血回消磨他体内所有的厌恶药性,直至化成一具佝偻甚至皮包骨的老妖怪。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举起一双手,看着上面爬满褐色的斑点,枯黄。没有半点犹豫的,张口咬了上去。 还算锋利的牙齿刺破了皮肤,鲜血奔涌而出,他深吸了一口,嘴里腥甜。 那张迅速衰老的脸竟又逐渐变回到年轻时候的模样。 陆惜月:“……” 这就太离谱了吧! 前有灵魂附体,后有长生不老,现在这变老又能变年轻的,这书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你们杀不了我,只有我能杀了我。”他笑的癫狂,一双眼睛彻底转着赤红,恢复俊秀的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血液,牙齿上的鲜红色在灯火照耀下折射出光亮,十分渗人。 “不过是一死罢了,我活了三百年,当真是活够了。”他凄然一笑,竟没有一点挣扎,只是站了起来,往陆惜月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惜月警惕的后退一步。 他猛然怔住了,摇着头,神色混沌:“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她回去了,她回自己的世界了,我烧死了她,我亲眼看着她被烧成灰烬,她也看到了我,她说,她不悔。” “为什么不悔!”他忽然抬手,一把推翻了身前的石桌,力气大的简直惊人,“她应该悔,她应该悔!” 青鸟卫主仰着头,仿佛在火光里看到了曾经为大祭司建造的祭塔。 她被绑在柱子上,熊熊火焰将她彻底淹没,那双眼睛,透过火光看着他,没有一丝温度。 咚! 吼出最后一声,他蓦的倒了下去,被咬破的手腕还在往外流血,眼睛也未曾闭上,胸膛已然没了起伏。 活了三百多年的青鸟卫主,这就……死了,死在了他自己手上! 第447章 天下共主 这就是女主吗,连青鸟卫主,到了她这儿,只要威胁到她的安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反杀。 这光环,属实有点逆天了。 更让她不解的是,姚心语杀了他,要如何在这里脱身? 眼前巨大的变故令她一时失神,反应过来时,想起一件事。 青北还在这房间内,姚心语怎么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暴露她给青鸟卫主下毒的事! 眼看着青鸟卫主没了呼吸,那具极具青春的身体随着生命的消亡加速衰老,很快就成了一具枯黄干柴般的皮包骨。 姚心语嫌恶的将瓷瓶丢在他身上,转头看向她,“不必这么看着我,他吃了那么多不该吃的东西,已经算不得人了,我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放过她。 陆惜月看了眼小瓷瓶,很显然,这东西是姚心语早就下在了青鸟卫主的茶饮之中。 “你早就知道,他想杀你。” “是啊。”姚心语毫不掩饰的承认了。 直到这一刻,陆惜月才不得不重新审视有关于姚心语的一切。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与姚心语有关的不知多少,从前不觉得,如今回头再看,无形中,仿佛被她用一根透明的绳子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她们就像对弈的黑白双方,而此刻,她被困在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沉默良久,她适才艰涩道:“那青鸟卫……” 姚心语看了她一眼,浅浅笑了:“包括青北在内的四位长老,早就已经投到我的麾下,至于下面那些人,我会告诉他们,人是你杀的。” 她谋划至今,当然不只是为了把陆惜月弄走。 青鸟卫虽说没了青鸟卫主,就如同一盘散沙,他势力遍布天下,稍加利用便能成大事,她一定要拿到手。 陆惜月:“……” 杀了人还让她背锅,这是不是过分了。 她看了眼青北,庆幸自己在来之前动了手,否则的话,这会儿估计一点儿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她手里有来自苗疆的几乎要绝迹蛊虫。 姚心语眼风一抬,落在她身上,“我原本想着,等六日后,让你上祭塔,不过如今看来,我不该这么做。” 她是不信命的,老天爷让这么一个异界之人来到这里,想毁了她,她偏要和她死磕到底。 眼下这屋里,只有青北,她就不信,陆惜月还有别的依仗。 “青北,动手吧。”她扫了一眼陆惜月身后之人,好整以暇坐了下来。 然而,青北却没动。 姚心语蹙了蹙眉,声音沉了下去:“青北?” 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目光都未曾舍给她一分。 姚心语眯了眯眸子,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陆惜月微微一笑,纤长墨色的眉峰微微一挑,淡定开口:“青北,抓住她。” 姚心语眸中染上震惊之色,不可置信看着青北。 那站立许久不动的男子竟真的朝她走了过来。 “青北,你为何听命于她?” 饶是姚心语再如何镇定,此刻也稳不住泰然的脸色。 震惊的同时,还有不解,青北与其他三位长老早就投入她这里,尽管她最后并不打算留这几人性命,眼下的情况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青北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接横过了手中的拐杖,直直的向她走了过去。 姚心语后退两步,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明悟。 “是你做了什么。” 青北不可能背叛她,唯一的可能就是陆惜月从中作梗。 青北一言不发,那双眼睛更是没有半点波澜涌动,很明显,是被什么控制了。 这屋子里只有陆惜月,除了她没有别人。 她忽然想到刚刚她动手的时候,陆惜月只有惊讶,没有半分别的情绪。 陆惜月莞尔,下巴轻点。 “原来如此。”她冷声笑了,心中惊讶,又觉得本应该如此,倘若她就这么被自己杀了,反而太过简单,“陆惜月啊陆惜月,倘若你我联手,莫说大夏,整个天下都是你我二人的。” 她们本可以共享天下。 她又往后走了两步,青北的身影极速而来,修长五指勾成利爪状抓了过来,只蹭到了她的衣角。 一道厚重的石门忽然从两边的石壁上劈开闯了出来,直直接往中间横过来。 青北迅速收回手,才堪堪躲过了重重关上的石门。 砰! 两扇门猛的撞上,霎时间石子颤动,卷起一地的飞尘。 石门临关闭前,陆惜月看到石头后,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笑意深重,是令人不敢直视的森寒冷意。 “这门是怎么回事?”她疑惑上前,手覆在了石门上,只看方才关闭前的景象,这石门少说有半个手臂长度的厚度。 青北停在石门前,一顺不顺的答道:“不知道。” 她一脸惊讶:“你也不知道?” “我是六岁时才跟随在卫主身边,南长老跟随卫主最久,或许他知道这道门的存在。” “你六岁就成为青鸟卫了,为何背叛你们卫主?”陆惜月问出心中疑惑。 青鸟卫这些个长老,可以说都是青鸟卫主养大的。 青北面无表情道:“我们几个都是家门被覆灭,才被卫主收养,至少之前我们是这么认为的,知道使者出现,拿出了证据,当年导致我们家族被灭门的,正是门主。” “我们几个人的父母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门主当年正是选中了他们作为取血人,而我们年纪又小,不明真相,便养在了身边。” 陆惜月听着,暗暗心惊。 这青鸟卫主未免太残忍。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带我去你们低级青鸟卫住宿的地方。” 眼下她已经暴露,姚心语既然已经和其他人勾结,这里显然是不能多留了,不过临走前,还得两萧云珩和戎玉叫上。 与此同时,姚心语站在石门后,打开了另一个机关。 脚底下的石砖忽然松动,向两边打开,身体骤然失去了支撑,不由自主的下坠。 她下意识护住了小腹,手上扯着旁边的绳子,不多时下滑到了一处密室。 第448章 无力和自责 密室之中,已有青南与青东两位长老等候。 待她下来,两人站起身,神色恭敬,眼中亦含着期待:“使者。”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青鸟卫主。”她将手中的面具丢了出去,一身淡青长凛凛,清丽眉眼透出几分锐利,双眸中厉色迫人:“陆惜月杀了卫主,青北叛变,即刻起,见到两人,就地绞杀,只要能杀了陆惜月,便奖他一枚长生不老药。” 这么多青鸟卫追随青鸟卫主,最终的目的,自然也是为的这长生不老。 青南与青东对视一眼,心头了然。 他们知道,事情成了。 “青南青北,见过卫主。” 二人屈膝,对着她行礼。 “青西呢?” “青西正在监督建造祭塔。”青南答道,转而又问:“若是卫主有事,属下去叫人。” “不用。”她挥挥手,淡声道:“下去做吧。” “是。” 看着两人离去,姚心语坐了下来,幽幽叹出口气。 本以为今天杀了陆惜月,祭塔就不需存在,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让她给逃了。 …… 青北带着陆惜月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低级青鸟卫住宿的地方。 姚心语必然不会让她轻易离开,不过她就算下达命令,也不会这么快就到达每个人的耳朵里,她需要利用好这段时间。 “长老。” 才巡逻完回来的一屋子人看到青北的到来,立刻站了起来。 陆惜月此刻已经换上了青鸟卫的衣服,戴上面具,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萧云珩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陆惜月给青北指了一个人,青北便道:“你,随我过来。” “是。” 萧云珩静静跟了上去。 青北转身与两个人离开,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颇为不解。 等离住宿的地方远了,陆惜月才将事情的原委尽数告知。 萧云珩:“这么说,青鸟卫眼下尽在姚心语的掌控了。” 陆惜月叹口气,脚下的步伐加快,“我也没想到整件事的起因都在她身上,眼下我们只能尽快离开了,也不知道他的计划如何了?” “先找到人再说。”萧云珩握了握她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度透着些许凉意,他有种想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然而现下只能忍一忍,在下一个路口就分开。 几人才到住宿的地方,身后骤然传来惊呼声。 “在那儿,快追!” 听到声音,陆惜月与萧云珩面色骤变,她手上捻住了银针,与萧云珩配合着,直接飞了出去。 好在人不多,只四五个人,银针精准的在空中分散,落在几人眉心。 与此同时,戎玉正在屋子里计算着时间,忽然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犹豫着下了床,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一张精致带着仓惶之色的熟悉面孔忽然闯进视野,紧接着,她被猛的推进了房门。 紧随其后的是青北与一个戴着面具的青鸟卫。 “这是怎么回事?”戎玉不解。 陆惜月又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我得离开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怎么说她和戎玉也是合作关系,也算是朋友了,他离开时要将自己捎上,她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不至于将他不明不白的丢在这里。 戎玉撇了撇唇,似有意外的瞥了眼青北身后的青鸟卫,青年身上带着明显的敌意。 “……我当然可以。”他眉峰一扬,唇角勾出一抹轻笑,十足的挑衅。 “那炸山的事?”陆惜月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毕竟他原本就可以在这山里来去自如,况且,部署炸药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戎玉轻啧,漂亮精致的眉峰蹙着,微微凑近了些,深黑眼眸里泛着粼粼流光,“你这到底是想让我和你一起走,还是不想呀?” 明明是三个人,他口中却只提及她一个。 陆惜月明显感觉到身侧之人气息冷了许多。 她及时伸手,握住了他微微攥起的五指上无声安抚着。 她往萧云珩身上靠近,与戎玉保持着距离,态度也疏离冷淡开:“这要看你。” 戎玉眨了眨眼,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耸了耸肩,“那就一起吧。” 他才不会让萧云珩带着她就这么离开。 “那走吧,青北,带路。” 青北点头,在前面开路。 路上遇到了不少开捉他们几人的青鸟卫,陆惜月本来已经做好了奋战的准备,萧云珩和戎玉连手都没动,只青北一个人,就将那些青鸟卫轻松解决。 等到出了山洞,得见天日,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意驱散了山洞里夹杂着湿气的寒意,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她深深吐出口气,抬手扯下了脸上的面具丢出去。 萧云珩揽着她的腰,柔声道:“先下山,镜一他们应该在那里接应。” “好。” “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戎玉发出了邀请,“姚心语显然不会放过你们,现在回去,青鸟卫也会找上你们,不如到我那里躲一躲,我可以给你们打掩护,毕竟他还不知道我也掺进去一脚。” 陆惜月有些犹豫。 姚心语口中的梦境,显然是预言,她无法确定关于戎玉的事,姚心语是否已经知道了。 看出了她的犹豫,戎玉笑着道:“大夏距离这里太远,哪怕回到京城,你们也躲不掉,况且山高路远,这一路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倒不如和我一起。” 萧云珩开口便要拒绝,牵住他指尖的手忽然用力握了握。 他低头,迎上少女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甘愿自己冒险,也不想让她置身险境,可戎玉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同样让他恼怒。 相比没有把握顾忌她的安全,似乎只能如此。 这一刻,萧云珩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自责。 如果他在强一点,就不需要让她去依仗别人。 “那就一起吧,不过临走前,得先和我们的人通个气。”见萧云珩没有坚持反对,陆惜月应了下来。 戎玉颇为意外睨了萧云珩一眼,俨然没想到萧云珩这么好说话。 有些可惜,原本还以为能看到两人为此争执的画面呢。 “好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换个打扮。”他双目上下扫动提醒着。 第449章 搜捕整个小镇 几人会意,立刻下山,在就近的成衣铺买了身衣服换上。 乌鸣山附近并不繁华,也都是粗布衣裳,这也是为什么先前萧云珩与镜一等人华服加身时会引来许多老百姓注意的原因, 有钱人家必然也是有的,只是这恶人脚下,怎么也该低调一些。 麻布制作的衣裳,零星几个花边儿纹路,就这么往身上一套,发髻也换上了寻常农家女的样式,用两根布条绑着,别了一根木头簪子,已经是非常朴素的装扮。 萧云珩与陆惜月从换衣间走出来的瞬间,戎玉看着俩人这身打扮,手边的茶水端起又放下。 两人的容貌无疑是耀眼的,哪怕戎玉多不待见萧云珩,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俩人并肩而立,即便是这样的衣裳,也掩不住他们身上的锋芒气势,就这么瞧着,给人一种故意装扮成普通人的士族子弟,一看就不寻常。 一旁的店家也看的傻眼了。 他还没见过有人能把他铺子里的衣裳穿的这么好看过嘞。 青北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他已经按照陆惜月的要求,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清秀的脸。 他这一身气息骇人,到底是青鸟卫的长老,容貌看着年轻不假,他只往那儿一站,沉稳凌厉的便扑面而来,又是面无表情,与陆惜月和萧云珩不一样,看起来就是个煞星,不好惹的主。 戎玉无奈扶了扶额,问店家:“还有没有更贵些的,通通拿上来,不差钱。” 店家一脸为难:“客官你就别为难小人了,咱们这儿哪儿还有更好的衣服啊。” 整个镇子上,就他一家成衣铺。 “就穿这个吧,等上了路再说。”陆惜月轻扯着衣袖,淡淡道。 “也好,那你们收拾一番,我们待会儿就出发。”戎玉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成衣铺。 陆惜月与萧云珩需要和手下的人商量事情,他自然也有事情要做。 待戎玉离开,陆惜月与萧云珩出了成衣铺,在拐角的巷子口见到了镜一,言一和玄丰。 “主子要去苗疆王都!”几人惊讶。 萧云珩轻点下巴,声色浅淡:“嗯,言一玄丰同我们一起,剩下的人,分批次跟上来。” 苗疆王都距离这里不过两三天的日程,再者,他也有自己的安排。 他将镜一和一队暗卫留在这里打探姚心语和一众青鸟卫的动作,倘若戎玉能杀了姚心语最好,炸山的计划虽然可行,不见得姚心语会一直待在这山上。 他要确保戎玉炸山之后,姚心语也死在这里。 “京城那边,情况如何?” 镜一闻言答道:“主子放心,自您称病告假之后,宫里的人去探望过两回,都没发现什么端倪。” 两人一个宁王,一个宁王妃,想要光明正大离开京城是断然不可能的。 萧云珩眉心微拧,嘱咐着:“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来报。” 姬云堰如今已入主东宫,受百官拥护,不过姚家未除,姬无痕显然不是会轻易放弃之人,只要这些人没死,京城就永远不可能安定。 萧云珩正是要借着这次离京的机会,引出这些人的狼子野心,待他们露出马脚,不仅能顺理成章的将他们除掉,还能顺势将国公府当年的案子搬到明面儿上来。 安排好一切,他与陆惜月回到和戎玉约定好的地方。 车马已经准备好,戎玉一见二人回来,快步迎了上来,“走吧,该出发了,再耽搁下去,姚心语该追过来了。” “好。” 两人没有犹豫,上了马车。 玄丰与言一等人则暗中断后,待到马车离开约莫半盏茶时辰才开始出发。 镜一按照萧云珩的安排,将留下来的暗卫分布在镇上各处,留意四周情况,一旦发现姚心语的身影,杀无赦。 乌鸣山中,追到半山腰洞口处,看着外头草地上的凌乱脚印,姚心语眸色越发冷厉。 身后的青南与青东跟上来,报告着各个队伍的情况。 “派出去的所有队伍里,有六支巡逻卫队碰到了人,只不过,都死在了青北的手下。” 这些人的四肢诡异的扭曲着,像是被巨大的罡风骤然震了出去,有这样的身手和杀人习惯的,只有青北。 “知道了。”姚心语收回视线,眼中寒芒微动,“派人乔装成百姓下山,将整个小镇搜一遍,他们一定还在这附近,对了,去查乌鸣山脚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年轻男子出入,身量高挑……” 她描述了一下萧云珩的样貌身形。 以萧云珩对陆惜月的重视程度,绝对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到这里来冒险。 青北之前告诉过她,陆惜月临走前询问了不少有关于青鸟卫的事情,她同意让青北告诉她,一来是想让陆惜月放下戒心,二来是正好能够借此机会将萧云珩引到这里来。 这俩人,都是她通往那个位置最大的绊脚石。 萧云珩一定在这里,根据那些受伤青鸟卫的位置便能判断的出来。 陆惜月和青北一开始并没有往出口去,这也是为什么,她的人会在出口的那条路上扑了个空,那些青鸟卫受伤是在低阶青鸟卫住宿的地方,青北既然已经被陆惜月控制,绝不会带着她乱窜。 那只有一个可能,住宿的地方有陆惜月重视的人。 必然是萧云珩无疑。 青南根据他的描述,很快给手下人下达了命令。 青东听着,不由上前劝一句:“卫主,眼下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只怕他们已经离开了乌鸣山附近。” “不会。”姚心语笃定道:“别人或许会直接离开,陆惜月不会。” 萧云珩一定是过来了,既然他来,就不可能孤身一人过来,整个乌鸣山已经排查过,没有什么脸生之人。 那这些人一定会在乌鸣山下的镇子上等着。 毕竟,想上乌鸣山,该需要金乌牌护身,据她所知,这金乌牌不超过二十个,不可能会全部被萧云珩弄到手。 青东还想要再说什么,青北忽然抬起手肘,在他肩膀处抵了两下,青南看了他一眼,最后默默将想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第450章 没有存在的必要 镜一带着手下留守在镇子上,萧云珩他们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周遭便出现了不少由青鸟卫装扮成的老百姓。 尽管他们装扮的再像,周身的肃杀气息和手上的动作习惯也是改不掉的,何况他们在城内大肆打听进来出现的陌生人。 镜一立刻传话下去,让手下们都警惕些。 等了不少时间,青鸟卫接连出没,却始终没见到姚心语的身影。 直到傍晚,所有的青鸟卫在将整个小镇暗中搜捕过后,迅速撤离,镜一揣着满心的疑惑将消息送了出去。 于山中督建祭塔的姚心语听完青东的禀报,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怎么会没有?” 不论是萧云珩,还是陆惜月,应该都不会放弃眼下这个可以杀她的大好机会。 如今是在大夏之外,苗疆的地盘,她要是死在这里可以说悄无声息,这两人怎么会甘愿离开。 触及她不悦的神色,青东低下了头:“属下……我不知晓,不过小镇中的确没有这两人的身影,不过倒是有别的发现。” “说。” “留在陆惜月离开乌鸣山不久,有马车驶出了小镇,看样子,是往西边儿去了。” 小镇上没人,那这唯一离开的马车想来就是陆惜月他们。 “西边?”姚心语转过身,秀丽的柳眉微微皱了起来,“西边是榕东城,再往前,穿过两座城池,那就是苗疆王都。” “是。” 姚心语眯了眯眼睛,心中疑惑不止。 陆惜月去苗疆做什么? 青东见她不说话,犹豫了片刻后,提议道:“要不要属下派人追过去。” 姚心语垂眸不语,思索了许久才道:“先派两队人马,先找到人再说。” 经此一事,她是绝对不可能再放虎归山,一旦陆惜月和萧云珩回到大夏,她面对的将是无穷尽的反扑。 既然他们选择去苗疆,那她就把他们留在那儿好了。 青东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忽的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卫主,青鸟卫中,有些异动,对于要取消长生不老药的发放,他们很不满。” 这些人多数是年幼时期就加入青鸟卫的,按理来说,这样的人该对这个组织忠心耿耿,可青鸟卫的规矩不同,从来只有一个宗旨,就是往上爬,等级越高,就能拿到长生不老药,活的更久。 他们愿意在这里做事,也是为了这个药而来。 倘若取消了长生不老药,低阶的青鸟卫还好打发,那些今年刚升上来的,还有等着打擂台的人,自然不服。 听到这件事,姚心语并不意外,扫一眼神色凝重的青东,纤薄唇瓣勾起锋利凉薄的弧度:“既然不满,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青东闻言一惊,“卫主,他们是青鸟卫中实力最强劲的一批,若是就此抹杀,只怕是。” 姚心语冷言打断了他的话:“我如今是青鸟卫主,他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实力再强劲又有什么用?” “可是卫主。” “不必再说,照我的意思去做。”姚心语转过头,负手而立,不再理会。 青东几次欲言又止,见她坚持,只好退了下去。 背叛前卫主,是因为灭门之仇,如今新上任的这位,谋略过人不假,可驭下之术显然没有把握好。 没了长生不老药的激励,又如何叫手下这些人臣服。 一想到他们三个长老的药还留着,她不曾下令断了,青东心里漠然生出一股庆幸。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深深看了眼背影纤细的女子,眼底浮出深深复杂的情绪,随后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握了握拳,往那群青鸟卫所在的地方去了。 等身后的脚步声远去,沉默不语的姚心语转过身,深黑的眼眸紧紧锁在那一抹即将消失的身影,薄唇紧抿,许久才开口让手下的人将青西叫了过来。 与此同时,萧云珩与陆惜月等人在送东城的一处客栈中歇了下来。 快马加鞭的暗卫送来了消息,绑在信鸽脚上的纸筒里有简短的两句话,借着烛火照明看完,他将信条放在摇曳的灯火下烧成了灰烬。 见他脸色不好,陆惜月走了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萧云珩沉沉呼出口气,充满寒意的眸子在她进入视线的瞬间转化为春风般和煦温柔,“姚心语知道我们往这边来了,派了不少人追我们。” 姚心语怎么知道的? 陆惜月脑海里跳出这么一个想法,随后道:“那我们要不要立刻动身,还是说等他们来了,直接动手。” 动手的话,能一劳永逸,让他们彻底失去自己这边的方向。 只是有一点,不知道姚心语派了多少人过来。 萧云珩神兽把人揽进怀里,带着几分轻松笑意开口:“暂时不用,我已经打发言一出去买衣服,到时候,我们装扮成苗疆的贵族子弟,他们发现不了。” 越是行踪鬼祟的人,才越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听他这么说,陆惜月松了口气,她松了几分劲儿往他身上靠了靠,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 屋子里气氛正好,特别适合做点儿什么。 萧云珩记得,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把门反锁了。 这么想着,他仰起头,薄唇在她脸上印了一下。就在他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陆姑娘。” 是玄丰的声音。 他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乌湛湛的眸子腾起烦躁和怒意。 陆惜月笑了笑,低头在他唇瓣上亲了下,笑道:“应该是有事,我去开门。” 萧云珩心有不满,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在她起身前把人按在怀里,深深吻了一下才罢休。 陆惜月舔了舔唇,走到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过去开门,“什么事进来说吧。” 玄丰道:“是戎玉有事找你和王爷,似乎是关于苗疆王的。” “苗疆王!”陆惜月愕然,不明白苗疆王的事情为何要找她们。 她回头瞥了眼萧云珩,对方眼里依旧是不解。 正疑惑着,楼梯上一道人影忽然出现,那张精致白皙的面颊此刻好似覆上了一层森冷的霜,阴测测的,看的人心头生怵。 第451章 有埋伏 他停在了长廊下,夜里的灯火照亮他半张脸,白日里那双足以魅惑人心的神墨色剪瞳此刻像是浸透了漆黑浓郁的风暴,声音也变的沙哑:“收拾一下,我们得立刻启程。” “怎么了?”陆惜月察觉到不对。 戎玉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里藏有化不开的肃穆沉重:“我父王忽然病重,如今朝中局势都被大王兄独揽,我得尽快回去。” 陆惜月了然。 戎玉是苗疆三皇子,与大皇子之间的争斗可以说从来没有掩饰过,此刻他人不在王都,自然是让大王子占尽了便宜。 还没等她有所回应,就听到一声略带急切的粗犷声:“你磨蹭什么呢,还有什么人要见,这里的东西不是早就安排好了,若不是你非要推迟这几日,咱们早就……” 来人登快步上楼梯,不耐烦的催促着,一抬眼看到陆惜月,目光一怔,脱口而出:“宁王妃!” 他下意识转头问戎玉:“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小子别告诉他人是让他抽空掳来的,难怪先前都说好,将炸山的事情部署好之后就立刻离开,结果又逗留了好几天。 这么一想,末奢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就这几天的功夫,他怎么可能就在乌鸣山到大夏皇城跑个来回! 面对末奢惊疑的目光,戎玉本打算解释,萧云珩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陆惜月身边,甚至往前迈了一步,将她的半个身体挡在了后面。 看到萧云珩,末奢更加吃惊。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不仅连宁王妃掳来了,连宁王也没放过,末奢深吸好几口气,才忍住揪着戎玉衣领子质问的冲动,怔怔道:“三殿下,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他就是在战场上吃了败仗,都没有现在这般需要缓一缓。 戎玉收回了目光,冷声道:“不是着急,这些事情路上说。” 末奢想起来正事,连连点头,眼睛却一刻也不曾从陆惜月和萧云珩的身上移开。 东西并不多,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收拾妥当,末奢此行是秘密出行,昨日晚上苗疆王忽然笑陷入了昏迷,今早整个王都就被大王子掌控,他还是从王都的水渠下通道里面游出来的,这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马才到这儿。 本来以为回去路上能安心点,谁知道刚到了这儿,戎玉就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不,应该是惊吓。 末奢原本已经准备好一肚子质问的话,当他看到陆惜月和萧云珩两个人非但没有一点反抗,反而十分配合的将东西收拾妥当塞进了马车里,两片嘴唇上下阖动着,好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戎玉表示这一趟行程必须加快,要弃马车改为骑马的时候,两人更是一言不发,纵身一跃跳上了同一批马。 一定是他累昏了头了。 黑夜静谧,脚程飞快的马儿在林中迅速疾驰而过,朦胧月光下灰尘飞扬而起,骤然惊起了群鸟。 一路上,末奢听完戎玉的解释,脑袋里紧绷的弦总算是松缓下来,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不是他动了什么手段将人掳来的就好,只是有一点让他十分好奇,他是见识过宁王护犊子的姿态的,他竟然会同意让宁王妃跟着他们一起回到苗疆王都,他就不怕有去无回。 在他的印象里,萧云珩绝对不会还是这么欠缺考虑的人。 他回头看了眼和陆惜月共乘一骑的年轻男子,鞭子扬了扬,趋驶着马儿追上了戎玉。 “三殿下,他们两个。”迎着微凉的夜风,身下马蹄阵阵颠簸,话才说了一半,耳边忽然略过一道凌厉的风,月光下,刺眼的冷芒一闪而过,他惊呼出声:“有埋伏,小心!” 他利落闪身,躲过了直冲面门的箭矢。 西边的林子里,枝叶摇曳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蝉鸣声,透出一股诡异的危险。 萧云珩在看到那支箭矢飞过时,便迅速揽住陆惜月的腰身,用力一抱,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将她完美的护在身后。 言一立刻勒紧了缰绳,高声道:“保护主子和王妃!” 戎玉跑在最前头,这么猛然停下,马儿的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嘶鸣,然而,下一瞬,箭矢如雨一般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密密麻麻,尽数飞射而来。 众人大惊,立刻抽出了随身的武器遮挡。 言一和玄丰冲到陆惜月和萧云珩身边,各自分出了一把长剑,丢给了二人。 同样的,身后出现的暗卫将两人围在其中,戎玉的人见状不对,也现了身。 等到箭雨停下,十多个黑影忽然从林子后面窜了出来,手中兵刃寒光烁烁,如疾风一般冲了进来,这还不止,众人的头顶,一张巨大的网铺了下来,萧云珩见势不对,立刻跳下马,手中鞭子轻甩,惊的马儿背着陆惜月立刻跑远。 眼看着这张网就要落在头顶,他一脚提起身侧被言一斩杀的人的弯刀,握上了刀柄,在那张网即将落下的瞬间在头顶划过两下,轻松逃出。 陆惜月顺利远离了那张网落下的地界,到了安全地带,她当即勒紧了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随后翻身下马,躲在树后,瞅准机会,捏着袖口的藏着的银针飞了出去,硬碰硬她肯定是不行,好在飞针的技术已经练的炉火纯青,每次飞出一根针,都会有一个人倒下。 对方似乎没料到原本五六个人的队伍,居然会多出这么多来,中间看起来是领头之人的男子,见状不对,给周遭的同伴递了话,组织着撤退。 萧云珩和戎玉难得的达成共识,下令追击,一个活口不留。 来人不过二十,都是一等的高手,倘若只有戎玉或者是萧云珩一方的话对付起来或许比较麻烦。 不多时,地上便躺了一地的尸体。 还有几个人人正往西边撤,末奢一夹马腹,耳边飘过戎玉让他小心的嘱咐,带领两人追了上去。 确定安全之后,陆惜月领着马儿回到萧云珩身边,低头从几个倒下的蒙面人身上将银针拔了出来。 第452章 穷追不舍 这一路上银针用了不少,这东西制起来又费劲的很,能回收再利用自然不好浪费。 青北上前,揭开了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遮脸巾,又仔细检查了这些人用的武器,回头对众人道:“不是青鸟卫的人。” 戎玉手执长刀走过去,仔细查看之后,本就肃然的脸色染上了几分阴鹜:“是戎瑰。”他的大王兄。 小众人默了默,恰在此时,末奢带着两名手下安全回来,手中握着的武器上,还不停地往下滴血,他走到戎玉面前对着他点点头:“都解决了。” 没有留在一个活口。 “这些是大王兄的人。” “大王子。”末奢心中闪过震惊,他还以为这些人是青鸟卫派来追杀宁王夫妇的,如果是大王子的话,那么王都如今的情况,只怕是不妙。 “看来他是迫不及待了。”戎玉望着王都的方向,将武器收起,思索片刻后对着陆惜月道:“看来王都如今的情况并不乐观,此次回去,想来是要面对一场腥风血雨,陆姑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陆惜月有些诧异:“你说。” 戎玉怎么说也帮过她,更不要说青鸟卫这么一个大麻烦,只要她能够做得到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父王忽然病重估计没有那么简单,我离开王都的时候,他身体还硬朗着,所以,我想请你以大夫的身份随我进王宫,替我父王看看。”戎玉道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点要求并不过分,陆惜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这一路上,萧云珩已经因为她退让过好几次,何况他心里一直讨厌戎玉,如果她要是一口答应了,他恐怕不能罢休。 “我要考虑一下。”她诚然道。 戎玉颔首,亦没有急着催促。 陆惜月拉着萧云珩到一边,征询他的意见。 “你想帮他。”萧云珩看出了她的心思。 怕他生气,陆惜月晃着他手臂,并不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我确实想要帮他,毕竟这一路上他帮过我许多次。” 萧云珩见她小心翼翼的的态度,不免觉得好笑,一脸宠溺道:“行,都依你。” 陆惜月意外的扬了扬眉梢,带着几分疑惑看他。 这么好说话的的吗? 见她这般,萧云珩唇角笑意更深了些,“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说过,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不必在意我。” 听听,这话说的多可怜似的。 若非是他眉眼弧度压不住,陆惜月真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让他伤心的事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否则到时候不好哄,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当然要在意你,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拒绝。” “不用,全当还给他,不过我要和你一起。” 陆惜月了然,倒没有意外,他要是不提这个,才会觉得奇怪。 很快,她告知戎玉他们商量后的结果,戎玉偏头看了萧云珩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眼下搞清楚王都的状况还有他父王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 戎玉很清楚他这个大王兄的为人,表面上良善谦和,实际上就是一条善于伪装的毒蛇,私底下更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的发妻和母亲都能当做棋子,利用完就丢,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大任。 先前他因私铸钱币被父王惩戒,更是被他翻出了不少旧账,被勒令闭门思过,这才解禁不久,便想要趁着他不在王都,拿下大权。 今天还派人来刺杀,想必是以为大权在握,再无变数了。 夜风习习,戎玉的人留下了三分之一处理尸体,剩下的则跟着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路。 日头逐渐明亮,走小路绕过附近的城池,竹林里浓雾渐起,飞快的马儿闯进迷雾中,沾了不少露水在身上。 末奢新换的马儿跑在最前头。 眼看着就要出竹林,一道深埋地下的麻绳忽然从地里绷起,绊倒了他身下的马儿。 连人带马摔落在地上,末奢手抓着地,正要爬起来,眼前忽然飘来一阵白雾,根据他的经验,这白雾毕竟有诈,他下意识的屏息凝神,白雾已然钻进了鼻子里,下一瞬,才站稳的身子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四周无数的青鸟卫从天而降。 陆惜月被萧云珩护在身后,粗略数了下来人数量,足有五十人之多。 为了杀她,姚心语真是下血本了。 想想也是,之前在流放之地的时候,为了除掉她和萧云珩,就动用了不少人,如今掌控了青鸟卫,自然更加有恃无恐。 盯着迎面而来的青鸟卫,陆惜月抬手一挥,刚回收来的银针不要钱似的往前一撒,青鸟卫防不胜防,完全没护具的胸膛被扎了七八针,径直倒了下去,她一只手扯了下萧云珩衣袖,一边捻着一根根银针往四处飞:“这些人是冲我来的,往东边跑,我有办法。” 萧云珩立刻拉着缰绳,调转方向。 一众青鸟卫见他们往另一边跑,立刻动身追过去,不少人被一时缠住,没来得及追上,便被就地斩杀。 枣红的骏马一路疾驰,穿过最集中的竹林,发丝和衣服上几乎被露水浸透,身后的人依旧穷追不舍,一路飞奔,竹竿被锋利的刀刃砍断,陆惜月迅速从随身的包袱里将几个瓷瓶里的药粉倒在了路过的竹叶上,晨雾浓重,露水很快将药粉稀释。 包袱里都是她带来的药物,刚刚散出去那些都是最致命的,是她为了这所谓的什么“青鸟卫比试”特意制出来的,只要是皮肤触碰到一点,毒素就会蔓延,每种毒药蔓延的因素不同,其中速度最快的就是动用内力,这些人在青鸟卫中实力不低,刚刚不过瞬息之间便与玄丰言一等人打的有来有回,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身后竹枝一根根倒下,甩起的绿叶将沾有毒药的露珠扬起,精准无误的落在每个经过的人身上,哪怕人越来越多,毒药的量也完全足够。 距离最近的青鸟卫追的有些不耐烦了,脚下踩着竹叶飞身而起,略一借力,身影如翱翔的鹰一般扑了过来。 第453章 毒倒了自己人 萧云珩手中的力道骤然收紧,另一只手已然准备还击。 砰! 那道高高飞起的黑影犹如没了支撑点的石块,身体急速下坠,直接砸在了地上,惊起一片灰尘。 身后追来的人看到这一幕有些傻眼,似乎并未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众人只是愣怔了一瞬间,便反应过来,然而,没等他们走出两步远,眼前的景象忽然出现了重影,四周的枝叶竹杆仿佛都在晃动,连头顶的天都开始颠倒。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倒了下去,后面的人追上来,与他们一样,几步之内正好是毒发的时间。 这毒无色无味,发作起来更是快的让人措手不及,趁着人运功的时候,毒素说着心脉上涌,悄无声息钻入五脏六腑,在一瞬间侵蚀致其腐烂溃败。 这过程自然是痛苦的,陆惜月当初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制作出的这些毒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别,那便是能第一时间麻痹人的大脑,使其五感全失,瞬间昏迷。 当然,他们等不到迎来,就会毒发身亡,最后四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五脏六腑都被侵蚀化为血水。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摔落声,两人身后,昏过去的一群青鸟卫不过瞬间便已经堆积有山之多,有几个还没等到过来,便已经在路上昏迷。 短短几息时间,将近五十多的青鸟卫便要成为一具死尸。 陆惜月看着堆积如山的青鸟卫,心中暗暗松口气。 看来姚心语还是有所顾忌,没有一开始就将那些高等级的青鸟卫拉出来,那些人可都是服用过“长生不老药”的,对于毒药的抗性很大,这点儿毒药,至多能使他们头晕眼花。 “还好我来时将这些都带上了。”抹了一把脸上扫落的露珠,陆惜月将打开的包袱重新系好。 “没受伤吧。”萧云珩颇为担忧的检查她的身体,目光触及她脸上一道浅浅的血痕时,瞳孔骤然一缩,浮出无限的心疼:“你受伤了?” 他抬手,想触碰那道伤口,想到刚刚又摸了刀和缰绳,并不干净,抬起的手硬是收了回来。 陆惜月后知后觉,听他这么说了,才觉得脸上传来丝丝的痛感,可她没敢伸手摸,刚刚两只手都沾了毒药了。 “没什么,应该是竹叶挂伤的,待会儿上点药就行了。” 她态度这般随意,萧云珩心中的愧疚就更深。 好像她每次遇到事,不论自己在不在他身边,都帮不了什么忙。 他不由的懊恼,想着刚刚要是小心一点,在小心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尽管心里针扎一般难受,他还是未曾表现出来,受伤的是陆惜月,他若是情绪反常,还要引的她分心。 这般想着,他掀开外衫,扯下中衣的布料,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拭着。 伤口并不深,和陆惜月想的一样,是刚刚不小心没竹叶蹭了一下留下的伤口,根本不足为惧。 “这些人应该就是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些青鸟卫,除掉了他们,姚心语对我们的行踪掌控就断了,到时候,我们在苗疆王都待几天,避避风头后在离开,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们死了!” 听到陆惜月的话,萧云珩有些吃惊。 知道她的药厉害,想着刚刚这些人跌落的样子,应当是昏迷了,萧云珩怎么也想不到,那些药粉的作用居然这么强。 不知不觉间,她的医术好像更强了些。 陆惜月点点头:“现在昏迷着,不过再过一盏茶时间,他们就会死,当然,除非他们能拿到解药。” 这些药是她在乌鸣山中的时候,从戎玉口中听到有关于“长生不老药”的事之后,将她带来的那些毒药又添了一些东西。 她是没有材料,不过那间用来取人血的屋子里,可是有无数珍贵的药材,她顺手牵羊拿了一些,将毒药稍稍升级了一下,是以,这些药的药效才能如此精准迅速。 “我们回去吧。”她扯着萧云珩的衣袖,轻声提醒着。 “好。” 萧云珩轻轻拽过了缰绳,调转了方向。 不远处,言一与玄丰等人终于寻着踪迹找了过来,看到两人身后堆积如山的尸体,原本的担忧与紧张在刹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 四周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尽管是散落的竹叶和竹竿,也都是一个方向被砍落,这些青鸟卫身上也并没有伤口,更没有血迹,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眼看着言一,玄丰,戎玉,青北等十多个人从刚刚的方向追过来,陆惜月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她赶忙出声提醒:“别动,也别运功。” “怎么了,王妃?”言一不解。 陆惜月无奈扶额,将毒药的事解释了一遍。 一听到四周的竹叶上都有毒,众人大惊。 “毒药,哪里来的毒,我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啊?” “我也是,不过我刚刚倒是看到吗竹叶上的露珠是白色的,确实古怪。” “那怎么办,这些人都是王妃毒死的吧,看来毒发时间特别快,我们……” 众人不禁有些慌,戎玉坐在马上,倒是神色如常。 她知道,这个小丫头一定有办法解毒。 将毒药下在一路上的竹叶露珠里,这个办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陆惜月简直哭笑不得,“别慌,我有解药。” 她算到了每一步,连毒发的时间都算到了,就是忘了算他们也会追过来。 失策啊失策。 好在她有自制的解毒丸,人虽然多了一点,但勉强也够。 为防有遗漏,她嘱咐每个人不许运功,老老实实出了竹林,给每个人探了脉,才将解毒丸一个个分发出去。 一行三十多人,好在刚刚有大半的人守在竹群外,没有进来,否则,她这解毒丸还真不够用的。 原本下毒是为了解决青鸟卫,没想到转头竟把自己人都给毒倒了。 盯着一群人吃下解药,她才安心了。 言一走近道:“这些尸体怎么办,青鸟卫的人迟迟见他们没有动静,一定会追到这儿来,主子,要不一把火烧了吧。” 第454章 无耻的光明正大 萧云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陆惜月。 稍加思索,陆惜月摇了摇头,“不用,就留在这儿,反正她们也摸不透我们是怎么杀的这些人,算是个警告吧。” 她不指望姚心语能悔过回头,她手上早就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早就已经不是主角光环就能隐藏的罪孽了。 可她肚子里还有一条生命。 陆惜月有些纠结,倘若真到了要杀姚心语那一天,又该如何。 按理来说,姚心语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不算一个完整的生命,只是一个胚胎。 她想不出,索性也就不想了。 “反正这些露珠等到阳光出来的时候也就蒸发了,毒素也会跟着消失,伤不到无辜者,就留这儿吧。” “是。”言一闻言,也没有多嘴再问。 众人整顿一番,戎玉又将前头还被迷晕过去的末奢给捡了起来,丢在他那匹马身上,一路往王都的方向去了。 解决了大王子的人,青鸟卫这边是真的断了他们的踪迹,一路上果然安稳了下来,没有遇到半点危险,顺利来到了王都之外。 让人没想到的是,守城的士兵说他们没有令牌,拒不放行。 戎玉面色沉沉,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他那位大王兄的手笔。 现如今整个王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他发话,想来一个守城士兵也不敢开门。 为难一个守城士兵,显然也无用。 戎玉思索着要如何进城,这边还挂在马儿身上的末奢忽然从马身上滑落,摔在地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谁!” 中气十足的一声呵,惊的几个守城士兵愣住,随后就见人利落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末奢的思绪还停留在之前竹林之中被人暗算的那一段,此刻转醒,黢黑双眸满满透着警惕。 戎玉:“……” 众人:“……” 周遭的景象有些不大对,末奢蹙了下眉,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到达的王都大门口。 这……什么情况? 守城士兵是见过末奢的,看清他的脸,不免吃惊:“末将军,你,你是怎么出去的?” 听到这话,末奢回头,就见那小士兵疑惑的盯着自己,心道不好。 先前他在王都时,因为出城一事就与这几个士兵周璇过几次未果,他们自然是认得的。 “哼。”他脑袋迅速转了个弯,冷声道:“本将军想出来就出来,还要同你禀报不成?” “可大王子有令,你这……”士兵面露急色,“末将军,你这样,小的很难做呀。” 末奢仔细观察了一下,便知道戎玉这是被拦在门口了,再看几个守城士兵一顺不顺盯着自己,忽然计上心头。 “是你们放我出来的,怎么,哪里难做了。” 几人闻言,当即变了脸色,慌张的摆手否认:“大将军,话可不能乱说呀,我们何时放你出去的,分明是你自己偷摸跑。” 后面的话在末奢威慑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呵,王都守备森严,在大王子接管之后更是加强了巡逻卫队,倘若不是你们放本将军出来,本将军还能是长了翅膀,飞出来的不成。” 他们也想知道啊。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嘀咕着。 末奢继续道:“咳咳,这样吧,只要你们放我们进去,这件事本将军就当没发生,如果不然,等本将军回去就参你们一本,做着守城之职还玩忽职守,你们几个,怕是小命不保啊。” “末将军!” 几个人惊呆了,俨然没想到他竟然能把无耻玩儿的这么光明正大。 “这,大殿下有令,不论是谁如果没有令牌都不能放行,要是放你们进去了,我们几个,也是要没命啊。” 左右都是刀,真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大殿下是说不得令不准放行,可是你们看清楚了,这是三殿下,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末奢指着戎玉,一字一句道:“可别忘了,当初三殿下离开王都是奉大王的命令去摆平乌鸣山之乱,如今三殿下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要是耽搁了大事,只怕危及的不止你们的命,还有你们的家人。” “这……”几个士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末奢,不必如此。”戎玉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为难几个士兵就能进去的话,他绝对不会犹豫,想必末奢的威逼利诱,他有更好的办法。 “殿下?”末奢不明白他的意思。 戎玉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当即会意,一把上前将几人拿下。 从小接受训练的侍卫相比守城士兵,可谓高低立见,不多时,四五个守城士兵,皆被拿下。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戎玉就已经带人闯了进去。 萧云珩与青北,末奢等人紧随时候,直本王宫。 守城军官看着城门下的一片混乱,叹了口气,叫来手底下的人:“让他们不必紧盯着了,意思意思得了。” 王子们争储之战,说白了,就是为权,他们这些小人物出力不讨好的,又何必呢。 手下的人得令,立刻安排下去。 果然,一直到王都门口,那些人也没追上去。 戎瑰的人接到消息,迅速将人拦在了宫门口。 “大王子有令,不许人进出王宫,三殿下若是有事,还请改日再来。” 戎玉眯了眯眸子,压住眼底的冷意,直截了当道:“让戎瑰出来,本殿下有要事禀报父王。” “真是抱歉殿下,如今大王病重昏迷需要静养,只怕,您见不到人了。” 戎玉:“正是因为父王昏迷,本殿下才更要表表孝心,怎么,大王兄事做贼心虚不成。” 属下眸光微凝,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如今大王子把持朝政,我劝您,还是安稳一些的好。” 对于他的威胁,戎玉充耳不闻。 “我只说一句,倘若戎瑰不让本殿下进去,那也休怪本殿下,不客气。” 说罢,他打开了马匹身旁的布袋,从里面抽出一把刀。 见他拿出武器,大王子属下骤然警惕起来,失声道:“三殿下你要做什么?” 面上大惊失色,他心里却是要乐开了花。 要是三殿下在这个时候动手,大殿下可就有理由把人关起来了。 第455章 你倒是来打我呀 留在所有人严阵以待,准备迎战的时候,戎玉手中的拿把刀,“咚”的一声被丢在了大皇子属下的脚边。 大王子的属下没来由的发懵。 这是什么情况,不动手了吗,不是我都准备好了,你倒是来打我呀? 就在他微微回神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脚边那把刀上的特殊印记,猛的愣住了。 是大王子派出去的人,三殿下竟然知道了! 他内心无比震惊,毕竟当初向大王子提议将三王子在回程路上设下埋伏,将其就地解决的,没想到他竟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他本以为,就算是计划落空,三殿下有所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没想到,手下的蠢货竟然在武器上露出了马脚。 此时此刻,他内心无比的后悔,当初他无比笃定,经此一事,三殿下必死无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还带着这么重要的把柄! 这里难怪他为什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抗大王子的命令,强行破城门而入了。 戎玉眯着眼睛,没有错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丝情绪,他眼底的慌乱和震惊自然也是捕捉到了。 “现在,本殿是否能进王宫了?”戎玉面色冰冷。 男子心绪不宁,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吞了口口水,故作镇定道:“这还要待属下前去通报一番。” 大王子若是知道,他手下的人出了这样的纰漏,只怕会宰了他。 思及此,男子此刻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戎玉淡淡勾了勾唇:“这样也好,本殿下正好通知了大宰相他们,等你通报完回来,想必他们也能赶过来。” 男子闻言,险些吐血。 三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将大宰相等一众大臣们请过来,难不成是怀疑大王病重一事有蹊跷? 他很想弄清楚缘由,偏偏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他抬手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虚汗,忙道:“那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属下去去就回。” 他转头要走,还没进宫门口,想起来落下了什么,转身回头,将地上方才戎玉丢下的那把刀捡走了。 这么重要的证物,自然放在这里这么多人围观。 眼看着他折返回来,戎玉冷哼一声,宽大精致的袖口下,却是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们越是这样的态度,他就越是担心。 戎玉想要王位不假,但他绝没有想要丧心病狂到为了权利伤害自己的父亲。 苗疆王这一生多风流,子嗣也不算多,对每一个儿子和女儿都是平等的对待,不会偏心任何一个,对于大王子和三王子为了王权的争斗也十分乐见。 在他看来,想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就必须成为最优秀的那个人。 所以,只要兄弟俩个,没有到伤及性命那一步,就不算什么,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竟然会为了争夺王权,将刀子对准了他。 大王子的手下走后不久,苗疆的大宰相便带着群臣匆匆赶到。 他们对于苗疆王突如其来的病重也持怀疑态度,先前御医们,甚至连圣殿里几位蛊术巅峰前辈也赶到查看苗疆王的身体情况,都没有查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苗疆王的身体,当真如同御医们诊断出来的一般,病重难愈。 苗疆王室中,也有人得过这样的急症,是以,众人在确定过后,心中的疑惑散了许多。 如今听闻三王子归来,还带回了一位医术十分高超的医师,他们自然要赶过来一探究竟。 “三殿下,不知您说的医师,此刻人在何处啊?”大宰相代表群臣,先是同戎玉打了招呼,才是问起那位医术高超的医师来。 相比其他几个国家君臣之间的关系,苗疆可谓是称得上独树一帜。 在苗疆,苗疆大臣与苗疆王的关系更多时候称得上“友爱和谐。”他们上下一心,君臣一体,从来未曾出现过会背叛苗疆王的存在。 因为苗疆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圣殿,圣殿中的长老们会在选拔大臣们的时候,给他们众下君臣蛊,这君臣蛊是以苗疆王的血液滋养,只要服下他的人生出一点对苗疆王不利的心思,种蛊之人就能感知到。 当然,这蛊的作用也是相互的。 苗疆王倘若因为私心而对大臣心生不满倒是没什么,倘若真的有了祸人之心,他体内的母蛊就会撕咬他的血肉,以作提醒,虽说不会伤及性命,但是那感觉,也绝对不会感受。 而这种蛊虫,从发明出来至今,也不过八十多年。 这八十多年来,苗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从未出过任何一则君臣不和的事件来。 这正是苗疆圣殿的功劳。 至于末奢这样半路投奔过来的,自然没有蛊虫的控制,也正是因此,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苗疆王才会将实权交到他手里。 戎玉侧了侧眸子,指尖微抬,“那儿。”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美貌异常的女子正静静站着,见他们看过来,微微颔首,当做问好,态度疏离客气,不亲不疏,也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表现出一点的谄媚讨好。 而她的身边,则是一名容貌俊郎异常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侍卫衣裳,打扮的不算起眼,可那周身冷漠惊人的气势,却令人无法忽视。 这两个人,模样一等一的好,气质也是非常人能够及,绝对不是寻常世家能培养出来的。 可是,无论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像他口中那位医术卓绝的医师啊。 倒是两人身边那个,儒雅清秀的青年有些像。 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这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大夫该有的沉稳敦肃。 “你说的是这位姑娘?” 良久,大宰相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的开口问。 戎玉点头:“正是。” 大宰相张了张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差没把“你在开玩笑”这几个字问出来了。 这姑娘的年纪也就十六七吧,跟他们这群老头子相比,也就是个才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医师。 就算是,也不可能有多高超的医术。 第456章 世外高人和她不寻常的随从 犹豫了许久,大宰相与身后群臣交换了眼神,最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三殿下,你当真的?” 说出这话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并非是他瞧不起人,实在是这位姑娘太过年轻,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啊。 戎玉十分清楚他们的顾虑,来时的路上就已经编撰好了一个完美的故事:“陆姑娘与那位神医师出同门,大宰相放心即可,我曾亲眼看着她将人的断臂重新接上,如此高超的医术,想必定能有办法医治父王。” 短短的几句话,就将保持怀疑态度的大宰相等人砸的头晕眼花。 和神医师出同门! 要知道,神医之名他们也只是听过不曾见过,据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倘若这位姑娘真的和神医师出同门的话,年纪轻轻医术卓绝,倒也不是没可能了。 想到这位三殿下的性子,虽说平日顽劣也风流,对苗疆王的敬重却不掺半点水分,在大事上也从未出过岔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即相信侧戎玉的话。 一旁的陆惜月看着戎玉三两句话就转变了这群大臣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哭笑不得。 她来事已经微微变化了容貌,并没有易容,只是用胭脂和黛笔将五官脸型绘了一些变化。 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在现代化妆什么的也说的过去,阴影轮廓运用起啦,自然也十分得心应手。 此刻的她和萧云珩,与先前的模样大不相同,脸还是那张脸,五官也并无多大变化,但从视觉上来看,与之前也只有两三分相似。 大宰相带着群臣上前,十分恭敬对着她行了礼。 陆惜月眨了眨眼,看着一群能当自己爷爷的老者如此对自己,直接就弯腰回了一礼。 可别拜了,没亲没故的,她怕折寿。 好在他们直起身后就没再有其他动作,大宰相一脸崇敬的老者她,言语间尽是对世外高人的敬重:“陆姑娘,还请你,一定竭尽全力救治大王,我等愿倾囊感谢。” “这是自然的。”陆惜月淡声说着,衣服实在感人的姿态,心里欲哭无泪。 对着这么一帮和蔼的老爷爷,她这么装下去,还真是不大好意思。 原文里就曾提过苗疆的君臣关系十分独特,今天,她算是亲身体到了。 哪个国家的臣子们不是相互算计,琢磨着能从帝王那儿为自己捞一些好处,倒也是有个别的例外,属于纯臣那一卦,一心只为天下百姓的,这些人少之又少,即便是在大夏,也找不出多少个了。 哪怕换做是她,面对危机四伏,浮沉不尽的官场,也没有信心能做到两袖清风,不染污浊。 大宰相们见她态度如此,心中也并无责怪的意思,反而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倘若这位姑娘亲和友善,他们反而会觉得这人是不是骗子什么,毕竟,世外高人多数都有点儿脾气吗,何况这位姑娘如此的年轻,傲气些实属正常。 哪个十几岁的时候,有点成就不是把头仰到了天上的。 已经全然接受了陆惜月的身份,再看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好像也能接受了。 高人身边,有个厉害点的随从跟着,也挺正常的。 与此同时,王宫内,一头乌发缠绕着红色丝线编织到底的年轻男子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长刀,墨色剪瞳般的黑眸里无数的情绪翻涌着,那张与戎玉有着五分相似的脸上,硬朗的眉角流露出骇人的怒意与寒。 “蠢货,你是怎么办事儿的。”戎瑰怎么也没想到,手下的人竟然蠢到把把柄送上门的地步。 刚刚还在宫门口与戎玉对峙的属下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颤:“是属下无能,还请殿下宽恕,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必然……” “闭嘴。”戎瑰恶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这幅无用的模样怒上心头,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往他身上丢过去,“再给你机会有什么用,人已经到宫门口了,难不成,你还能在王宫里杀他不成!” 苗疆与其他国家不同,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苗疆王与圣殿的手里。 圣殿里的老家伙们可以算的上苗疆的核心,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苗疆,存在也是为了平衡苗疆王手中的权势,就是防止有任何一届苗疆王因为权利的过于集中,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 哪怕他如今入主王宫,接手了代理朝政的事,也没有办法一手遮天。 这王宫上下,每一个队伍,都是忠于苗疆王的,尽管他有着自己的势力,可是在圣殿的监督下,也不敢再这里肆意妄为。 否则,他早就带兵杀进来,直接用暴力让苗疆王传位,何必这么麻烦。 看着被热茶淋了一身的属下,戎瑰眼里划过一丝阴鹜,对手下人道:“传他们进宫,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了。” “是。” …… 戎玉与大宰相一行人很快进宫,顺利见到了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苗疆王。 陆惜月上前替苗疆王诊脉,正要动手,戎瑰忽然上前,伸手去拦。 一只却手比他更快,动作凌厉的推开了他的手。 萧云珩一言不发的挡在陆惜月了身前。 他现在的身份是陆惜月这个世外高人的随从,不好随意开口,倒也省了许多麻烦事。 他这个随从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她,那么,只要有威胁到她安全的存在,他就能随意动手。 戎瑰被迫后退一步,方才被逼退,对方的力道直接震的他手腕发麻。 哪怕只是这一击,他都能感觉的出来,这人的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 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随从? 戎瑰不信。 就在他眼开口质问的时候,戎玉便先发制人:“大王兄这是要做什么,陆医师是我好不容易寻来为父王医治的,你怎好对人动手?” 大宰相等人也是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戎瑰没想到他竟然先一步给自己泼脏水,心里恼了又恼,偏还不好发作,只好隐忍着,扯出一抹笑:“王弟误会了,我不过是怕陆姑娘下手没个分寸,伤到父王罢了。” 第457章 病的蹊跷 戎玉轻笑,“王兄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与神医师出同门的陆姑娘,还能伤害父王不成,还是说。”他顿了顿,凌厉的目光转移,落在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容上。 “王兄觉得,我会对父王不利。” 刹那间,二人互相对峙,彼此之间剑拔弩张。 戎瑰广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握,好不容易才将心头升起的怒意压了下来:“王弟说笑了,我怎么这么想,毕竟陆医师不知道父王的具体情况。” 戎玉舔了舔嘴角,他最熟悉戎瑰这幅模样,面上一派假笑,心里其实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可惜了,他就喜欢看他恨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无妨,陆医师医术高明,绝不会出差错的,况且,我们和大宰相都在,她怎么敢伤害父王。” “王弟说的是。” 戎瑰起身让了路。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若是再拦,只怕要引起这些人的怀疑。 不过,他上下打量着美貌年轻的女子,眼底满是轻视。 模样倒是漂亮的很。 戎玉到底是贱妃之子,目光短浅,眼下看来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才找了这么个年轻的医师来冲数。 王宫里无数御医和圣殿里的人都察觉不出异样,他就不信,这个姓陆的能看的出来。 兄弟二人各自后退一步,萧云珩护着陆惜月上前,看着她替苗疆王诊脉。 两三息之后,录音收回手,翻开苗疆王的眼皮,又打开他的嘴巴,看了他舌苔的颜色。 按脉象来看,苗疆王是病重不错,积郁成疾,再加上年迈,导致的重病突发,可她来之前听戎玉从御医们那儿得来的有关于苗疆王的病历单子有些不对劲。 不是病历单子不对,而是苗疆王的情况不对。 思来想去,她转身对众人道:“劳烦诸位往后退一退,我要给王上施针。” 针灸之法,苗疆不是没有,依言众人退了退。 陆惜月掏出正常的银针,在苗疆王左边手臂上的穴位上扎了几针,随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迅速捻起一根银针,扎在了苗疆王的耳下三寸处。 不多时,她将银针拔了下来。 外面围着的一圈人焦急等待着,戎玉与戎瑰站在一处,虽然未曾上前,两人嘴巴没停。 “王弟这次去乌鸣山,不知道乌鸣山的匪徒,清剿的如何了,怎么就这么巧,半路回来,还遇到了陆医师。”戎瑰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众人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妙起来。 大王子这是怀疑三殿下阳奉阴违啊。 戎玉淡定笑了:“乌鸣山的的匪徒我自然已经有计划,等父王醒来,这些匪徒也会清剿完,至于我如何与陆姑娘相遇,王兄为何要问这个,怎么,我一个王子,交个朋友,还要像王兄你汇报么。” 他不紧不慢说着,字字句句都不忘称戎瑰为王兄,可言语间没一点儿尊敬,就差把“你管的真宽”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戎玉是什么人,上到王宫,下到三教九流,皆能混在其中,乐得其所的人,论嘴皮子上的功夫,戎瑰哪里是他的对手。 戎瑰面上的笑意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他还想说什么,这边戎玉又道:“王兄这么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王嫂,听说她下个月就要临盆,王兄身为王子,是我们兄弟姐妹中的表率,应当多关心王嫂才是,莫要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迷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他好色的性子,他还能不知道。 王都中的青楼妓馆可是他开设的,百官勋贵里,就属他这个王兄,去的最勤。 “你……” “殿下。” 戎瑰脸色铁青,这下是装都装不出来了,若非身边的人急事拦着,他几乎要口不择言的反击回去。 这个戎玉,竟然连他府邸里的私事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当着大宰相和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了出来,简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围观的大宰相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默契的没说话。 大王子也是,自己脾气急,每次和三殿下对上,都落不下好,可偏偏这样还不长记性,可真是。 戎玉唇角弧度深切,见他如此气急才反应过来似的,做出一脸的恍然之色,忙道:“大王兄,我有口无心,你别多心,我也是为了王兄你好。” 刚刚说了一番话把人气的要死,转眼又态度软下来讨和,戎瑰只觉得自己的拳头还没打出去,对方的棉花就喷了过来,让他想发作都不能。 “王弟还真是。” “殿下。” 戎瑰的话还没说完,陆惜月便起身打断他。 众人见状围了上去,大宰相直接挤在了前头,萧云珩面色不悦的护在人身前。 “陆医师,我们王上如何了,可有什么办法医治?” 问出这句话,身后的众臣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陆惜月淡定回道:“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说着,她看了戎玉一眼。 苗疆王这病,来的蹊跷 戎玉目光闪了闪。 一旁的戎瑰惊了,这小丫头竟然有办法! 那是不是代表,她知道父王是为什么“病重”的了? 戎瑰看着与大宰相等人说话的陆惜月,心底又惊又疑,连早就准备好的嗤嘲都忘在了脑后。 不应该啊,这东西无色无味,更是无法轻易查出来,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真的看出的不寻常的地方? 无数疑惑和危险略过心头,在听到陆惜月回答大宰相的那一句,“王上操劳过重,导致积郁成疾,再加上未能发现及时,是以昏迷。” 后面的话,他没听全,一颗紧紧提起来的心,却是放下了。 原来没查出来是毒啊,他蓦然松口气,紧绷的脸上重新扬起了几许笑意。 在得知陆惜月有办法医治的时候,一众大臣便放心的离开,唯有大宰相还没走。 戎瑰上前,正要细问,手下的人忽然跑了过来,说是有突发情况,他才不得已离开。 陆惜月原本还在想,要用什么法子将戎瑰赶走,与戎玉细说情况,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就走了。 第458章 原来是夫妻 不过,这位大宰相怎么还没走。 戎玉看了身边的侍从一眼,侍从立刻会意,领着一群下人离开,在临走前关上了门。 “这是……”陆惜月不解。 戎玉直接道:“有什么事情不必瞒着大宰相,陆姑娘直说就是。” 陆惜月了然,这才将方才从苗疆王耳下后三寸地方扎过的银针取了出来,并拿出了一个瓷瓶,走到桌前,将茶水倒了出来,又将瓷瓶里的药丸碾碎,混合均匀。 “这是做什么?”大宰相一脸的疑惑。 陆惜月耐心解释道:“方才我见王上的情况有些奇怪,御医记录在册的的确是生病不假,可若是病重,我给他施针,应该很快能醒过来,可我方才见他,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所以我怀疑,王上的病,大概是人为。” 话落,大宰相瞳孔一震,惊愕出声:“这么说来,是下毒!” 戎玉虽然已经猜测到是这个可能,但从陆惜月口中听到这个结果,还是不免吃惊。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里闪过一丝杀意, 戎瑰,他竟然真的敢对父王下手,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陆惜月将那杯已经完全污浊的茶水放平,随后将银针针尖没入茶水中,静置一会儿。 “说是下毒的话,也并非不可,与下毒差不多,不过还要看结果而定,如果我的腿断没错的话,那么王上的病,必然是在长期服用了损伤精神的药物所致。” 结合那些御医的病历来看,从大半年之前,苗疆王忽然病了一场之后,从此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康健红润。 这一点,御医们大概也是有所猜测,但这也是推测,毕竟谁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病。 说到此处,那水杯里的银针有了变化。 陆惜月捻起银针,将针尖部分展示给众人看。 大宰相年过半百,眼睛不太灵光,仔细揉了揉眼睛,凑上去,才看清了些。 可他并未发现银针变黑啊。 戎玉眼力好,一眼就瞧出了不同。 “银针变亮了!” 陆惜月点头:“没错,我这药里有特殊的药材,这银针方才是从网上身上取下来的,沾了他的血液,只要他身体里损害脑神经的药性存在,银针就会如此。” 大宰相听的云里雾里,他不知道这些药性什么的,却大概知道,损害脑神经的意思。 人伤了脑子,要么变废人,要么变傻子。 这用药之人,当真歹毒! 他捏紧了手心,急忙问:“不知陆医师可有办法医治大王?” “办法是有的,不过我方才查看时,发现王上今日也服用了这损伤的药物,否则的话,银针不会变化的这么快,若是我医治时,王上仍旧服用这个,也是无用功。”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把下药这个人揪出来。 下药之人是谁,不言而喻,只是仅凭他们的猜测可不够,必须要有证据。 戎玉与大宰相脑袋得去旋转,几乎异口同声道:“必然是王上/父王身边的人才能做到。” 说完这话,二人又觉不对,四目相对之间,又想到了一个缘由。 苗疆王近身伺候的事,一直都是那几个,这些人都是服过蛊的,敢对苗疆王有不臣之心,必然会暴毙而亡。 陆惜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径直挑破二人心中所想:“想来是有人寻机会再王上的饮食汤药中做了手脚。” 不得不说,苗疆君臣,王宫的运作,的确能省事不少。 “这几天,一直是戎瑰在宫里主事,除了他,还能有谁?”即便是大宰相还在身旁,戎玉也是毫不避讳的将矛头指向了他。 大宰相闻言,没有说话,但心里同样起了猜疑。 思来想去,的确只有大王子的嫌疑最深。 …… 半个时辰后,陆惜月与萧云珩出了王宫,一行人来到了戎玉的王子府。 青北与玄丰等人早在进宫之前,便被安排了进去。 他们如今的身份是戎玉的属下,而非萧云珩的人,毕竟如今的陆惜月只是个医师,萧云珩是个普通的随从,这么多侍卫跟着他们,如何能普通的起来。 戎玉与大宰相商量好如何揪出这个下药之后人,送萧云珩与陆惜月出来前,被大宰相拉着询问起两人的身份。 好歹是苗疆朝堂的群臣之首,大宰相自然没那么好糊弄。 他总觉得陆医师身边的侍从不简单,再说,就算是护卫,对陆医师额维护的举动,是不是过于……亲昵了些。 今日发生的一切他看在眼里,这侍卫,好像见不得旁人碰陆医师一下。 戎玉就知道瞒不过他,便只好松了口,无奈之下解释道:“大宰相慧眼如炬,萧珩的确不是陆月姑娘的随从,而是他的丈夫。” 陆月与萧珩是他们在路上商量好的假名,将他们二人的名字各自去掉了中间一个字。 他也不想这么说,当下还是他父王的病最重要。 如果不解释清楚两人的身份,回头大宰相疑心起来,耽搁了治疗,后果他无法承担。 大宰相闻言怔了怔,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好像这个答案似乎才合情合理。 光是看着萧珩随从,哦,不对,不是随从了,看着他的气度容貌,就不像随从。 若是说陆医师的丈夫,倒没什么奇怪的了。 大宰相没有再问,与他们一道离开。 王子府里,戎玉替两人安排好的房间,将青北和玄丰也都安排在他们小院的四周,并且加强了巡逻警卫,防止有人对他们起杀心。 戎瑰是个蠢的,又容易冲动,气急之下这样的蠢事也不是没做过,要不是他有个母家雄厚的母亲照拂,戎玉又怎么会和他耗上这么些年。 他倒是希望戎玉能派人到王子府动手,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明日依旧是我带你们进宫,你看看需不需要准备什么,告诉我,我让下人去准备。” 要揪出幕后之人,当下就不能打草惊蛇,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陆惜月思索片刻,准备回头取纸笔,一旁的萧云珩轻拉住她手腕,声音淡然:“已经准备好了。” 一旁的桌子上,他已经将纸笔摊开。 第459章 你不想说,我就不想听 戎玉嘴角轻撇,这一路上萧云珩对陆惜月的照顾他都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认的是,同为男子,他就算再喜欢陆惜月他也做不到像萧云珩这般无微不至,几乎是拿她小孩一般宠着,戎玉属实有点不太没明白他这是什么爱好。 写完药房。陆惜月将其交给戎玉,“除了这些之外,我还要一壶米酒,米得是今年的新米,一定要是新米,如果不符合的话,会有对作用。” “米酒?”戎玉有些疑惑,“也是用来替我父王治病的?” “是。”陆惜月没有过多的解释。 苗疆王的身体长期在药物的引导下已经出现严重的损伤,这里没有现代那么先进的手术器械和药物,她只能另辟蹊径。 “好。” 戎玉很清楚陆惜月的医术,纵然不太了解米酒有什么用处,他也没有多问。 离开几人居住的院子过后,戎玉便让心腹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全部收集过来,至于今年新米酿出来的酒,他要亲自去找。 目送戎玉离开,连夜赶了两天的路,陆惜月终于能舒舒服服的躺在在床榻上好好休息。 她与萧云珩肩并肩的靠在一起,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刻。 苗疆王的病不是能轻易痊愈的那一种,她已经想好了,等苗疆王醒来之后,有所好转,就让戎玉找靠谱的大夫,将接下来的流程教给她。 他们两个人离开京城已经快两个月,现在已经快夏末,秋猎还有两个月就到了,萧云珩称病不出也够久的,按照惠帝的性子,这场秋猎他是绝对推不了的。 思来想去,她慢慢伸出手,圈住了身侧男人有力的腰肢,声音懒懒的道:“我想了想,最多在这里待十日,我们就离开。” “十日。”萧云珩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深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苗疆王的病,十日就能治好?” 先前在宫里时,她说过,这病不好治。 陆惜月弯了弯唇,又往她身边靠了靠,两人的鼻尖微微捧着,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只要苗疆王醒了,后面的事情便都好说,不需要我来也行。” 萧云珩了然,伸手把人抱紧怀里,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明日我想去苗疆圣殿看看。” 陆惜月仰头看他,心中略过一抹疑惑。 萧云珩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动,似乎在犹豫。 院外的天色一片赤橙,透过窗户照进来,一阵穿堂风拂过,陆惜月被听到他开口。 “阿月,我原本,不想探究你的过去。” 说话间,那只揽着她腰背的手,蓦然收紧了。 陆惜月心头一紧,眉心蹙了起来,一顺不顺的看着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探究她的过去?谁的过去,是她的,还是陆惜月的? 惊疑不定之下,脸上抚过一只大掌,泛着凉意的指尖落在了她额心,轻轻抚开她眉头的褶川,男人嗓音温和,湛黑的眼眸里掀起无数的深沉爱意,锁在她面颊:“你不用害怕,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的。” 陆惜月嗓音有些干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萧云珩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往前去了去,将她抱紧怀里,下巴搭在她肩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论你是谁,对我而言,你是宁王妃,是我的妻子,是我的阿月。” 他不傻,一个自私自利的女纨绔怎么可能一念之间改好,还有如此惊人的变化。 只是他不说,怕她担心。 可是经过姚心语的事,萧云珩有些害怕。 害怕这个对他好,喜欢他,总念着她的阿月就像当初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 他承受不起的。 陆惜月神色一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想知道我来自哪里吗?” 这回落到萧云珩怔住了。 他缓缓松开人,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烫人的温度。 “你不想说,我可以不想知道。”他不想让她为了为了自己做她为难的事。 哪怕他想知道。 陆惜月笑了,捧起他的脸,在那双俊秀的眉眼处轻啄了一下。 “我想告诉你。” 反正他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可瞒的。 萧云珩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最终道:“那我想听。” 陆惜月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缓缓的说了起来。 “他们说的没错,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存在的地方,是现代,而这里,其实,只是一个某个作者笔下的故事。” “故事?” 萧云珩睁大眼,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她说这些事,可怎么也没想到,他存在的世界,并不能成为世界。 “没错。” 萧云珩抿了抿唇,头一次觉得匪夷所思:“那这么说来,我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故事人物?” “谁说不存在,既然我来了,就代表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倘若这里并非真实的,为何她的到来会改变这里的一切,就像是蝴蝶效应。 “你呢,是故事里的大反派……” 她只提了些前面的剧情,有关于原文本来的结局,她没有说。 毕竟,这不是她和萧云珩一起经历的,现在的这些,才是他们一起创造而来的。 “我的那个世界啊,出门不用骑马,都是骑车,也不是马车,是一种类似墨家机关的车,不用人力。” 萧云珩聚精会神听着,对于她口中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我们还有飞机,就是在天上飞的车,从大夏到这里需要一个月的路程,在我们那个世界,最多需要半天。” “这么快。”萧云珩有些诧异。 在天上飞的鸡,是坐骑吗? “当然了,我们那儿还有灯,是用天上打雷的闪电做能量,比烛火好用多了。” 她说了许多现代的事。 听到最后,萧云珩笑着问:“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富婆啊。” “富婆,是有钱的商户吗?”萧云珩猜测着。 陆惜月弯了弯唇:“这么说也没错,我是学医的,不过后来我弃医从商,白手起家,赚了很多钱。” 亿万富翁谈不上,个把亿还是有的。 第460章 后院起火 “阿月真厉害。”萧云珩认真的夸赞着。 陆惜月也不客气,点头就道:“那是。” “那……你的父母呢?”萧云珩搂紧了他,神色有些紧张。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她背井离乡,来到这个世界,孤苦无依,必然是想念她的父母的。 陆惜月道:“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就是孤儿院,专门收养孤儿的地方。” “阿月……”萧云珩声音涩然,十分后悔问出这句话。 陆惜月笑了笑:“这没什么,从前我没有亲人,我现在有了啊,有你,有娘亲,还有大哥,挺好的,我很喜欢。” 初到这个世界,她偶尔也会想念现代的日子,时间久了,待习惯了,也就不想了,更别说和萧云珩心意互通之后,她基本上就没想过以前的日子了。 从前虽自在,孤身一人总觉得冷冷清清。 “嗯,我就是你的亲人。”萧云珩眼中划过不忍,他的阿月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我想去苗疆圣殿,其实就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可能回去。”萧云珩也坦白,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说着,他垂下了眸子,眼底隐藏的晦暗神色翻涌着,带着暗沉色彩的邪肆气息一闪而过,萧云珩唇色白了白,挣扎的心底有了最后的结果。 “我想去毁了能送你回去的任何办法。”他闭了闭眼睛,试图压下那股令他自己都觉得可耻的心思,“阿月,对不起。” 如果她离开了,萧云珩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哪怕将这个世界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把人找回来。 陆惜月只觉得心脏好像被揪住了,鼻子也跟着发酸,“我不会回去的,在那里,没有我留恋的人。” 萧云珩如今也只剩下她了。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当初莫名其妙的穿到这本书里,让他遇见了这个人,从此有了牵挂和寄托。 萧云珩猛的睁开了眼睛,深潭一般退去冷清,深含鹜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她,颤抖着开口:“你不想回去吗,我,我是值得你留恋的人吗?” 陆惜月有些狐疑的迎上他期待又害怕的眼睛,暗暗自责起来。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萧云珩这样的大反派,和她在一起,竟然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吗。 她默了默,仰头,亲了过去。 这次,不是脸颊,而是嘴唇。 由浅到深,学着他的样子,一点点的侵占着。 “我是宁王妃,你是宁王,我们夫妻,你不是我留恋的人,你是我所爱,我不会和你分开。” 她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萧云珩眼眶中有热气,听到这话,紧提起来的心稳住了,像是松口气一般,低头吻住她的唇。 温情的吻浅尝辄止,萧云珩隐隐觉得雀跃,他同意来到苗疆,就是为了去圣殿。 如今,倒也不必了。 他暗暗伸出手,摸索着她的指尖,修长的五指动了动,挤进她的指缝。 “阿月,谢谢你爱我。” 陆惜月凝了下眉,笑的灿烂。 两人这么聊着,外头的天色已经昏暗下去。 云饼鬓高束的侍女前来敲门,小声提醒着:“陆医师,殿下请你到厅中用饭。” “来了。” 今天只在路上吃了些干粮,到现在肚子空空,的确是饿了。 两人迅速下床,整理了下衣裳,去了前厅。 与此同时,大王子的府上,戎瑰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身侧捂着小腹,哭哭啼啼的女人。 女人腹部突出,已经怀孕四个多月,面容娇好,衣着华丽,只是两颊泛红。 是哭的。 她便是大王子妃。 而厅堂里,还有两个女人跪在地上,正是戎瑰三个月前,大王子妃查出怀有身孕之后,新纳的妾室。 两人一清丽可人如山间枝头的青果儿,另一人美艳娇憨,像夏日园子里才出枝头的花骨朵儿,各有各的美。 只是单论容貌,大王子妃更深一筹,即便如此,戎瑰心中对这个发妻也是多有厌烦。 两人成亲已经有一年,按时间来算,还算得上新婚,本该蜜里调油,可戎瑰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家里的妻子再好,每日看着也会觉得厌烦,外头的姑娘可不一样,每天都有新面孔,十分有滋味儿。 今日在宫里匆匆回来,就是这后院起火。 “行了,别哭了。”戎瑰实在觉得不耐烦,冷不丁出声呵了一句。 大王子妃正抹着泪,被他一声吼愣住,眼眶更红了几分,却也不敢哭出声儿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戎瑰压了压脾气,换上一副笑脸,声音也温和不少:“总是伤心伤神对身体不好,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王子妃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她家世好,纵然群臣忠心于陛下,但有这层姻亲关系在,难免会让他的岳丈多偏向他一些。 一听这话,大王子妃瞬间止住了哭声,她就知道,大殿下心里还是偏向她这个妻子的。 这些外头买来的莺莺燕燕算什么,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是,我明白的,只是今日,实在不是我的过失,是云侍妾与羽侍妾冲撞我在先,我才不得已罚了她们,谁知她们还不服气。”大王子妃趁机告状,“竟仗着殿下的宠爱,说,说殿下厌弃了我。” “当真如此?”戎瑰眯起了眸子,凌厉的神色扫过堂下的两人。 他的确觉得王子妃有些烦了,可正妻与妾终究是不一样的,何况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 苗疆注重血统,他大王子可以厌弃王子妃,这些人又算什么个东西。 两名侍妾原本还指望着戎瑰回来能替她们做主,一看这情况,心下一沉。 “殿下,妾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羽侍妾低头求饶,转眼就把好姐妹给卖了:“是王侍妾说的,和妾没有关系。” “你……”王侍妾瞪大了眼,“分明是你告诉我说,殿下已经一个多月没去瞧过王子妃殿下,说她性子呆板,不懂得讨好殿下的,转头这恶人就成了我了。” “是你。” “分明是你,你敢污蔑我!” 两人说着,竟当着众人的面儿掐了起来。 第461章 他要造反 戎瑰看着,赤红的火苗自眼眸中跳动起来, 平日里最温婉贴心的两个妾室,此刻竟毫无形象的指着对方的鼻子骂。 大王子妃眼眶还有些红,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恨不得两个人能够当着戎瑰的面儿打起来才好。 “够了。”戎瑰忍无可忍,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惊的两个妾室身子发颤,“都拖下去,闭门思过罚俸三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不出踏出院门半步。” 他心情原本就不好,如今戎玉回来,还带了个什么和神医师出同门的姑娘,大宰相那边也偏向他。 王妾室和羽妾室,正是撞在了枪口上。 “殿下!”羽妾室神色错愕,一双上挑的媚眼浮出几分泪光,好不惹人怜爱。 大王子妃看在眼里,暗骂一声狐狸精。 王妾室同样震惊,闭门思过还没个时限,这王子府里有十几个女人,时间一久,殿下必然就将他们给忘了。 “殿下,妾知错了,请殿下宽恕。” 两人不约而同跪在地上求饶。 戎瑰没在说话,给了心腹一个眼神,心腹会意,让人将两名妾室拉了下去。 哭喊求饶声远了,耳边骤然清净不少,戎瑰深深叹口气,叮嘱大王子妃:“如今天气还有些热,你也回院休息吧,宫里还有不少事,我要先回去处理。” 大王子妃面露不舍:“殿下这就要回去了,天色已晚,留在府里用个晚饭吧,已经准备好了。” 戎瑰思索片刻,到底没有拒绝。 待他用完晚饭,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与此同时,后院几,羽妾室发了好大的脾气,身边的下人一个个都被骂了出去,她房门紧锁,只留下一直伺候她的婢女。 羽妾室口中叫骂声不断,迅速将身上粉黛一般的柳裙换下来,穿上一身夜行衣,随后矮子下身,伸手去拿折叠好贴在床底下的信笺揣进怀里。 他交代婢女:“你帮我守好院子,方才大王子下令让我闭门思过,想必大王子妃那边也不会再找过来,顺利的话,我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婢女点头,“姑娘放心,柳儿一定看好了门,不让外人进来。” “嗯,交给你了。” 说罢,羽妾室翻窗跳了出去,她以妾室的身份潜伏在大王子府中两个多月,早就将里头巡逻的时间摸了个门儿清。 今日下午,从与王妾室在院子里相约见面,再到对上大王子妃,出言不逊,等戎瑰回来,闹腾的这么一场,自始至终,都是她算计出来的。 王妾室也没说错,是她先挑拨再先。 好在大王子没有让她失望,罚了她闭门思过。 悄无声息出了王子府,她一路向西,穿过两条小巷,纤细的身影矫健灵活的像只猫儿。 不多时,她飞身跳下屋檐,面对着的是一座偌大的宅院。 三王子府。 她敲了敲门,守卫偏门的侍卫见状,立刻开门迎了她进来,恭敬的唤她一句:“涟羽姑娘。” “三殿下呢?” “殿下在书房,我领姑娘过去。” “好。” 深夜寂静,天上一轮弯月冷冷清清挂着,涟羽跟着侍卫穿过两道长廊,路过两个院子,忽然想到今日听说的事,问:“那位医师住在这儿?” 她方才看以往空荡荡的院子门口有侍卫把守。 “是,就在这里。” 涟羽神色不变:“希望这位陆医师能治好王上。” 书房里,戎玉正在与心腹商议如何去揪出暗中给苗疆王下药之人。 “殿下,涟羽求见。” 戎玉目光微闪,低声道:“进来。” 涟羽推开门,看到屋子里围着的几人,愣了愣,“殿下在处理正事,属下待会儿再来。” “不必。” 涟羽也算是他的心腹,当初他原本是想在民间挑选一个女子调教了之后再送到戎瑰那儿,是涟羽主动请缨,在他拒绝两次之后都没有放弃,戎玉才答应了她的请求。 事实证明,那些寻常美貌女子能做的,涟羽能做的更好,那些人不能做的,涟羽仍旧能做的挑不出一丝错处。 涟羽从怀里掏出两封信笺送上去,“这是属下在大王子的书房中找到的。” 信封打开,里面是几张被烧过的信纸,一半都化成了灰烬,剩下的一半上有泥巴印,应当是被发现时用脚踩灭了火才沾上的。 戎玉再被烧毁的信笺上看到了金矿,新兵这一类的字眼。 他瞳孔一缩,声音跟着沉了下去,紧紧盯着涟羽:“知道这信来自哪里?” 金矿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在苗疆东部,前不久才被被发现,父皇已经派人去处理,没想到戎瑰竟然暗中安插了人手。 而他从金矿中获取利益,以此来招兵买马! 无论是前一桩还是后一桩,都是无法饶恕的杀头大罪。 戎玉没想到戎瑰这么大胆,私自招兵买马,他这是准备造反? 涟羽摇头:“属下不知,不过……”她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 “属下有一日听到戎瑰和其可在讨论宫门守卫部署的事,另外,王上病倒那一日,戎瑰也在宫里。” 其可是戎瑰的心腹。 戎玉眉头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 …… 次日,戎玉一大早让下人给陆惜月留了消息,今日暂且不用进宫,他有些事情要同大宰相商议清楚。 原本准备妥当的陆惜月忽然没了事干,便与萧云珩窝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昨日跟着戎玉进宫的事,只怕早就传遍了。 四面八方的眼光都盯在了她身上,自然是少出门为妙。 陆惜月没想到,她不出门,反而有人主动找了过来。 “你说谁?” 陆惜月陡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 玄丰重复了一遍:“来人自称是圣殿的长老,叫牧荇。” 陆惜月回头,对上萧云珩的视线,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我们与圣殿应该没有任何交集,这个牧荇为何要见我?” 萧云珩墨眉拧起了几分,他想到了一件事。 这苗疆圣殿是六十多年前建立的,按照戎玉的话来说,就是为了防止当年那位大祭司和苗疆王的悲剧再次发生。 第462章 装傻充愣 萧云珩记得,陆惜月和他说过,死去的青鸟卫主说,她和那位大祭司很像。 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他们人在门口?” 玄丰:“是。” “那……就见一见吧。”到底是人在屋檐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好,我陪你。”萧云珩站起身,陪在她身侧。 如果是因为两张相似的脸,倒不算什么问题,他们两个人一大早起来,洗漱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容貌。 况且,苗疆圣殿的建立是在那个大祭司死去将近四十年,想来,这些人也不一定见过这位大祭司。 萧云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担心这个,他有种直觉,这两张相似的脸,恐怕会引起事端。 两人在前厅与牧荇见了面。 一身白色长袍,胡子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双眼眸乌黑,透着明亮的光,年纪虽然大了,却半点儿不糊涂。 在看到陆惜月的一瞬间,他心里惊起一片难以平复的波澜。 牧荇看的出来,这张脸必然是他们动手做过什么,即便如此,眉眼处还是有三分相似。 昨日听到三殿下带着一位医师进城,圣殿的人便出发在宫门口守着,主要是怕两位王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争端。 没想到,派出去的人带回来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与大祭司很像。 所有人都以为苗疆圣殿是六十多年前建立的,其实不然,圣殿就是那位大祭司留给苗疆最后的守护。 圣殿中的四位长老,都是大祭司弟子的弟子。 当年,那位大祭司尚存的时候,牧荇曾见过她,这位大祭司与民间传说的不太像,外人面前,她如明月般高洁清雅,实际上,她还是有几分小孩子心性。 牧荇的师傅告诉他,大祭司喜欢赖床,喜欢吃甜食,有时候牙疼的厉害,吃药都不管用。 “不知,长老要见在下,所为何事?” 女子的声音将牧荇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他淡淡笑了笑:“是这样,我是代表圣殿,前来询问陆医师,关于王上的病,医师要做何打算。” 陆惜月恍然,原来是为了苗疆王。 大宰相和戎玉告诉过她,苗疆王的病情,除却他们几个人之外,不要外传。 圣殿的长老,是一心为着苗疆的存在。 略琢磨了下,她还是决定不说。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露的风险。 “长老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救治王上。”她说的模棱两可,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牧荇挑了挑眉,这个小丫头,挺聪明。 他没有恶意,此次前来,也是想在她身上寻找两分故人的影子,“既如此,那就麻烦陆医师了,待王上醒来之后,圣殿必有重谢。” “长老言重了。” 陆惜月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听这意思,是准备要走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牧荇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闲说了两句,言语间隐隐有了打探她身份的意思。 陆惜月如何听不出来。 反正“陆月”这个身份是假的,传说中的神医,还有丰前辈之外谁也没有见过,是以,她说什么都无从对峙,哪怕有一天他们找到了神医,问起她,将这件事拆穿了也不怕。 反正那个时候,陆月已经消失。 “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索幸得师傅收留,与师兄一同长大,在这世间云游,也只是为了多积两份功德罢了。” “陆医师悬壶济世,令老朽佩服。” 这个小姑娘,像只滑不溜秋的狐狸。 “不知这位是?”牧荇的眼神移落在了一旁的萧云珩身上。 他进门之后,便注意到这个冷面的青年。 根据圣殿的调查,这名青年是陆月的随从,不过,没见哪家的随从和主人共住一个屋的,尤其主人还是个姑娘家。 陆惜月听出来了,牧荇此行询问有关于苗疆王的事情是假,打探她们才是真。 否则怎么会一句话提过苗疆王之后便再无下文。 “这位是我的夫君,但是对外,我只称他是随从。”这种小事,没有隐瞒的必要。 反正他们俩的身份都是假的。 牧荇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竟大方承认了,“这倒是令老朽不解了。” 陆惜月暗骂一声老狐狸,若非此刻在苗疆的境地,她才不会老老实实解释缘由。 “出门在外,总有人心怀不轨,留一点儿心眼,好防范些。” 牧荇笑着点头:“是该如此。”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陆医师可知道异界。” 问出这话时,牧荇风轻云淡的面上难得有了两分紧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什么答案。 圣殿创立到今天已经有六十五年,这些年,他们除了保苗疆山河无恙之外,一直没有放弃追寻异界的脚步。 他们一直想知道,当年大祭司被锁在那祭塔上烧死,是不是真的如那道士所说,灵魂出窍,回到了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可惜,已过百年,都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陆惜月心头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牧荇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或者是,和青鸟卫主有什么勾结。 看着牧荇那张不露半分危险,稳如泰山的脸,她一时间拿不准了。 青鸟卫主已经死了,如果他们有勾结的话,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绑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一句句的试探。 毕竟,这里是苗疆,圣殿是万民的中心,是苗疆王都信服的存在。 陆惜月扬了扬眉,疑惑道:“什么异界?” 装傻充愣什么的,她还是挺在行的。 “陆医师有所不知,百年前,苗疆曾有一位大祭司,她来自异界,被百姓称之为神明的使者。” “还有这等事,这异界是什么地方?”陆惜月眸光亮了起来,透出无数求知欲。 牧荇眼眸微眯,许久后才道:“异界,据说,是另外一个时空。” 他看到女子蹙了蹙眉,似乎不太相信,似乎是迫于他的身份,才配合着开口,“是吗,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那这位大祭司是什么人,我云游天下,竟一点儿没听说过。” 这话听起来兴趣十足,不过那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他在瞎胡扯。 第463章 潜入圣殿 这个想法乍然出现在脑子里,再配上女子那张笑容灿烂的脸,无端端让牧荇觉得不自在起来。 他轻咳一声,道:“异界与我们这里大不相同,根据记载,大祭司……” 牧荇心想着或许这小姑娘是在装傻,便仔细解释了一遍,然而,小姑娘眼中那份诧异与疑惑越发深刻了。 他想,如果自己不是圣殿的长老,她大概会直接笑出声来。 有种被鄙视和当傻子看的感觉。 这般想着,牧荇更加不自在起来。 他有点相信这位陆医师的话了,应当也是他们多心了,这世间长相相似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又怎么能逮着一个和大祭司长得像的少女问东问西呢。 几经思量之后,他站起身,“那今日就叨扰了,圣殿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老朽就告辞了。” 这就走了! 陆惜月微微一笑,就知道这办法可行,这牧荇长老看起来好相处,实际上老谋深算的很,她要是不另辟蹊径,指不定要与他周璇到什么时候。 他们身居高位,受人敬仰,想必最看不得别人不信他们的话,拿他们做傻子似的敷衍。 “长老慢走。” 目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她身子一软,坐回椅子上,端起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个牧荇,还真是够精的。” 要不是他从青鸟卫主那儿提前听说了一些事,只怕这会儿还傻不愣登的应下了。 陆惜月不知道牧荇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来打探,还将异界的事情抛出来作为诱饵,不过身在异乡,又在人屋檐下,能少牵扯就少牵扯两分。 “他一句句试探,莫不是知晓了什么?”萧云珩有些担忧。 “不知道。” 哪怕每一句话她都完美的避开了,陆惜月还是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苗疆圣殿是一个神奇的组织,连君臣蛊这种东西都能研究出来,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其他古古怪怪的东西。 苗疆圣殿——萧云珩定定看了她一眼,垂在身侧的五指微微收拢了。 与此同时,回到圣殿中的牧荇与其他另外几位长老说明了今日试探得来的结果。 “这小姑娘以为你是骗子?”花白胡子的老者摸了摸胡须,嘴唇抿着,显然是在憋笑。 此人正是圣殿四位长老之一的花言。 牧荇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小姑娘鬼精的很,不过依我来看,她应当是不知道的。” 另外一位穿着蓝袍,鼻子下两条胡须扎成了花辫的老者闻言也点了点头:“想来也是,是我们太片面了,仅凭一张相似的容貌,和查不出的身份就断定她与那位有关,实在是有失水准。” “步兴说的对,且看看这个小姑娘能不能治好王上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左侧的长老未序开口道。 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又说起今早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牧荇,你去了三殿下的府邸,想来还不知道,大王子暗中招兵买马,手下的兵士已达两万,就养在苗疆北部的龙月山。” 龙月山与乌鸣山不同,周遭山体连绵不断,翻过去之后,便可见广阔无垠的草地。 那个地方昼夜温差实在太大,常有凶禽猛兽出没,人烟稀少,也就难怪戎瑰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不曾察觉。 “看来,这次王上出事,与大殿下脱不了干系了。”牧荇面色沉了下来。 苗疆王的位置向来是能者居之,大王子与三王子相争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若是为了赢,连自己生父的姓名都能置若罔顾,这样的人,如何能由着他去做那个位置。 如此禽兽不如的人登上位,只怕苗疆百姓将再无安宁之日。 花言叹口气,他早就料到兄弟相争,必会有一人先反目,只是没想到,戎瑰第一个下手的人,会是苗疆王,“此事是三殿下发现的,另外,三殿下与大宰相已经在着手调查给王上饮食中下药之人。” “这件事还需交给王上定夺,我等只需暗中牵制大殿下的势力即可。” 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将事情往正确的轨道上送。 一日的悠闲很快过去,夜幕四合,萧云珩等陆惜月睡着了,轻手轻脚取了衣服过来,叫上了言一,飞身往苗疆圣殿的方向。 黑夜之中,两道身影在月影下迅速穿梭,借着夜色遮掩,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玄丰站在树梢头,怀中抱着长剑,一顺不顺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心中闪过一抹挣扎。 宁王要去苗疆圣殿,结合今日那位牧荇长老的言行来看,他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圣殿守卫森严,堪比皇宫,他们只两个人…… 主子交代过他,此行是为了保护陆姑娘,若是宁王出事,陆姑娘只怕也不会罢休。 在心里绕了个弯,玄丰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回头,敲响了不远处的房门。 圣殿,巡逻的守卫几乎没有任何间隔。 萧云珩与言一才靠近圣殿,便险些被前面路过的巡逻卫队发现,两人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墙壁,屏息凝神,在那一队人靠近时,手中捡起个石子儿,借着一拍树影遮掩,往远处一丢。 “咚!” 身后响起异动,一队巡逻人马立刻调转方向,警惕起来。 趁着这个空隙,萧云珩与言一悄然无声的潜入长廊下,翻身下了台阶,躲在了一群灌木后。 一群人左右检查过,发现并无什么异常,这才放心离开。 等这队人马远去,身后,月光下,另外一队身穿银甲的侍卫走了过来。 二人沿着台阶下的依仗缓缓往前走。 终于,半个时辰后,在躲开了十几队人,寻了不少地方,萧云珩看到了苗疆圣殿的最中心。 明阁,是几位长老仪事的地方。 他并没来过圣殿,圣殿名声在外,稍一打听就知道圣殿分布的何各处楼宇是用来做什么的。 时间久了一些,好在还是让他找到了。 二人悄无声息的翻窗进了明阁。 偌大的厅堂中,在里面摆放着一张圆形的桌子,相对的四处放了四把椅子,显然是几个长老的位置。 除此之外,从进入明阁开始,厅堂两边,还有另外十二张桌案。 第464章 一模一样的脸 黑灯瞎火的屋子,只能借着月光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陈设。 萧云珩与言一摸到圆桌前,开始搜查每一样可能与异界有关的事。 从书本到画册,再到已经拆封没有收起来的密函,上面记载的都是各方各地的秘密。 萧云珩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人到底有几分把握,还是说,已经确定了下来。 他需要知道,他们对陆惜月揣着的是怎样的心思。 若是友,便最好,若是敌人? 漆黑的夜里,青年冷厉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 不出多时,莫说这张圆桌,就是另外十二张桌案,都被两个人翻了遍,竟是一点儿与陆惜月,异界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没有任何的线索,其一是不在意,其二就是尤为重视,存放到了更隐秘的地方保管。 今日牧荇亲自登门,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主子?!”言一站在圆桌的后面,面对着墙壁,抬着头,声音竟有些僵硬。 “这幅画!” 明阁修葺的十分高大,高墙穹顶,墙壁上更是用彩色的墨笔绘出了图案。 因为视线昏暗的原因,再加上这壁画如此显眼,不是什么秘密,二人进屋时,压根没有在意过。 言一方才寻找东西时,无意间瞥了一眼,瞬间就被这幅画里,万象生机之中,那名白衣翩然的少女吸引住了目光。 萧云珩面露疑惑的走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最中心,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彩色的壁画从东到西,从上到下,绘的是世界万物,从花到草,飞鸟游鱼,再到天与地,甚至山海连绵,金色云彩浮动,十分壮阔,哪怕在这样的深夜中,也完全能看出绘这幅画的人技巧高超,栩栩如生。 而壁画中心,一身白衣的女子墨发飞扬,身影纤细高挑,左手执阴阳盘,右手握着一根花叶缠绕,像是木枝做成的权杖,那张脸的五官精致漂亮,眉眼中心,云雾般的花钿像是映入了几分谪仙人的气息,柳眉之下,一双湛黑漠然的眼眸直视前方,是怜悯,无畏,是对这世间万物的俯瞰。 少女像是神明派遣入凡尘的使者,与这凡俗世界格格不入。 萧云珩瞳孔骤然收缩,极速颤动,俊美邪肆的脸被震惊之色覆盖,几乎是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自从宁王府出事到现在,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失态。 原因正是壁画上少女的那张脸,那完美的挑不出半点瑕疵的绝美容貌,竟与陆惜月一模一样! 萧云珩心中巨浪翻滚着,犹如海啸山崩,惊疑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怎么会这样,这张脸,这个人,是谁?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哑然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找,找出这个人的名字。” 言一脸色也不大好,沉默了许久,才道:“主子,这个人,应当就是苗疆百年前的那位大祭司。” 他指着最下面的几句话,将其念了出来:“山海入浮生,万物有灵智——神月。” 这两句话,应当是出自于一位名叫“神月”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神月,应当就是壁画中的女子。 “神月,月。”萧云珩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了青鸟卫主的话,他说大祭司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 他再次抬头,面对着那张与陆惜月相似的脸,分明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他心里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主子。”言一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顾虑,今日来此的目的他也知道,是为了搜查圣殿今日试探王妃的目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背后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王妃与苗疆大祭司有些近乎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纵然她改变了容貌,那张脸,仍旧有相似之处。 异界,神使,王妃的突然改变,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令人拍案叫绝的经商之道,这一切仿佛都将处于两个不同时间的人串联了起来。 言一也忍不住想,难道,宁王妃是大祭司神月是……一个人。 可这太匪夷所思了,这其中相隔可百年啊! 萧云珩心情颇为复杂,脑海里也是一团乱麻,从小在战场上练就的镇定,连杀人饮血都能不变脸色的他,在这一刻却怎么也维持不住镇定。 “先回去。” 他攥紧了拳头,起身便往外走。 言一沉默着跟了上去。 一路上,闯过夜色,回到府里,萧云珩一句话也没说,入了院子,他才出声叮嘱:“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告诉阿月。” “是,属下明白。” 两人入了院,却发现屋子里的烛光亮着。 言一下意识看了眼自家主子,心道这件事只怕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萧云珩抿了抿唇,压下眼中凝结滚动的阴郁,抬脚走了过去。 推开门,冷清的药香便扑了过来。 “你去圣殿了?”陆惜月抓着他的衣袖,面上是数不尽的担忧。 萧云珩对上她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幅壁画。 大祭司神月。 见他神色飘忽不定,陆惜月更加疑惑:“萧云珩?” 他的思绪被这道声音拉了回来,女子扯着她衣袖,清丽的双眉拧了起来,丝毫不掩饰的担忧。 他心下一软,道:“去了。” “你去圣殿干什么?”陆惜月不解。 “觉得牧荇今日的试探有些奇怪,便去看看,放心,我没什么事。”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一边说着,他牵起女子的手,语露关切:“怎么半夜醒了。” “玄丰看到你往圣殿去了,便来叫我。”陆惜月盯着他一身黑的衣裳,眉头紧蹙:“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了?” “这倒没有,圣殿的保密工作太好。”萧云珩神色自如的应对着。 “毕竟是圣殿。” 陆惜月心下觉得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知道萧云珩是为了自己,但夜探圣殿实在太过危险。 “日后不要冒险,我们如今的身份是陆月,萧珩,就算他们想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好,都听你的。”他一如既往好脾气的应下。 第465章 为你践行 在苗疆的第三日,戎玉与大祭司联手,顺利将给苗疆王饮食中动手脚的人揪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戎瑰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其可。 他每日伪装成宫人,潜伏在膳房里,干的是烧火的活,然而,每隔一天,宫人传膳的时候,他就会半路溜出去,趁人不注意,在饭菜中混入那些不易察觉的药物。 其可以出事,戎瑰仿佛察觉到了,收拾好包袱,正准备逃离王都,戎玉和大宰相早就料到这一点,一早就派人暗中将大王子府围的水泄不通,戎瑰不过前脚才出府,就被戎玉的人给抓了回去。 不过短短半日时辰,大王子戎瑰就成了阶下囚,他将要面临的,是圣殿的审判。 陆惜月用戎玉搜集来的言语,替苗疆王将体内的病毒排出体外,而那米酒,则是叫来伺候的宫人擦拭苗疆王的身体。 如此反复三日,终于,在黄昏前,苗疆王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得知戎瑰的所作所为,他大为震怒,当即就将他提到大殿上审判。 陆惜月作为医师,在王宫里已然被奉为座上宾,苗疆王更是将她视做自己的救命恩人,与萧云珩的住处已经从先前戎玉的王子府换成了王宫。 下戎玉下朝之后,随同苗疆王进宫。 戎瑰犯下的罪无可饶恕,即便是苗疆王有心想要念着父子之情给他最后一点的庇护,圣殿那边,却又甩出了另外一个重磅炸弹。 龙月山中,又精兵两万,皆是戎瑰暗中操练。 他一个王子,苗疆王并没有交代他招兵买马的事宜,他这么做的念头不言而喻。 弑父,弑君,意图谋反,任何一条都足够他死上好几回了。 最终,戎瑰被判了五十个板子,终身监禁。 终身监禁的前提是戎瑰在挨了五十个板子之后,不治疗的情况下,还能活下去。 “陆医师,孤能醒来,你功不可没。”看着端坐在眼前的美貌少女,苗疆王感激道谢,“听说陆医师云游江湖,居无定所,不知,是否有在苗疆定局的想法啊。” 他这般问,其实有两个原因。 一来,他是帝王,这小姑娘这般年轻,对医术却有这么高的造诣,面对他时不卑不亢,从无半点谄媚讨好不说,面对任何人的攀谈都能应对自如,若能收为己用,这是最好不过了。 再者,他也是为了他的傻儿子着想。 这两日他躺在床榻上,虽然不好随意下床走动,可戎玉对这姑娘的关心在意,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不少了解的,戎玉表面风流浪荡,肆意不羁,实际上还是个生瓜蛋子。 虽说这陆医师身份不详,但他坐在苗疆王的位置几十年,这些也早就看淡了。 如今苗疆只他一个样子能堪大任,又有圣殿和他这个王相助,又何物借住女子娘家的势力站稳脚跟。 陆惜月怔了怔,没想到苗疆王下了朝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还以为,戎瑰的事会令他心烦气堵,她都已经在心里默念稳定心神的药方了。 “我散漫惯了,况且,天下如此之大,我还要遵循承家师遗愿,救助那些穷苦百姓。” 对不住了,丰前辈。 她心里小小的抱歉了一下。 陆惜月说的为难,拒绝之意却毋庸置疑。 苗疆王愣了下,俨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利落的拒绝了,好一会儿,才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医师一心为百姓,也是天下之福。” 说到底,还是这小子没福气。 苗疆王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戎玉,深黑的瞳孔里,几乎藏不住对亲儿子的嫌弃。 戎玉:“……” “王上谬赞了,今日的汤药已经备好,王上还是尽快服下吧。” 陆惜月说着,一旁的宫人很有眼力见儿的奉上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苗疆王看着散发着苦味的汤药,还没喝,嘴巴里就感觉一阵苦涩,他明晃晃瞪了宫人一眼。 真是多事。 宫人颤颤巍巍低下头,内心叫苦。 他只是个当差的,是陆医师让他端来的啊。 陆惜月将苗疆王的神色看在眼里,暗暗发笑。 她想过苗疆王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宫人们都说,这位王上仁慈,和善也不缺帝王的威仪,有时候还会和宫人们说笑,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帝王。 苗疆王醒来之后,她才知道,宫人们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哪儿有一国之君,为了少喝两口汤药,把自己装饰桌子上面的金色镶花抠下来贿赂宫人的。 他和惠帝,完全就是两个画风。 苗疆王皱巴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喝完汤药。 宫人很有眼力见儿的端来蜜饯盒子。 苗疆王塞了一嘴的蜜饯,才勉强压下嘴巴里的苦涩。 “王上,过两日我便要离开,如今您的身体日渐好转,我后续的治疗方案我已经交给了太医,三殿下与王上大可放心。” “你要走了?”戎玉皱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苗疆王与陆惜月不约而同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一直站在陆惜月身后,充当背景板的萧云珩在听到这话时亦掀起了眼帘,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摄人的冷意。 “是,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陆惜月面无表情的答了一句。 戎玉大概也是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好,轻笑一声道:“何必这么着急,忙了这几日,不如我带你四处逛逛,王都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不劳烦三殿下了,时候到了,不去不行。” “……也好。”戎玉扯了扯嘴角,没有再多说。 苗疆王看看陆惜月,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思索了片刻后,忽然道:“若是陆医师执意要走,也该让孤好好的答谢你,不如明日,我在这宫里设宴为你践行,也算是不枉医师救我一场。” 一国之主亲自设宴践行,足以看出苗疆王对陆惜月的重视。 陆惜月没想到苗疆王会这么说,犹豫之下,转头看向萧云珩,意在询问他的意见。 萧云珩收回落在戎玉面上的冷光,微微点头。 陆惜月转头,对着苗疆王揖“手:“那我等便在此谢过王上了。” 第466章 杀人夺妻,咱们王室不干 半个时辰后,整个王都的大臣们都知道,苗疆王要为陆惜月一行人践行的事。 连带着圣殿几位长老都收到了苗疆王的口谕。 陆惜月:“……”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萧云珩:“……” 两人回到苗疆王安排的住处,开始筹备着明日回大夏的行程。 姚心语的乌鸣山已经被炸,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山此刻已经被夷为平地,山上无数的恶人被埋在了山里,周遭的村庄倒是也受到了波及。 戎玉早就预料到这些,在引爆火药的前一个时辰,就派人将周遭的百姓转移。 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五天,还没有一个无辜者受伤,死的都是青鸟卫和乌鸣山的恶人。 戎玉炸山的做法显然令人大为震惊,毕竟,当初苗疆王派他去摆平乌鸣山的时候,以为他会带兵去剿匪,结果他不走寻常路,连山都给炸了。 “你说姚心语,会不会没死?” 一直到今天,镜一那边也没传来有关于姚心语死讯的事。 山体被炸药崩裂,数以千计的人被埋在了山下不知所踪,如今只知道姚心语失踪了,至于她是不是跟着青鸟卫一起长埋乌鸣山,实在不得而知。 陆惜月并非什么大善人,在得知乌鸣山被炸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是,姚心语应当也被埋了。 她是开心的。 但是姚心语腹中的孩子却无辜。 “哪怕是没死,必然也受了伤,放心吧,镜一已经在追查了,青鸟卫在外活动的人不少,但他们却不知道,青鸟卫主已经换人,对姚心语,想必不会言听计从。” 青鸟卫遍布天下,也正是如此,消息传播太慢。 姚心语能不能使唤的了那些人,还要另说。 萧云珩从后背拥着她纤细的腰肢,想到明日就能离开心情很是不错。 “但愿如此吧。” 死了的话,也挺好。 “不想别人了,明日就能回京了,该歇息了。”他下巴凑上去,带着凉意的唇瓣覆了上去。 陆惜月无奈,不知道是不是异国他乡,这两日的萧云珩总是特别的……兴奋。 她用手抵在他胸口,“明日要赶路,还要应付那么多人,歇一歇吧,我累了。” “累了?”萧云珩抓着她的手,走到了床边。 人影交叠着,他的吻一个接一个的落下,“累了就躺着,又不用你出力。” 陆惜月整张脸都烫了起来,震惊的看着不安分的某人:“你怎么……这么说。”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说两句话,撩两下就脸红的大反派么。 这话说的也太,太不正经了。 萧云珩停了停,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的:“就允许你调戏我,还不能让我反着来一回,好歹我也是个王爷,再者,王爷伺候王妃,不是应该的么。” 陆惜月双颊绯红,隔着两个人的布料,对方身上烫人的温度都传了过来。 “你学坏了。” 萧云珩轻笑,也不反驳:“是啊,和王妃学的。” 陆惜月:“……” 日头正高,房门紧闭,屋子里气氛火热,帐幔摇动,羞的床边枝头停着的小雀儿都拍着翅膀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苗疆王留了戎玉在身边说话。 “你这小子,平日里厉害的很,怎么到了陆医师面前,哑火了。”他淡淡扫了扫姿容卓绝的年轻男子。 这张与他有三分相似的脸实在过于出众,王都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都被他这张脸给迷惑了,本来还指望他能加把劲儿,把陆医师留下,如今看来,希望有些渺茫。 听出亲爹话语中的嫌弃,戎玉撇了撇嘴,“您不是不知道,她身边还有个萧珩。” 如果说没回王都之前,戎玉信心满满,而现在,他却连一分把握都堪忧。 萧云珩对陆惜月太好了,好到他都生出错觉,陆惜月不是萧云珩的妻子,而是和他同命相连之人。 听到陌生的名字,苗疆王当即皱眉,不解问:“谁?” 戎玉狐疑道:“萧珩,陆医师的丈夫。” “咳咳咳。”苗疆王一口热茶差点儿喷了出来,“你说她有丈夫?” “是啊,就是她身边的侍卫,怎么,大宰相没告诉你吗?” “他何时告诉过孤。”苗疆王眨了眨眼,努力回想着有关于萧珩这个人的信息。 不多时,他眼恍过一张寒玉般俊美的面庞。 嗯,好像是有这么个人,长的也不错。 他暗暗将自己的儿子与“萧珩”比较了下,嘶,在容貌上,竟然不分上下。 “陆医师与她丈夫相识多久了?” “三年。”戎玉面露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可有孩子?” “没有。” 苗疆王轻声一啧,笑了:“成亲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这萧珩看来是不大行啊,有句话说的好,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有厌烦的一天,老三啊,你加把劲,把人撬回来,孤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说罢,他视线上下移动,略过某处,眼中精光闪动。 戎玉眉梢轻挑:“您这是在鼓动我,拆散人家姻缘?” 这是一国之君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这话一出口,苗疆王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孤没说之前,你不也这么干了。” 他还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都不是好人,在他面前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戎玉舔了舔唇,肆意的笑容下,滑过两分落寞:“我也想啊,可惜,如果萧珩不死,我就永远没有机会。” 杀了萧珩?! “这,不大行吧。”苗疆王不太赞成的摇了摇头,他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就是他这傻儿子把人家勾搭回来。 “老三啊,听父王的话,杀人夺妻这事儿,咱们不干,要抢,那也得正大光明的抢,这才磊落,显出我苗疆王室的风度啊。” 戎玉嘴角抽了抽。 都夺人妻子了,还要讲究光明磊落,王室风度? “行了,你加把劲儿,孤看这个陆医师十分顺眼,这场践行宴,可是孤给你争取来最后的机会,明日一过,人可就要走了。”苗疆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给他委以重任。 “你可不要让孤失望啊。” 戎玉呵呵一笑:“我尽力。” 第467章 重伤不治 冷月高悬,圣殿之中,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明阁。 偌大的壁画几乎将整个明阁南面的墙壁覆盖,画上的少女清丽出尘,像是与周遭的万物隔绝,形成了两个世界。 一只素白的手打开一本书页泛黄的本字,指尖微微挑动,翻到中间的某一页。 “大祭司,神月。” 素白手指的主人红唇轻扬,微微抬头,深黑眼眸注视着壁画中的少女,笑意逐渐凝固。 月影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女子合上了书本,薄唇轻抿,对着身后两名黑影挥了挥手。 “什么人!” 巡逻卫队终于找到了潜入者,一群人破门而入。 皎洁的月光形成一道透明的光柱,屋子里只有飞扬的尘土,和掉落在地上的一本秘撰,除此之外,明阁之中空荡荡,哪里还有闯入者的身影。 次日一早,陆惜月与萧云珩准备进宫赴宴。 “陆医师。”一名模样秀丽的宫人在门口侯着,低头道:“王上传召,还请陆医师迅速前往。” “传召我?”陆惜月面露疑惑,“可有说是什么事?” 难不成是因为身体原因,那也不该啊。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 陆惜月只好放下手头的事,“好吧,带我过去。” “我陪你一起。”萧云珩走过来。 他绝对不会允许陆惜月再这样陌生的地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宫女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脸色:“王上之传召了陆姑娘一人。” 陆惜月更加意外。 不让萧云珩跟着过去,苗疆王是知道她身边有侍卫的,在他醒来当天,能走动之后,她便已经告诉过他。 思及此,她侧头看了萧云珩一眼,他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划过了然。 “那好,我同你去就是了。” “请陆医师随我来。” 片刻之后,陆惜月被宫女带到了一处偏僻的花园处,她眯了眯眸子,盯着宫女的身形看了又看,沉声道:“王上在何处?” 苗疆王的天净宫不是这个方向。 宫女低声道:“王上在前头等您。” 陆惜月停下了脚步。 宫女似乎也察觉到了,回头看她:“陆医师?” 陆惜月笑了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宫女的一张脸。 这张脸只能称得上清秀,同样的,也十分陌生,不过眼前女子的身形,十分眼熟。 “姚姑娘,你真是好手段,苗疆王宫,竟然也能随便的混进来。” 这大概就是女主的光环吧,整个乌鸣山都炸了,青鸟卫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她竟然没事儿。 宫女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掩面笑了笑。 “陆姑娘也不差啊,竟然能与苗疆的王子交好,还成为了苗疆王的座上宾。”姚心语伸出手,指尖覆在了下颚出的柔和线条,染了红色寇丹的指甲轻挑,一片肤色的皮肤与她的脸皮分开了。 她捻住这块脸皮,略一用力,整张人皮面具被她撕了下来,紧接着,一张明艳漂亮的脸露了出来。 陆惜月静静看着她,相比上次见面,姚心语憔悴了不少,唇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显的无比苍白。 看来,这是在炸山的时候受伤了。 姚心语将整张人皮面具揉成团状,往地上一丢,笑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指甲,宫女不会染指甲。” 别说苗疆了,就是大夏,甚至其他国家,也绝不会允许下人比主子还招摇。 姚心语抬起手臂,撇了撇嘴,“大意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你是我的了。” 她弯唇,精致的眉眼透出几分得逞的笑,仿佛看到陆惜月的失败,便能映出她的成功。 陆惜月眉头轻蹙,察觉今日的姚心语有些不对劲。 从前,不论是什么情况,哪怕失败无数次,情绪也不会这么不稳定,至少,不会露出这样透着邪肆古怪的笑容来。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下一瞬,一左一右两名年轻男子忽然出现在她身侧。 “卫主。” “将她绑好了,带出去。” “卫主,为何不直接杀了她?”青东不解。 姚心语没有回答,只是冷冷横了他一眼,“你称我一声卫主,就该听我的。” 青东心头一凛,当即点头,“是。” 两人一步步靠近。 陆惜月却没动。 就在青东与青西的手将要碰到陆惜月的瞬间,一道银光迅速从灌木后穿过,准确无误的穿过青东的手背。 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陆惜月眨了眨眼,听到一声惨叫。 手背上被戳出一个大窟窿的青东被玄丰迅速制服,青西亦没费什么功夫,就被萧云珩擒获。 两人显然在戎玉下令炸山时受了伤,哪怕逃出乌鸣山,这段时间没来得及休养生息,自然不是几人的对手。 姚心语没想到自己的布局会被轻易识破,转头便要走,一计手刀利落的落下,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她下手的人是谁,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姚心语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脚都被束缚,而她的身前,是几张无比熟悉的脸。 “卫宁,你竟然也在这儿。” 一身藏青长衫,银蝶飘动,俨然一副苗疆贵公子模样的卫宁正笑吟吟站在萧云珩身侧,手中捧着一本纸页泛黄的书。 “啧啧,苗疆大祭司,你研究这个做什么?”卫宁扬起手中书本,好奇开口。 萧云珩面色微凝,漆黑的瞳孔倒映里倒映着卫宁手中的书。 姚心语动了动手腕,似乎想挣脱手腕上的麻绳。 “这个东西,你不是应该问陆惜月吗?”她轻笑,眼底跳动着名为挑衅的火花。 “何必转移话题。”陆惜月不上她的套,话锋一转,抛出一个问题:“你吃过长生不老药了吧。” 而且,数量还不少。 姚心语歪过头,神色幽幽,埋藏许久的怒火仿佛在这一刻被挑了起来,怒不可遏的瞪着她。 陆惜月皱眉,视线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淡淡问:“乌鸣山炸开时,你受了重伤,几乎连胳膊都废了,现在能蹦能跳的,想必是长生不老药的功劳。” 一颗药能救回重伤不治的人,服用越多,修复的损伤越快。 第468章 相互制衡 方才趁着姚心语昏迷时,她检查了一遍。 不得不说,前任青鸟卫主耗费几十年研究出来的东西还真是逆天,姚心语当时的胳膊就升两条筋连着,是真正濒死,只剩下一口气的状态。 这药不能能延续生命,还能断骨重连,实在是有违常理。 同样的,短时间内服用多颗药物,也有副作用。 先前前任青鸟卫主五年才服用一颗的时候,陆惜月就猜测过这药会有副作用,如今看到姚心语,她才敢确定。 用人的血液炼制出来的药物,尽管大补,却也是同类相食。 五年的时间能够让前任青鸟卫主彻底的消耗药物,而姚心语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 所以她现在的情绪变得极为不稳定,那双隐隐泛着猩红血丝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我吃了又如何,陆惜月,这一切都是你害得,如果没有你,我会成为大夏的皇后,还会成为大夏第一位女帝。” 这是她从幼年以来一直努力的方向。 她主动与姬无痕交好,换取他的真心,成为皇后,在怀上他的孩子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姬无痕除掉,她便可以垂帘听政,直到彻底把握朝政,便可以实现这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偏偏,陆惜月出现了。 她怒视着前方,骇人的恨意在眼中凝聚,近乎于歇斯底里,“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不去死,我本该成为女帝的,我本该成功的,是你。” “我甚至愿意与你合作,共治天下,可你非要做我的拦路之人。”她神色癫狂,阴测测的瞥向陆惜月:“你以为你成功了吗,你以为你赢了吗,可笑,我还没输。” 只要她没死,她就不会输。 “我亲手剖掉了我腹中的孩子,才得以从乌鸣山的废墟里爬出来,我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原因,哪怕是你,萧云珩,卫宁,你们这些人,都得是以我为中心才得以存在的。” 她被埋在废墟里一天一夜,从天堂坠落地狱,直到知晓一切。 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本话本子罢了。 而她是话本子里的主角,话本子的坐着怎么会允许主角输给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呢。 “所以,你杀不了我。”就好比她一直以来都没办法杀了陆惜月是一样的。 姚心语说完这一切,低着头,压着嗓音笑了。 十七八岁的少女本该是最明艳动人的,而眼前的姚心语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煞白的脸上血色全无,一双眸子却比窗外的花朵还要红。 像是走火入魔了。 没错,就是走火入魔。 陆惜月在听到姚心语的话时,一颗心不安稳起来。 姚心语竟然知道……这个世界的情况。 她舔了舔唇,深吸好几口气都无法平复内心的躁动不安。 这贼老天还敢不敢再坑人一点,本来主角光环就很逆天了,竟然还来这么一手。 所以现在女主觉醒了,本来剧情就偏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老天爷是打算让故事重新回到正轨?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姚心语眼下,已经算不得一个正常人了。 打量的“长生不老药”服用下之后,她的理智已经被蚕食殆尽,如果说之前的姚心语有着大女主的所有优点,冷静,睿智,谋略过人,那现在的姚心语就像三魂七魄被抽离了一半。 况且,她先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能将任何一个无辜者当作垫脚石,现在只怕更甚。 “她,什么意思?”卫宁听的一知半解,姚心语是疯了吗。 姚心语:“没什么,别听她胡说,她这个状态,已经失智了。”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她好了。”卫宁说着,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短刀。 陆惜月没有阻止。 她要看看,姚心语说的是不是真的。 卫宁走到姚心语面前。 高低之间目光对视,冷漠与肆意的笑碰撞着,卫宁捏起她的下巴,声音漠然:“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杀不了我。” “是吗,试试看。” 卫宁也不在废话,手起刀落。 匕首铮铮抹入木质的椅子里,姚心语低头看着,口中发出张狂刺耳的笑。 卫宁惊疑不定转过头:“怎么回事?” 萧云珩:“或许你该瞄准了。” “距离这么近,你觉得我是瞎了,才瞄不准。” 他是照着姚心语的喉咙下手的。 “算了,我来。” 陆惜月接替了卫宁,手中捏着一根银针。 “别白费力气了,我永远不会死在你手上。”姚心语扯了扯嘴角,往卫宁的方向看了一眼,“相比你,他能杀我的几率更大一些。”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手起针落。 然而,手中的银针却在瞬间消失不见。 耳边的笑声更大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卫宁的神情严肃起来,脑海中不由想到了姚心语方才说的话,“她刚刚是不是说,我们是因为她才存在的。” 陆惜月心头沉了沉:“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死。” “陆姑娘啊,还是说,我该叫你神月大祭司,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原来真的有异界轮回,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注定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你的到来,不过是场意外。” 姚心语一字一句笑着开口,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卫宁一头雾水,听的云里雾里。 “她是不是叫你神月大祭司?” “她疯了你也疯了。”陆惜月没好气,那个什么神月大祭司,不过是碰巧和她长的像,她自己也没见过真人,至于到底是不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 “我们之间是相互制衡的关系,否则我为什么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清醒一点儿吧,陆姑娘,这个时候与我合作,还不迟——呃!” 一把尖锐的匕首骤然擦过陆惜月的肩膀,没入了她的心口。 鲜血染红了宫人绯色的衣裳,姚心语愕然的睁大眼,视线越过两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二人身后,面无表情的俊美青年。 陆惜月与卫宁不约而同的转过头,震惊不已。 “他们不能,我可以。”青年声音冷淡如霜。 第469章 娶有夫之妇 “你……” 姚心语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容清俊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死在他的手上。 胸口处的匕首扎的够深,鲜红的血液刺眼,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本该成为女帝的,她本该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 视线模糊之际,她看到了一张白皙漂亮的脸。 是陆惜月。 对,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她的出现才开始改变的。 她想,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要死了,脑海里止不住的浮现出过往的情景。 她十二岁时,第一次做这种古怪又荒诞的梦,后来第一次听说国公府家的陆姑娘,再后来,亲眼看着国公府的陆姑娘调戏她的兄长。 一切都在按照她梦里的预兆进行着。 后来,她不得已对陆惜月下手,一次又一次。 明明是她亲口下的命令,此刻听起来,却又觉得陌生。 姚心语心口浮动的弧度浅淡无比,煞白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逐渐萎靡。 她眨了眨眼睛,口中呢喃声不断。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陆惜月没听清。 姚心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她的衣袖,声音微弱:“我没有输。” ???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径直垂了下去。 手的主人,再也没了呼吸。 “死了。” 卫宁挑了挑眉,指尖落在姚心语颈脖间的脉搏上,那里一片冰冷,没有半点生机。 他收回手,唇角扯出一抹笑容,颇有些复杂。 终于是死了,可惜,竟然不是死在他的手里。 这一瞬间,卫宁心里五味杂陈。 他曾经将姚心语当做自己生命里的光,如果没有他,他大概早就死了,死在万人堆里,死在那场大火里。 可惜,这道光也不过是假象,是她专门用来遮掩背后的肮脏的。 陆惜月深深看了一眼姚心语,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她设想过无数次与姚心语做出最后决断的场面,毕竟,站在姚心语的角度,或者是读者的角度,她们就是反派。 而现在,姚心语这个主角死了。 好像,有些草率了? 思及此,陆惜月摇摇头,随后抬眼,扫过碧蓝的天。 万里无云,微风不燥,天气正好,竟然没有一点儿异象。 这是件好事,姚心语的死也是值得庆贺的,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些不安。 “怎么了?” 萧云珩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侧。 “没怎么,就是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萧云珩会杀了姚心语,他一点儿都不奇怪,他能杀了姚心语,虽然意外,但也算是情理之中。 他是大反派,反派主角里的一员,自然也是有光环的,他原本的使命就要与姚心语和姬无痕一争高低。 只是,姚心语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她没有输。 没记错的话,她曾经说过,生死才能定输赢。 难道说,她还有后手? 陆惜月思绪飘远,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回神了。”卫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涣散的瞳孔凝聚回来才道“我去把这些处理了,你们进宫赴宴去吧,赶紧应付了,我们好启程。” 他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就是因为镜一送回京城的消息。 起初,对于姚心语收服青鸟卫的事,他同样大为震撼,同时,他也想到一件事。 必须要在外面将姚心语扼杀,否则的话,待她回京城,京城,不,应该是大夏,就该要变天了。 “好,你自己小心。” 这一场宫宴,苗疆王室有分量的人几乎都到场了。 包括圣殿的几位长老。 “咱们王上这是做什么呀,不过一个民间四处云游的大夫,能救王上是她百年修来的福分,王上何必这么抬举他。” “容大人此言差矣,这位陆医师是王上的救命恩人,倘若没有她,王上又该如何,她救了王上,我们怎么也要给人三分薄面。” “话虽如此,为何圣殿的长老也过来了。” 早知道,圣殿的长老,哪怕是苗疆王的寿辰都不一定会出席,这个民间的大夫,何德何能。 殿内议论纷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听说,王上很中意陆医师,还有意让三殿下招揽此人。” “三殿下,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之间,满是诧异。 整个苗疆,能当大任,接替如今的苗疆王位置的人,也只有三王子戎玉,王上却有意招揽陆医师。 这其中大部分人未曾见过陆惜月,但也多少听过她。 鄙如年轻貌美,鄙如与传说中的神医师出同门。 三殿下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姑娘,倘若王上真是这么想的,那么招揽一个有能力的女子最好的方式,便是将其收入内院之中。 想清了这点,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不少。 大宰相看着这些人各有心思,眼底划过嗤嘲的笑。 陆医师可是嫁过人的,人家丈夫就陪在身边,这些人还傻不愣登在这儿猜测,真是够丢人的。 不知道陆医师的真实境况就敢胡思乱想,王上能让三殿下娶一个有夫之妇入内院么。 虽说他们王上有些时候不着调,在这种大事上,可从未含糊过。 然而大宰相却根本想象不到,他心目中无比令人尊敬的王上,不仅不着调,还攒斗自己儿子去撬墙角。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想起来:“不对啊,倘若王上真有这个心思,又怎么会设下这场践行宴。” “这……” 一句话瞬间将一开始说话那位给问住了,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等着他回答。 就在这是,守在门口的侍卫高声道:“三殿下到,陆医师到。” “两人一起来的。” 殿内的议论声再次炸开,不过这次到底是碍于两位正主都在,没敢太大声。 靠近苗疆王最近的位置还有两个,一左一右,一个居群臣之首,一个在一众皇亲贵胄之前。 “你坐这里吧。”戎玉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正好在大宰相,和几位圣殿长老的位置前面。 “陆医师。”大宰相起身同她问好。 第470章 如果是我早一点遇到你呢 陆惜月抬回了一揖,才是坐下,随后,她转过头,对着萧云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大宰相神色如常,一旁的众臣惊呆了。 陆医师这是要做什么,让一个侍卫和她坐在一起,这,这成何体统?! 没有理会周遭人的目光,萧云珩安静坐了下来。 “这,大宰相?”一名官员瞪大眼,看向大宰相。 大宰相神色如常,一个眼神都没有回应。 开什么玩笑,人家小夫妻两个坐一起,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一群没见识的蠢东西。 思及此,他挪了挪位置,离那些人远了点。 众臣见大宰相无动于衷,只得看向他们的三殿下, 奈何,戎玉也只是偏头笑了笑,并没有任何不满。 众臣无语回头,莫名有种错觉,难道不是陆医师没规矩,而是他们反应过激了? 不等他们思索起来,苗疆王便已经到了。 众人起身,高声行礼。 几句场面话过后,苗疆王视线瞥过她身边的青年,眼眸微动,随即举起酒杯,面向陆惜月:“陆医师医术卓绝,宅心仁厚,实在是令本王钦佩。” 一个不求名,不图功利之人,实在是罕见。 换做任何一个大夫,只怕都不会在救了一国之君后,能毫不在乎的甩甩袖子,怎么来的怎么走。 无欲无求,人生潇洒,还真是令人羡慕。 “王上客气了。”陆惜月淡定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想来是苗疆王刻意嘱咐过,她这杯子里的酒与他人桌子上的不同,是果酒,并不辛辣,也不容易醉。 殿内,除却大宰相,几位长老和戎玉之外,一群大臣们皆如立在风中一般凌乱。 王上竟然如此抬举一个大夫,连她没规没矩的领着侍卫用宴都毫不责备。 众人不禁想起来先前同僚说的话。 难不成,王上真有招揽之意,可践行宴又从何说起啊。 一群人心思深重,百思不得其解,连美酒佳肴都没有心思欣赏。 与群臣料想中的不大一样,践行宴当真是践行宴,苗疆王并没有多说什么,场面话说完了,饭菜也吃饭了,与她说了些保重之类的,紧接着又赏赐了一堆金银。 用苗疆王的话来说,本来该赏赐她些不俗气的东西,例如加官进爵之类,奈何她执意要走,就只能如此了。 陆惜月听到苗疆王口中的万两银子,深黑的瞳孔里划过精芒。 金银多好啊,不比那些个只有名头没有实权之类的东西好多了,她就喜欢这个。 她压下上扬的唇角,半点儿没有客气:“王上如此坚持,草民便收下了。” 丝毫不扭捏,利落的令人惊讶。 苗疆王眨了眨眼,本来以为这姑娘多少会客套两句,万万没想到,她这么实在。 嗯,实在好,实在人不吃亏。 那些个为了面子就把无数好处拒之门外的,才真是傻嘞。 本就对陆惜月印象极好的苗疆王,此刻心里更满意了。 如果说,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哪哪儿都好的小姑娘还不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这是孤的一点心意,还望陆医师别嫌弃。”说罢,他暗戳戳瞄了自家的儿子一眼。 臭小子,该你了。 “不嫌弃。”陆惜月淡定应下。 群臣:“……” 他们无话可说。 说到底这位陆医师也是个世外高人,世外高人不都是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怎么这个陆姑娘如此的……不同寻常。 另一边的戎玉接收到苗疆王的视线,嘴角抽了抽,犹豫片刻,还是主动接过了送她们出王都的任务。 苗疆王笑呵呵的摸了摸下巴上新冒上来的胡茬儿,才算是满意了。 玄丰镜一等人已经在王都门口集结,装扮成苗疆平民百姓的卫宁混在一群围观百姓里,只等着他们离开再跟上去。 他发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 王宫里,戎玉遣退了周遭跟着的下人侍卫,想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单独? 萧云珩眉峰微扬起,俊美的脸上覆上一层寒霜。 看着戎玉那张鲜少正经的脸,陆惜月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语气有些无奈:“我都要走了,有些事,说了也没有意义的。” 她不喜欢戎玉,此次帮他,也不过是还他的人情。 如果不是乌鸣山他出手相助,他们现在,必然是见面就掐的仇敌状态。 戎玉轻笑:“真够狠心的,连几句临别的话都不让我说啊。” 他站着没动,一双桃花眼里光影潋滟,与从上的戏谑不同,藏了几分难得的认真。 陆惜月转过头,轻声道:“我与他说两句话,好吗?” 萧云珩深深睇了戎玉一眼,眉眼间的冷冽在望向她是很快消融,“好,我等你。” 戎玉的心思他知道。 不过,既然她开口了,他就不会说什么,总归,阿月是属于她的,谁也抢不走。 萧云珩很清楚接下来戎玉要面临什么,是以,临后退前,看向戎玉的眼神,破天荒带了几分笑。 幸灾乐祸的笑。 戎玉权当没看见。 他低下头,温柔目光一丝丝描绘她的眉眼,“看来我在你心里也不是毫无地位嘛。” “你正常一点。” 陆惜月有些受不了,他忽然换了个语气和态度和她说话,总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这完全不像他。 戎玉撇了撇嘴,怅然叹出口气:“我很正常,面对我喜欢的女子,我便是如此。” 既然喜欢,他必然是要说出口,让陆惜月知道的。 陆惜月抿了下唇,有些意外他说的如此直白。 愣神之际,青年再次开口:“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份喜欢是认真的,不是想耍你,也不是觉得你有趣,就是喜欢,想把你娶回家的喜欢。” 陆惜月喟叹出声:“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你喜欢萧云珩。”戎玉俨然料到了她的拒绝,他忽然往前靠了一步。 陆惜月拧眉,下意识后退。 他垂眸,芳华流转的桃花眼里是最真挚的神情:“如果我比萧云珩早一步遇见你呢,会不会不一样?” 陆惜月可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就这么放弃了,多少有些不甘心。 “没有如果,就算有,结果也不会不同。” 第471章 把我一起收了吧 戎玉唇角撩起一抹苦涩的笑。 尽管这份喜欢不足以刻骨铭心,但听到她这般冷淡无情的话音,心里还是会觉得有细密的疼蔓延开来。 陆惜月定睛看这他,心情复杂。 说实话,她一直以为,戎玉说喜欢她,多数是戏谑调侃,直到今天,她才惊觉自己错了。 戎玉竟然是认真的。 平日里笑容肆意魅惑的青年此刻垂下眼帘,湛黑的瞳孔中流露着几许受伤,素来不羁的气质蒙上了几分愁绪落寞,任何人见了,只怕都会心生不忍。 陆惜月深吸口气,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沉默许久,戎玉抬起头,眼中流光黯淡,“所以我,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陆惜月嘴唇阖动,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抱歉,我不可能喜欢你。” 不是不会,是不可能。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我,当初你从大夏要将我绑至苗疆,其实是觉得我有趣,另外,就是想给萧云珩使绊子。” 陆惜月记得,当时戎玉笑吟吟的问她,要不要跟了他。 想到往事,戎玉轻扬眉梢:“你还记得。” “当然不会忘。”陆惜月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青年唇边溢出几分笑意,低头问:“所以你是觉得,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 陆惜月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所认为的喜欢,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戎玉眸色微暗,眉峰轻拧。 “我们初次见面,是在赏花会上,你送了我郁金香,后来我隐瞒身份的事情被你察觉,你调查我,觉得曾经的国公府千金在流放之后非但没有落魄,反而抛头露面做起生意,觉得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她抬头,对上那双深黑的瞳孔:“你觉得我有趣,我又恰好长的不丑,所以,才想逗弄我,我们一共没见过几次面,也没有真正的交过心,戎玉,你真的喜欢我吗?” 乌鸣山第一次见面,他便直接告白。 尽管戎玉现在态度无比认真,陆惜月依旧认为,他并没有真的看清自己的内心。 或许他自己玩儿着,不经意当了真。 戎玉眉头皱的更紧,俊郎的脸上浮出几分自嘲:“果真是报应,我从前说喜欢,的确是闹着玩儿的,但是现在,我是认真的。”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可以质疑我对你的喜欢。” 陆惜月怔了怔。 “我……”她没想到戎玉会这么说。 他真的喜欢自己?! “为什么?”陆惜月不明白。 老师说,从现世到这里,她也只喜欢过萧云珩一个人,她们二人共患难,同生死,是日久生情。 陆惜月不明白,她不过是戎玉先前觉得好玩儿想带回来“消遣”的,为什么到最后会变了味。 “喜欢一个人,哪儿有什么理由呢。”戎玉努力的维持面上的浅淡笑容,尽力不让人看出半分汹涌的情绪,“难道你喜欢萧云珩,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么。” 陆惜月眨了眨眼,犹豫着诚恳点头:“有这个成分在。” 她当初的确是被美色迷惑的。 这回落到戎玉发愣。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眼眸低垂,一双精致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不似从前随意流露的风流,深墨般浓厚的情意渐渐浮起,说出了一句让陆惜月呆在原地的话。 “我长的也不差啊,不如你一道把我给收了。” 这回,换他跟了她。 !!! 陆惜月只觉得自己听茬了。 戎玉见她发愣,也不说话,微微俯下身,靠近了些,“你没听错,我说,你把我一起收了吧。” “你开什么玩笑。”陆惜月连连后退。 “我没开玩笑,你既然说了,喜欢萧云珩,他的好事一部分我这张脸应该也不差,他有的,我也都有,甚至我未来是苗疆王,如何比不上他一个亲王。” 戎玉面上没有半点说笑的样子。 他盯着少女无比震惊的脸色,心里开始耻笑自己。 真没想到,他堂堂一个苗疆三殿下,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子这么低声下气。 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无论陆惜月如何看待他的这份喜欢,他都会尽可能的抓住每一个可以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哪怕是别人共享一个她。 果然,书上说的都是真的,情之一字,能令人欲罢不能,心不由衷。 “你真是……”陆惜月再次体会到了震惊,这一刻,她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承认,你长的很好看,比我还好看,但我只喜欢一个人。” 羡慕男子的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她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真要是这么做,她做不到。 从小接收的教育告诉她,人要守住自己的心,要对伴侣负责,不能辜负对方。 “戎玉,你终归会遇到自己真正爱的那个人。” “我遇到了。”戎玉声音涩然,垂下的眼眸轻抬,眼尾竟隐隐泛红:“可她不喜欢我。”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越来越卑微。 他的心,蓦然疼了起来。 “抱歉。” 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她和戎玉,也只能是点到即止的朋友关系。 “我该走了。”她没去看他猩红的一双眼睛。 戎玉叹口气,见她如此决然,俊郎无双的面色有些苍白。 他脑海中浮现出圣殿长老的话。 那是她被选拔为圣女时,四位长老替他占卜,告诉他,他日后前途似景,可情路算了坎坷。 他从前不信命,也不觉得有什么女子是他看得上眼的。 没成想,不经意间遇到的一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竟然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 戎玉深吸口气,将无尽的酸涩落寞压了下去,逼的眼中的雾气退下,笑道:“我送你吧。” 陆惜月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者耸了耸肩,一脸轻松:“怎么了,怕我再把你掳走吗。” “没有。” “放心,我不会,我只是想,送一送我的心上人,毕竟,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何时了。” 陆惜月是大夏的宁王妃,而他是未来的苗疆王。 第472章 发现一件事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萧云珩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宫门口处走,视线不经意扫过戎玉的脸,看到他眼尾处不正常的血丝,眸光闪动。 陆惜月伸出手,手指动了动。 他很快会意,大掌将其覆盖,十指相扣。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令人羡慕不已。 戎玉见状,淡淡笑了笑,目送一行人远去。 不多时,他回去面见苗疆王。 “没用的东西,连个姑娘都勾搭不上,白长这么一张脸了。” 想到儿子的不争气,苗疆王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纵情恣意,迷倒了无数小姑娘的,不然怎么也娶不到当时还是圣女的苗疆王后。 “儿子无用。”戎玉低下头。 青年难得有些沉默,苗疆王轻啧了一声,倒没继续戳他的心窝子:“也罢,事已至此,你就好好收收心,苗疆的百姓日后还要指望你,可不要为了一个女子,失了分寸。”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戎玉波澜不惊应了声是。 戎瑰死后,他就知道,这个位置非他莫属,如今亲耳从苗疆王口中听到,便也没有那么吃惊了。 意料之中的事。 “日后你会坐在孤的位置,圣殿的事情,还需尽快处理好。” 苗疆王是清楚戎玉从小装扮成女子,进入圣殿被选为圣女的事的。 他对几个儿子一向宽纵,只要不威胁到百姓,男扮女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这也是为了修习蛊术。 “圣殿几位长老方才与孤商量了许久,决定废弃圣女甘雅,让这个身份永远成为秘密,你也该做好准备,前往明阁。” 戎玉听到这话,心头一震。 圣殿之中,有些明确的身份等级划分,每个人的身份不同,能走动的地界自然不同。 作为圣女,他常年在圣殿西边的蛊院修习蛊术,而明阁,只有四位长老还有十二卫护法才有资格进入。 除此之外,就剩一个人。 那就是未来要成为苗疆王,快要被封太子,才有资格进入,准备受封,再行祭天。 尽管他知道苗疆王的位置非自己莫属,但真正迎来了册封的这一天,还如此之快,难免有些震惊。 苗疆王没有再看他,挥挥手,道:“下去准备吧,一个月之后,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是,儿子告退。” 戎玉默默退了出去。 大殿之外午后的阳光暖的刺眼,他走在两边铺满了郁金香的小路上。周遭粉白色的花海随风松开沁香,散着淡淡迷惑人心的味道。 册封太子,登基为王,本该是他幼年起的追求。 如今终于要实现了,他却意外的没有多少激动兴奋。 是因为陆惜月吗? 他想起那个无形之中占据了他一颗心的小丫头。 果然啊,人一但谈起感情,就会变的脆弱伤感,那唾手可得的王位,竟也敌不过被拒绝的伤心意味。 啧,戎玉啊戎玉,你可真是无用。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感情上受挫。 与此同时,回程路上。卫宁硬是挤上了陆惜月和萧云珩二人温存的马车上。 他原本要坐中间的,奈何萧云珩黑着一张脸,同意让他坐上马车已经是勉强,绝不可能允许他再得寸进尺。 卫宁也不恼,坐在萧云珩身侧,却不忘与陆惜月说话,他神秘兮兮道:“今天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去了圣殿。” 好不容易来一趟苗疆,不去圣殿闯一闯,有什么意思么。 从前杀手门在江湖上除却接杀人的生意之外,还有一条,买卖情报的生意。 这圣殿如此神秘,说不准有什么秘密。 卫宁原本是抱着好奇的心思去探路的,不曾想几个地方晃悠完了,为并无什么稀奇事,这圣殿还真是与外人说的一样,专门为苗疆培育蛊术高手,通知也培育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蛊虫。 那些东西他不喜欢,也不擅长,便没在意。 离开时误打误撞瞧见了明阁,他看到了那副壁画。 卫宁想着,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陆惜月的脸上。 听他提起圣殿,萧云珩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沉下脸,打断了卫宁将要开口的话,“三个人坐车实在太拥挤,你回你的马车上去。” “哪里拥挤,这车这么宽敞。” 哪怕就是再来两个人,也完全坐的下。 萧云珩自他上了马车脸色便不好,卫宁深知他是醋坛子,容不得别人觊觎他媳妇儿,倒也没往别处想,“我就同小丫头说两句话,你还醋个什么,我又不稀罕她。” 陆惜月:“……” “有什么可说的,阿月要休息。”萧云珩冷眼看他。 卫宁蹙眉,“怎么,她哪儿累着了。” “嗯,昨晚折腾太久了。”萧云珩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完全没觉得害臊。 !!! 陆惜月一双眼睛睁大了。 卫宁也是一惊,随即骂骂咧咧叫停,起身下车:“你小子,我是怕了你了。” 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荤话,他都替陆惜月感到尴尬。 等人没了影子,陆惜月恼了,“你刚刚说什么呢。” 折腾太久? 想想都要捂脸。 萧云珩恍若未察:“我说的没错,你昨晚不是嫌我折腾你,还……” 他的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少女恼羞成怒的瞪他:“再说,我就去坐另外一辆马车。”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从前那个一提这些事就红脸的纯情小狗去哪儿了。 萧云珩登时不说话了。 陆惜月收回手,往旁边挪了挪,不想理他。 萧云珩凑过来耐心的哄道:“别生气了,我就是不想让他打扰你休息。” “那你也不能乱说话吧。” “我知错了,下回不敢了。” 他认错迅速,一点儿也不含糊。 陆惜月侧过头,斜了他一眼:“我发现你学坏了。” “没有。”萧云珩无辜摇头。 “算了,你坐过来,我要睡觉。”她确实累了,今天为了赴宴,一大早就起来了,结果中途还遇到了姚心语,压根没给她舒口气的时辰。 萧云珩挪了过去,展开双臂把她抱进怀里,视线幽邃灼灼。 第473章 一个冲破牢笼的理由 待到傍晚,一行人在就近的城中歇息。 夜色渐浓,窗外繁星闪烁,萧云珩推门出去,悄无声息的找到了卫宁。 “呦,你到我这儿做什么?” 卫宁躺在床榻上,正琢磨着白日里的事情,没想到萧云珩会过来。 他坐起身,笑容有几分戏谑。 当时那个情况,他只以为是这个醋坛子又发作了,是以并没有过多在意,方才想想,才觉得不对。 他提到了圣殿,萧云珩反应这么大,莫非是知道什么。 萧云珩把自己赶下车的目的,想必是不想让陆惜月那个丫头知道这其中缘由。 “你在圣殿看到的,听到的,不论什么事,都不要告诉阿月。”萧云珩开门见山。 卫宁乐呵呵一笑,心道果然,“倒不是我非要同你唱反调,你我也勉强算是盟友,什么事非得要瞒着她?” 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罢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之处? 思及此,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透出几分审视。 “只要你不说,我可以帮你士族沉冤昭雪。”萧云珩抛出一个诱饵。 卫宁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 他卫家的事可不比宁王府,也不是国公府这样只过了三两年,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萧云珩竟然愿意以此为条件,圣殿的壁画,看来必有秘密。 卫宁思绪清晰,更加好奇了。 “没想到,你竟然舍得下这样的血本,不如你告诉我,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再考虑考虑。” 萧云珩抬起头,淡淡一笑。 青年俊美,这份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应该不会想知道的。” 知道他这多年来的悲惨人生并非注定,而是人为,换做是谁,都没办法再短时间内接受。 他当时听完陆惜月说的事,心里最先升腾的是恨意,紧随其后的才是庆幸。 宁王府一门忠心,到最后只是为了给故事里的主角铺路,便要用上他们的性命。 这对他来说是实在不公。 所幸,他有了阿月。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卫宁此人,对她们并无恶意,几次三番相帮,正如他所说,算的上盟友。 告诉他,倒也无妨。 然而,思索了片刻之后,卫宁竟摆手道:“罢了,你只需告诉我,隐瞒这件事,对那丫头,有无害处就是。” 想替他的士族沉冤昭雪,谈何容易。 他已经杀了一个仇人,还有一个姚相爷,至于其他的,卫宁没有那个打算。 皇权争斗永远不断,一旦落入这个漩涡,想要抽身难比登天。 他早就打算好,等到杀了姚相一家后,便做个闲散商人,游历天下,岂不是美哉。 “这件事对她并无害处,只是,她若知道了,会徒增烦恼。”萧云珩诚然解释道。 一模一样的脸,同样来自异界。很难不让人去猜测,这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卫宁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也罢,既然如此,我就听你的。” 谁让陆惜月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说起来,他还欠着几千两银子未还。 作为保守秘密的代价,这千两银子,他可就不给了。 卫宁心里盘算的妥妥当当。 “多谢。”萧云珩揖了手,转身离开。 卫宁摸了摸鼻子,对于萧云珩如此重视陆惜月,感到莫名的欣慰。 欣慰? 他登时坐直了身子,对自己的用词有些不解。 很快,卫宁想明白了,陆惜月这个丫头,他是当妹妹来看的,妹妹找了个好夫婿,他这个做哥哥的能不欣慰么。 已经默默自诩为陆惜月兄长的卫宁撇了撇嘴,决定明天儿想法子让那个小丫头唤自己一声大哥。 按照辈分,叫了大哥,他可就是萧云珩的大舅子了。 转眼已经立秋,几人进入大夏境内已有十天,约莫再有四五天的路程,便能赶回京城。 难得的悠闲时光,他们的车程不慢,一空下来,趁着夜晚在城中落脚时,欣赏当地的风土人情,白日里还能看沿途风景,令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在外游玩的错觉来。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最安静的硕王府里,十多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 面容有些憔悴的姬无痕手中拿着一枚香囊,神色苍白,两眼涣散。 香囊是姚心语送给他的,是她亲手绣下的,里面还有她在寺庙中专为他求来的护身符。 “殿下,节哀啊。”一旁的侍卫见他如此,忍不住劝道。 “节哀?”姬无痕眸色锐利,攥着香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语儿被她们害死,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儿,我却还未能给她报仇,如何节哀?” 侍卫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十二个时辰之前,姬无痕收到了一封快马加鞭的密信。 送信之人身份不明,穿着黑袍,脸上还戴着一张形容狰狞的面具,将一封姚心语亲笔写下的信交给了他。 这封绝笔血书,同样是遗书。 字里行间描述了她是如何被陆惜月与萧云珩哄骗出城,被囚禁的下场。 书信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三殿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孩子,已经与你相隔两界……” 那一瞬间,他的脑袋是懵的。 他记得姚心语是在宫里,怎么会被人暗害。 派人多方打听才知道,早在两个月之前,姚心语便被太后的人送出了京城,到城外的一处宅院养身体。 太后顾念她肚子越来越大,惹人议论,毕竟皇家血脉,不该被人诟病。 她是打算等日后交给其他的皇子抚养,反正血脉相同。 “我知道她骗我许多回,可她是我的妻子,怀的是我的孩子,如此不明不白被人害死,我如何能当不知道。” 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冲破这禁锢他牢笼的理由。 侍卫矮下身子,对这个理由感到不喜,毕竟,他们王爷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与姚心语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但若是能让王爷重新振作起来,为自己拼一把,他这个做下属的,自当全力以赴。 不多时,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房间里。 “回禀王爷,城中已经部署好,不过宫里,出了一点差错。” 第474章 逼宫 “说。” 姬无痕拧了拧眉心,苍白的脸上浮出冷厉。 那人低声道:“宫里守卫森严,想把人带进去实在太难,所以……” 他们迄今为止还未能成功。 姬无痕默了默,并没有开口责备。 他很清楚皇城禁卫军的能力。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姬云堰是太子,皇城禁卫军除却听惠帝的话,剩下的,便是太子了。 想要把这些人支出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迅速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黑衣人:“送到姚丞相府上,他知道怎么做。” 姬无痕拿到那封信看完之后,便命人送到了姚丞相的手中。 现如今,他们又成了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萧云珩越发嚣张,眼看着姬云堰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姚丞相也知道,任由其发展下去,等他登基之后,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他。 所以,他们必须要联合起来。 第三日,隶属于姬云堰统管的一支禁卫军竟发生暴动,在城门口伤人,作为太子,姬云堰亲自歹人去镇压。 恰好,惠帝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二话不说让禁卫军跟着一起去。 当然,皇宫之内的禁卫军不止这几队,不过遣派出去三十多人。 而对于姬无痕来说,这三十多人的漏洞,就足以让他的计划进行下去。 姬云堰带着一群人出城后没多久,皇城的大门便紧紧的关了上去。 百姓们看着大白天关闭的城门,不由好奇。 “这是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上次紧急关闭城门,还是因为赏花会上出现几十多名刺客伤人,这一年里发生了不少事,以至于百姓们听到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忍不住紧张起来。 “应该不会吧,方才不是有位贵人出城了吗。” “咱们还是快回家吧,我总觉得心慌,好像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围聚在一起的百姓们没多说什么,赶紧提着各自的东西回家,连带着街道两边的小贩儿都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儿来,赶忙收拾摊子,挑着扁担往回赶。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 一个时辰之后,皇宫内外被一群忽然出现的人围住了。 上千名训练有素,带着面具的青年男子就这么品凭空出现,将皇宫各个出口堵了个严实。 宫里,片刻之间,已然三横尸遍野。 到处都是禁卫军与青鸟卫打斗过后,落败惨死的尸体。 宫人们尖叫着躲起来,生怕这些人刀剑无眼,然而,这些人一路杀到了勤政殿,惠帝处理朝政的地方。 大门口围了两百多名禁卫军,他们手持长矛与盾牌,严阵以待。 惠帝站在勤政殿大门口,与台阶下,那双幽邃阴暗的眼眸对视。 曾经人人见了都要称赞一句温雅如玉的三殿下身影消瘦,尽管那张脸还是俊美的,两颊却是微微凹陷下去,微耷的眉眼没了往日清风般的和煦,反而透着一股森森的死气。 惠帝第一眼看到姬无痕时,险些认不出他是自己的儿子。 “老三,你这是要准备弑父吗?” 他眸色一沉,不怒自威。 惠帝的皇位,也是从几个兄弟手里争出来的,只是,他再如何心狠,也没有动过逼宫的心思。 现如今,他的儿子,为了皇位,竟能不折手段到这种地步。 惠帝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心寒与气堵交织在一起,垂眸望着青年,眼里只余失望。 “父皇言重了。” 姬无痕上前,恭敬对他行礼,“儿子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只要父皇将这些人撤了,下一道禅位圣旨给儿子,儿子必不会伤害父皇和五弟。” “荒唐!”惠帝沉脸甩起明黄色的衣袖,“老三,你何时变成这副模样?” “这都是父皇逼出来的。” 姬无痕脸上波澜不惊的面色有了变化,“从前没有老五的时候,父皇最器重我,太子之位本该是我的,是老五抢了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拿回来。” “太直之位,向来是贤能者居之,你为争权欺下瞒上,如今又做出逼宫此等封魔之举,朕绝对不会允许,大夏的江山落到你这样的人手里。” 如此心狠手辣,未来又如何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我这样的人?”姬无痕笑了,“我还不都是和父皇学的,父皇你能对我母妃下手,我又为何不能逼宫。” 他的母妃死了,是父皇亲口御赐了毒酒。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招了招手。 不待惠帝开口,青鸟卫便压着一群身着华服,形容却狼狈的人上来。 惠帝瞳孔一缩,认出了他们。 是皇后,福清,福春,还有贵妃! “畜生,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完全取决于父皇你啊。”姬无痕淡淡一笑,慢悠悠从身侧青鸟卫身上抽出一把长刀。 冷白的刀锋在空中迅速划过,发出一道峥峥声响。 “啊!” 少女的惊叫声响起,福春脸色霎时白了下去。 姬无痕手中的刀,就这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贴着皮肤,传来令人心惊的寒意。 “老三,她是你妹妹!”惠帝睁大了眼,泰然不变的镇定有了几分崩裂。 他子嗣在历朝历代的黄帝里不算多,也不算少。 虽说对子女们关心并不多,血缘之亲总不是假的,他做不到眼睁睁自己的女儿面临生命威胁。 姬无痕挑眉:“父皇错了,我没有妹妹,我的母妃只生了我一个。” 他动了动手腕,锋利的刀口迅速在少女颈脖处划出一道血痕。 伤口并不深,但鲜红的血渍十分显眼。 福春颤抖着不敢动弹,早已经被吓出了眼泪。 惠帝眯了眯眸子,心里的一道天平摇摇晃晃。 这个孽畜的心思很明显,是要用这几个人威胁他写下禅位诏书。 一边是亲子,一边是天下百姓。 惠帝深吸口气,明黄色广袖下的手指攥的发白。 “父皇,不着急,儿臣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一炷香后,还没考虑好,我就杀一个人,你若是不急,还可以接着想。”姬无痕收了刀,目光在身边几个人头上来回扫动:“不过父皇,你的时间可不多啊。” 第475章 公主自戕 福春到底还是和小姑娘,平日里锦衣玉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兄长拿刀横在脖子上,用来威胁他们的亲生父亲。 小姑娘早就被眼前的境况吓破了胆,一句话也说不出。 相比她的慌乱惊恐,一旁的福寿就要冷静的多。 她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虽说这大义她没学进去多少,却也知道,倘若这天下交到姬无痕手中,百姓们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食百姓上缴之俸,过上了金尊玉贵,万人敬仰的生活,怎么也能,更不该成为造成他们苦难的缘由。 福寿想的通透,同样也清楚,只她一个人这么想无用,一旁还有皇后,贵妃,福春,宫里还有与许许多多其他人。 父皇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在他面前吗? 他是一个明君,虽然偶尔糊涂,但无论何时,百姓与大夏永远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眼前,似乎只有一条路可选。 跪坐在地上,身边是浑身发抖的福春,福寿伸出手,抱了抱她,又安慰似的抚起她的后背。 福春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巨大的恐慌之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福寿深吸口气,悄无声息往福春身边挪动了片刻,在姬无痕还与惠帝对峙的时候,指尖悄无声息的碰到了福春的发髻。 她抿了下唇,深吸口气,紧张不已。 直到一根粗长的发钗落入手心,她才松了口气。 几个娇弱无比的女子在姬无痕眼中成不了气候,是以,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这点儿动作。 一炷香很快在众人面前燃烧殆尽。 眼看着最后一节香灰落下,福春已经哭不出来了,哑着嗓子,眼里透着绝望。 “一炷香时间已过,父皇,你可想好了?”姬无痕面色悠然。 长廊下,惠帝脸色铁青,眼角紧绷。 一边是亲生女儿,一边是天下百姓,孰轻孰重,似乎不言而喻。 可真的要舍弃福春吗? 他内心无比挣扎。 见他沉默,姬无痕也不多话,抽出先前那把刀,在空中挥了挥,笑道:“看来父皇是没想好,也罢,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手中的刀举了起来。 皇后与贵妃脸色煞白,吓的闭上了眼。 眼看着刀要落下,福寿紧紧攥着手中发钗,未等她有什么动作,帝王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住手!” 姬无痕动作一顿,有些意外:“怎么,父皇想好了。” 他以为,至少要杀上几个人,这位才会想清楚。 惠帝唇色发白,话音几乎发颤,微红着眼眶看向瑟瑟发抖的少女:“福春,父皇,对不住你。” 让他把这太平江山交到一个心狠手辣之徒的手中,他做不到。 听到这话,姬无痕的脸色霎时变了。 福春眨了眨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必死的结局。 “父皇——” 她哭喊出声,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满脸愧疚,这一刻,她忽然想明白了。 她是大夏的公主啊,是百姓们辛苦赚的银钱上缴收税,才有了这般不愁吃喝的尊贵身份。 皇祖母曾经对她与福寿说过,既然享受了作为公主的泼天富贵,终有一日,就要为这十几年来的富贵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时候,皇祖母以先帝的亲妹,昭和长公主为例,和亲乌凉,才有了现在的安生日子。 如今她与大夏成了选项,这也就意味着,她必然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怨恨,责备? 或许是有的。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凄然一笑,“父皇,儿臣明白的,您不必自责。” 这番话一出口,姬无痕脸色沉了下来。 福春回头看了他一眼,强忍着害怕,瞥向那把冰冷的刀,冲了过去。 “福春!” 惠帝心下一紧,心中汹涌的酸楚翻滚着,再也止不住的落下眼泪。 皮肤被割裂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姬无痕没反应过来时,少女脆弱白皙的颈脖便撞了上来,他下意识收刀,却已经来不及。 鲜血喷溅而出,落在碧绿的灌木枝叶上,染红了月牙色的锦绣长袍。 “福春!” 福寿龇牙欲裂,惊叫出声。 贵妃禁不住吓,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后拽着想冲过去的福寿,红了眼眶,不敢再看。 少女躺在地上,静悄悄的,胸膛没了起伏,一双漂亮的瞳孔倒映着碧蓝的天,颈脖处银色丝线绣的祥云纹被染的通红,从心口蔓延,仿佛盛开的血色花朵,刺眼却又热烈。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胆小的福春,竟然会选择自戕,就连姬无痕也愣怔了许久。 刀尖上还有少女温热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仿佛在提醒着他,方才经历过的杀戮。 眼底一丝复杂闪过,再抬头,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甚至多了几分嗜血的残忍。 他一把提起了福寿,顺势将皇后推开。 “点香。”他高声道。 惠帝心思一紧,一名青鸟卫很快点燃了一炷新香。 福寿被他丢在地上,耳边是青年无情的声音:“父皇的心好硬啊,想必当初赐我母妃毒酒时,也是如此吧。” “你这个孽障!” 惠帝此刻无比后悔,当初就应该一杯毒酒,将这个混账东西也给了结了,就没有今日的事。 “是啊,我是孽障。”姬无痕也不恼。“可这个孽障,也是父皇你的儿子啊,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与父皇学的。” 惠帝死死盯着他。 然而,就在这一刻,倒在地上的少女忽然站了起来,秀美的脸上浮出决绝。 姬无痕只当福寿是想学福春自戕,直接将刀丢在一旁,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收紧。 “怎么,你也活腻了?!” 福春与福寿关系好,他是知道的。 两个小姑娘,分明是小鸡仔一样的胆子,在这样的场合下,竟然为了不成为惠帝的把柄,选择自尽。 姬无痕如何也想不明白,她们哪里来的胆子。 惠帝与皇后也愣住了。 “姬无痕,你不配做大夏的皇子,不配成为大夏的君主。” 随着一声怒骂,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脖子上那只手收紧了,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涨红了脸,紧紧咬牙,攥着金色发钗的手猛然抬起。 第476章 丢到大街上 姬无痕蹙眉,伸手去挡。 发钗未能如愿伤到他,可还未等他松口气,福寿扬起另外一只手,阳光下,金色的发簪闪烁着寒光,速度快的几乎有了重影。 “呃!” 发簪堪堪划过姬无痕的手背,径直扎进了他的脖子与锁骨相的地方。 姬无痕吃痛,松开了手。 “贱人!”他骂了一句,踢起地上的刀,砍了过去。 血色弥漫,少女倒地,与一旁的福春紧紧靠着,两团艳红的血泊汇聚到了一处。 大夏的两名公主,便这么香消玉殒。 “畜生!”惠帝瞠目欲裂,怎么也没想到福寿竟然会冒死刺杀姬无痕。 姬无痕捂着伤口,将簪子拔了出来,鲜血顿时从伤口冒了出来。 福寿这一手,完全是照着他脖子扎的,如果不是他及时躲了过去,站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 目光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姬无痕面色阴狠,“把人给我丢到大街上去。” 他要让世人看看,与他姬无痕作对的下场。 “畜生,她们可是你妹妹,你怎敢如此?” 就算他们不是大虾的公主,也是未出阁的清白女子,如今已经身死,几乎竟然还要把他们丢到大街上暴晒,如此羞辱,连尸体都不放过。 皇后也惊了,“福春与福寿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又何必如此?” 姬无痕看不见伤口,却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失,他脸色白了几分,森森然开口:“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自然是我想如何就如何,倘若你们想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可以呀,写一封禅位诏书给我。” “你休想!”惠帝大怒,顺手抽出了身侧侍卫的剑。 姬无痕见状笑了,“父皇这是准备负隅顽抗吗,你可不要忘了,除了皇后殿下,还有皇祖母呢,你拖一炷香时间我就杀一个人,我知道父皇是想等着老五回来,可惜了,他早就成为我的刀下魂。” 如今整个大夏,就只有他一人能继承皇位。 “什,什么?!” 姬无痕杀了太子! 惠帝身体一晃,差点儿承受不住打击,他以剑撑地,才勉强站稳。 一天之内失去了三个儿女,这叫他如何接受? 他原本还想等,等太子回来,亦或是,等援军赶到。 可距离京城最近带兵的杨迁将军,也还需要一天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难不成,真的要将王位传给这个畜生? 姬无痕冷眼剜过陷入挣扎的惠帝,转头将一名御医拎进来,让他为自己治伤。 京城之中,诸位众臣的家里,也被莫名出现的士兵围了起来。 直到两位公主的尸身被抬出来,丢到大街上,硕王逼宫的消息才传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人措手不及。 姬无痕手中近万的人手是从何而来,又是什么时候潜入的皇城与皇宫,他们竟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震惊之余,太子被射杀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众臣如遭雷劈。 倘若太子死了,能承袭皇位的,似乎只有——硕王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端王。 如今整个皇城都在姬无痕的掌控中,端王半点实力兵马也无,怎么无姬无痕相争。 有人欢喜有人仇。 姚相爷静静在家中喝茶,相府四周静悄悄,与其他官邸不同,没有一个士兵把守。 大街上人迹罕见,百姓们被吓得不敢上街,中午还在书斋与几位同伴商谈新话本子的姚林戈匆匆赶回家中,原以为家里必然被围的水泄不通,谁曾想,一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他快步来到书房。 “父亲——” 他推开门,急声道:“宫变了!” 姚相爷淡定的看了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语气却无比轻松:“急什么,坐下,与为父下一盘棋。” 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令姚林戈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没有动。 “父亲,硕王逼宫,该不会也有您一份儿吧?” 姚相爷没回答他的话。 这份沉默,显然就是默认。 姚林戈急了,“父亲,你糊涂啊,逼宫乃是大罪,您怎么能与硕王联合,干出这种事儿呢。” 听到这话,姚相爷终于抬眼看他。 那双肃穆凌厉的眸子,戾气翻涌着。 “你可知,你妹妹已经死了?” !!! 姚林戈面色僵硬,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您说什么?” “你妹妹死了,死在萧云珩与陆惜月夫妇的手中,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一起。” “不可能,妹妹不是在太后身边么。” 姚林戈不愿相信他的话。 “两个多月之前,你妹妹就被送到庄子里,太后本意是让她安心养身体,你妹妹有事离开,遇到了萧云珩夫妇,无端惨死。” 姚林戈脸色煞白,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原因。 “所以,父亲你这是要为妹妹报仇?”姚林戈涩声问。 妹妹对他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向上爬的棋子罢了,姚林戈不蠢,这些年他们之间的谋划都看在眼里。 一个亲情淡薄之人,连女儿都是他的垫脚石,又怎么会为了她,去做逼宫这样的事。 尽管姚林戈很不想承认,但这的确就是事实。 “是,也不是。” 姚相爷不屑撒谎,何况面前的人是他的儿子,“我看重的,是你妹妹腹中之子,可惜她也不争气,竟然败给了这两个人。” 他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如何能不急。 “父亲!” 姚林戈十分不满他的语气。 妹妹人已经死了,他竟然还能拿说物件儿的语气来说她。 姚相爷也不恼,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狞笑:“如果不是你不争气,你妹妹也不必如此,你还不如你妹妹,她至少,会为了姚家的前程努力,你?” 他有时候,甚至十分后悔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来。 明明满腹才华,明明谋略心机不输任何人,竟然甘愿做一个闲散游人。 他不像自己,从白丁之身走到今天,有这么高的起点,都不愿意去努力。 姚林戈嘴唇抖了抖,雾气凝结:“父亲不必这么说我,我做任何选择,都是自己的自由,像你一样,至于妹妹的死,分明是你造成的。” 第477章 两手准备 “你将母亲当做一个物件儿,将妹妹视做往上爬的垫脚石,这世上最无情的人是你,父亲。” 这些事情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说。 他看着不远处凝着眼眸的亲生父亲,眼里只剩下冷漠。 “我知道妹妹志向,我劝了也无用,可她若是走正道,又岂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他心疼妹妹,同时也对她的不折手段感到心寒。 小时候,姚心语分明是个懂事听话,温柔良善的姑娘,姚林戈还记得,她喜欢养小猫儿,小狗儿,每次遇到在大街上流浪的,也会好心的给它们吃食。 直到有一天,他们的父亲,将她养的小猫小狗亲手吊杀在她眼前,还做成了肉汤。 姚心语没吃,却也吐了三天,高烧不退,几个大夫联手,才把人救回来。 “父亲,你指责我无用,我承认,我不是你心目中能承载家族重担的儿子,所以你转头培养妹妹,你还记得么,你告诉我说,妹妹未来会接替姚家兴衰的职责时,我是后悔的。” 那一段时间,他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里读书,仔细研磨每一本书,就是希望他能够改变主意。 让他最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妹妹,姚心语却是被他挑起了野心。 “说到底,我们兄妹俩,都是你的棋子。” 青年脊背挺直,第一次当着姚丞相的面忤逆,冷淡的光影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闪烁,不起半点波澜。 姚丞相静静听他说完这些话,不怒反笑。 “原来如此,这些年,你一直是怨着我,怨着你的父亲。” 他没想到亲生的儿子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怨念,当真是笑话。 一个没有骨气,没有志向的废物,也敢如此讥讽他。 “是。” 姚林戈脸色紧绷。 “好,当真是好的很啊。” 姚丞相大手一挥,坐了下来,“既然你这么不想做我的儿子,那你就给我滚出相府,永远不要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姚林戈闻言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他退后一步,撩动衣摆,随即跪了下来,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再抬头时,青年白净的额头红了一片。 “多谢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从今日起,我便再不是姚家人。”说罢,他起身,将腰间的玉佩也摘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姚相爷,草民告退。” 姚丞相面色铁青,额角跳动着,压抑着胸腔里腾起的怒火。 直到青年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一把挥开了桌前所有的东西,大骂道:“混账东西,有负我姚家血脉。” 他怎么养了这么个不中用的玩意儿。 心腹在门外,将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心惊。 相爷竟然将大公子赶出家门了! “相爷。”犹豫片刻,他还是踏进屋里,低声劝道:“大公子是相爷唯一的血脉了啊,相爷何必如此,日后这丞相府的一切,还是要交到大公子手中的呀。” 如果没有血脉继承,那他拼死拼活往上爬,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点,心腹清楚,姚相爷自然也明白。 稳了稳心神,他重新坐下来,望着前方,许久后才道:“我如何不清楚这些。” 心腹心头一震,“相爷,您是故意的。” 故意将大公子给气走,这是为何? “如今硕王逼宫未成,太子失踪,大局未定,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有什么差错,我这是在给姚家铺一条后路。” 他做了两手准备, 何况,还有萧云珩这个心腹大患未除,他又如何能安心理得额认为硕王一定能够成功。 将姚林戈赶出去,剔除族谱,那么从此以后,他就不是姚家的人,他的事与姚家无关,姚家的事自然与他也再无关系。 哪怕最终事情落败,姚家俊了个满门抄斩的情况,只要还有一丝血脉在,姚家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姚相看不上姚林戈是真的,但不想姚家因为一念之差,彻底覆灭,也是真的。 倘若硕王最终能成,姚林戈会不会姚家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正值壮年,夫人早逝,他的长姐几次三番要求他再娶都被回绝了,因为他不想在女色上浪费时间。 时过境迁,到时候,在与长姐重提旧事,选个门当户对的过门做继室,何愁生不出子嗣来。 思及此,姚丞相唇瓣抿紧。 真到了那一天,他绝对不会再让如今的失败卷土重来,必然要培养一个野心与才能并重的儿子出来。 心腹站在一旁,显然被他的谋略所震惊。 不过,太子没死,只是失踪了? “大人,硕王那边不是放出消息,说太子已经死了么!” 姚相冷笑:“太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被他算计,硕王此举,不过是为了稳定人心罢了。” 那群大臣们,知道太子的死讯,誓必会在现在剩下的皇子中选择储君。 七皇子没有半点势力,另外两位皇子年幼,谁也不是对手,也就是说,姬无痕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好了,你去召集族老,将我的话传下去。” 心腹点了点头。 很快,姚家那位惊才绝艳大公子被赶出相府,剔除族谱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姚林戈出了相府,也并没有找任何一个朋友投靠,在大街上转悠了许久,最后来到了云林书院。 自从姬无痕逼宫之后,云林书院就被封了。 宁王府那边自然被搜查殆尽,姬无痕本意是想将陆母抓住,用来威胁萧云珩和陆惜月,可惜他迟了一步,听到风声的暗卫已经早早带走了陆母,将人藏了起来。 京城这么大,就算是姬无痕手眼通天,想再短时间找到人,也不容易。 淮安侯府与赵品谦那边,日子也不好过。 两府被封,无数的青年卫将其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与宁王府关系密切,萧云珩又是太子的助力,姬无痕想要顺利夺到皇位,就需要控制住他们。 他并没有着急动手,毕竟,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从惠帝那儿拿到禅位诏书,皇位才算名正言顺。 看着大门上的封条,姚林戈思索片刻,翻墙跳了进去。 第478章 擒贼先擒王 落地的瞬间,地砖上一堆尘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抬脚踢了踢尘土,艳红的血渍浮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白刃从长廊下飞了过来,他眼疾手快的测过身,堪堪躲了过去。 “是谁?” 姚林戈警惕起来,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当做武器。 他虽是个文人,却也是学过拳脚功夫的。 只听“砰”的一声,长廊的拐角处传来异动,他警惕的靠近,一抹染血的衣角出现在眼前。 再然后,就是青年俊郎却苍白的脸。 “太子殿下!” 姚林戈一眼认出了姬云堰,忙丢掉手中的树枝,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他以为太子已经死了,硕王那边的消息亦是如此。 如今想来,姬无痕应当是为了稳定局面,才散播出的假消息,他根本没能杀得了太子。 姬云堰身上遍布伤痕,腹部还在往外流血,方才那一刀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是以才会体力不支晕倒。 姚林戈把人背进了屋子里,平放在地上,拍了拍他的脸颊,试图将人唤醒。 “殿下,殿下醒醒?” 他身上还是热的,鼻息也有温度,不过也仅剩最后一口气,如果再得不到治疗,必然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得去买一些止血的药过来。 姚林戈站起身就要冲出去,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了。 他……没钱。 从相府出来时,他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放了回去,连带着那块象征身份的玉佩也交还了,此时此刻,他兜儿里比脸还干净。 闲散富贵公子做了这么久,姚林戈还是头一回体会到了何为窘迫。 思索片刻,他蹲下身子,在姬云堰身上搜刮了一阵子。 他身上值钱的配饰不少,可惜太贵重,拿出去当了,只怕会立刻引起旁人的注意,好在他袖子里有个钱袋,还有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姚林戈想都没想就把钱袋子拎走,翻墙离开。 他并没有直接去医馆,而是先找了个杂货铺买了个斗笠,又去成衣铺换了身衣裳。 遮住脸,关上平日里很少穿的黑衣,他径直去了医馆。 …… 萧云珩接到姬无痕逼宫的消息时,人已经在皇城门外不远。 马蹄声渐渐近了,玄丰勒紧了缰绳,对着众人道:“城门紧闭,已有两日,陛下也落入了硕王的手里,他逼着陛下写禅位诏书,陛下没有同意。” “另外,他杀了两位公主,还将尸体丢在了宫门口。” 陆惜月瞳孔一缩,心下瞬间收紧,“是福春与福寿?!” 玄丰点了点头。 她倒吸一口凉气,嗓音哑了下去,“她们是他的妹妹,姬无痕是疯了吗!” 福春与福寿是多么好的两位姑娘,他们与姬无痕无冤无仇,竟然遭此无妄之灾,甚至,死后也不得安宁! 她紧紧攥起了手心,白净的指甲嵌进了肉里。 “我们回去,杀了他,替福春与福寿报仇。” 萧云珩揽住她的肩膀,斑驳树影落在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一片冰寒。 “据说,是姬无痕抓了两位公主威胁陛下,福春公主不愿为筹码,威胁陛下,便自戕了,至于福寿公主,是暗杀姬无痕没成,才被他杀害。” 一群人听着,沉默下来。 纵然不相识,两位姑娘的胆识与心怀却令人钦佩。 陆惜月脸色微白,鼻腔里涌出酸意。 上次福春与福寿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寻她去玩儿,没能如意,还与她约定好了,下次出宫一起。 可是没想到,三个月前一别,竟然是永远。 陆惜月闭了闭眼,终于明白了姚心语临死前说的那句“也没有输”是什么意思了。 她在到苗疆之前,就将剩下的青鸟卫全部交到了姬无痕的手中。 这件事无非两个结局。 姚心语到苗疆,顺利杀了她,回去收回青鸟卫,继续她的计划。 另外一个,就是放当下,她失败,姬无痕的青鸟卫就会为她报仇。 难怪,难怪当初只有青西和青东和她一起来了,四长老之一的青南却没有出现。 姚心语,算的可真准! 卫宁皱眉:“如今各部的兵力掌权者已经有一半投靠了姬无痕,想要解决这件事,带兵攻城,只怕是难。” 毕竟,皇帝还在他的手里,太子又…… “依我看,你们也不必回去了,这皇帝的位置让他们争去。”卫宁耸了耸肩,“反正争来争去,这位置也轮不到你们来做,何必趟这趟浑水。” “你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牵挂,我们还有亲族在。”陆惜月语气严肃, 也不知道母亲如何了,还有大哥。 卫宁撇了撇嘴,“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萧云珩道:“想办法,进城。” 从护城河下游进入,是个不错的法子。 当然,要等深夜才行。 陆惜月了然,“只有杀了姬无痕,才能平息这件事。” 擒贼先擒王。 群龙无首,如今的姬无痕接替了陆惜月的青鸟卫主,他若是死了,,剩下的青鸟卫,就好解决了。 几人围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傍晚,赤橙的云霞割裂了湛蓝的天,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姬云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褐色的房梁,周遭还有无数的书桌椅。 这是哪儿? 他晃了晃脑袋,才要起身,腹部就传来尖锐的疼痛。 与一群此刻殊死搏斗的场面在脑海中浮现,他受伤,被属下护送进城,随后被送到这封起的书院中, 两名下属为了他的安全,自请去引开追兵。 再然后,他失血过多,晕倒前看到一个身影从围墙外跳进来,他将匕首丢了出去。 有没有打中,他记不太清了。 思及此,姬云堰艰难的伸出手,愕然发现,手臂,腹部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而且,没有那么痛了。 是谁救了他! “吱丫!” 房门被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当即警惕起来,正要坐起来,就听到一声担忧:“殿下别动,伤口会再次出血的。” 声音的主人映入了视线,看到这张脸,姬云堰愣住了。 “姚林戈?” 眼前的一切与俊郎的青年重叠,他有些不可置信道:“是你救了我?” 第479章 只是要小解 姚林戈急忙上前将人搀扶着坐起来,又检查了他的伤口,确认没有再次撕裂开才解释道:“我也是恰巧路过,太子殿下想来还不知道,如今,我已经不是姚家人了。” 姬云堰眉头紧皱,目露疑惑。 “我与父亲,是丞相。”他改了口,苦涩一笑,“闹翻了,便自请离开姚家,现如今,我姚林戈是独身,已然算不得姚家人,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他并没有说被赶出姚家的缘由。 姬云堰听完,心下一言难尽。 身为姚相之子,姚林戈文采斐然,十岁时就传出了才名,是以为名副其实的才子,十二岁就中了举人,就是是这样一位才子,却无心官场,随性洒脱,算的上京城的一位奇人。 也正是因此,他不受姚相重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姚相竟然会将姚林戈赶出府,他做了什么? 姬云堰并没有怀疑姚林戈这番话的真实性。 姚林戈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他是姚相之子,倘若与姚相一条心,刚刚就不会大费周章的救他,一剑杀了他,便能以绝后患。 “对了,太子殿下,我从相府出来,身无分文,这买药的钱,是从你身上找的。” 他将钱袋子递了回来,就这几副治伤止血的药,还有厨房里锅灶上文火炖的补气血的汤药,就花了三十多两银子。 姬云堰是重伤,药自然用的最好的。 “还没有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并没有接钱袋子。 姚林戈顺手把钱袋子丢在桌上,倒了杯水给他。 “殿下言重了,这……是我该做的。”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与硕王联合的皇城又怎么会陷入这样的混乱境地。 姬云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干涩的嗓子舒缓许多,他捂着伤口,声色艰难问:“不知姚公子可有看到我的两名侍卫。” 城外被围剿时,他带出去的六十多人尽数被杀害,只剩下最后两人拼死护送他回来。 这些将士正直壮年,家中有妻儿老小,还有未成亲的,未婚妻在家等着。 可是现在,他们却回不来了。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哪怕,哪怕剩下两个,也是好的。 姚林戈也想到什么,低声答:“不曾见到。” 姬云堰深吸了口气,胸腔里好像有什么翻涌着,他紧紧攥住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殿下!”姚林戈一惊,“眼下还是保重身体最重要,硕王他已经谋反,您……” “你说什么!” 姬云堰霎时间如鲠在喉,“姬无痕他反了?” 他被禁足这么久,婉妃被赐死,原本支持他的人早就另谋出路,姬无痕又是哪里来的兵力能谋反? “是,是姚相。”是他的父亲和妹妹。 姬云堰往后一靠,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飘荡在脑海中的思绪互相纠缠,凌乱,直到一片混沌。 好半晌,他哑着声音开口开口:“京城现在什么情况,宁王他们回来了吗?”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萧云珩夫妇。 “还没有,城门已经被封锁,周遭被硕王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就算宁王他们回来,除非攻城,否则,根本进不来。” “砰!” 话音刚落,亭堂外,传来大门被踹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十几个训练有素的青鸟卫闯进来。 领头人挥挥手,道:“给我搜。” 十几个青鸟卫立刻四散开来,其中五个人正往厅堂这边来。 姚林戈脸色大变,忙将倒地的姬云堰搀扶起来:“有人来了。” 环顾四周,想要出去,大门肯定是不行了,那就只有——后面的窗户。 思及此,他将桌子上给他包扎用剩下的布带揣进了怀里,一把将人背起来。 “你去那边看看,我去这边。” 厅堂的门被推开,几个青鸟卫里外搜罗了一遍,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边没有。”几人没有理会大敞的门,径直出去。 贴在窗口墙壁处的姚林戈与姬云堰狠狠的松口气。 “这些都是什么人?” 一身黑衣,戴着颜色不同的面具,训练有素,却不像寻常的军队和侍卫。 “听我父亲说,他们是什么青鸟卫。”他从未听说给过这个组织。 姬云堰却觉得有些耳熟,然而,眼下情况危机,他根本无暇分出心思来琢磨这些。 姚林戈探出肩头去看,不过瞬间便收了回来,再次弯腰将他被起来,准备往西边跑。 姬云堰拽住了他的衣角,低声提醒:“这边,也有人。” 这院子是回字型的,只有两边有路,正对面是竹林,灌木,再后面就是高墙,姚林戈倒是能带着姬云堰出去,可他一身血衣,满身伤痕,实在太惹眼,况且,谁也不知道,墙外有没有人守着。 眼看着两边的人就要过来,姚林戈急中生智,直接将姬云堰放了下来,塞到林子里,将灌木拨楞,挡的严严实实,随后他面对着另一边,开始解裤带。 姬云堰:“……” “找到了!”两名青鸟卫飞身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 姚林戈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后挣扎起来:“你们是谁?” 其中一人掏出画像,与他的脸比对了一下。 并不是画像中的人。 面具下的眼睛眯了眯,语气冰冷:“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不知这书院已经被查封了吗?” 姚林戈满脸无辜:“我不过是着急,进来小解罢了。” 青鸟卫:“……” “怎么回事?” 戴着褐色面具的领头人走了过来。 姚林戈当即认出了他的声音,今早从姚府出来时候,这人迎面进了相府。 这人统管不少青鸟卫,很受硕王重视。 “是你?” 对方也认出了他。 “姚公子,你到这儿来做什么?”青南挥手,示意旁边的两名下青鸟卫退开。 没了钳制,姚林戈拍了拍衣袖,将方才解开的裤带重新扣起来,面无表情道:“进来找个地方方便。” 青南抽了抽嘴角,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公子可看到了其他人?” “我才刚进来。” 第480章 两方汇合 青年抿唇,有些不耐烦:“既然姚公子方便过了,也该离开了。” 姚林戈冷声哼道:“我还不曾方便呢,就被你们给打断了。” “无论如何,姚公子也不该到这里来。” 青南不想抓着这种私密事不放,他知道姚林戈的身份,姚相爷家的公子,心中虽不满,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知道了。” 姚林戈没有多留,慢悠悠的穿过人群,往大门口去。 身后,领头人问:“找到了吗?” 众人摇头,其中一人端着汤锅出来:“只找到了这个。” 青南将其打开,扑面而来的药味熏的人唇舌都发苦,“汤药还是热的,说明他们还没有走远,赶快追。” “是。” 姚林戈躲在不远处的柳树枝头,待这些人离开,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急忙回到书院中,将姬云堰从灌木里扒了出来。 因为方才的动作,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必须要重新包扎上药。 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云林书院已经查过第二次了,这些人,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与此同时,皇宫内,大批的禁卫军倒下,惠帝手里拿着剑,挥手砍断一人的手臂,鲜血溅了他满脸。 从石子路到勤政殿台阶上,无数尸体躺下,已经干涸的红色血渍被重新染红,灼眼的夕阳余晖落下,寒光湛湛,刀尖碰撞声不断。 眼看着身边的人倒下,惠帝高声道:“退回殿内。” 禁卫军得令,立刻护送惠帝进殿。 殿外,姬无痕抬手,示意众人停止进宫。 “父皇,您没有时间了,儿臣也不想和你动刀,你为何,非要逼迫儿臣呢。”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他叫来手下,将皇后带了过来。 “母后,我不杀你,你进去,帮儿臣劝一劝父皇,他最是关心天下百姓,如今勤政殿血流成河,必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贵妃和皇后,他一个也没有杀。 原因无他,惠帝如此坚持,就是再流上十个人的血,只怕也不会撼动他的决定。 不过,他原本就打算留皇后一命。 他记得母妃曾说的,当年她生产时,受了惊,当时与云妃起了争执被禁足,宫人们都被软禁,出不去,还是皇后替她求情,他们母子俩这才平安。 皇后站立不动,神色麻木的老者他:“三殿下,陛下心意已决,即便是两位公主的死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定,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个能力。” 姬无痕轻笑:“母后说的是,不过,儿臣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再给他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过,我不要这禅位诏书也能登上那个位置,无非是多几句骂名罢了。” 他如此费尽心思,再心里和惠帝耗时间,不过是想让这个皇位来的名正言顺一些。 弑父夺位,倒是显的他是个十足十残暴不仁的皇子了。 君不仁,便是给下面人反的理由。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 “你!” 皇后愕然,“就算你用尽手段,坐上了那个位置,天下人也未必会承认。” 姬无痕嘴角扯了扯,讥讽一闪而过,“母后啊,您操心的太多了,还是关心关心当下吧。” 他推了皇后一把,又道:“记得告诉父皇,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绝不会孤单,朝堂上的忠君之臣必然会随他而去,到九泉之下,继续都匀他。” 皇后心下一震。 姬无痕这是要拿朝堂上一半大臣的性命威胁陛下! …… 日落西山,夜色遮掩之下,几道迅捷的身影从护城河边悄然无声的冒了出来。 夜晚的皇城仍旧守卫森严,大街上巡逻的士兵比之前多了三倍,几乎每路过一个路口,几人都要找个地方躲避那些人。 幽深的巷子里,他们围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我们并分两路,言一,青北和玄丰,你们去将两位公主的尸首带回来,我们到书院集合。” 月光下,女子清丽的容颜染上凛凛寒霜。 陆惜月胸口有一团火在烧,她既然到了这儿,就绝对不会允许福春与福寿的尸身再暴露人前。 两个正直韶华的小姑娘,即便贵为公主,也从不曾拿身份压人,最是良善,无辜惨死已经十分残忍,陆惜月希望她们能够得到安息。 王府,赵府,各处都已经被查封,还有重兵把守,如今,只有书院被查封后,无人看守。 是最好的去处。 “是。” 三人应声,立刻往宫门口去。 “接下来,我们……” “小心。” 她话音未落,萧云珩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捞,后退几步,利刃出鞘。 “主子,是我。”接住长剑的镜一从黑暗中现身,将长剑奉上。 “镜一!” 几人纷纷吃惊。 姬无痕封城之后,第一个查封的就是宁王府。 陆惜月原本还在担心他们和陆母的安慰,如今看到镜一完好无损的出现,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 “母亲人在何处?”萧云珩接过长剑。 “主子放心,老夫人现在很安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几人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夜空中星光闪烁,月影朦胧,路上,镜一将近来的发生的事说与他们听。 原来,当日戎玉炸山之后,他们便启程回京,说起来,他们这这些人也不过是五天前才到。 才休整一天,镜一外派手下去打探他们的消息,无意间撞见丞相府的人与一名青鸟卫长老打扮的人在交谈。 察觉到不对,镜一便亲自蹲守在相府周围。 直到那日,姚相与那名青鸟卫长老潜入硕王府,深夜里,相府人员变动,城门大开,不少人潜入皇城,才惊觉不对。 进来的都是青鸟卫,而且,不少人都往硕王府的方向去了。 足有几千人的队伍,如此声势浩大,他就算想猜不出姬无痕接下来的计划,都难。 第二天一早,他就安排人将陆母送出了成,分出一半的人马在城外待令,另一半人和他在城中,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在太子出城之后,姬无痕就带人逼宫。 “这么说来,太子他。”陆惜月欲言又止。 镜一摇头:“据属下所知,姬无痕散播出太子身死的消息是假的。” 第481章 传位诏书 “城中的巡逻队一直在暗中搜捕,找的应该就是太子殿下,今日傍晚,还有一队青鸟卫从宫里出来,去了书院搜查。” “书院!”陆惜月一惊。 “不错,不过书院里并没有人,属下猜测,太子应当就在城中。” 那些人急匆匆闯进去之后,又空手出来,对方人数众多,领头的又是青鸟卫的四长老之一,为防止被发现,镜一并没有跟的太紧。 他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几人行色匆匆,将信息交换完之后,已然到了目的地。 站在偌大宅院的后门,几人面露迟疑。 “端王府?” 镜一带他们到七殿下的府邸做什么? 疑惑之际,门忽然打开了。 “快进来。”纪晚斜侧出半个身子,在看到陆惜月时愣住了,“院长!” 在姬无痕逼宫之后,姬津瑜这个浪荡皇子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原本也并未打算掺和到宫变之事里,直到福春与福寿的死讯传来,他才改变了主意。 他主动找到了宁王府的人,与镜一达成共识。 姬津瑜帮他们打掩护,镜一则帮他将福春与福寿带回来。 那是他的妹妹,大夏金尊玉贵的公主,怎么可以受此等侮辱。 纪晚将他们带一路带着到后院。 “殿下估计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你们先在这儿等一等。” 这个时候,府里的下人多数都睡了,不过未了防止有人瞧见,她还是带着陆惜月等人绕路走。 一进屋里,看到几人湿漉漉的衣裳,她不免疑惑:“院长,你们这是?” “从护城河下游游进来的。”陆惜月拧了拧衣袖身上的水,“不要叫我院长了,叫我名字就好。” 如今也不是在书院里。 “好,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拿衣服给你们。” 很快,他拿来了几套衣裳。 萧云珩卫宁与姬津瑜身量相当,至于陆惜月,比她高一些,她只能拿深秋穿的衣裳,宽容些,倒也看不出什么。 拿来衣服,纪晚又嘱咐跟着他的侍从去厨房煮两碗姜汤来。 夜里风凉,湿漉漉的衣裳黏在身上这么久,未免明天受凉,还是要预防一下。 热腾腾的姜汤没一会儿就煮好,陆惜月捧着碗,喝了一口。 “你们就自己回来的?”纪晚面上生出几分忧色,“你们找到太子了么?” 一国之君如今在姬无痕的手中,姬云堰下落不明,倘若能找到太子,就能调动城外的禁卫军,如此一来,就有把握无姬无痕抗衡。 “没有,我们有其他的计划。”陆惜月言简意赅,“七殿下如今,是什么想法?” 只是想要救下福春福寿,还是与姬无痕站在了对立面。 “两位公主尸首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姬无痕要的就是杀鸡儆猴,震慑天下,殿下倘若成功带回他们的尸身,就等于是在和姬无痕作对。”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实不相瞒,我们的人也去了。”陆惜月坦然。 这次秘密潜入,刺杀姬无痕,本就十分艰险,倘若有姬津瑜的帮忙,倒是能省去许多麻烦。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身夜霜的姬津瑜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便是玄丰言一,还有他的护卫。 “回来了!”看到来人,纪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两位……公主呢?” “已经将人安置在书房,有人看守,放心。” 姬津瑜转头看到穿着自己衣裳的萧云珩还有一个看起来脸生的俊美男子。 “宁王。” “端王。” 两人颔首,打过招呼,说起正事。 夜色沉浮,漫天繁星,相比宫外的命令,深夜里的勤政殿内外,依旧灯火通明。 已经快亥时。 惠帝端坐着,傍晚带着禁卫军与姬无痕的人厮杀过后沾了满身血迹,所不显狼狈,周身的帝王威仪依旧。 身前的桌案上,灿金色的帝印被烛火照亮,盘旋在最顶端的金龙一双眼睛泛着灼眼的金黄。 “陛下,快没有时间了。”皇后踱步而来,“时辰一过,姬无痕必会攻进来,我们现在人手不足。” 她环顾四周,殿内余下的十几名禁卫军经过一场厮杀早就累的身心俱疲。 是绝抵挡不住姬无痕手下人的。 皇后眼里有了泪花,抓住了惠帝的手腕:“陛下,臣妾有一计,要不您换上禁卫军的衣裳,从偏门的窗户出去,臣妾可以掩护你。” 为今之计,只有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惠帝一愣,看向皇后的眼里有了震惊与复杂。 “皇后,朕是一国之君,怎能临阵脱逃。” 先不说他离开后自己要如何,就是她,还有满朝的大臣,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姬无痕拿不到禅位诏书是绝不会罢休的。 天家的尊严与帝王的脸面也绝对不允许他利用自己的妻子和这些誓死守护他的禁卫军的性命逃跑。 “可是陛下。” “罢了。” 惠帝叹声,“朕左右不过一死,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即可,只是,终究是对不住福春与福寿了。” 他对两个女儿的宠爱并不多,可血缘关系是实打实的。 哪怕只是两个普通的小姑娘,正值韶华,因她惨死,他心里也绝不会好受。 他已经尽力做一个最好的帝王,却终究无法两全。 皇后睁大眼,“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准备…… 惠帝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既感慨又怅然:“朕这些年冷落你了,你是个好妻子。” “陛下。” 皇后鼻子有了酸意。 “姬无痕想要帝位,朕可以凭他抢了去,只是这禅位诏书,却绝不可能给他,周潍。” “奴才在。” “替真研磨。”惠帝眸色深深。 周潍愣怔了瞬,好一会儿才应声。 皇后伸手拦住了他,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还是我来吧。” “……是。” 上等的墨条掺了水,很快在砚台上荡漾出一圈圈的均匀的墨迹。 惠帝铺开宣纸,撩起宽大的衣袖,溅了血水的眉眼神色坚定,最终在诏书被传位者的名字上写下了姬云堰的名字。 他相信,太子不会死。 若是真死了,姬无痕绝对会将他的尸首带进宫来,可是他没有。 第482章 消失的尸体 勤政殿外,姬无痕带着几名侍卫在大门口坐了下来。 距离他说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 希望他的父皇能一如既往的明智,老老实实写下禅位诏书,否则,他就是将整个大夏翻过来,也要将所有皇室血脉,够资格继承皇位的,都杀个干净。 毕竟,这个世上,只有私人才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才坐下没多久,一名青鸟卫匆匆来报:“卫主,宫门口两位公主的尸体,被人带走了。” 姬无痕瞬间眯起了眸子,缝隙之间,寒芒毕露。 他将福寿与福春的尸体丢出去,本意也是为了震慑文武百官,让他们歇了救驾的心思。 这个做法显然有效,他派出去的人一直盯着各府,几个一直对陛下忠心的人都十分安分,没有任何动作。 现如今,那两人的尸体群不翼而飞。 “没抓到人?”他沉声问。 青鸟卫低下头:“属下无能。” 姬无痕唇角紧绷。周遭的气息仿佛凝结起来,本该是清风徐来的自在夜晚,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压住了,沉闷不已。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这两人掠走的,只有那么几个。 让他猜一猜,是淮安侯府? 不对。 “去问一下守城的杜雄,今夜有没有人进城。” 淮安侯府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的带走尸体。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肯定。 一直不见踪迹的萧云珩与陆惜月。 今早他的人赶到王府时,整个王府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宅院,莫说主人家,就是下人都被遣散了出去。 一问才知道,萧云珩与陆惜月早就不在府里,他称病不出,不过是为了掩饰偷偷离开皇城的借口罢了。 倒是便宜了这对夫妻俩。 他们不在这儿还好,等他坐稳了那个位置,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他们。 今夜劫走尸体的十有八九就是这夫妻俩。 思及此,姬无痕唇角勾起了一抹狰狞的笑。 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如此也好,他就可以尽早为语儿报仇了。 片刻之间,整个皇城再次陷入了喧闹。 这一次,姬无痕决心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他派出了不少人,挨家挨户的搜查。 “开门,快开门!” 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了左邻右舍,被吵醒的人骂骂咧咧的起床,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的,大半夜出来吓人。 然而,走到大门口,看到这群带着面具的人,半夜惊醒的人想也不想就准备关门。 是硕王的人! 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 “别动,奉命搜查,让开。” 大门没来得及关上,另外一队人便鱼贯而入。 “荒唐,这里是尚书府,本官还是首辅,岂容你们这些人放肆!”胡子花白的首辅看着面前嚣张不已的青鸟卫,脸色铁青。 为首之人却没理会,直接摆手,让身后的下属动手。 首辅愕然,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当即叫来了家丁:“来人啊,把这些人给我打出去。” “老爷,老爷算了。”首辅夫人皱着眉头劝,“让他们搜去吧,都这个关头了,咱们还是避一避的好。” 这话一出,领头人笑了,“还是首辅夫人识时务,首辅大人放心,只要刺客不在这府里,我们立刻就走。” 首辅气的笑了:“荒唐,我为官几十载,连陛下都从未对我起过疑心,硕王一个反贼,怎敢如此羞辱!” 他可不管对方是谁,他为人臣子,只认正统,姬无痕即便是皇子,站在也是乱臣贼子,倘若不是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他必然拔刀冲进宫里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老爷!” 首辅夫人惊了,下意识去看领头人的脸色。 姬无痕是反贼不错,可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说出这些话,是不要命了不成? 果然,领头的脸色沉了下来。 “首辅大人最好慎言,你口中的反贼将会是未来的新君。” 首辅冷哼,还想再骂两句,首辅夫人忙拽住了他手臂:“老爷,你就算不顾念自己,也该顾念璜儿母子。” 他的儿媳妇,前不久才给他添了孙儿。 首辅狠狠瞪了领头人一眼,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一盏茶后,十几名青鸟卫将整个府邸搜查了彻底,也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这才带人离开。 与此同时,京中皇亲贵胄,一家也没能逃过搜查。 端王府,满城的喧闹声止不住,姬津瑜立刻安排人将两具尸体藏到了房里的密室之中。 密室并不大,不过半个柴房大小,里面也没有什么秘密,不过是姬津瑜当年才出宫自立门户时,觉得有趣,才开辟出了这么一间房。 藏好尸体,萧云珩带着卫宁等人换上了青鸟卫的衣裳。 这些衣裳是陆惜月从乌鸣山中出来时就带着的,当时还没有确定姚心语的死因,怕她一路追过来,人多势众,打不过,到时候可以伪装成青鸟卫逃跑。 原本应该丢掉的东西,被镜一给带回京城,没成想,镜一还留着,站在还派上了用场。 在女子之中,陆惜月的身僵尸高挑纤细的,放在男子里,尤其是萧云珩卫宁这样的人身边,就显的太过娇小。 没办法儿办成青鸟卫,陆惜月决定另辟蹊径,等进宫弄一套太监的衣裳。 很快,搜查的队伍就到了硕王府。 前前后后二十多个人涌入,才进寝屋的姬津瑜一身亵衣,满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 “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领头的是姬无痕亲自指派的青南。 “端王殿下,叨扰了,属下奉硕王的命令,前来追捕刺客。”至于刺客什么什么,刺杀的谁,姬无痕也懒得编撰。 反正,有个理由就够了。 想来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蠢到追问具体缘由。 听到他的话,姬津瑜皱眉,随手挥了挥:“快点搜,搜完就走,本殿下还要睡觉。” “是。” 一群青鸟卫很快散开。 青南四下看了看,随后走上前,往寝屋的里面去。 “你干什么?”姬津瑜忽然出声。 “属下是奉命搜查,不能错漏任何一处地方。”哪怕是寝殿里面。 第483章 取而代之 姬津瑜定睛看了他许久,最终耸了耸肩:“随你。” 青南越过屏风,听到女子慵懒的声音:“殿下,谁啊?” 纪晚撩动耳边的长发,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地上是散落的衣裳。 如此凌乱又尽显暧昧的场景,光是看看,就知道两人刚刚做了什么。 姬津瑜笑吟吟走进来,轻声安抚:“没什么,三哥的人,说是追查刺客。” 纪晚娇嗔出声:“追查刺客怎么查到殿下府里了,还闯到寝殿里来,真是没规矩。” 青南:“……” “好了好了,让他们看过就走,不管咱们的事。”姬津瑜搂着人,好脾气的开口。 青南看见他的手伸进了被子里,随即耳边传来嬉笑声。 他蹙了下眉,这个端王,果真是个浪荡子。 他走到衣柜旁,将死其打开,里面摞的是一堆整齐的被褥,旁边还有几件衣裳,藏不了什么。 青南退开,迅速在屋子里巡视过,没有藏匿人的踪迹,才带着下属离开。 嘈杂声远去,纪晚撇开被子,身上穿戴整齐,止不住的用手扇风:“幸亏他没发现什么?” 刚刚这人站在衣柜前头的时候,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姬津瑜不知从哪儿拿出的扇子,给她降温:“人已经走了,案计划行事。” 他上前,按动机关,衣柜顿时移动开,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暗门。 听到外面的动静,暗门从里面打开,萧云珩等人走出来。 夜色寂静,才带着手下走出不远的青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一群人相爷不想就拔出了腰间的刀,严阵以待。 来人是姬津瑜身边的几个侍卫。 青年身上有伤,脸上还有血痕, “大人,府中,有刺客,还请大人速速前来支援。” 听到这话,青南想也不想,带着人回去。 王府之中,一片混乱。 才进后院,一道白色的身影凭空摔过来。 青北一眼看出对方的身份,飞身上前,将人接了下来:“端王殿下。” 身后的青鸟卫迅速加入战局。 然而,打伤了一地侍卫的两道黑影却没有久留,见情况不妙,立刻结伴离去。 姬津瑜脸色苍白,捂着心口,骂骂咧咧道:“还愣着干什么呀,没看出来有刺客袭击本殿下,还不快追。” 青南闻言蹙眉,尽管心中对眼前这个好色的皇子没有半分好感,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给我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听从青鸟卫主的命令,抓到劫走公主尸体小贼。 “你等等。”姬津瑜抓住了他衣袖。 青南忍住一脚踹飞他的冲动,皱眉。 “你们都走了,谁保护本殿下?” 青年脸色黑沉了彻底,“那两人已经离开,又怎么会冒险回来?”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你得留几个人下来保护本殿下,本殿下府里的都是饭桶。” 当着自己几个心腹的面儿,姬津瑜说的毫不心虚。 几个心腹面面相觑,心领神会,瘫软着身体倒在地上,虚弱无比。 青南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看着自己的下属已经走了大半,生怕他们追不上,留下了四个人,“你们保护端王,剩下的给我追。” “是。” “那快去吧。” 姬津瑜这才满意了,松手放人。 青南的身影犹如一道风般,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剩下几个青年卫站在姬津瑜身后,十分听青南的话,以保护的姿态跟着他。 “咳咳,你们几个,跟本王过来。”姬津瑜直起身,领着几人往屋里走。 青鸟卫们不疑有他,跟了上去。 才进屋里,紧随其后的心腹一人一个手刀劈下,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你们换上,置物人,就杀了吧。”姬津瑜下了命令。 心腹动作很快,三两下扒拉下青鸟卫的衣服换上。 与此同时,追出二里地的青南佝偻着背,一只手臂低垂,虎口被方才那一击震的发麻,他嘴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液,与不远处的青北四目相对。 “叛徒!”他怒骂出声。 周遭是追出来的青鸟卫的尸体,还有围着他设下埋伏的二三十人。 萧云珩与卫宁淡定站在他左右两侧,脚下踩着的是红黑相间的屋檐。 听到这声骂,青北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手臂轻抬,指尖猛收,化拳为爪。 皎皎冷月下,他的身影快如闪电。 青年提刀去挡,然而,受了重伤的他哪里是青北的对手。 眼前一道寒芒闪过,挡在眼前的长刀发出峥峥声响,断成了好几节,落在地上。 青北的手攥住了他的脖子,没等他挣扎,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脑袋晃了晃,无力的垂落下来。 他摘下青南脸上的面具,随后将人丢了出去。 一盏茶之后,一队青鸟卫站在了宫门口。 守宫门的侍卫见是青南等人,立刻开门放行。 队伍末,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等等。”他扬手,叫停了往里进的队伍。 青南转过头。 “青南大人,我记得你们出去的时候,只有十五人,为何多出来一个。” 青南声音冷沉:“我行事,需要你过问?” 守卫皱眉,抬头上前就要同他说理,乍然对上那双幽深夜色下,湛黑森冷的眸子。 霎时间,守卫头皮发麻。 “我直属硕王殿下管理,你若是有话,就去找殿下。” 说罢,青北直接带人进去。 守卫嘴角抽了抽,他若是能直接见到三殿下,此刻就不会再这里统管守城的侍卫了。 犹豫再三,到底是没有追上去问个清楚。 混迹在队伍中的陆惜月顺利进入了皇宫,他们在花园的隐蔽处分开。 萧云珩与陆惜月先去了勤政殿的方向,有青鸟卫的衣服做掩护,一路上十分顺利。 不同于其他殿宇,勤政殿内外的守卫十分森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的程度。 他们没有直接进去。 萧云珩带着他,四处转悠,寻到了一身太监服换上。 想要在勤政殿直接动手,难于登天,必须将姬无痕引出来,才方便下手。 第484章 传位给一个死人 陆惜月来到了太后宫里。 守在太后宫里的青鸟卫同样不算少。 好在没有勤政殿那么多的人,混进去也不算太难。 屋里灯火通明,太后显然还不曾睡下,她愁容满面,不过一朝之间,鬓角的白发已经盖不住,她唤来了嬷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鬼太后,才过亥时。” “亥时?” 太后握着杯盏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杯撒了出来,在桌上蔓延,“已经是亥时了,皇帝,可做出了什么决定?” 问出这话时,太后的话音都是颤抖的。 皇帝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当然不希望他死,可他要是将这大夏的江山交给姬无痕,就是辜负了百姓,也辜负了先皇。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禅位即可生。 嬷嬷摇了摇头,诚然道:“奴婢不知道。” 整个皇宫都被控制了,没有姬无痕的允许,他们根本出不了宫门,不过看外头一如既往的安静,想必还没有做出任何决断。 太后站起身,走到门前,看到了一片乌云飘动,遮住了一弯残月。 她神情悲戚,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 就在这时,窗户忽然动了动。 “起风了?”太后蹙眉,面上没感觉到冷。 嬷嬷转头去看,只见一个人从窗户底下钻了上来,她正要惊叫,就见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嘘,嬷嬷别叫,是我。” “宁王妃?”嬷嬷瞪大了眼,看到她身上的太监服,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站在门口的太后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轻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她没太听清楚。 “太后,是宁王妃来了!” 如今整个王宫都被三殿下掌控,宁王府又是他视做眼中钉的存在,她简直无法,想想,宁王妃是怎么溜进来的。 这里可是皇宫啊,她本事也太大了。 “宁王妃?” 太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成想转头就看到一张笑脸。 “太后娘娘。”陆惜月走过来,事态紧急,也顾不上礼仪,“王爷现在守在外面,我们是来救陛下的。” 太后愣了愣,不可置信开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小丫头是逆天了不成。 陆惜月却没达:“这个说来话长,端王也来了,我们需要太后您的帮忙。” “我?” …… 勤政殿外,直到最后一炷香燃,尽,姬无痕站起身,高声道:“父皇,想好了吗?” 这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殿内传来内侍的声音,“硕王,陛下已经写好禅位诏书。” 姬无痕眸子微动,似乎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他笑了。 “儿臣就知道,父皇对儿臣还是满意的。”早这么识时务多好,福春和福寿也就不必枉死了。 “那就请父皇宣读诏书吧。”姬无痕几乎没有怀疑诏书中被禅位的人不是自己。 太子是没有找到,但他带来的却是太子的死讯,总不见得,父皇会将皇位传给别人。 他的父亲在帝王的位置上做了二三十年,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楚。 如果这诏书上的人不是自己,他就一定会把被禅位之人杀了,肃清干净。 惠帝自然知道这一点,也正是因此,才坚定了他宁死也不传位给姬无痕的心思。 勤政殿的门打开,周潍捧着诏书出现。 姬无痕站起身,几步上前,撩动衣袍一甩,姿态恭敬。 周遭的青鸟卫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周潍打开诏书,看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姬无痕,眼神复杂,沉默片刻后才道:“今朕在位三十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今有皇太子姬云堰……” 听到这个名字,姬无痕身躯一震,猛的抬头。 昏暗月色下,那双眼睛通红。 皇太子,父皇竟然还是执意传位给姬云堰! 周遭的青鸟卫也是一惊。 他骤然起身,恶声打断了周潍的话:“周公公,莫不是念错了?”他咬牙,猩红眼睛一片阴戾。 周潍收起诏书,叹道:“这是陛下的亲笔。” 姬无痕盯了他好一会儿,仰头大笑起来。 “父皇,您当真是个好皇帝啊,宁肯传位给一个死人,也不将皇位传给我。” 是因为知道姬云堰没死,还是想给诸王一个平乱的理由。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原本可以一刀了结了他,只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才选择给他机会,与他耗上这么长时间。 然而,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是不愿意把皇位传给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姬云堰!”他几乎是怒声嘶吼出这么一句话。 “无论是才学还是智谋,我从来都没有输给他,凭什么,他连母家的扶持都没有!” 话音刚落,周潍给身后的惠帝让出了一个位置。 “因为你当不好一个皇帝。”惠帝冷冷道。 姬无痕愣住了,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讽刺意味:“你怎么知道我当不好?” “你是朕的儿子,即便没有与朕多亲近,朕也知道你的秉性,你伪善,优柔寡断,顾念亲情而是非不分,纵容亲舅行凶害人,光是这一点就不具备成为一个好的君王。” 大夏需要的君王是公正仁善的,而不是被血缘关系牵着鼻子走,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对百姓不利的选择。 “如今你又做出逼宫一事,害死你两个妹妹,这是残忍不念亲情,还威胁朕,亦是冷血,这一桩桩一件件,让朕如何能传位给你?” 或许他真的后继无人的时候,姬无痕会成为他的一个选择。 但逼宫一事,却是彻底断绝了这个可能。 他若登上那个位置,必会成为暴君。 大夏十几年前战乱不断,好不容易安稳了这十多年,又岂能毁在他手里。 “这都是你逼我的。”姬无痕咬牙,“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是我自己所愿,若母妃没死,若你没有立姬云堰为太子……” “这时间何来倘若,输了就是输了,老三,收手吧,你若撤军,依旧还是这大夏的硕王。”惠帝深深看着他。 第485章 伉俪情深 听到这话,姬无痕唇角的笑意更深,只不过,意在讽刺。 “父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何必拿我当傻子哄,谁要做这大夏的硕王,我要做大夏的君主。” 惠帝的眼眸一点一点冷下来,神色决然:“绝无可能。” “那就别怪儿臣无情了。” 姬无痕收敛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杀意,他手臂轻抬,对着身后的众多青鸟卫招手。 禁卫军也立刻上前,护送惠帝后退。 惠帝没有动,“朕与你们同生死。” 战斗一触即发,刀剑碰撞间,火光四射,很快,便是满地血泊。 周潍奉命保护诏书,看着一国之君在夜色下厮杀,早就红了眼眶。 皇后躲在屋中,听着屋外的声音,许久后,陡然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刀将身上的裙摆砍成两截。 “周公公,你快带着诏书走吧。” 看着皇素来端庄稳重的皇后迈向屋外,周潍急声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皇后没有回头:“陛下能与禁卫军同生死,怎么能少的了我这个妻子。” 周潍心头一震,刹那间,心中生出冲到外头与那些叛贼厮杀一番的心思。 不过走了两步,他便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陛下的诏书还在他这里,他得带着诏书安全离开,找到太子,让太子殿下来救驾。 思及此,周潍抬手,抹干了眼角的雾汽,转头从窗户跳出去,眼下惠帝正带着人在殿前厮杀,原本守在后面的人也围过去,现在正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他迅速跳进了灌木丛中,借着厮杀声和夜色的遮掩,躲了起来。 “皇后,你来做什么!”惠帝一脸惊讶。 “陛下,臣妾与您是夫妻,民间有句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拖陛下的福,臣妾做了这些年高高在上的皇后,又怎能喜人逃跑。” 她做不到。 惠帝心中动容,眼看着皇后加入战局,暗暗叹了口气。 “朕保护你。” 他一把攥住了皇后的右手,将人拉至身后。 皇后笑了,长刀一挥,血色飞溅,迎面而来的青鸟卫已经没了生息,倒在地上毫无反应。 “陛下,您忘了,臣妾年轻时,可是跟着舅父在边塞住了五年。” 边塞多战乱,她又是女子,若是没有这一身功夫,只怕早就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倒是朕忘了。”惠帝大笑,这一瞬间,眼前的皇后与二十年前的少女重叠。 肆意明媚,像骄阳一般耀眼,令人怎么都移不开眼。 然而,即便他们动作外快,伸手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十几名禁卫军尽数被杀。 殿外只剩下惠帝与皇后。 青鸟卫一波接着一波赶到,仿佛无穷无尽。 惠帝与皇后上了年纪,身体早就不如从前,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非常不易。 刀剑无眼,铿锵一声,惠帝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长刀被一名青鸟卫砍落在地。 寒光骤然在眼前闪过,惠帝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怀里落入一个温热的身体。 “皇后!” 长剑贯穿了她的心口,鲜血与大红的凤袍几乎融为一体。 这一次,皇后却没有再回应他的呼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皇后,皇后,你醒醒!” 惠帝轻轻摇晃着怀里的人,手上沾染的血液滚烫,他还想再说什么,身体忽然往前窜了几分。 后背上令人发麻的痛感传来,好像骨头都被砍裂,惠帝怔了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紧了怀里的人。 夜风习习,吹动满院的血腥气,惠帝的头轻轻垂落。 姬无痕眉尖动了动,不知是什么情绪,就这么凝视着抱在一起的夫妻俩许久。 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可怜她母妃错付几十载,在这深宫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去,将周潍找出来。” 诏书还在周潍身上。 “是。” “殿下!” 不等殿内的青鸟卫门有所动作,门外一名青鸟卫忽然闯了进来。 姬无痕转过身,盯着来人,面无表情道:“你叫朕什么?” 那名青鸟卫闻言,立刻改口:“陛下。” 姬无痕眯了眯眸子,唇角微微上扬,十分满意这个称呼:“说,何事?” “太后请您过去。” “太后?” 姬无痕凝起了眸子,自他午后逼宫开始,太后倒是见过他一回,说了一些废话,他就让人把太后关回自己的宫里。 若不是顾念幼年时,太后的些许维护之情,他不会让太后活到现在。 可惜了。 他眼里划过一抹异样,余光配瞥过被惠帝抱在怀中,已经快冰冷的尸体。 如果母后能识相一些,他也不会这般无情。 至于太后,这是又准备对他说教? 若是如此,他不介意手上再沾一点血腥。 亲生父亲他都已经下令杀了,何况一个并不特别亲近的祖母。 “那就见一见吧。”他没有拒绝,如今惠帝已死,这个皇位他是坐定了。 正好与太后聊一聊,登基大典的事宜。 思及此,他转头吩咐手下青鸟卫:“继续找,周潍必然还在这宫里。” 大殿之中,也只有大门一个出口,周潍一个内侍,总不可能飞檐走壁的逃了。 “是。” 青鸟卫领命。 姬无痕十分谨慎,又挑了一队人跟着自己前往太后宫里。 那名传话的青鸟卫在大殿门口站定,目光遥遥落在已经气绝的惠帝与皇后,面具下的眉峰绷紧了。 姬无痕到的时候,太后刚好让人沏了壶茶。 “皇祖母。”他恭恭敬敬行礼。 太后眼帘未抬,让嬷嬷给两人倒了茶水。 “坐吧。” 姬无痕听话坐下,面对着热腾腾的茶水,却没喝。 太后也不曾劝说什么,淡淡道:“还记得你六岁时,被你大皇兄欺负了,被哀家瞧见后,哭啼啼要了一块马蹄糕吃了。” “孙儿记得。”姬无痕应声。 后宫里目嫔妃无宠,他这个做儿子的也被牵连,日子过的艰难,连顿像样的饭菜有时的吃不到嘴,大皇兄生性跋扈,整天以欺负他和老五为乐。 有一回正好被太后撞见了。 第486章 我不杀他,也不救他 太后给他拿了新做的马蹄糕。 他从没吃过那样好吃的点心,糯糯的,很甜,一点儿不腻味。 太后抬头,与姬无痕对视,饱经风霜的眼眸中倒映着青年湛黑的眼眸。 她依稀还记得这孩子六岁的模样。 眼睛又大又黑,很漂亮,五分像皇帝,五分像婉妃。就是瘦,瘦的惹人心疼。 现如今这五分的相似,似乎也只剩下一分了。 “孙儿记得,皇祖母可怜儿臣,隔两日就会命嬷嬷来看孙儿。” 他的日子自那时候起,有了好转的迹象,宫女太监也不敢再不听他的话了,连大皇兄见了他,也没有昔日的恶语相向。 “是啊,那时候,你用缠着芳嬷嬷,让她给你带马蹄糕。” 可惜芳嬷嬷几年前病重去了。 姬无痕也没有否认,认真道:“幼年承蒙皇祖母照顾,才有了孙儿今日。” 马蹄糕的确好吃,可那是小孩子喜欢的。 人长大了,总该有更大的追求。 这一瞬间,太后看穿了他的心思,幽幽叹口气,道:“你是因为的孙儿,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姬无痕默默点头,虽然不知道太后现在顾左右而言他的目的,但是也十分耐心的陪着。 太后捧起了茶水轻抿,“哀家想问你一件事,太子他,到底有没有。” 她没有说出那个字。 姬无痕面上起了一丝波澜,许久才回:“皇祖母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太后诚然道:“哀家自然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姬无痕扯了扯嘴角:“那恐怕要让皇祖母失望了。” 他的人早就来报,姬云堰哪怕不死,也是重伤,他只带了两个下属逃回了京城,那两个下属又被他的人解决。 他若还待在这里,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京城上下都在他的控制中,他最好是躲起来不要露面,再者,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出手帮他。 不对,倒是有一个。 可惜,他们也不知道姬云堰到底是死是活。 太后神色一顿,许久才颤声道:“你……你当真是。” 她心口疼了起来,脸色蓦的白了下去。 “太后,快,快传太医。”一旁的嬷嬷忙将她搀扶着,生怕她出事。 姬无痕给了青鸟卫一个眼神,很快就有人去传太医。 他伸手握住了桌子上的茶盏,指尖轻捻,就是不喝,“如果皇祖母叫孙儿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那孙儿已经说完了。” 太后盯着他,嘴唇阖动,既怒又气。 “皇祖母是想说孙儿,大逆不道。” 他端起了茶杯,将温热的茶水洒在了桌面上,“可皇祖母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啊。” 这茶水里,掺了东西。 太后一言不发。 姬无痕起身,负手而立,“忘了告诉皇祖母了,三日之后,孙儿就要登基了,皇祖母若是身体不适,就在宫里歇着吧,登基大典,孙儿自会命人筹备。” 太后愕然:“你说什么?” 登基大典。 惠帝尚在,他便要登基?不,不对,她攥住了嬷嬷的衣袖,惊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嬷嬷也猜到了什么,犹豫着迟迟不曾回答,只安慰着:“太后娘娘,您的身体要紧啊。” 太后往后一仰,浑身的里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褐色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 姬无痕要登基,只两个可能。 要么,他拿到了禅位诏书,要么他……弑君! 惠帝是太后亲生的儿子,她十分清楚惠帝的影子,他是宁死也不会将江山百姓,交到姬无痕手中的。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她脸色白了白,揪着心口的衣裳,喘不过气来。 “皇祖母,您还是保重——” 姬无痕脚步忽然一晃,他闭了闭眼‘身体’两个字还未曾说出口,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起来。 他想攥紧拳头,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提不上半点气息。 不对,他根本没有喝那杯茶,怎么会? “来,来人。”他艰难的转过身,却看到满地的青鸟卫。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出现在并不清晰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让他恨的牙痒痒的那张脸。 ——陆惜月。 那她身边的就是,萧云珩! “咚!” 倒下的瞬间,无数的不甘涌上心头,姬无痕咬着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奈何都是徒劳。 输了,他终究还是输了。 陆惜月急忙上前给太后喂了一颗药。 许久,太后才缓过神,“皇帝,皇帝他是不是?” 陆惜月沉默许久,最终点头。 …… 萧云珩摘下了面具,将姬云堰绑了起来。 太后还是没有受的住这巨大的打击,晕死过去。 两人站在殿内,安顿好太后,陆惜月拉着萧云珩走至角落。 “云珩,我有件事要问你。” 萧云珩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她开口,径直点头:“不错,我故意去迟了。” 陆惜月心下一窒。 “是因为父亲,和母亲吗?” 是因为宁王和宁王妃的枉死,尽管这不是出自于惠帝的本意,但他的命令确确实实害死了宁王府上下一百多口人。 她和太后商议好,让萧云珩假扮青鸟卫请他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下药,好控制那些青鸟卫撤退。 按照她的时间来算,萧云珩到勤政殿的时间完完全全足够。 偏偏,他迟了。 “是。” 对她,萧云珩永远没有秘密。 只要她问,他就一定会说。 陆惜月拧着眉心,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爬到了心口,带来密密麻麻的疼。 她忽然踮起脚尖,拥住了身前的男人。 杀父杀母之仇,怎么可能忘。 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来不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来,也从来不会提,陆惜月以为,他已经释怀了。 萧云珩抚上她的后背,将人按在怀里,声音艰涩:“不要怪我,阿月,我不想杀他,但是我也不会救他。” 这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 灭门之仇,怎么能忘却。 “我知道,我理解。”陆惜月眼里有了热意,她抬起头,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云珩唇角弯了弯,温声道:“怕你担心。” 她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他,又没办法做出弑君的事情来。 第487章 戳人心窝子 “日后,不论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他总是为自己着想,无论是国公府,还是他的生意,可他自己的烦恼,若从来没有自己说过。 陆惜月心中生出无限的内疚。 他们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这么久,居然一点儿端倪也没有发现。 “好。” 萧云珩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不会了。” “我们该进去了,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做。”她深吸口气,逐渐平复好心情。 两人回到寝殿内,姬无痕已经被五花大绑。 实则,刚刚嬷嬷倒的茶水并没有一点儿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满屋子的熏香。 太后常年礼佛,屋子里上香并不奇怪,迷药虽然有一丢异味,但在这种香味的遮掩下,除非是对香料熟知的感受,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姬无痕也真是因为大意,错漏了这一点,才让她们有了机会。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爆发了又一场战争。 姬津瑜带着人赶到,看到的就是皇后被惠帝抱在怀中,两人的心口同样被戳了个窟窿。 他跌跌撞撞的上前,伸出一指,,去探两个人的鼻息。 夜风微凉,指尖却没有任何气息。 他脸色一白,腿上的力道骤然卸下,直接跪在了二人身上。 “父皇!” 他颤声唤了一句。 从前会指着他让他修心养性的父亲身体已经凉透,早就气绝。 身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青年陡然红了眼眶。 姬无痕这个畜生,怎么敢! 很快,留在勤政殿外内外的青鸟卫就被解决,然而,不远处听到动静的青鸟卫正在赶来的路上。 躲在灌木丛中的周潍透过昏暗的月光,看清在殿内领头厮杀的人,心中一喜,忙从里面钻了出来。 “端王殿下,端王殿下!”他恍若看到了救星。 听到这声喊,姬津瑜回过头,就看到形容狼狈的周潍。 “周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周潍正要说皇上让他保护诏书,才一张口就顿住了。 硕王殿下出现在宫中,意欲何为? 倘若他看到诏书,起了歹心,又该怎么办? 然而,犹豫的瞬间,卫宁已经看到他藏在怀里,露出来的一角明黄。 “皇上留下了诏书!” 周潍闻言,下意识护住了心口,看着眼前青鸟卫打扮的男子。 姬津瑜也看了过去。 方才他看到周潍的瞬间,就知道他必然是躲了起来,他心里是恼的。 如今看到那诏书,他就想明白了。 父皇这是留下了一个让万民推翻姬无痕的理由。 “周公公,姬无痕人呢?” 他的视线没有在诏书上多留,心里只剩下杀意。 姬无痕竟敢弑父! 周潍见状松了口气,道:“方才有人来报,说是太后娘娘有请,硕王就去太后娘娘宫里了。” “皇祖母。”姬津瑜抬头看向太后宫殿的方向,想到什么,暗道不好:“随本王去就驾。” 出了勤政殿不远处,迎面就与一队青鸟卫撞上了。 姬津瑜也不是傻子,出门就让两名青鸟卫绑住了周潍,装作要将人送给姬无痕发落的样子。 是以,迎面而来的青鸟卫并没有起疑心。 太后宫中,姬无痕已经转醒。 站在他面前的,是撤去伪装的萧云珩和陆惜月。 太后受惊,又悲伤过度,早就陷入昏迷。 若非陆惜月救治及时,这会儿,太后只怕是已经下了九泉皇帝见面。 “是你们?” 脑海中的迷药劲儿还没有彻底过去,姬无痕身上仍旧没什么力气,可他的脑袋却是清醒的。 昏迷的前一刻,他满心都是疑惑,全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中计。 现在看到萧云珩身上的青鸟卫衣裳和陆惜月穿着的太监服,他瞬间就想想清楚了。 “呵呵,你们是不是以为抓了我,就能威胁这些人撤退?”察觉到身上麻绳的束缚,姬无痕冷声笑了,“告诉你们,不可能。” “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青鸟卫主吗?”陆惜月无情戳破了真相。 姬无痕笑容僵住了,定定望着她。 女子曾经是京中上下闻名的纨绔女子,放浪形骸,令人不耻,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都轻易不敢动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 陆惜月勾唇,道出一个事实:“因为姚心语不相信你。” 姚心语对姬无痕到底有没有过真心,这份真心又多么的纯粹,她不是当事人,自然没法儿评说。 但就信任而言,姚心语早就被他的所作所为日亦消耗殆尽。 相比姬无痕,姚相的能力更能让人信服。 “胡说!”他嗤声反驳道。 陆惜月平常不喜欢戳人心窝子,可谁让眼前的人是姬无痕,他杀了福春与福寿。 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很清楚。”她唇角微弯,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眸仿佛透析人心。 “想来已经有人告诉过你,假孕一事根本就是出自于姚心语之手,说起来,她才是害了婉妃的真凶,害的你被软禁,彻底输给太子殿下,或许,这不仅仅是不信任,而是瞧不起。” 她低头,居高临下:“姬无痕,姚心语瞧不起你。” “贱人,你再胡说,我就——” “啪!” 一巴掌甩了过去,姬无痕脸上骤然浮出了一个五指印,十分清晰。 怔了怔,疼痛蔓延开来,阿不可置信的抬头:“你敢打我?” “我已经打过了。” 这一巴掌,不足以还清他犯下的血债,“姬无痕,你想多了,不论你是不是青鸟卫主,我都不会杀了你,我要你,在痛苦和折磨中,度过凄惨无力的后半生。” 她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姬无痕心头一震,不知怎的,心头生出淡淡的凉意。 女子神情冷厉,没有半点温度。 烛火摇曳下,素白的指尖上,一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虫子蠕动着。 没等他回过神来,萧云珩已经上前,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口,那只虫子就这么进入了他的嘴里。 他拼命的咳嗽,试图阻止这只虫子的钻入,可惜都是徒劳。 待到下巴上的桎梏没了,他张大嘴巴干呕起来,“你们,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第488章 平安归来 “能让你生不如死的东西。” 这虫子,叫做往生蛊。 何为往生,死路也。 “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里,你最先开始感觉到的是浑身无力,再过一会儿,就像是置身冰窖之中,当然,这也是暂时的,片刻之后,你的体温就会上身,像是被烈火焚烧。 他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只会折磨你的精神,让你每天感觉水深火热的交替,极冷和极热的感觉。” 或许一开始不会怎么样,但时间久了,一个人的意志就会被彻底消磨。 他想寻死的话就更不可能了,宿主一但死亡,蛊虫就会死亡,蛊虫不会让他如愿的。 “贱人,你这个贱人!”说话之间,姬无痕就已经感觉到刚才恢复的一点儿力气正在彻底消退。 陆惜月没有理会他的谩骂,在他怨毒的眼神下,缓缓道:“接下来的每一天,这蛊都会发作,硕王殿下,祝你好运。” 意志力越强的人,就能坚持的越久,同样,也就更痛苦, 就让他看看,这个没有心的狗东西,能坚持多久。 她正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着他盈盈一笑:“等结束了这一切,我会每天都让人给你灌药,维持你的生命,不用感谢我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她绝不会让他太早的死去。 这是她所有蛊虫里最厉害的一个,进宫时,就将这虫子带在了身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姬无痕死, 死了一了百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啊啊啊,我杀了你,杀了你,贱人,贱……”姬无痕一双眼睛通红,恨不得能挣脱束缚,冲上去将陆惜月撕碎。 他骂的越发难听,不过也就是两三句,便没了力气。 嬷嬷忽然推门进来:“不好了,王爷王妃,外头一队人来了,还绑了周公公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警惕起来。 萧云珩走到门口,透过缝隙,看到了领头戴着与其他青鸟卫不一样面露的青北。 他松口气,“是青北。” “嬷嬷,是我们的人,你放心照顾太后就好。”陆惜月出声安抚着。 “哦,好。” 两边人很快在殿中汇合。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势,在看到陆惜月与萧云珩的瞬间,刹那全无。 姬津瑜蹙眉:“怎么是你们,姬无痕呢?” 看着姬津瑜这个样子,萧云珩就知道他一定是去过勤政殿。 “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就在后面。” 姬津瑜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拨开帘幔冲了进去。 几人紧随其后。 姬津瑜原本是准备一刀结果了姬无痕的,没曾想,姬无痕瘫坐在椅子上,若非四肢被绑着,肯定已经跌坐在地上。 他浑身颤抖,不断瑟缩着,发丝被汗液浸湿,脸色苍白,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连他们进来都不曾分过眼神,发出一声声低不可闻的痛苦叫喊。 “这是怎么回事?”姬津瑜疑惑,他没有在姬无痕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伤口。 “端王殿下,他已经被我喂下了蛊虫,生不如死,杀了他太便宜他了,让他这么活着,岂不是更好。” 从云端跌落,只差一步就能踏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如今不仅成了阶下囚,日日还要面临这样的痛苦。 陆惜月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姬津瑜沉默了片刻,收起了长剑:“王妃说的不错,就这么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行了,别管他了,外面还有那么多青年卫,该如何处理?”卫宁开口道。 “让青北来。” 姬无痕不在,青北便是青鸟卫的最高指挥者。 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身份,而是用青南的名字,这种江湖组织本就不该出现在皇宫之中。 青北默默上前一步,听完了陆惜月的话,立刻照做。 被假意绑着的周潍在看到萧云珩夫妇的瞬间直接呆住了,显然没想到他们都来了。 “宁王殿下,宁王殿下?”他忙走到二人身上。 镜一很利落的替他解开了绳索 “周公公?” 萧云珩眼底划过诧异,他以为周潍已经死了。 “是我,王爷可有见到太子殿下。”周潍满眼期待。 宁王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将诏书交给他,比硕王殿下更安心些。 萧云珩摇头:“不曾。” 周潍心下“咯噔”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这诏书是不是该拿出来。 “周公公,太子殿下并没有死,只是失踪了,只要找到人就可以。”陆惜月以为他是担心大夏无人主事。 “当真?”周潍面露惊喜。 “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他还是将诏书收着,等太子殿下归来,再做定夺吧。 姬津瑜观察着周围的神色,暗暗发笑。 真不愧是专门伺候父皇的内侍,老狐狸一个,倘若他没猜错的话,这诏书传位的应当是太子。 周潍如此藏着掖着不拿出来,无非是怕他们起歹念。 思及此,姬津瑜唇畔扬起了一抹嗤嘲的笑,这个老狐狸虽是聪明,却想漏了一件事。 他要是真想要这诏书,这个老狐狸岂是他的对手,再者,当一国之君有什么好的。 整天闷在这皇宫里不说,各家猜疑,还要防止下面的人走僭越之心,稍有不慎,便会养出姬无痕这样一个大逆不道,弑父弑君的儿子出来。 他这个人虽然表面风流,可若是真的给他一屋子女人,还真是招架不住。 他有一个晚晚就够了。 …… 夜静悄悄的过去,在青北的示意下,所有的青鸟卫都开始撤退。 同时,镜一与玄丰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相府。 次日一早,这几个人还没有回来,端王府上,纪晚命人送来了一个消息。 找到太子了! “太子殿下找到了。”姬津瑜将密信打开,看清上面的内容,眼尾浮出一抹喜色。 这似乎是这两日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是姚林戈将他送来的?”卫宁一脸古怪,没记错的话,姚林戈应该是姚相的儿子吧。 哪儿有亲儿子坑老子的。 姬津瑜对此也有些惊讶,啥思索片刻后,他还是道:“你们才回来,应该还不知道,姚林戈已经被逐出姚家的族谱了。” 第489章 不畏死 姚林戈此人心性,与姚相爷大为不同。 说的夸张一些,如果不是那张脸有几分相似,他压根儿就不像是姚相爷的儿子。 宫外,青北以青西的身份,带走了所有的青鸟卫。 姚相爷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他当即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是你,你是宁王府的人。” 他对面的青年正是排行在言一与镜一之下的林枝,他与另外两人不同,林枝更像是和卫宁一路的,他最擅长的,就是杀人。 他说过的见过林枝,并不是因为萧云珩,而是老王爷,萧云珩的父亲。 林枝今年已经三十五,是老王爷和老王妃当年在外征战时随手救下的,后来他加入暗卫,是作为教头,训练这些人。 真论起来,镜一与言一也得听他的。 只不过,林枝无心权位,有事就上,没事儿的时候,就在营里做好教头的职位。 “没想到相爷还会记得我。” 面色黝黑的男子眉间横着一道疤,并不长,斜着到眼尾,看着十分凌厉肃杀。 他早就想杀姚政了。 只是随意动手,会坏了大事,这才隐忍至今。 此人是谋害了他恩人的凶手,就等同于是他的仇人,就算是将其大卸八块,也不够泄他心中恨意。 好在,王爷与王妃发话了。 不必要让他轻易的死。 姚相看着周遭围过来的人,冷冷一笑:“你家主子想杀我,未免想的太轻松了。” 就这么点人,都不够门外的青鸟卫塞牙缝儿的。 林枝歪过头,笑了:“相爷是等着那些青鸟卫来救你么?” 姚政抬头,神色傲然:“你既然知道,还不速速离去。” 萧云珩他是必然要杀的,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闻言,林枝放生大笑。 姚政蹙眉,这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姚相爷啊姚相爷,你一生自负,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小瞧别人,不如回头看看,那些人,还有多少?” “你什么意思?” 姚政心下一沉,回头看了眼。 院子外是他的两名心腹侍卫。 在外头,原本部署在四周的青鸟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他愕然皱眉,拳头攥紧。 人呢? 他依仗青鸟卫,府中的侍卫身手虽不错,到底比不过这些人,是以,他将满府的人除却心腹都换成了青鸟卫。 可现在,这些人竟然不在。 一盏茶之前,他还看到人的。 姚政心道不好,面色铁青,总算是知道林枝如此气定神闲的缘由。 “你做了什么,青鸟卫呢?” 他府中之前部署了八十名青鸟卫,就算他们动手杀人,也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杀人于无形。 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林枝上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毫不拖泥带水的扎进了姚政的手背上。 霎时间鲜血涌动。 “啊!” 惨叫声响起,姚政根本来不及反抗。 门外两名他的心腹被拦着,胸口已经长剑贯穿,在他被扎穿手背的同时,也被其他的暗卫解决。 林枝欣赏着他痛苦不跌的神色,心里一阵畅快。 他最擅长杀人,像姚政这样,一颗心比墨还黑的,临死前,自然要受点儿折磨。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聊天,你多说一个字,我就在你身上峨口扎一个窟窿。” 他将匕首从他手背上拔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们王妃医术很好,绝对不会让你,轻易丢了性命。” 来之前,陆惜月就同他说过。 一定要让姚政感受一下,想死死不成,想活活不下去的绝望恐惧。 林枝把匕首上的血抹在了姚政干净华丽的外袍上,对上他那双光影颤抖的眼睛,邪肆一笑。 “来人啊,将姚相爷带走。” 姚政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背,在这一刻,恐惧被彻底放大。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当朝宰相,硕王殿下的岳丈,硕王登记,我就是皇上岳丈,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放开我……” 他养尊处优了这些年,从一个小小的举人爬到今天,荣华富贵享受着,哪怕是在朝中,也是一人之下。 都说有权有势之人最怕死,他自然也不例外。 暗卫拖着他,一点儿也没留情。 姚政双手被拖着前行,腰部以下在地上拉着,暗黑色泛着鎏金光彩的袍子沾上了无数灰尘,不过转眼间,就从高高在上的丞相位置上跌落,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林枝听着他的哭嚎,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歹竹出好笋。 姚政这样的人,竟能养出姚林戈这样的儿子,真是令人意外。 他的女儿更像她,手段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有一点,比这个爹强太多。 姚心语不畏死,比他有骨气多了。 姚政被带到了宫里,他见到了萧云珩,陆惜月,姬津瑜,还有一个好像是刑部尚书之前逢人就夸的得力下属。 这些人为何会搞到一块去? 不等他纠结缘由,两个青年的身影令他彻底怔住了。 是太子,还有,他的儿子,姚林戈! 他惊讶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打转,第一个念头便是姚林戈被这些人控制,用来威胁他。 然而,他身上不仅没有一处伤,更没有用绳子绑着,甚至连几个侍卫都对他很客气,还给他让了个位置。 姚政死死的盯着他,许久,才咬牙切齿道:“姚林戈,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他的目光,姚林戈只能低下头。 宽大的袖子里一双手紧紧攥起,是不知所措,亦是无法面对。 姚林戈很清楚,救下太子,等同于坏了父亲的大事。 太子仁善,被他的父亲所害,他看不得他失血过多,重伤不治。 姚林戈的沉默对姚政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巨大的震惊和恨意在他心中爆发。 “你这个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连你妹妹都不如!” 他原以为将姚林戈逐出门去,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如今看来,他错了,错的彻底。 这个孽障竟然与这些人勾结在一起,来对付他这个父亲。 他咒骂声没停,陆惜月听着聒噪,萧云珩看在眼里,对镜一使了眼色。 第490章 称帝 镜一直接扯了块布塞到他嘴里,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节绳子,三两下绑了起来。 姚政口中只剩下呜呜声。 姚林戈看在眼里,心下不忍。 这人终究是他的父亲。 他撩动衣袍,“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两位王爷,草民斗胆,想请几位,留我父亲一条性命。” 他很清楚说出这种要求又多么的离去。 姚政支持硕王,围了皇城,围了皇宫,杀了两位公主,害死陛下与皇后,甚至还是陷害当年宁王府勾结外敌,国公府贪污受贿的幕后凶手, 如此种种,他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对他有生养之恩。 哪怕他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也好过丢了性命。 太子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姚林戈,一时神色微妙,姚林戈无他而言,有救命之恩。 这份恩情,理当报还,若是为了姚政,实在不值当。 已是夜半三更,殿内一阵安静。 陆惜月与萧云珩没有开口,姬津瑜亦没有开口。 他们在等,等姬云堰做决定。 身为太子,不,应当称其为陛下了。 一个心软的皇帝,是坐不稳这皇位,管不好这万里江山的。 短暂的沉默后,姬云堰开口了:“姚公子,恕我无法答应。” 姚林戈早就知道会被回绝,他低下身子,额头贴在了地上,姿态谦卑无比:“草民自知父亲罪该万死,无法饶恕,草民不愿为其辩解,只是希望……” 他陆陆续续说了一些求情的话。 姬云堰深吸口气,态度仍旧坚持:“姚公子,我可以理解你顾忌他是你的父亲,陛下也是我的父亲,死去的陆国公是宁王妃的父亲,还有老宁王与王妃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这些人,无一不是死于姚政的手,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我甚至不曾深知的家族,你舍不得你父亲,那旁人的亲人又该如何?” 姚林戈嗓音一窒。 道理他自然知道,也想过求情不一定能成,他还是想试一试。 “你起来了,我不会答应的。” 姚林戈身子僵硬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浑浑噩噩站起身。 还在太后宫中匆匆赶到的周潍拨开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带了几分哭腔道:“奴才这里有陛下的诏书。” 众人见状,跪地行礼。 姬云堰艰难从床榻上起身,在侍卫的搀扶下跪了下来。 这是一封传位诏书。 周潍站起身,忍着眼眶中的酸涩,将诏书中的内容读了出来,最后合上圣旨,递交到了姬云堰手中。 姬云堰捧着圣旨,无尽的复杂与伤感涌上心头。 这条路,是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走上来的,即便是成了,这一刻,也是哀默大过欢喜。 “臣等拜见陛下……” 众人对着他行礼。 “平身。” 姚政紧紧盯着姬云堰,一双眼睛里血丝浮动,红的可怕。 太子成皇帝了,他们姚家终究还是要倒了。 激动之下,姚政只觉得心口一痛,喉咙上涌上腥甜,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塞进他嘴里的那块布很快被血染的通红。 “昏倒了?”卫宁站在一旁,抬脚踹在了姚政的身上,见人没有反应,直接让玄丰把人拉到旁边,省的碍眼。 这人是他的灭门仇人,自然不能轻易死了。 思及此,他又上前,探了姚政的脉,确认还有心跳,才放心了。 “陛下,臣妇有一事相求。” 在众人还没缓过神的时候,陆惜月两步上前,屈膝行礼。 “宁王妃请说。”姬云堰态度客气。 他被送到宫中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开,姚林戈给他买的那些药也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如果不是宁王妃妙手回春,此刻,他怕是已经在九泉之下,和父皇在一起了。 “臣妇想请陛下将姚政交给臣妇处理,他污蔑我的父亲,构陷老王妃与王爷,还害了卫家,臣妇想亲手替他们报仇。” 姚政要是交给姬云堰处理,无非就是一死。 里一旁的姚林戈身体一震,看向陆惜月的神色带起积分不可置信。 今日进宫,看到她时,已经很令人不解。 当日在书斋前,宁王妃有条不紊的救下了那个妇人,心善之举早就种在了他的心里。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的的确确对一个有夫之妇动了爱慕之心,尤其是此人,从前还那般待他。 他几乎是压制着心里那些令他不齿的念头,忍着不去关注关于宁王府的半点动静。 少年慕艾,情窦初开,却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掉。 今日宫中一见,这些日子以来的忧心在看到她安然无恙是瞬间消散全无。 他不敢奢望宁王妃能多看他一眼,于情于理,于道德伦理,都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没想到,现如今,她会开口向陛下讨要他父亲的性命。 阻止? 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何况,他父亲所犯下的罪孽,早就不是一死能抵的。 姬云堰并没有拒绝,相反,他也不想让姚政死了,偏偏律法在,他这个尚未登基的皇帝,如何能违背。 若是宁王妃开口,事情就好办了。 救驾之功,受害者的身份,不论哪一样都是最好的理由。 不过…… “卫家,是怎么回事?” “当年姚政为了铲除后患,将卫家上百人……” 陆惜月缓缓说着,将卫宁待到了姬云堰的身前。 听到这些,姚林戈身形不稳。 竟然还有! 父亲他都做了什么! 他刚刚还向陛下求情,这可真是,姚林戈神色恍惚,骤然觉得没脸。 卫宁看了陆惜月一眼,带着惊讶。 这小丫头在做什么,不是说好的不提这事儿的。 陆惜月猜到他的想法,道:“你躲不过的,而且我知道,其实你很想替家里洗刷冤屈。” 任凭谁家不明不白的被灭门,最后之剩下自己一个人,到头来家里枉死的亲人还要蒙受不白之冤,欲加之罪,心里也不会好过。 换做之前,陆惜月不会这么多此一举,萧云珩的话却是让她想明白了。 第491章 尘埃落定 新帝登基定在了七日之后。 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是眼下还要筹备惠帝与皇后的丧仪,所以耽搁了几日。 姬云堰被送回到硕王府,姬云堰仍旧保留他硕王的身份,在外人看来,姬云堰是给了姬无痕一个体面,留了几分兄弟之情。 实则不然,姬云堰很清楚陆惜月的手段,她说姬云堰从此以后日日煎熬,必然是真的。 如此行事,不过是一举两得罢了。 至于姚政,他大手一挥,交给了陆惜月处理。 姚家上下被牵连,如此叛国之罪几乎是五服之内都被连坐,唯有姚林戈一人例外。 姬云堰思索许久,又与萧云珩和姬津瑜商议,本想给他一个入仕的机会,姚林戈却拒绝了。 他的父亲罪孽深重,纵然他已经不是姚家子,身上却依旧流的姚家的血,这是如何也抹不去的事实。 他自请在京城做一个私塾先生。 陆惜月不加犹豫的提出邀请:“姚公子觉得,我的云林书院如何?” 姚林戈一愣,看着女子那双真诚邀请的眼睛,拒绝的话再嗓子眼轮转,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林书院,好像都是女学生吧。”他一个男子,会不会不大方便。 “无妨,我也打算开设一个男子书院,倘若姚公子能来,就太好了。” 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后来事情颇多,被耽搁了。 姚林戈的文学才干可是一等一的,何况为人也不错。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姚林戈自时不敢再拒绝,何况,若是能在她开设的书院做教书先生,也算是赎罪了。 “那我就不推辞了,日后,就麻烦王妃与王爷了。”他对着二人深深的揖手。 “姚公子客气了。”陆惜月弯唇。 萧云珩的视线自姚林戈身上略过,锐利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察觉到这道目光,姚林戈停止了背脊,心下紧张。 宁王,是察觉出了什么? 片刻之后,萧云珩转过头,对姬云堰道:“陛下,臣有一请求。” 姬云堰摆摆手:“宁王不必多说,朕明白。” 国公府蒙冤多年,他的父皇未能来得及替国公府洗刷冤屈,就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来偿还。 “传朕的旨意,让三法司的人进宫。” 他有心要给国公府一个公道,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偏袒,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正好和当年卫家的案子一并处理了。 转日便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改号为泰平帝,取意为国泰民安,太平昌顺之意。 泰平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审十多年前的卫家旧案与国公府的案子。 那些原本与姬无痕有纠葛的大臣们开始人人自危。 他们曾经对姬无痕表过忠心,国公府的事情或多或少的都有参与。 而与姚政谋合了十多年前卫家旧案的,已经在商议暗中跑路。 不过,还是有大臣劝解泰平帝三思,毕竟他才登记,局势不稳,便如此心急的想要处理这些蛀虫,难免会触动朝廷根基。 对此,姬云堰有另外的看法。 正是因为他才登基,才需要树立属于帝王的威信,所以,这些人必须处理。 就在以首辅为首的大臣们还在担心这般声势浩大的处理这些人会不会另生事端的时候,宁王与淮安侯府已经暗中将这些人的家眷控制,逼的这些人不得不老实待在京城,接受盘查和审问。 事情过去了半个月,终于,判罚十二名官员绞刑,男子充军,女子为奴,二十六名官员及其家属流放北地。 陆国公府终于洗刷冤屈,重新开府,让所有官员大跌眼镜的是,泰平帝竟然封宁王妃袭承国公爵位。 这可是古往今来,头一个女国公。 不,准确的来说,应当是女官。 大夏从未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一时间,朝臣议论不止,纷纷上书,让太泰平帝撤回圣旨。 这简直是胡闹,这夫妻俩,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国公,又有陛下的青睐,日后京城岂不是都是这二人的天下。 其中,也有极少一部分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且不说宁王妃,不,是陆国公的能力,她不仅救驾有功,还帮陛下除去了姚政与姬无痕这两个心腹大患。 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能力,承袭父亲的爵位又有什么不可呢,人家乌凉不仅有女官,还出过三任女帝呢。 依他们看,就是封宁王一个异性王也未尝不可。 这些人之间,尤其是刑部尚书,对泰平帝的决定大为赞同。 他手底下本就养着一群女仵作,还有两个女侍卫嘞,他从未觉得,女子比起男子,有哪里不足。 真要论起来,大多数时候,女子甚至比男子心细敏锐。 何况,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老家伙的心思,无非眼红嫉妒的多。 大臣们对此嗤之以鼻。 谁不知道刑部尚书也不是个正常人,遇到事儿别说往前头闯了,恨不得退到最后面去。 让人意外的是,刑部尚书这一回,却站了出来,在早朝的时候,与一群同僚唇枪舌战,还丝毫不输。 一群大臣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七八个人竟抵不过他一张嘴。 刑部尚书抖了抖衣袖,下巴抬的老高。 这群老东西,真以为他平日里怕事儿呢,还不是因为他有一群得力下属,不用他操心。 要知道,年轻时候,他可是和尸体和各种谋杀凶杀案的凶手打交道的。 和疯子打交道尚且能不怕,何况这些老酸儒。 泰平帝最终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旨意,任由这些老臣如何上蹿下跳,也不曾改变主意。 再没多久就是秋闱,大臣们虽有意和泰平帝周璇,奈何朝廷如今官位空悬,正是用人的时候,这秋闱是如何也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乎,大臣们约定好,等秋闱一过,再上书陛下,收回封宁王为国公的旨意。 一个多月后,秋闱结束。 大臣们正打算向泰平帝上书有关于陆国公一事,宁王夫妇竟向陛下递交了假帖,悄默默离开了京城,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大臣们:“……” 被迫接手这俩人的活儿的卫宁:“……” 第492章 大结局——夜色正好 春夏秋冬,山林树影,这大好山河实在壮丽广阔。 马车摇摇晃晃,最终停在了一处客栈前。 萧云珩挑开门帘,伸出手,搀着陆惜月下车。 距离他们从京城出来已经有大半年,这一路游山玩水,顺着感觉走,两人已经到了西陵境内。 “呦,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店小二殷勤的迎了上来。 “住店。” 萧云珩抛出一个银锭子。 小二接过钱,眼睛直放光,“那二位请随我来。” 他直接领着二人到账房处填上了名字,带他们去了楼上最好的“天”字房。 “今日路过的那出云山可真好看,竟然还有猴子。”陆惜月回想着路上的风景,心情颇好。 小猴子也不伤人,胖胖的一墩儿,是云山上的僧人喂养的,性情很温和,被人又摸又抱的,特别老实。 萧云珩给她倒杯茶,笑道:“喜欢的话,等回去,咱们也养一个。” “还是算了吧,太不方便。” 她接过茶盏,笑吟吟道。 “可以找人驯养,这样就不会伤人了。”萧云珩以为她说的不方便是怕猴子伤人。 毕竟从外头买来的猴子不一定有云山这些猴子性情温和。 陆惜月直直盯着她,唇角微微上扬:“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 “萧云珩。”她叫他的名字。 “我在。” “你,要做父亲了。” 陆惜月神兽,拉着他的大掌,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 “什么!” 萧云珩瞳孔一缩,面前怔愣。 “你要做父亲了。” 陆惜月重复一遍。 男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湛黑的瞳孔视线凝聚,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不可置信道:“真,真的?” 陆惜月蹙眉,无奈笑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也是这两日才发现身体不有些不适应,大姨妈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 昨天晚上,随手搭了自己的脉象。 的确是怀孕了一月有余。 “阿月,我要做父亲了?”萧云珩神色恍惚,仍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你要做父亲了。” 她才二十,就要做母亲了呢。 “阿月!” 反应过来之后,巨大的惊喜盘踞在脑海之中,他激动的将陆惜月打横抱了起来。 “我要做父亲了,我们有孩子了!” 是他和阿月的孩子。 陆惜月吃了一惊,下意识将手攀在他颈脖上,“慢点儿慢点儿。” 萧云珩也意识到不对,忙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将人放在床上,生怕太低磕了碰了。 “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这些日子如此颠簸,可是哪里难受,我看咱们也该回去了,可是你都有孕了,不能颠簸,我还是去找两个工匠,打造一个舒服又宽敞的马车过来。” 说起这些,他眉头锁了起来,竟有些懊恼。 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出来游玩儿的,都说女子怀孕会难受的。 “我没事,我自己就是大夫,还能苛待自己不成。”看出他的紧张,陆惜月简直哭笑不得。 “不成不成,我还是找人去打一辆新的马车过来。” 这般想着,萧云珩拔腿就出门。 伙计正端着晚饭上来。 “客官!” 萧云珩直接把端盘接过来,吩咐道:“劳烦给我准备纸笔过来。” 顺着,他又丢出二两银子。 得了银子,伙计瞬间眉开眼笑,不过片刻,就给他将笔墨纸砚送了过来。 “云珩,不用这么麻烦的,现下那个马车也挺舒服。” “这怎么能行,乖,你听我的,去床上坐着,躺着都行。”萧云珩连抱带揽的把人送到床边,“马车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就别操心了。” “好吧。” 陆惜月自知拗不过她,也就不多说了。 马车造好已经是半个月后,萧云珩花费了三百百两银子,打造了一座内里将近有二十平米的宽大马车。 连拉车的马都是六匹上等的千里驹。 即便如此,赶路的时候,他仍旧行的慢。 回去路上,他们接到了谢之洲送来的书信,他与严姝,要成亲了,就在两个月之后。 曾经还有几分青涩未退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到可以独当一面,带兵平了西北草寇成群的叛乱,是位雷厉风行,威严肃穆的大将军了。 回到京城,已经是一个半月后。 谢之洲与严姝的婚礼十分盛大,泰平帝出于身份原因,不好亲自到场,却也送了足够丰厚的贺礼。 端王姬津瑜与端王妃纪晚也到场,还有已经是昌源伯的卫宁,天下商行的赵品谦…… 陆惜月怀着身孕,好说歹说,萧云珩都不让她来这样嘈杂的地方,最终还是陆母代表她过来表示祝贺。 谢之洲与严姝成亲后的第二年,诞下一位小公子。 纪晚与姬津瑜成婚后的第三年,也生下了个小世子,这两户人倒是经常带着儿子到她家串门。 不过…… “萧悦月,你快给我松手!” 看着闺女左手拎着谢庭梧,右手扯着姬疏郁,陆惜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气的冒烟,“谁让你又欺负两个弟弟了?” 小姑娘才四岁大,眨巴着眼睛,倒是无辜。 “娘亲,是他们说,让我把他们拎起来,玩儿丢丢的。”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转圈圈,多好玩儿呀。 “丢什么丢,快给我松手。” 对于女儿的调皮,陆惜月实在无奈。 这孩子到底随了谁呀。 “没关系的,姨姨,我不怕。”才三岁的谢庭梧拍着小胸脯,似是在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 一旁才一岁多,话都说不利索的姬疏郁也跟着点头:“郁郁,不怕。” 陆惜月:“……” “好了,小孩子玩儿的正开心,你不要管她们,快来看我新写的话本。” “就是就是,不用管。” 纪晚和严姝拉着陆惜月就走。 等两人带着孩子走了,萧云珩赶着天黑回府,陆惜月没好气的把枕头丢了出去。 “看看你宠的好姑娘,整天就知道欺负人。” 萧云珩自知理亏,忙道:“为夫错了,王妃莫怪。” “我不管,你宠坏的姑娘,你得给我教好了。” “好好好,都听王妃的。”他好性子的点头,将枕头丢在一旁,拥着人到床上:“夜深了,咱们还是先休息吧。” “萧云珩你,唔!” 窗外,夜色正好。